“恩深似海。”
“那么,那样东西事关师门生死存亡,你忍心看着师门被轩辕集满门屠尽么?”
“弟子斗胆以为,轩辕集并不是那么好杀之人。”
“大胆!”天昊大怒,文帚一挥,顿时一股大力发出,将跪在地上的阳春霞打翻在地,嘴角流出了鲜血。
天昊沉默半晌,看着阳春霞起身复又跪下才说:“世间传说轩辕集是世外高人,已经习得尸解术,修成了神仙,早已不食人间烟火,无人类恶习恶行。可是,天下的传说,十有*都是假的。贫尼和师尊心中有数。他两次来到星宿海,无理取闹,迟早有闹僵的一天,那时,一场决战在所难免。所以,从白马寺取得那件东西,事关师门生死存亡。贫尼受师父指令,带了你们出来办这件事,那是师父反复权衡过了的,只有你去最合适。换人去办这事,休得再提。”
阳春霞想了想,叩头道:“弟子遵命。”
“去吧。”天昊说。
阳春霞起身,向东方而去——洛阳在东方。
阳春霞向东方走了半个时辰,突然飞身纵上路旁的一棵大树,隐伏在树叶之中,如此隐伏了半刻时辰,见没有人跟随在后,便下树来,转而向南,要再去追赶郭子岳。
谁知她向南刚走了不到一里路,在一条山路的坡口上,呆如木鸡地站住了。
天昊师太,盘膝坐在坡口的路当中,阻住了去路。
“掌门师姐,你在这里等弟子么?咱们一起去洛阳吧。”阳春霞笑道。
“你这小妮子,在贫尼面前耍花招,你还嫩了点。”天昊师太骂道:“这是去洛阳的路么?”
“哦,那是弟子走错了。”阳春霞眼见使用瞒天过海的手法蒙不过去,便开始打退堂鼓。“弟子这就去洛阳。”
“站住。”天吴喊住阳春霞。
“掌门师姐有何吩咐?”
“你且坐下。看来贫尼得对你说点什么,你才能安心去白马寺办事,才会不去追那个姓郭的小子。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佛门乃清修之地,沙弥尼十戒第三戒是什么?”
阳春霞跪下道:“沙弥尼第三戒是‘不淫’。可是启禀掌门师姐,第一,弟子可怜郭公子父亲被杀,如今孤身一人,沿途都有人暗算他,弟子只想暗护于他,并无任何*。第二,弟子在神尼门中,蒙师尊特允,带发修行,并未出家受戒。所以,弟子只要不违背先人道德,还是可以……可以……不受戒律限制的。”
天昊师太双眼冷冷地盯住阳春霞看了片刻,咬着牙从牙缝中说:“好一个无耻之徒!”
阳春霞大怒:“弟子怎么算是无耻之徒?”大怒之中,她站起了身子。
“还记得你父亲的血仇么?”
“先父的血仇和这事何干?倒要请教掌门师姐。”
“十年前,你父亲阳少华阳大侠令奶娘陪你去兴善寺进香,为你的亡母祈祷,等你回家之时,你父亲和他的四个徒儿,二个家人共七人,于大白天被杀死在家中。你父亲的一个江湖朋友,担心你被人追杀,送你到星宿海神尼门下来避难,恩师传你武功,特准你带发修行,为的就是让你武功有成之日,出来查找仇人报仇。你如今既不专心练武,却为情所误去追随什么郭公子,怎地不算是无耻之徒?”
阳春霞哑口无言,突然捂住脸哭泣起来。
天昊师太双目盯着阳春霞,说:“不要哭了。赶快到白马寺去吧。宏法大师闭关练功之前,整日在参详七百六十年前由摄摩腾用白马从天竺驮来中国的三卷梵文原本《阿含经》,师尊说那书中有摄摩腾亲手书写在字行间的梵文神变功法。只有你去宏法身边偷盗,被发现后不至被处死。换了别的同门去盗取,一被发现,无不立死无疑。所以,这件事不能换人。你赶快去吧。
师尊如若依照这三卷经书练成了佛门神变功夫,当日不是讲好了必定传你么?”
阳春霞止住哭泣,跪下拜了四拜,说:“弟子知错,这就去白马寺。”
“好,你去吧。接应事宜,我都安排好了。”
阳春霞转身下坡,往洛阳而去。
第五章 佛门皇帝君临天下(上)
汉魏迭起时,白马寺座落在洛阳城的西郊,其后数百年的朝代变迁和战乱,洛阳城已重建于原址偏西位置,这样白马寺的位置反而位于洛阳城的东郊了。看来城市也时常移形换位。
唐时的洛阳城,比今日的洛阳城大了十倍还不止。它是唐帝国的东都,非常繁华。
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明帝永平十一年,为中国第一座正式的寺庙。七八百年来,位于洛水北边的白马寺,始终香火不绝。由于它和皇室的密切关系,它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当年武则天宠幸薛怀义,令他做白马寺的寺丰,白马寺随之扩大。薛怀义失宠死后,白马寺得的银两少了,威望减了,但仍未遭到大损伤。
白马寺规模仍在,香火仍盛,一进山门,院中正面便是高大的天王殿,一条中轴线上,依次是大雄殿,千佛殿,方丈室,毗卢殿。毗卢殿后面是下僧院。山门和天王殿的左右侧分别是摄摩腾墓与竺法兰墓。
在摄摩腾墓后面有一道大门,通向大雄殿左边的一片精舍,那是白马寺中地位较高的僧人住的,这一片精舍中的一间挂角的精舍,就是宏法大师的静室。
一过申时,寺中就不接待香客了。戌时关闭山门。到了子时,整个寺院已经一片寂静了。
这时候,宏法大师便离开他的静室,出了精合区的院落,采到摄摩腾墓前。
他来到墓前,先行礼如仪,然后便在墓前盘膝坐下,开始练气。
自从修习摄摩腾的神变术以来,每次子时练气,他都选在摄摩腾墓前。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祖师的崇敬,另一方面,他认为这里气感很强,尤共是摄摩腾圆寂之日,比平日便强。
这天晚上,他刚盘膝坐下,突然感到有极其轻微的异味随风吹来。他连忙闭气,换作内息法呼吸。内家练气时,通常选在密室或人迹罕至之处,就是怕正在运气时,受人打搅,如若运气练脉时受到攻击尤危险。如若不能收发由心,势必走火入魔。宏法大师闻到那异味时,立时就闭气换了内息法,一抖袖袍,已从袖中抖出一颗药丸,假作挽掌花帮助气机搬运而扔人了口中,再过片刻,他便假作中了*,昏倒地上。
他一昏倒,立时从阴影处窜出一条黑影,一闪即至,扑到宏法身边,搜了一遍宏法身上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将双手伸到宏法肋下,将他拖到摄摩腾墓的墓碑后面藏起来,并且还在宏法身上连点了四处大穴,然后那条黑影便从宏法出来时随手带上的僧院小门中溜进了那片僧舍。
那条黑影很熟悉这片精舍的地形,一窜人精舍区,便一路掩藏着向宏法大师的精舍摸去。僧人的净室一般都一下宏法大师的净室也不上锁,那人便潜入宏法大师的净室,掩上房门,慢慢搜寻。
那条黑影搜寻了一柱香的时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屋子中间出神,又走到禅床边,将放在禅床上的十数本经书再翻阅了一遍,然后从中捡出了三本,揣在怀中,便要离去。
那人一转过身来,突然惊骇地退后三步——宏法大师,站在屋子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阳施主,你要在老衲这里寻找什么?”宏法合十问道。
“和尚的静室中有什么好找的?”那人说话了,是一个娇脆的女声,是阳春霞的声音。只是她戴着蒙面黑巾,一时还说不准她是不是阳春霞。
宏法大师说:“和尚的静室中确实没有什么好找的。除了一点换洗衣服,就只有几部经书。阳施主要读经书,何必半夜来盗?你就是白天来,堂堂正正地捐几文香资,想要参习什么经文,本寺还不是恭送如仪?”
阳春霞笑了笑:“我在客栈中睡不着,临时想起要读点经文——算了算了,夜深了,我也要走了。”
“如此,请恕老衲不送。”
阳春霞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宏法大师身边走过。她身上揣着三本经书,还真怕别人追究。但宏法没有追究她。她走到静室门口站住了。
“请问大师,”她在门边转过身来问,“我掌门师姐说你和我先父是结义兄弟,这事可是真的?”
宏法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沾惹这种俗事,你的掌门师姐是在哄你。”
“我不信。你若和先父不是结义兄弟,为什么今晚会轻易放我走?”
宏法大师垂下眼皮:“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你取的是经书,是为了修习佛法。”
“假话!”阳春霞突然尖声说。“你在打诳语!我掌门师姐也在打诳语!你究竟和先父是什么关系?”
“老衲和令尊只有数面之缘,不过是敬阳少华大侠行侠仗义,敢作敢为,所以对他的后人另眼相看罢了。你去吧。”
阳春霞转过身去,站在门口,却不离去。
宏法大师道:“阳施主请走吧,老衲要做功课了。”
阳春霞站在那里不动,却抬起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然后,她背着身子,又从脸上取下人皮面具。然后,她骤然回过身来,面向着宏法大师。
宏法大师咚咚咚连退三步,失声道:“公主!”
阳春霞立即逼问:“谁是公主,我象哪一位公主吗?”
宏法大师眨了眨眼,恢复常态道:“老衲眼拙,认错人了。阳施主又是蒙面黑巾,又是人皮面具,如此诡异无比,究竟为了什么?”
阳春霞默不作答,双目中却流下泪来。她从星宿海中出来,师门令她暂住邯郸响石山庄,等候通知,一直就戴着人皮面具。
所以,响石山庄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郭子岳同样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她取下人皮面具后,原来是那么美丽,与王若兰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她的美质少了一些且歌且舞的灵质流动,而多了一些深沉的忧思之美。
她在宏法大师面前跪下,涕泪道:“以大师的阅历和修为,当是定力非凡。见了晚辈的真容,却震惊得连退三步,脱口喊出‘公主’二字。依晚辈猜想,晚辈一定是长得极象母亲,所以大师脱口失言。请问大师,晚辈的母亲是公主么?”
宏法大师连连摇头道:“阳少华不过是一个武林粗人,哪有缘份与什么公主攀亲?老衲记得,令尊去世时,你已经十岁了,你不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么?”
“不记得。晚辈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至今不知她是活着还是去世了。”
“令尊怎么告诉你的?”
“先父自打晚辈懂事起,就说母亲是难产而死,生下我后片刻功夫便去世了。”
“你不相信令尊对你讲的话么?”
“小时候是相信的,长大后就不相信了。”
“为什么长大后就不相信了呢?”
“因为神尼门都是中老年沙弥尼,除晚辈一个年轻女子外,都是神尼的俗家弟子。但我尽管受到众人的爱护,但从来不准到中原行走。晚辈起初弄不明白,不知这中间有什么原因,直到大师刚才脱口喊出‘公主’两个字,晚辈才明白,荒无人烟的星宿海旁边一座孤零零的庵子,由官府的马队定时运送一切日用品,肯定是和一个公主有关。”
“阿弥陀佛!”宏法宣佛号道。“阳施主不要想入非非了。老衲和阳少华大侠不过数面之缘,实在并不了解。夜深了,你去吧。”
“我去?我往哪里去?今天你不将‘公主’两个字解说清楚,晚辈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再也不走了。”
就在这时,寺院钟声大作,宏法大师一听,顿时出指如风,点了阳春霞身上两处动穴,然后袖袍一挥,裹起阳春霞的身子,便向摄摩腾墓飞掠而去。
宏法大师掠到摄摩腾墓时,摄摩腾墓的拜台上和墓室上,十多个武僧各持兵刃,严阵以待,将摄摩腾墓左边的一幢墓舍围了个水泄不通。宏法大师刚到,上座和寺主也到了。这钟声乃是强敌人侵时所响,所以白马寺的三纲都到了。唐代的寺院由上座、寺主、维那共同管理,合称三纲。寺主由官府任免。要到稍晚些时,百丈禅师才将寺主之名改为住持、俗称方丈。
寺主一到,便问宏法大师道:“可是有人潜人了墓室的地下密室?”
一个执事和尚道:“是天昊师太潜入了地下密室。”
寺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神尼门的二当家。宏法,你的袖袍裹着何人?”
宏法将阳春霞放在地下,说:“也是神尼门人。”
寺主看到阳春霞,顿时哦了一声,然后便调开头去,向着墓室中喊道:“有请天昊师太出来讲话。”
少时,只见从墓室中走出四十多岁的天昊师太,她一如既往地手持文帚,神态优闲而冷淡。她一出来,便冷冷地说:“我神尼门一个弟子,被你白马寺的宏法大师劫持到哪里去了?快与贫尼交出来!”
话一说完,她已经看见了宏法和被点了穴道的阳春霞。阳春霞只被宏法点了动穴,身子不能动,但眼能看,口能说脑子也能想。一看见天昊师太从墓室中走出来,她顿时明白,让她所干的事,不过是要让她将宏法吸引开,以便使天昊能进入墓室中偷盗梵文原本《阿含经》而已。阳春霞正在想时,她看见天昊师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朝自己一点,一道有形有质的白光呼啸一响,她就不省人事了。
天昊师太发出隔空指力将阳春霞点了昏穴,使之昏迷不醒后,对寺主道:“贫尼要提一件往事,有请三大纲留下,其余人等退出百丈之外。”
宏法大吃一惊道:“天昊师太,你可别忘了当年的协议!”
天昊冷笑道:“协议?你们劫持我神尼门人,早已违反了当年的协议。其它人等,退是不退?”
寺主下令道:“其他人,立即退出百丈之外,不得偷听,违令者格杀勿论!”
众僧一听,顿时大惊。以百马寺寺主这等高僧的佛学修为,平日是连一只蚂蚁,一只飞蛾敢都不愿伤害的,此时却说出格杀勿论的话,可见天昊所说的事是何等重大。
众武僧暴退不迭,刹时间走得无影无踪。
天昊道:“很好。宏法维那,你知道你劫持的这个姑娘是谁吗?”
宏法立即反驳道:“老衲并没有劫持这个姑娘。”
“那她怎么被你点了动穴,裹在袖袍中飞去掠来?如非贫尼找上门来救她,在墓室中搜寻不到,出来时正好撞到你裹着她,还不知你要将她弄到什么地方去暗杀哩!”
“师太误会了。这姑娘先在墓前施放*迷我,后来又点我穴道,然后将老衲塞在墓碑后面,再去老衲的静室中搜寻经书。
如今她身上还揣着三本经书,就是证明。”
“那经书是她偷的?还是你栽的脏?”
宏法怒道:“我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