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道姑的武功,毕竟比这六个单独一人要高得多。她一发现有被围的危险,便向坡上冲去,她一冲出合围,顿时身形一折,向近身者攻去。她那轩辕剑法一攻击,顿时剑若飞虹,林中响起一片咔咔咔咔的灌木断裂声,断裂声中,响起一个粗豪汉子的惨叫声,那人竟被道姑的长剑削飞了半边头颅。
道姑一攻得手,气势更盛,她在林木间与剩下的五个人游斗。她的身形比这些人快,目力也比他们好,在夜间的林木中,她一个人占了好大的便宜。不时间,她又杀了一个女尼。
余下的四人,发一声喊,更不敢落单。其中一人不住地以飞镖偷袭道姑。另一人发出啸声,显然是在呼唤同伙。道姑心思一动,突然将身形向一丛灌木隐去,然后晃向一棵大树,这时,那个发出飞镖的人正发出一枚飞镖打在另一方的树上。而道姑已经借着林木掩护,攻向了那个发出啸声的人。他.发出的啸声传出很远,可他自己却暴露无遗。那人发完啸声,攻出林来,骤然听得一片嗖嗖声响,他顿时明白是道姑的剑势正在攻向自己。
他忙挥刀去格挡,可是挡了一个空,却感到心窝处一阵剧痛,全身脱力,刀也掉在了地上。随即他感到那支长剑退出去了,他正想抬手去捂伤口,又感到额头上一阵刺痛,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另外三人发一声喊,便向坡上逃去,那道姑一声大吼更不放过,长剑一挽,便追杀上去。那三人听得道姑追近,其中一人大叫:“全力合围,先杀伤了她!”这三人刹住身形,转身又向道姑攻了上来。
六人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三人当然不再是威胁,一个和尚一个尼姑一个身穿常服的武林人全力反攻,二剑一刀一齐攻向道姑,却被道姑以快若闪电,势沉力猛剑招奇诡的剑法一举磕掉了一刀一剑,同时伤了两个男人。那个尼姑攻得较慢,距离较远,一见两个男的一招失手,剑飞人伤,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转身便逃。却被那道姑两三个起落便追了上来,一剑结果了性命。
道姑在一刻时辰中连杀六人,真力耗损太巨,便靠在一棵树干上歇息。她刚刚靠在树干上,突然失声大叫:“不好!这六个人缠着我,那跟踪的人早已悄悄咬住妮儿跟踪上去了!”
道姑的话音刚落,只听得林外一个笑声犹如轰天炮一般响起。道姑一听,顿时感到头昏眼花,几欲昏倒。她正想运功抵抗,那笑声已经消失了。一个声音在林外沉声说:“公主自视太高,未免就小看了我至尊教。至尊教中有的是绝顶高手,要跟踪你三人何必陪上六条人命?”
“你是谁?”道姑问。
“在下左天王是也。”
“原来是至尊教四大护法之三!难怪有如此高的功力。那么,你们为何来迟了呢?”
“我们被一盘棋局吸引了,所以来迟,请公主赶快随我上山。
山顶上,有一盘千古难逢的棋局,不观看将引为终身遗憾。咱二人也不必缠斗那三两招了,快随我走吧。”
“一盘棋局?谁与谁下呀?”道姑心中一动,问。
“令师和醉楚侯对弈。”
“哎呀!在哪里?”
“万佛顶上。输了的人,将从万佛顶跳下去。快来看吧!”
道姑展开身形便向山顶飞掠而去。她一边飞掠,一边大声道:“左天王当世高人,大约不会打诳骗人。但你若骗我,我便不战自刎,也不会再让你们吊来吊去!”
道姑她们逃下后山不过十来里远,这时飞掠回山速度很快。
她早就相信师父会来峨嵋山救她的。这时听说轩辕集和醉楚侯在山顶对奕,心中更无犹豫。她一边向山上急掠,一边大喊:“师父!你老人家上山了吗?师父,你老人家上山了吗?”
只听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喊什么?要下山就下山,要上山就上山。吊着你玩儿了十数日,老不死这脸面还没丢够?”
道姑一听,顿时泪如泉涌。她被吊在悬岩外面十数日,从没有流过一滴泪,整天破口大骂,文骂武骂雅骂粗骂,天下所有骂人的话都骂了个遍,但从来没有哭过。如今一听到她师父的声音,那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边向山顶飞掠,一边失声痛哭。
“不要哭了。”空中那个声音温和地说。道姑只感全身一震,顿时悲心收敛,定力大增。显然,罗浮仙人用了神功,为她安神。
左天王始终没有现身。
道姑飞掠到了万佛顶。
快要天亮了。寅时的万佛顶,从群山之中拔地而起,犹如鹤立鸡群,高高在上。它静静地看着太阳从它的脚下升起,更象一个已获永恒的参禅的老人,无嗔无喜,无怒无怨。
一群人,有和尚、有女尼,有天下各大门派的绝顶极流高手,均被至尊教收服,在万佛顶当值。这一群人约有百人之数,多数是在江湖中任意嘻笑怒骂,杀人无算者。如今却静悄悄地站在万佛顶上,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望着悬岩边上的三个人。
悬岩边上,三个人成三足鼎立之势而坐。这三个人是当今天下武功修为最高的三个人:罗浮仙人轩辕集、佛门皇帝尉迟长孙、古楚侯国的贵族后裔醉楚侯。这三个人从没论过剑,听以不知谁是第一。三人各有所惧,所以不会仅仅为了排一个名次而论剑。三人又各有立世之道、追求。所以也没人为了要让天下人口舌空闲时戏说一二三而将老命陪上去媚俗。但自觉不如者却在暗中努力,要在能除去对手时,一举除之。
如今三个天下有资格去争第一的高人,成三足鼎立盘膝坐在万佛顶上一片光秃秃平坦坦的大石上,各人都专注地注视着大石面上的一面大棋盘。棋盘画在石面上,是用五爪硬抓出来的横竖线条,这些线条又粗又深,有六张方桌面合在一起那么大。醉楚侯与轩辕集正在对弈。佛门皇帝在作壁上观。
道姑上前,默默跪在轩辕集身后,轩辕集并不回头,只是说:“不必多礼。坐下。”
道姑一看大棋盘上的棋子,乃是碗粗的圆木制成,不禁便回头去看往日竖在万佛顶上的两根龙杆,龙杆果然不见了,显然变成了棋子。显然是轩辕集与醉楚侯要下棋时,没有棋,便以五指从石面上抓出棋盘,再以内力神功斩龙杆的圆木成棋子,以指力挖出字来。
这是一种宣战,只不知三个高人这一战要怎么打。
道姑看棋,不敢多言。
唐朝盛行象棋,比围棋更流行。这要归功于唐朝的皇帝。
唐太宗李世民特别喜爱下象棋。武则天也是个大象棋迷。古文《梁九公谏》载:武则天做楚也梦见下象棋,输给了天神大罗天女,醒后不知是祸是福,还招大臣询问。民间也附宫廷风,流行J下象棋。丞相牛僧孺所作《玄怿录》,描写某宅闹鬼,常有天马,上将,辎车、兵卒在宅中厮杀不止。后来人们破宅,在宅基下挖出一古墓。墓中便有一副正好进入中盘厮杀的象棋局。李隆基与杨贵妃对弈象棋更别致,以宫殿的金砖为格盘,以宫女活人做棋子,名称也充满浪漫情趣,车为香车,马为桂马。皇帝走的那方将称为金将,贵妃走的那方称银将或玉将。下棋时二人高坐金銮殿上,喊出某子进几乎几或退几,下面的宫女便婀娜多姿地移动,在奏乐中进行着智力的厮杀。
万佛顶上,醉楚侯与轩辕集正在进入中盘厮杀。轩辕集的子几乎大部分都攻过河去了,只需一将便能迫醉楚侯回防而失去先机,而醉楚侯的棋势也不弱,只需将一马占住斜踩卧槽或挂角的那一格,便可直接打将,迫轩辕集进入中盘决战。
该轩辕集走。他下巴一抬,一股真力不知从什么穴道涌出去,已经进了一格的当头兵过了河。
佛门皇帝轻轻地噫了一声,围观的百余人中,倒有数十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天边微现鱼肚之白。
醉楚侯见轩辕集不打将,反而进闲兵,未免奇怪。他沉思起来,这时醉态微敛,眼中的神光在这不醉的瞬间,原来是那么纯。
他将轩辕集进兵后的棋局变化仔细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深意,不禁奇道:“仙人脚痒?想跳崖玩儿么?”一边说着,一边嗫嘴一吹跳马过河,抢了攻格。
轩辕集道:“这棋子乃是悬吊我徒儿的圆木制成。长孙兄,你以为老不死的这局棋,是该输呢还是该赢?”
佛帝道:“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此话还真象跳出了三界,可你为何对争霸的事那么执着呢?”
“这又与仙人何干?”
“贫道的徒儿不是被你吊在这万佛顶上吹了十来天的山风么?你要找宏道,你不会令你手下的百万佛兵遍天下去找么?为何非要以文安公主作饵,引诱宏道来救人,再一举捕杀?这不是明摆着要我老不死丢脸么?”
“罗浮道长要如此认为,老衲原也无话可说。等你和楚侯决出胜负之后,不管你是输是赢,老衲都陪你走一局好了。”
轩辕集笑道:“能统十万佛兵者,原也配和老不死的玩上一局。只是咱们赌什么输赢?”
“天下传说道长与醉楚侯在华山舍身崖对奕,输者便从崖顶往下面跳去。咱们也打如是赌,输家便从万佛顶上往下跳一遭如何?”
“如此甚好。你等着。老道与楚侯到天亮时分,大约便能决出胜负了。”轩辕集说罢,伸指一弹,那过河兵再进一步,将醉楚侯的当头卒吃了。那只卒子平平飞起,落在轩辕集坐前。
醉楚侯道:“仙人好闲心。将!”他伸手虚空一指一拍,那只马便叭地一声落在卧槽路上。
轩辕集光着的大脚板上脚趾一动,他的老将摇出了正位,躲开了卧槽马将军。
醉楚侯平炮打,轩辕集平炮顶。醉楚候沉车杀,轩辕集回象填……
两人中盘厮杀走得极快,刹时间戾气大生,杀伐大现。数十步拚杀下来,只见棋子急跳,被吃的子直飞出棋盘之外。眨眼之间,中盘厮杀已经立见分晓。轩辕集于全攻之中,早就暗布全守之局,所有攻过河的子,均有通道及时回防。中盘厮杀下来,两人丢子相同,轩辕集强了一个当头过河兵。
够了。残棋之势优劣已分。一个兵定胜负。
醉楚侯拂袖而起,道:“仙人兵!醉僧输了。三日之后,华山再奕。”
醉楚侯说着,走到悬岩边上,打了一个哈哈,抬脚一跨,便向万佛顶下面跳了下去。
附近围观之人发一声喊,一齐涌向悬岩边上,只见晨曦之中,万佛顶下面风急雾涌,一片迷茫。而醉楚侯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只听他叫道:“先人板板!好高的悬崖!比华山舍身岩还高!罗浮老儿,你小心别输了棋!”先人板板是地道的四川土话,不骂人时是惊叹词。
轩辕集笑道:“小心别把怀中的酒壶摔破了!”
醉楚侯的声音直往下沉,听不见了。一直盘膝而坐,一动未动的佛门皇帝说:“众人退下。”
拥在岩边的百余人齐声应道:“是!”刹时间尽皆退离悬岩边上,散回原处。
佛门皇帝盘膝而坐的坐势不变,一个身形在愈来愈亮的天光之中冉冉升起,离地三尺后,便平平向醉楚侯所坐之处飘去。
飘过去时,万佛顶上强劲的山风,连他的袍角也没吹动一点。他轻轻落下,坐在棋盘之前。
他的徒众发一声喊:“好!”
左天王出列,上前为佛门皇帝摆好棋子。道姑长身而起,上前为师父布子。各人布好子后,各自退下。
佛门皇帝道:“老衲平日俗务繁杂,棋力修持不高。如道长这般寓全守于全攻之中,诱敌冒进,中盘拚子,最后以一兵占残棋之优势的着法,老衲便想不出来。老衲年轻时曾在宫中习围棋。但品位不高。入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这九等品位中,老衲仅修习到通幽级,便不想再学了。
老衲对这象棋更无研习。这一局棋,下与不下,老衲都从这万佛顶上跳一次便是。只是跳之前,老衲想借这棋坪上的巨木棋子,向道长领教几手御气功夫,还望道长不啬赐教。”
轩辕集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老衲老衲,请问长孙兄弟寿高几何?”
“老衲今年七十有二。”佛帝明白轩辕集的意思,还是实话实说。
“七十有二是多高寿?”
“一个花甲尚多十二年。”
“原来是一个花甲尚多十二年。你可知我轩辕集活了多少个花甲?”
佛帝笑起来:“传说轩辕道长与唐帝国一般寿数,已在人世活了近四个花甲。老衲信与不信还是小事一桩。只是老衲心中时常纳闷,什么妖怪活这么久?在世间活二百多年,整天就喝喝酒,采采药,为农夫画画飞符治治病……活得太无聊了;或守庚申,防止三尸神去向玉皇大帝告道士作奸犯科——太无聊了太无聊了!怎不干点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纵然寿不足八十,又何足道哉?”
轩辕集笑了:“原来长孙兄是想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所以想尽计谋,也要得白马寺摄摩腾*师的神变功夫?更练佛兵两万,妄图一统佛门。一统佛门之后呢?你究竟要干什么呀?小尉迟!”最后这个称谓充满了轻视。
佛帝冷笑道:“老衲想干什么!凭你这老不死的也配问?”话音一落,佛帝面前的十六枚棋子,突然间无端射起,犹如十六架发石机将它们一齐发射出去的一般,齐向轩辕集射打过去。
轩辕集一声冷笑,他面前的十六枚棋子也无端飞起,只是飞势不猛,飞起之后,迎着佛帝射打而来的十六枚棋子对撞过去。
然也奇怪,棋子撞上之后,连声响都没有,轩辕集的十六枚棋子反倒退了一尺左右,也正是退了这一尺,便将佛帝潜运神功发出的激射之力消解殆尽。然后,三十二枚棋子二枚合为一枚,成十六枚落下地来,平平摆在轩辕集一方的棋盘上,各自归位,毫无差错。
道姑冷笑着向至尊教的百余旁观教众道:“尔等可看见了?
佛门皇帝居心叵测,妄图先统佛门,再统道门,进而称霸武林。
仅以刚才这一手御气发射棋子的功夫来讲,如非我师父存善启慈,清除冲撞之力,如若碎木激射开来,尔等这百余人中,不死伤五十,也有三十。孰善孰恶,尔等口中不敢说,心中还不明白么?”
佛帝冷笑道:“老衲不会御气让碎片飞向崖外么?轩辕集,你哗众取宠的习气,连文安公主也学会了。”
道姑怒声道:“师父,你老人家何不干脆杀了他?”
轩辕集道:“为师生平从没杀过人。莫非要为他而双手染血么?咱们走吧,回罗浮山去。”
轩辕集说到这里,袖袍一拂,便将道姑一个身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