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石碌微微一顿,续道:“要说他这人,已往尚称不恶,但这三年来,不知仗着何人撑腰,也任由手下横行起来,算起来省不了一个坏字!”
罗端“哦……”一声道:“红蜂娘子为人如何?”
石碌脸色微变,望罗端一眼,见他一片真情流露,并不像误人岐途的纨绔公子,这才沉声道:“红蜂娘子这名头出现江湖不过是半年的事,听说她年纪很轻,但武艺深不可测,心狠手辣,并且是十足淫妇,今天邱三畏和她约定在青牛岭的海滨决战,据我看来,邱三畏若没有另外高人助战,凭他回龙帮这伙下三滥,非吃红蜂娘子大亏不可。”
罗端回想路上所遇的事,经石碌这么一说,对回龙帮更加起了反感,但也对红蜂娘子起不了同情,默祝双方两败俱伤,武林上以及善良人民也少了二个祸害。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出了镇口,忽一阵鸾铃响处,三匹快马衔尾而来。
三位乘客俱是蛾眉螓首、环丫低垂的少女,骑在胭脂马上飘飘欲仙,居中一位更是美艳无伦,风情万种。
罗端眼力最强,一看恁般娇美的少女,不禁呆了一呆,待三骑到达近处,反而别过头去,不敢迫视。
三骑来势甚速,眨眨眼来到镇口,居中那位美女瞥见罗端那份忸怩之态,不觉嫣然一笑。
罗端正在低头,失之交臂,但那千娇百媚、足以倾国倾城的一笑,却落在石碌眼中,石碌回头一看罗端,见他羞不可抑,也自觉好笑起来。
罗端闻得石碌的笑声,猛一抬头,反问一声:“师叔!你笑什么!”
石碌见他犹未能自知,更加好笑道:“看你这付样子,可不是比女孩子还要害羞?”
罗端嫩脸一红,嚅嚅道:“方才那三个女的武艺很有点修行,敢情正是红蜂娘子一伙!”
石碌摇摇头道:“红蜂娘子是怎么一个人,我没见过面,但方才三人颇象近月来传说的青灵四女。”
“什么青灵四女,弟子怎未见说?”
“你师性恬静,近十年来少在江湖行走,青灵四女出道未见一年,他怎会知道告诉你?听说青灵四女的艺业,是一位隐居多年的老道姑所教,大徒飞云,二徒月石,三徒轻云,四徒彩云,各有一身艺业,你头也不抬,居然看出她们的武学底子,眼力果然不弱……”
石碌说到这里,忽听罗端嫩脸又红,又变换口气道:“行走江湖,要把脸皮练厚一点才好。尤其是对女子,你越是脸嫩,她就越要欺负你。”
罗端轻轻说了一个“是”字。但他那声音也只有自己可闻。
石碌笑了一笑,续道:“青灵四女,虽有四女之名,其实只有三女在江湖上行走,因为四徒彩云陪伴乃师,尚未出道,但是江湖上传出‘青灵四云,少者无伦’的美誉了。”
“青灵四云,少者无伦。”罗端不觉地在心里暗诵一遍,忽又带着几分诧异的口气问道:“既然彩云尚未出道,谁又知她无伦?”
石碌笑道:“那还不是好事之徒的传说。”
环眼大汉石角追随石碌有年,早知石碌的性格,提着酒菜,举步如飞,直往几株松树下放好,叫道:“叔叔!这里地面很好!”
罗端、石碌跟在后面到达松下,也不待石碌开口,纳头便拜,唤得一声:“师叔!弟子该死……”即已泪如泉涌。
石碌忙道:“你且慢着哭,任何事情,一哭了起来,不但不能解决,反而乱人方寸。反正你师亡故已久,想你已经尽哀,不如详细说来,待我细寻报仇之策为佳!”
罗端只好抑平激动的情绪,将与乃师回家祝寿即遇惨杀,自己幸获龙拐婆婆救走,后来仇人又杀死龙拐婆婆,齐东二叟追踪到水帘洞内,被冷面婆婆以大罗掌法逐走的事原来告之。
石碌听得长眉频动,目光频闪,似在苦苦思索制造那武林惨案的凶手是谁?
待罗端把话说毕,才长叹一声道:“你说的那四位凶手,连我也猜不出是谁,不过长年行走江湖,未必不能遇上,只怕到那时候,我也不是敌手。”
罗端一身绝学,得自那武林怪杰,但那武林怪杰生前树敌太多,且俱是名重一时的高手,不知有无师门长辈牵涉在内,所以不将自身所学冒味说出,只唤一声:“师叔!你说那四位仇人有无五毒索魂掌糜古苍在内?”
“糜古苍尚未下老爷岭,怎会有他?”
“还好!否则白跑关外一趟,并还得罪了别人。”罗端心地善良,为不误解别人而暗自庆幸了,旋道:“若里面没有糜古苍,则那伙仇人定与糜古苍有深仇大恨,能够将糜古苍引下山来,共同搜寻仇踪,敢情大有好处。”
石碌鼓掌赞道:“师侄说的大有道理,你不熟悉武林各门派的所在,待师叔辛苦一趟,邀约被害人的同门,再请糜古苍下山,共同搜寻,相信这批恶魔定然潜踪无地!”他好象对于这桩大事满有把握似的,说时精眸顾盼,豪气迫人。
罗端深受感动,不觉脱口道:“师叔!你可知百年前有人以冥王剑法震惊武林的事?”
石碌愕然道:“冥王剑法,从来没有听过。”
“我们师门长辈可有丢过兵刃?”
“你说什么?师门长辈谁丢过兵刃?没有,没有!”石碌以为罗端胡说八道,几乎气得咆哮起来。
罗端深深吐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啦!请师叔恕弟子尚有隐瞒之罪。”
石碌知事有蹊跷,叱道:“你先说来,若有欺骗之事,休怪师叔要清理门户了!”
罗端见这位师叔发起怒来,须髯俱张,也觉惊心,忙道:“师叔息怒,弟子也是事非得已,并不是故意瞒骗甲叔!”接着将鬼门关的奇遇事件一五一十地对石碌说出。
石碌听得满面惊愕之色渐渐又凝重起来,口中不禁喃喃道:“莫非……莫非……”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叫一声:“是了!”
他那巨雷般的声音骤然一喝,却把坐在地上的罗端惊得跳了起来,松树上一团黑影飘然下坠,罗端惊骇中一掌劈出,那黑影顺着掌劲一飘,竟然远达十丈,显出一个鹑衣百结的身形来。
那人脚一落地,立即连赞几声:“好掌力!”接着呵呵大笑道:“老叫化痴长百年,今天始得领武林怪杰门人的掌力,倒不枉此一生,你们放着酒肉不吃,好端端的为甚要学狗叫……”
罗端大喝一声:“你敢骂人!”身形一晃,已到那老叫化面前。
石碌一看来人的行径,已知是谁,紧急喝一声:“端儿不可!”
罗端只得把将发的掌势收回。
那人呵呵笑道:“老叫化正要多学武林怪杰几手绝学,偏是你来多事!”
石碌躬身一揖道:“华前辈游戏风尘,不必与晚辈一般见识!”
回头对愕在一旁的罗端道:“这位神州一乞华宏前辈的武学,足与静音神尼、青灵道姑、神剑一尘子诸前辈并驾齐驱,只因不拘小节,不知道的人,每失之交臂,还不快点拜见!”
罗端恭应一声,立即拜倒。
神州一乞华宏双掌作势一扶,那知罗端一跪之下,一种巨大的潜力直迫过来,情知万难匹对,急一步跃开,呵呵笑道:“娃儿不必多礼!”
石碌熟知神州一乞嗜酒如命,忙恭请入座。
神州一乞三碗下肚,冲着罗端道:“好娃儿!你一身气功绝学,已足称雄天下……”
“岂敢!岂敢……”罗端被这句话涨得满面通红。
神州一乞呷了一口酒,又摇摇头道:“老乞儿平生不轻易服人,但方才迫出的真气,却教我不得不回避。”
石碌还以为当时神州一乞不愿受礼,才一步跃开,至此才知两人已暗中较量一手,结果是神州一乞不敌,不由得对罗端投以惊奇的一眼。
神州一乞笑道:“你们方才所说的话,老乞儿俱听在耳里,百年来武林两大公案,俱可由这娃儿身上寻得端倪,可说是莫大的喜讯……”
他连续吞了几口酒,才向罗端续道:“第一件就是六十年前,无数高手不明隐居起来,谁也不知为何缘故,原来却是折在武林怪杰方不平之手。”
罗端急叫一声:“华老前辈所说的武林怪杰,可是以遗言传授晚辈之人?”
“不是他还是谁?”神州一乞老脸上掠过一种惋惜的神情,叹口气道:“方不平的武学可说是前无古人,当时第一,而且他第一要超过第二太多,听说决无人挡他五十招以上,但是他的声名,也狼藉到天下第一,可说是绝非正派人物的行径……”
罗端听得浑身大震,脸色苍白,想不到自己竟向这样一个过世的人,学得盖世绝学,若果被人看出武学根源,岂不十分尴尬,因而,抱着颤抖的声音问道:“方前辈的行径如何?老前辈可能示知一二?”
神州一乞心想:“这孩子煞也可怜,老乞儿又不能不说,怎生是好?”
他略一沉吟,又叹一口气道:“他别种行径,不过怪诞而已,最不能为人所谅的,就是他不该以亲生女……”
一语未毕,罗端哀叫一声:“天呀!”身子一抑,晕倒地上。
石碌万料不到罗端的性子暴烈到这般地步,急与神州一乞在他身上一阵推摩。
但罗端目练成九野神功,贯通九识之后,经脉部位与常人迥异,任神州一乞为宇内高手之一,仍摸不清何处受滞,空忙一阵,只有颓然叹道:“还是让他自己醒过来罢,方不平这门绝学,奇诡到无人能认,我老乞儿也摸不出半点门路。”
石碌情知自己武学,与神州一乞相差甚远,神州一乞既然自承无法解救,自己更是白忙,好在罗端只是羞愤攻心,不至有十分大碍,也就顺口说一声:“是!”
将罗端交给石角抱持,自陪神州一乞痛饮,趁机问道:“难道象方不平那样怪杰,竟怪到以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为姬妾?”
神州一乞道:“老乞儿未见过他,怎知是与不是?但无风不起浪,事出定有因,若非他自己行为不端,为何当时武林人物,异口同声对他非议?”
石碌终觉事有可疑,说不定那位武林怪杰树敌太多,以致遭受各派嫉忌,但这事已历多年,除非方不平于地下,怎能辨得清白?
神州一乞瞥了罗端一眼,脸上浮起怜恤之色,续道:“这娃儿也太性急,其实武艺之事,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学得那邪派绝艺,诛戮邪派凶魔,又有那样值得难过?他醒过之后,你得加以劝解才好。不然,他急了起来,自行运动解体,正派门下岂不少却一位绝世高手?”
神州一乞这一席话,说得石碌连声称是。
两人举碗对饮,不觉多时,罗端仍未醒转,石碌忽然“呀!”一声道:“我怎地忘记还带有益气药片?”
原来他只顾与神州一乞在罗端身上推摩,反忘记该给晕倒的人吃药。这时想了起来,急摸出一块药片,站起身子,欲走过去灌救罗端。
那知才站起身躯,即瞥见镇口人潮涌出,诸般兵刃闪闪生光,几条迅如奔马的身影,相距木过半里远近。
第七章 凶星照命
石碌暗叫一声:“不好!”急蹲在罗端身旁,将药片塞进他口中,轻说一声:“石角,过一会厮打的时候,这娃儿就交给你了!”
“厮打!”神州一乞有点迷惘,接着又问道:“你和何人厮打?”
石碌恨恨道:“还不是石角这孽障到处惹祸,镇口那边已来了大伙回龙帮……”
敢情石碌站起的时候已被对方发觉而加速奔来,这时已有两人首先到达。
其中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一眼瞥见石碌和神州一乞在一起,微现愕然的神色,旋即冷森森问道:“方才在镇上打伤敝帮兄弟,可是尊驾一伙?”
神州一乞若无其事,将美酒一碗接一碗地向喉里面灌。石碌正估计来人的艺业,并盘算应付方法。
惟有石角一向莽撞,从来不知天高地厚,不估计自身能力如何,重重地“哼”一声道:“是老子打的又怎么样?但那些狗头并未受伤,要是那样嫩皮骨头,还冒充啥子好汉?”
偏是楞头楞脑的人,说话才真不给别人留余地,石角这句话,几乎把他叔叔也一并骂上了。
石碌恨得骂一声:“孽畜!还敢胡说!”
他这霹雳一声,骂得石角不敢再说,那老人微微一怔,眼珠一转,忽又冷森森地问道:“尊驾莫非是七阳刀石大侠?”
石碌暗叫一声:“厉害!回龙帮的踩探工夫果然高人一等。”
但对方已认出自己名头,难道还能推却?当下“嘿嘿”两声干笑道:“不敢!在下正是石碌,请恕在下眼拙,还未……”
那老人嘿嘿一阵怪笑道:“石大侠名满江湖,怎会把区区一个子母圈放在眼内?”
神州一乞有意无意地擤了一把鼻涕,随手一甩,“啪”一声响,恰好打在一株盈尺老松上,震得那株松树连晃几晃。
子母圈脸色微变,立即双手一拱,干笑道:“这位该是神州一乞老前辈了,敝帮与石大侠有点小过节,尚不敢有劳老前辈力气。”
要知神州一乞是宇内异人之一,子母圈在江湖上虽也有点名头,对此异人仍不敢自寻没趣,欲以言语和先稳下目前形势再作打算。
可是神州一乞是何等人物,那有不知子母圈心意之理?闻言哈哈大笑道:“老弟既然看得起我这老乞儿,就劳你转告邱三畏,请他约束徒众,多做好事,尚可保存首领地位,否则总会有人找到他头上的一天。”
这时,又有几名精悍的帮众如飞而到。
子母圈回顾帮众一眼道:“列位先向这位神州一乞华老前辈见个礼!”说罢,即一一引见各人。
神州一乞仍然若无其事地啃猪骨头,七阳刀石碌听这位子母圈杜全说出来人的名头,不由得暗自惊心,估计自己以一敌三四,还可以应付得来,但石角端赖几斤蛮力,势非吃亏不可。
再则罗端晕迷未醒,得有人保护才行,神州一乞是前辈奇人,行径也十分古怪,他若不肯出手,任何人不能强他出手。
石碌心里一急,不觉连连向石角递过眼色,示意他将罗端抱往海边,以免厮杀时有所误伤。
子母圈看在眼里,嘿嘿两声道:“石大侠何必见外,命这位老弟随区区往敝帮分舵暂歇便是!”
石碌不禁怒灵上冲,冷笑一声道:“七阳刀也见过多少江湖人物,就没见过回龙帮的走狗这么猖狂,要想在石某眼前留人,也得先问问七阳刀肯不肯?”
神州一乞嘻嘻笑道:“石大侠何来偌大火气,人家请客也是好事,不知肯不肯连我老乞儿一齐请?”
回龙帮来人可真不少,二十丈外,黑压压地尽是人头晃动,近前十几人更不是省油灯,听得神州一乞冷言泠语,全都面呈怒意。
子母圈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