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端对这恬不知耻的淫女,端的气极,俊目一扫,见五女胸前都佩着一枝小金剑,急叱一声:“把我的金剑还来!”
九幽鬼女突然脸色一沉,在目光下隐起青蒙蒙的鬼气,冷哼一声道:“你想走么?爱姑!你把那人给他看看!”
罗端既想夺回金剑,又想着鬼女是否将爱侣掳来,但爱姑含笑应了一声,倒跃一步,落往坟后,随即提起一位少年,却是五毒尊者的曾孙席剑清。看他软绵绵,任人摆布,似被点了软麻穴,诧道:“你抓这人来干什么?”
“你休在我面前装痴扮呆,由得你再笨,不致于连这个人都不知道。这位席公子正是你的情敌,但他已被我连聋穴都点了,这时不会听到,你尽可放心。我请他的用意,就是要证实崂山的公案……”
罗端怒喝一声:“你敢!”
“嘻嘻!为什么不敢?我只须把当时的真相说出,你立即走投无路……咦!你伸手进袋子干什么?我才不怕哩!要知道我已穿上金缕衣,你那废铜烂铁,伤不了我。”
罗端忍无可忍,确是想撒出冥府金钱,把五位鬼女杀了,但经九幽鬼女一叫,不禁又把手抽回。
九幽鬼女频频冷笑道:“我的罗郎呀!我劝你乖乖点罢!老实说,马美珍一喜欢上你,天大的事都可替你包涵,你若肯跟我回去,只须举手之劳,就替你去掉这个情敌,八美联床,到那时,由你一人快活。”
她故意顿了顿,好叫对方有时问答复。
罗端气得两眼金星直冒,但鬼女坐在碑上,四婢站在他的身后,虽有心将席剑清夺过来,又无法冲过鬼女一关,只好连哼几声,稍泄愤怒。
九幽鬼女似是得意之极,痴痴笑道:“我再给你片刻时间考虑,但你要知道,世上并不仅你一个是‘潘驴’人物,若果不肯答应,哼!我即时把崂山的事对这位席公子说,席公子能获五美同好,不见得不胜过一个烂冬瓜,但你可就惨哉极矣!”
罗端趁对方说话的时候,低头踱步,苦思妙策,他所站的地位,也到达鬼女一侧。
鬼女虽见他踱来踱去,以为是考虑答应的事,也抱着几分喜悦的心情,静待这位冤家情郎回答。
蓦地,罗端一声暴喝,左手挥起量天尺,化作一道精虹,向四婢罩落,右手射出五缕劲风,疾点爱姑身前重穴。
这突发的事变,骇得四婢大叫一声,九幽鬼女虽有金缕衣护身,但见金光排空而来,也不敢以头脸硬碰。
在这瞬间,爱姑但觉手中一紧,席剑清已被夺去。
十个冥府金钱化作一幢光网,阻挡诸女进击,罗端以迅疾无伦的手法解开席剑清的穴道,叫一声:“席兄!快逃!弟挡他们一阵!”
席剑清向罗端瞥了一眼,“哦”一声道:“原来是罗兄救我!”
接着又厉喝一声:“贱婢吃我一掌!”即要飞扑上前。
罗端急拦道:“席兄逃回去要紧!”
席剑清怒道:“你敢看我不起?”
罗端暗道:“这厮好生狂傲,教你懂得厉害也好!”他念头一转,右手一招,冥府金钱飞回,金光骤敛。
九幽鬼女一着之失,被罗端夺去席剑青,情知狡计落空,但她淫狠成性,也不肯轻易释手,厉喝一声:“你们都是死人么?”右手执有一枝青蒙蒙的宝剑,左手提着一领光闪闪的网罩,向四婢作势频挥。
四婢齐声娇叱,分作四方攻上,他们的武器竟是手中的箫、笛、筝、琶。
罗端一眼瞥去,即知是一个小型炼魔阵,但那席剑清怎知厉害?他见罗端一收回金光,立即向爱姑突发一掌。
要说起掌力,席剑清确实不弱,但见一阵旋风,应掌而起,卷得残枝败叶升高数丈,向爱姑疾扑。
然而,爱姑一声娇叱,玉琵琶弹起“嗡”一声,趁势向前一推一拨,立将旋风反压回头。
这时三女也弹起一片乐声,涌到罗端身侧。
罗端一面挥舞量天尺,施展出“冥王剑法”抵挡三女进攻,一面留神席剑清与爱姑交手。
但见席剑清施展出一套精妙异常的掌法,打得烟尘翻滚,爱姑琵琶招术离奇,也未能攻上半步。不禁暗自赞叹道:“要不是过份狂妄,十年后谁说不是第一流高手?”
他为了煞煞席剑清的傲气,只暗运九野神功护体,挥舞量天尺守而不攻。这么一来,席剑清艺业虽高,仍受爱姑一具琵琶打得大汗淋漓,几乎递不出招。
九幽鬼女站在网外督战,旁观看清,看出罗端心意,娇笑道:“席公子!你不用打了,谨防我那负心人把你出卖,贱妾虽请公子来此,实则并无恶意,但我这负心人和你的意中人在崂山却是不干不净……”
罗端心头大急,但若此时和她拼斗,更加解释不清,索性冷笑道:“马美珍,由得你挑拔离间,也不会损我毫末,谁不知道你这奔淫下贱……”
“嘻嘻!奔淫下贱只怕是你那位红蜂娘子吧,我还没有说她肚里孩子有几个月哩!”
罗端急喝道:“淫鬼休得损人,红蜂娘子是这位兄台的未过门妻子,你再胡说下去,罗端决定不会饶你!”
“哼!你能怎样,要吃我不成!我偏要说!”
席剑清也沉不住气了,带着几分怒意道:“罗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胡说?你敢找罗云虹来对质?”
罗端大喝一声:“你凭什么?”一招扫开三婢,身形随起,量天尺向九幽鬼女点去。
九幽鬼女艺业尽得“圣母”真传,左网一扬,万点磷光飞起,顿时腥臭扑鼻,同时一声娇叱,手中剑一招“跨鹤穿云”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疾如电射,反点罗端的“期门穴”。
这一招干净利落,来势如电,居然比雪蜂三老不遑多让。
罗端微微一懵,左掌猛扑出一股劲风,挡一挡那股臭气,量天尺横里一扫,全身飘开两丈。
九幽鬼女痴痴笑道:“负心汉,再吃你公主两招!”
她话声未落,剑网齐发,但闻厉啸腥风,使这方圆数亩的墓地狐走鸟飞。
罗端万料不及九幽鬼女也有这样精妙的艺业,微怔间几乎被对方占尽先机,幸是方不平乃武林怪杰,聚集各家剑法,撷取精华,自成一家,“冥王剑法”确非寻常,才渐渐拉回均势。
然而,他抽空斜扫一眼,却见席剑清被四婢围攻,早是险象横生。敢情四婢另有诡谋,不尽全力,否则席剑清早该落败。
若果席剑清死在四婢手中,对于罗端当然是十分有利,但他剑胆侠心,不能见死不救!
再则,他和红蜂娘子成就夫妇之实,虽说当时为了救人一命,而且不知她已名花有主,但面对此名花之“主”,终觉有疚于心,情不自禁的发出几下险招,将九幽鬼女迫退几步,立即冲进四婢阵中,叫一声:“席兄快跟我走!”
那知九幽鬼女也如影随形,飞追过来,一声冷笑道:“你是黄花闺女做媒婆,自身难保,还想救人不成?”
但见她左臂频挥,网儿的磷光漫天飞舞,眨眼间已笼罩许多亩地面,接着又厉声喝道:“你们四人围住这负心郎,待我请公子出去说个明白!”
罗端当时若果单独逃走,九幽鬼女也难把他困住,但他以护卫席剑清为己任,一振量天尺,连席剑清也裹进尺光之中,悄悄道:“席兄,对方是九幽鬼女,淫毒异常,小弟曾经差点儿送命,奉劝席兄与小弟合力,不难攻出此阵!”
席剑清此时已气喘咻咻,知道厉害,但又冷冷说一声:“你能走,就尽管走。”
罗端不知对方是何种心意,愕然道:“兄台若不肯走,小弟只好陪上一命!”
第二十九章 绿衣公主
席剑清哼一声道:“难得有人这般好心,敢情你是为了赎罪吧?”
此话一出,罗端顿时如坠人千丈冰谷,一股冷气,猛袭心头,也就冷笑一声道:“席兄既已见疑,那就任由尊便好了!”
他本待抽身就走,却听九幽鬼女在阵外娇笑道:“你两个这回可成为窝里反了吧?”
这句话不啻醍醐灌顶,使他悚然一惊,暗忖:小不忍则乱大谋,休中鬼妇的狡计,急接口叱道:“你休自鸣得意,要想引诱席兄也得我罗某死后,否则你五人还是我的姬妾!”
马美珍和四婢侍寝多时,自是不能否认,席剑清却因罗端这话,愕然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会假么?她们乘我不备掳人古墓多时,我已对糜老丈说过。”
马美珍又在阵外娇呼道:“席公子休要尽信,我姐妹的确是他姬妾,但他也果然奸占你那未过门的娇妻!”
席剑清厉声道:“马姑娘有何凭证?”
“你那红蜂娘子改名罗云虹,同这负心人同闯傲来堡,与寒山圣母、三老、五子厮杀多时,还不千真万确么?”
罗端急喝道:“糜虹就是糜虹,罗云虹是我妹妹,你这淫鬼休来鱼目混珠!”
马美珍冷笑道:“罗云虹是你的情妹吧?”
罗端气极之下,十个冥府金钱并在一起,猛力发出,十道金光纵横交织向外扩张,一声轻雷响处,心姑首当其冲,惨呼一声,便已香消玉殒。
马美珍厉叫一声:“你敢伤我侍婢?”剑网齐挥,填补心姑的缺位,三婢已是兔死狐悲,尽力猛扑,罗端发觉十钱并起,居然能毁了心姑,急尽力横磨,十道金光向恒姑扫去。
恒姑一声惊叫,未及走避,即被金光透体而过,周身上下射出二十道血箭,立刻倒地不起。
逐个击破,大有成效,罗端不禁大喜过望。
哪知席剑清突伸两指,疾点罗端腰间,同时厉喝一声:“住手!”
罗端惊得横跃两步,急将金钱收回,喝一声:“席兄怎么向我下手?”
“你想杀人灭口么?”
“你找死就跟她去吧!”罗端气得一步跃开。
哪知马美珍趁这一瞬的良机,忽向席剑清一点,一把将人掳过,喝一声:“走!”
罗端还未决定该不该截下席剑清,三女已狂奔而去,眨眼间已是踪影俱杳,不禁叹息道:“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但是……”
他觉得席剑清这种人以友为仇,死不足惜,但被九幽鬼女掳去之后,未免就会送命,说不定受了蛊惑回来,“虎宗”高手与已为敌,武林前途更难乐观,是以面对两婢尸体木立多时。
蓦地,极凄厉的呼声破空传来,清晰地听出“清儿”两字。
罗端又是一惊,暗道:“来人口音陌生,想是五毒尊者来了!”他虽然不知五毒尊者见面后,对他作何等区处,但仍慢呼一声:“席老丈快来!”
在满空星光之下,果然有两道黑影循声而到。
来人一个是糜古苍,另一个是身躯修长、穿着一件玄色长袍的老人,目光闪闪如电,罗端虽没有见过这位老者,猜是五毒尊者席节无疑,忙抱拳一揖道:“席老丈!席兄已被九幽鬼女掳去,在下救援不力,只打死这两个贱婢,但对方却有五人之多。”
糜古苍一惊道:“九幽鬼女为何掳去清儿?”
那老者接口问道:“掳往哪里?”
罗端向三女逃走的方向一指。
那老者“唔”一声道:“古苍好好问这小子,我先赶去看看?”他话声一落,已如一缕烟飘去。
罗端不禁暗怒道:“有这样狂妄的祖宗,怪不得会有那样的狂妄小子,由你去碰个钉子也好!”
糜古苍向两具女尸瞥了一眼,问道:“这两个人是谁?小哥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我!”
罗端尽可能将有利于自己的事,一一表白,最后才道:“席兄竟相信那鬼女的话,认为我和令孙女定有……”
他自觉“奸情”两字难于出口,顿了一顿,续道:“席兄若不突然向我出手,逼我离开他身侧,合两人之力,不难尽歼鬼女主婢,这番被他掳去,不知藏在长安古墓,还是带往傲来堡,那鬼女淫厉异常,小子相信席兄不至凶险,但今后在鬼女蛊惑之下,定会与小子为仇,不知老丈能否事先化解?”
糜古苍双目盯紧这少年脸上,静听他所说完毕,才悠然一叹道:“想不到果有这事,真是冤孽,老夫当年造杀孽已多,致被别人冒名行事,小哥又何必多造情孽?五毒尊者并不好惹,他正疑你在城里说的话并不尽然,老夫劝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罗端由这老人话里听出对方也不满席氏老少,但又带着无可奈何之慨,不禁暗自庆幸,点点头道:“小子谨承教言,待收回尸体上两支金剑就走!”
敢情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心忖二女虽在淫威之下与罗端为敌,但他们可以说是无辜,罗端由她两人胸前解下五行金剑,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他将金剑藏入怀中,以掌力打陷两个土坑,将尸体埋葬妥当,正待与糜古苍作别,忽然远外传来厉啸。
糜古苍惊道:“小哥快走!”
罗端听那啸声充满悲凉愤恨,由糜古苍着急的神情,猜是五毒尊者所发,但不知对方为何着令自己走开,不禁愕然道:“敢情是席老丈回来,何必……”
糜古苍忙道:“正是因为他回来,你才要走!”
“难道他也要以友为敌?”
“休要多说,快走快滚!”
罗端见对方急了起来,几乎是厉声断喝,情知定有蹊跷,只好一揖道:“小子尊命就是!”
不料经过几句话的耽搁,刚刚拧转身躯,五毒尊者已一掠而下,大喝道:“好小子!赔老夫的孙儿来!”
罗端微怔道:“席兄被九幽鬼女掳去,老丈为何反向我要人?”
“那鬼女定是和你串通一气,由她出面害人,好叫你坐享其福!”
“老丈是何意思,我真不懂!”
五毒尊者阴森森向糜古苍扫了一眼,冷冷道:“我的话难懂么?虹丫头不满和清儿的亲事才借故出江湖练功,若和这小子遇上,那还不一拍即合?”
糜古苍急道:“虹儿不是这种人,她对这头亲事也无不满!”
“我心里自然有数,但清儿也不会辱没虹儿,她为什么要生心外向,那还是姐儿爱俏好缘故?”
五毒尊者解释他的理由,立即转向罗端喝道:“你这小子不带走老夫去把人起出来,当心教你受五毒索魂之苦!”
罗端怒道:“老丈任意诬陷好人,休说五毒索魂掌,纵是音魄搜魂我也不放在……”
五毒尊者厉喝一声,把罗端话头打断,凛然道:“你这小子胆敢向我顶撞,若不看田天籁、崔卧龙两人面上,就先教训你一掌!”
“老丈若以虎威相加,在下未必肯服!”
“你敢不服?”
“不服就是不服,还存什么敢不敢?”
“你再说一句!”
“不服!”
五毒尊者一声断喝,双目寒光暴射,右臂一伸,五指如钩,疾向罗端抓到。
糜古苍也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有话要问,急叫一声:“师父!”突然一臂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