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有人厉喝一声:“孽畜,往哪里走?”接着便是“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罗端知是神独被截,心下一惊,又闻方通喝道:“不长眼的老贼,凭你也配拦截?”
赶忙一纵身躯,冲开毒网飞烟,向声源奔去。
毒网飞烟之外,五位身躯高大、须眉俱白的老人带着几十名助手,将一位褐衣少年和一头金毛神独包围。
那褐衣少年正是一代怪杰方不平之子方通。
只见他不怒而威,一道俊目射出两道寒芒,注视在当面一位老人脸上,但他神态又显得那样从容。
千载神独敢情也知对手厉害,背靠褐衣少年,向当面老人作势欲扑。
老人包围圈外,有两队少女隔阵对立,一边是以绿衣女为首,身后站着四位白衣少女。
另一边是以白衣少女为首,身后站着四名侍婢,但这一队少女却人人以一方绢帕蒙面,看不清她们的面孔。
但在两队少女外面,又有几位老人率领着几十位男女,列成一个巨环,把所有的人包围在场内。
这一个巨环外面,零零落落站着十几少男少女,另有一大群僧、道、老,少聚在一起,目注场中。
这时,几道身影由毒网飞烟里疾射而来,眨眼间已到达圈外,罗端一马当先,只向列成巨环那些男女一瞥,立即怒喝一声:“你们这伙寒山余孽,居然以多欺少,先吃小爷一掌!”
那知他掌形甫动,忽有一个少年口音冷笑道:“罗小子,你发什么横,先吃小爷一掌再说!”
罗端回头一看,见是一位二十来岁、面目俊秀的少年,不禁诧异道:“你是谁?为何找我打架?”
“你夺人妻妾,还会认得人么?”
“我夺你什么妻妾?”
“绛衣仙子宋玉秋与我卢千里早有婚约。你这小子把她拐往那里去了?”
说到绛衣仙子,罗端免不了一怔,真料不到她也和红蜂娘子同样是名花有主。只好嚅嚅道:“卢兄有所不知,宋姐姐身受绝阴手所伤,为了救她一命,只好从权!”
“胡说!”
卢千里随着这声巨喝,立即破口骂道:“你这粉面毒狼还强词夺理,我为了救你三个妻妾一命,一概来个从权,使得使不得?”
这话一出,立即有几位少年哄起一阵哗笑。
罗端被骂得俊脸通红,看那哄笑的少年,认得有韦功评和童功让在内,顿时怒火大发,恨不得一掌就把前面几位少年通通劈死。
不料身后一声哀叹,再回头看去,即见一道白衣纤影奔进那遍是荆辣的森林,急叫一声:“瑛姐!”
那人果是邱玉瑛,她与罗端同在神独灵气霞光之下收取灵气出来,急由卢千里口中获知这尴尬的事,怎不伤心欲绝,掉头而去。
罗端见邱玉瑛头也不回,猛可一提气劲,飘起身子,待要追赶。
但那卢千里又一声冷笑道:“方才那位女的,想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咱们何妨换换口味?”
“狗奴,你说什么?”
罗端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厉喝一声,一掌劈出。
卢千里一步闪开,笑道:“一货换一货,卢某自认倒霉,难道你还不愿?”
韦功评忽然跨上一步,喝道:“姓罗的!你把我如姬、娴姬骗去,拿什么还我?”
这一声甫落,又传来一声狂笑,当头一位少年率领五名娇艳如花的美妇奔到,刚一停步,立即大喝道:“姓罗的!你赔我的红蜂娘子来!”
罗端一看来人,男的是糜虹的未婚夫席剑清,女的除了马美珍、爱姑、怒姑之外,还多了两名陌生少女,情知马美珍用来补充心、恒二女遗缺的侍婢,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席剑清!你得了一身媚骨的淫妇,还不心满意足,叱呼什么?”
“罗小子!闲话少说,快赔我的娘子来!”
“谁见你的娘子?”
“你敢赖帐?”
席剑清话声一落,阴阳手同时推出。
罗端哪把他放在心上?喝一声“滚开!”单掌一拂,“轰”一声响处,席剑清当时被震开五步。
但罗端也觉到对方掌力竟是冷热不同,刚柔各异,心下暗惊道:“这厮居然精进一层,难道果是那淫妇的媚术做成?”
席剑清被这一掌震退,妒意加上羞怒,大步上前,厉喝一声:“好小子,你再接这一招试试看!”
罗端抬头一看,但见他掌形动处,掌心透出一种如雾如烟的罡气,不禁吃了一惊,赶忙一吸真气,沟通“九识”。双掌护胸,猛可往外一翻,一蓬彩雾由掌心涌出,顿时掌劲如同惊涛骇浪,前呼后拥,卷起一道尘龙,疾投进对方罡气里面。
“砰!”一声震天巨响,不但席剑清被震飞十丈开外,连带旁立的卢千里、韦功评,也被震得身躯连晃。
马美珍一声娇呼,身如箭发,把席剑清由空中接落。
童功让忽然厉喝一声,越众而出,接着又有一位少年厉声道:“我们先联手捧这小子!”
罗端一眼看去,见那人面目陌生,怒道:“阁下是什么人,也要来搅这浑水!”
“粉面毒狼人人得而诛之,区区名唤宋陈江是也!”
罗端一听,猜是陈昆、陈仲两人的门下,冷笑道:“既要找死,小爷一并打发。”
马美珍接下席剑清,见他的面首并无大碍,匆匆交给侍婢,纵身上前,面目俱寒,厉喝道:“罗小子,你敢不跟我回去?”
罗端怒喝道:“淫贱货,先吃我一掌!”
话声一落,立即一掌劈出。
哪知童、韦、宋、卢四少年也齐声大喝,八掌并起,加上马美珍双掌,汇成一股威猛绝伦的的掌劲,顿时石走沙飞,风云变色。
罗端大吃一惊,急一坐身形,把掌力提到十二成以上。
“罗兄休慌!”
一位少年,人随声到,双掌一翻,恰配合上罗端发动,“隆”一声巨响,星月无光,天地失色,被掌劲震飞的尘沙,一如强弓发箭,直上九霄,笼罩半亩。
童、韦诸少年一连摔翻几个筋斗,才站得起身躯。
罗端认得帮助自己这位少年,正是和师兄同来的二位少年之一,忙说一声:“谢谢师兄!”
那人笑道:“我叫做艾重人,并不姓谢!”
罗端俊脸一红,答讪道:“艾师兄是……”
艾重人笑道:“不必问,家师曾和你渡海。”
“啊!渔舟守前辈!”
“知道就行了,还有一个王车笠,他是寒铁金前辈的门下,他的本事还要大。”
蓦地传来一个少年的笑声道:“你这晓舌鬼又说我什么了?”
艾重人笑道:“我名如其人,说你好还不行么?”
“噜苏!强敌未退就先自晓舌!”
罗端知道答话那少年定是王车笠,可就看不到他人在哪里。
艾重人见他目光注视在发话的方向,笑笑道:“王车笠是个地里鬼,你往哪里找去?”
王车笠立刻笑着骂道:“晓舌鬼当心,有魔来了!”
话声方落,果见黑黝黝一大群人,采取大包围的阵势奔来。
罗端俊目一瞥,见那伙人个个黑巾蒙面,急道:“这是龙字十三宗!”
王车笠接口道:“虎宗也有!”
若果全是龙字十三宗,罗端自可放心大开杀戒,但来人竟有虎宗在内,万一宋公达、糜古苍两人真个同来,怎好与岳父为敌?
他心下一惊,急叫一声:“王师兄,你知不知道有没有恶虎、赤虎两宗的人在内?”
“全有,全有!”王车笠的声音竟从地底传来。
罗端念头一转,急道:“艾兄替小弟挡住虎宗,待小弟收拾龙宗!”
“我也分不出谁是龙谁是虎……”
艾重人一言未了,蒙面人如潮涌到,啄被掌劲打得连翻筋斗的四位小魔,就势一滚,也各蒙上一方黑巾,混进大伙人的队中。
忽然——
一声厉啸,掌劲已排出倒海而来,刚劲,柔劲,热劲,寒劲混为一体,顿时沙飞石走,四野生风。
罗端见情势危急,只得先拔出椰木剑,化起青蒙蒙一幢剑幕,然后厉声喝道:“虎宗的人赶快让开!”
他这一声厉喝,只望对方一出声相骂,便能判别是否熟人,应该如何下手。
哪知对方竟没半个出声,掌劲前头的沙石已到跟前。
艾重人猛喝一声:“起!”
罗端闻声知警,脚下微一用力,全身拔高五丈。
“呼——”一阵风声狂啸,巨石如雷,竟由脚下扫过,冲向列成巨环寒山的老少。
寒山诸女齐声娇叱,转过身躯,各以兵刃挑开巨石,同时连劈几掌,消去蒙面人发来的掌劲。
但这样一来,巨环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马鸣积大怒,厉声道:“龙虎朋友怎地不分青红皂白?”
艾重人一声长笑,挽着罗端飘出场外。
罗端惊道:“方通师兄和她们……”
艾重人不待话毕,急道:“不须多虑,我们冲往敌人后面!”
他身形一动,已冲进蒙面队里,伸手一捞,立即抓住一人向马鸣积掷去,并顺手摘下那人的面幕,套在自己脸上。
马鸣积是雪峰三老之首,武功自是不同泛泛,但艾重人掷得太急,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在惊诧之下,起手一掌,那人一声哀号,当场毕命。
罗端见状大喜,叫一声:“小弟也来学学。”
立即宝剑归鞘,冲入敌阵,依法泡制,将一名蒙面人掷向马鸣积,同样惨嗥一声,蒙面人已被劈死。
这一种“鱼目混珠”的方法,在朦胧月色之下,果然令敌人难辨真伪,待发现身边的人可疑,自身已被掷出,顷刻间已有十几个蒙面客死在寒山派手中。
忽然,一名蒙面客发出苍劲的一声厉啸,接着高呼道:“龙虎两宗先向老夫靠来!”
哪知话声方落,罗端已捷如狷猴,倏然奔到,一声不响,双掌齐发,出声那人走避不及,尽力一封,“嘭”
一声巨响,身子已被震飞数丈。
其余的蒙面客高呼一声:“不好!”几十道身影如激箭般向发话人飞扑。
罗端趁着混乱的时候,一声长啸,展开师门绝学,但见掌影如山,向着飞扑的身影罩下。
一声声惨叫、哀号响彻夜空,蒙面客也不知死了多少。
“打死那背剑的小子!”
随着这一声娇喝,马美珍首先冲进人丛,左网一扬,右剑急点罗端腰际。
罗端身躯疾转,同时扫出一股劲风。
但马美珍另有诡谋,并不接招,未待掌风及身,忽然一声娇笑,拔高数丈,翻落一侧,叫道:“负心郎!我先教你死不得安!”
龙虎两宗并没有人佩带宝剑,经过马美珍那样一叫,恍然大悟,一齐向身背宝剑的罗端涌来。
罗端也知既然龙虎两宗连在一起,为了混淆别人视听,不是携带玉石兵刃,便是空掌应战,自己一枝椰木剑十分碍眼,但又是师娘亲手交付的师门至宝,除非身死,决不可把它失落,索性拔出宝剑,厉声道:“糜古苍,宋公达两位前辈门下走开,罗某要大开杀戒了!”
然而,厉叫由他厉叫,蒙面客依然蜂拥而到。
罗端见对方尽装哑巴,怒火顿起,暗道:“既是这样,也怪不得我误伤了!”
椰木剑震起一团剑雾,人随剑走,一声惨呼,已有一人被腰斩在地。
然而,他剑锋正要横扫的瞬间,猛见一位蒙面人双掌由胸前交叉,以掌背推出。
这一招“闭门谢客”是赤虎宗起手招式,罗端早见宋玉秋施用多次,不禁大吃一惊,硬生生反剑一挥,先把那人身侧的同党斩成两截,左手骈指一弹,射出一缕劲风,点中那人穴道。
顺手挟起那蒙面客,接连几个纵步,在惨叫声中,冲出重围,才解开穴道,揭开面幕,问道:“老丈可是宋公达?”
那人只有四十上下年纪,短髯如矢,双目灼灼生光,瞪着罗端轻轻摇头,又指指喉间,一脸焦急之色。
罗端多看那人几眼,急道:“你是宋子水么?”
那人面露喜色,微微颔首。
宋子水正是宋玉秋的父亲,听说不但武艺登峰造极,并且能言善辩,怎会是一个哑巴?
在这瞬间,罗端猛可想到这位岳父可能是被龙宗的奸徒毒哑,忙一指那座荆棘的森林道:“岳父先往那边避过一时,待小婿杀尽恶魔再行叩拜!”
宋子水目光透出一种喜悦的光辉,脸上浮现无限笑意,但又摇摇头,指着飞奔而来的蒙面人,大有以死相拚之意。
罗端急道:“岳父不可如此,玉秋孺慕甚殷,小婿也有不少疑团,要请岳父解答,还忘能暂思一时才好!”
说到父女之情,宋子水忍不住黯然神伤,点一点头,疾奔而去。
罗端身躯疾转,奔向一大伙蒙面客,暴喝一声:“谁是恶虎宗的,请出来相见!”
哪知喝声甫落,头顶上一声短喝,万点磷光,漫空洒落,敌方也一声狂喊,人影如山,已把他围进垓心。
罗端豪气大发,挥剑如风,一蓬蓬青蒙蒙的剑雾迅速向外扩张,一任敌人那摧山拔岳的掌劲猛冲,仍未能抑制剑雾扩展。
然而,头顶上那如烟似雾的磷光一与剑雾相触,立起“波波”一阵轻响,现出一片红光,却又寒气侵骨。而且那磷光一粘上剑身,立即如胶附木,难得挥去,一枝轻灵锋利的椰木剑,在顷刻间已变成一枝铁锏,重逾千斤,挥舞也迟滞起来,不由得他急挥左掌,以掌劲封闭剑光的空隙。
敌人方面敢情得意已极,飞在空中那人竟哈哈怪笑道:“粉面毒狼!你不自杀,难道还要爷们下手?”
罗端气极反笑,一声暴喝,使尽平生之力,将手中剑向空一掷,但见一道青光带着数以千计的流萤,疾射空中,立闻一声惨呼破空传来。
他情知这一手“飞剑迎客”定不落空,但仍分毫不敢大意,剑刚脱手,赶忙探囊取出一锭银子捏成粉末,一个转身,同时将银粉撒出。
这本是他那金钱、金剑被炸碎之后,生出的巧计不料银粉离手,即如无数计的飞星投向人丛,一阵惨呼,群魔纷纷退却。
掷出的椰木剑恰在这时射落,罗端伸手收回,见剑上磷光尽失,回复原色,大喜之下喝一声:“快拿命来!”立即身随剑走,冲进人丛,又听到艾重人大赞道:“罗老弟这一招使得最妙,蚀骨魔沙已被你扫除净尽,可放心大杀三方了!”
罗端顿悟艾重人本和自己混在敌阵里面,因身上不带兵刃,未被敌人察觉,还幸自己在无意中破去敌人的蚀骨魔沙,若待他出手援救,岂不笑话?
他心头大喜,忙招呼一声:“艾兄你在哪里?”
“这里不是?”
艾重人话声一落,又把一个敌人向罗端掷去。
罗端起手一剑,把那人劈成两半,随退展开绝学,杀得群魔血肉纷飞。
忽然,在七零八落的魔阵中,有人叫起一声:“快走!”未死的凶徒,顿时向四方逃散。
罗端一声豪笑,身如电射,追上一人,手起剑落,把那人双腿斩断,随即撬去满口牙齿,然后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