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他由头到脚,水湿淋漓,腥臭扑鼻,不禁骇然道:“华弟怎么这般狼狈?”
邱玉华苦笑道:“我见她们生得粉琢香堆,不忍下手杀她,不料她们扭了一阵,忽然挤出一阵急尿……”
艾重人不觉纵声大笑。
方通蓦地一惊道:“邱师弟吃了大亏,我们那伙女伴不知怎样了,赶快去救!”
邱玉华道:“我见几位师姐已经聚在一起,因有妖女挡路,不方便……”
忽然一阵娇笑,几十个裸女已各执乐器、兵刃围成一堵厚墙,歌声震耳。
罗端冷笑一声道:“小爷见得多啦!你们这些菜人还不快滚?”
一说到“菜人”,敢情触发裸女往事的隐面,“哇”一声怪叫震耳,顿时散去大半。
方通趁机大喝道:“你们究竟滚不滚?”
大显神威,右手一拔,左手一掷,把那群西羌裸女掷得头昏眼花,一拔身躯,高达十丈,果见远处一片肉光,围成一个绝大的围墙,另一处则犬声如潮,与千载神独斗成一团,急高声叫道:“王师兄快收巨獒阵,放走神独!”
他那如雷的气劲,震得山鸣谷应,八兽为之一怔。
神独一声厉啸,黄光一闪,破空而来,竟落在方通身侧,欢叫几声,状极亲昵。
在这同一时间,几处小人丛和那片肉光墙里,几条身形飞掠而过,眨眼之间已聚在一起。
罗端俊目一扫.认得少年这方面有闵如是、官莫非,少女方面有邱玉瑛,四位绿衣蒙面女,四位白衣蒙面女,却见不到师姐方达。
再默算人数,发觉少了孟怡和解乐。
邱玉瑛一到,立即大发娇嗔道:“方师兄!你看方达师姐岂有此理么?我见她被一大伙人妖围困才攻进去帮她,哪知她却趁机和两位师姐追赶几个糟老头去了,若不是你那声大喝,惊坠头顶上几个人妖,我们可算糟透!”
罗端暗自好笑道:“落井救人,就好比黄花闺女做媒,自身难保,哪得不糟?”
但他对于这位邱姐姐是感恩怀德,不敢戏谑,只听方通笑道:“敢情她们追的是冰原五子和雪峰三老,这也难怪,莫非王车笠也跟了去,否则巨獒怎会围攻起神独来?”
那群巨獒想是嗅到神独的气息,一阵狂吠,又如潮水一般涌来。
邱玉瑛抢先迎上,宝剑先向地面一划,娇叱一声,剑尖指向飞奔而来的一大群裸少年,对空划个交叉,那群巨獒又折过方向,猛扑过去。
罗端叫起一声:“不好!这些菜人被寒山圣母门下拿来替死,他们本身无罪!”
邱玉瑛余怒末息,冷哼一声道:“我只会嗾犬噬人,不会教它不咬,虽说是菜人,也有几个该死!”
这时,走到前面的巨獒已和其人遇上,咆哮,惨叫,吆喝,西疆裸男已倒地不少。余众一声惊哗,纷纷逃散。
罗端见巨獒还拚力追逐,急唤一声:“瑛姐!你快把那些犬狗唤回来吧,菜人怪可怜的。”
邱玉瑛冷哼一声道:“你觉得可怜,就去多救几个吧!”
罗端见她忽然使起小性子,只好陪着笑脸道:“端弟不会使唤狗!”
“我方才已说过不会!”
罗端被这句决绝的话,说得愣愣地,脸上无光。
方通望他一眼,好笑道:“还是由我来罢!但我没有王车笠那份本事,只好空手赶狗,还得请各位师兄妹帮个忙,好让罗师弟和邱师妹姐弟多谈片刻!”
这一伙少年男女自然懂得方通的意思,谁也不愿妨害罗、邱两人说话的机会,齐应一声:“好!”
但邱玉瑛也自明白,叫一声:“方师兄!我也来一个!”
方通笑道:“我们有了十三人,已经够了!”
八女五男恰是十三之数,龙宗十三虎宗十三,各人一联想起来,不禁一怔。
邱玉华跳起来道:“十三不好!把我凑上去就是十四!”
他见方通说过以后,十三道身影连带神独,都已电射而起,赶忙对他姐姐说了一声,也飞步追去。
罗端见方通一眨眼间越过獒群,转过身躯,各张两臂,情知他们以本身罡气联成一堵气墙,不让巨獒冲过,回顾邱玉瑛还在怔怔出神,清秀的脸孔也泛起两朵红晕,急轻唤一声:“瑛姐!你能体谅端弟么?”
邱玉瑛身子忽然拧转,扬脸嗔道:“要我体谅你什么?”
罗端原是要逗她开声,好说到正事上面,但仓卒间没准备好话题,被反问过来,不禁一愣,嚅嚅道:“端弟有很多错误……”
“哼!你有错误就自己改,有苦衷就自己受,不必希望别人替你分担,而且别人也分担不了!”
她一双星目透射寒芒,似欲看透对方的内心,接着又道:“不过,你我曾有白首之约,我绝不忍见你走向毁灭之路……”
罗端猛可一惊,忽叫一声:“瑛姐!瑞弟还不致错误到毁灭的地步!”
“哼!你那粉面毒狼的绰号如何得来?”
“那是对头加以诬蔑,恩姐难道也信?”
“你今夜对我说过多少事,为何单瞒下霸占人家女儿的事不说?由这一件事,已知你变心外向,越走越舛!”
“端弟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从头解说!”
“解说!可见大有文章可做!”
蓦地——树林里传出一声娇叱。
邱玉瑛忽然惊叫一声:“不好!”一连几纵,扑进树林。
罗端一听那叱声,知是九幽鬼女马美珍,立即想到龙虎两宗,寒冰两流和邪正双方夺宝的高手,顷刻间退得无影无踪,说不定就躲在树林里面,纵令那树林设有各种埋伏不利外人,但操纵埋伏的方达、邱玉瑛已经离开,连那保护树林的巨獒也已出击,怎能困得住武林高手?
他念头一转,急施展“九野神功”飞掠而去。
哪知一进树林,立觉眼前一暗,有人在耳边叱一声:“休再进去!”同时一股潜劲已挡在身前。
罗端幸沾神独内丹灵气,艺业又增进一层,一觉潜劲涌来,罡气应念而生。
“轰”一声巨响,近身两株大树已被摧山撼岳的罡气震倒。
一团月光透进林空,隐约看见两条白色纤影闪往树后。
罗端忽然会意到方才那股潜力,不过是阻止自己深入,并无加害之意,赶忙扬声大叫道:“二位姐姐!请留步,里面有凶险么?”声过处,回音嗡嗡作响,却不闻有人回答。
他猛忆起艾重人曾说这座树林“利自己人,不利外人”的话,暗忖自己的师尊是“五方守”之一,难道还能算作外人?当下豪情大发,竟大步追向已消失的白影。
哪知才转过树后,又觉眼前一暗。
由得他练就“虚室生白”的目力,也不过仅能看到五尺以内的事物,这才暗自吃惊起来。
但他略一沉思,立即好笑起来,暗道:“我不相信这座树林,就只有你们走得!”
他心念一决,便不顾一切,直向前冲,一面呼唤邱玉瑛,希望能够合在一起。
第四十五章 一同倒地
然而,他见树拐弯,也不知经过多少次转折,仍是一片黑压压好比处身在铁瓮里面,头顶上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感觉上没有风也没有别的音响。
若不因这座树林属于寒铁老人管辖,他真想发动一身罡气,摧毁这些树林,一步登空,看个仔细。
但他见这座树林恁般神秘,莫非是寒铁老人设下一种奇门埋伏,若果把它摧毁,岂不弄巧反拙,惹来不快?
于是,他只好耐心地摸索前进,留神树木上有没有留下特别记号,左弯右拐,不觉逾时已久。
这座树林竟像漫无止境,仍是一片漆黑。
他渐渐焦躁起来,暗恨道:“难道寒铁老人,渔舟守,钟南老人,老学究,这些老前辈都不知有人陷在林里?”他又气,又愧,又急,索性找一株大树根,盘膝静坐,默通“九识”。
这一定神下来,便觉心地一片通明,不禁暗自好笑道:“我何不如此?”
他记起方通曾经以剑拄地,把耳朵贴在剑柄,察听敌人动静的事,当下也就依样画葫芦,依法泡制。
果然一听之下,即闻一个苍劲的口音笑道:“你说金必利一生精习奇门,在无量山弄下这些玄虚,哪知老丈一把它颠倒过来,他立即变成作法自毙,连方才主持林木阵,嗾狗伤人的女娃几都走不出去,再过一会,待她立竭气衰,你我便可把她带走!”
罗端一听那人口气之大,心头暗怒,但听到后来,不知困的少女是方达还是邱玉瑛,又是暗惊,恨只恨那人语气飘忽,好象正在走着,拿不准由什么方向传来,只得静心再听下去。
这时又有另一苍老的声音笑道:“老哥的奇门玄学,戚某自是佩服,但若不是她们把那伙恶狗统统带走。马氏兄弟利用菜人列阵,把那伙小鬼困住一时,这个‘鹊巢鸠占’的方法,只怕也不容易走得通哩!”
先发言那人缄默下来,片刻,又笑起来道:“也没有什么走不通,只要略施小计,不怕他不入我壳中!”
“老哥号称赛诸葛,言下自有道理!”
“谬赞,谬赞!怎比得上你火灵官!”
罗端心里暗骂道:“好奸贼!若教小爷遇上,立刻要你多吃两剑!”
他为了认清对方的口音和方位,全神倾听下去,又闻火灵官:“咦——”一声道:“那小子居然懂得以静制动的方法,大好计划又要……”。
蓦地传来一声少女的娇笑,赛诸葛立即厉喝一声:“是谁?”
“是你姑姑!”
“贱婢!”
“你姑姑!”
罗端听那少女口音十分陌生,但又因对方戏耍敌人,自觉十分惬意,幻想到敌人发怒时的形相,几乎要笑出声来。
忽然,身后“喂”了一声,把他惊得突然跳起,还没有落回地面,即听一个更陌生的少女口音道:“你若是罗端,就快跟我走!”
“若不是呢?”
“想要命也跟我走!”
“姑娘是谁?”
“休噜苏!趁我姐姐缠着老魔,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那些同伴呢?”
“他们全被人引走了!”
罗端虽觉难以置信,但因对方一来是少女,二来是他初到无量山,究竟有多少同门也闹不清楚,以为这少女也是未经见面的同门,因见他在林中迷路,所以特来指引,说一声:“谢谢姐姐!”也就跟那少女身后放步疾走。
那少女对于黑森森的路径似是十分熟悉,只见她忽而左,忽而右,并不需犹豫停顿,左顾右盼,步伐极其迅速,若罗端不使真功夫跟随,真要跟她不上。
虽不知走了多远,但他估计脚程,当在百里开外,忽然一道强烈的阳光由树隙射进,耀眼欲花,罗端不禁失声道:“天都亮了!”
那少女头也不回,只格格娇笑道:“对啦!天都亮了!”
这里树木渐稀,遥见层峦叠翠,白云飘飘,一轮红日,斜挂中天,纵非午末未初,也该是巳末午初的时刻。
罗端一听那少女笑声十分耳熟,不禁惊讶道:“姐姐究竟是谁?”
忽然由一株高树上飘落一道纤影,笑道:“不必问我们是谁,反正对你并无恶意,你先回头看看那边是什么的景况?”
罗端虽觉当前这两位少女,俱以黑巾蒙面,看不见真面目,但由后来那少女的,口音听来,恰与马如珍一般无二,急一跃登树,果见一片火光耀眼,不由得厉声道:“马如珍!你要捣什么鬼?”
引路那少女也“噗”一声失笑道:“罗端!你再猜我是谁?”
“啊!你是马娴珍!”罗端不禁失声而叫。
马如珍娇笑道:“全部给你猜对了,若果你老早猜到是我两姐妹,便不会跟娴珍到这里来,但你这时也得葬身火窟!”
百里外的火光里,滚着浓黑的烟柱,吐着惨绿的焰舌。
罗端惊道:“我的同伴怎样了?”
马如珍道:“谁能知道?”
“好!日后再找你算帐!”
他话声一落,同时拔起身躯。
然而,对方似早知定会有这样一着,马娴珍竟是先拔娇躯,挡在前面,叱道:“你要算什么帐?”
罗端急于赶回无量山察看邱玉瑛、宋子水和诸同门师兄弟的实况,哪有闲情和她厮缠?喝一声:“走开!”同时推出一掌。
这虽是仓卒发招,但他那登峰造极的“九野神功”已应念而起,三成掌劲,也足可折枝断树。
马娴珍不料他竟不念引路之功,说打就打,赶忙双掌一封。
“蓬”一声巨响,震得上躯一仰,跌在地上。
罗端心急如箭,趁空一掠,冲出十丈开外。
马如珍破口大骂道:“粉面毒狼!你心肠好狠!”
罗端被骂得心头火起,停步喝道:“你敢再骂!”
“为什么不敢?你以怨报德,打死恩人,粉面毒狼,毒狼粉面,人面兽心,兽心人面!”
罗端气得浑身发抖,凛然举掌。
马如珍双手抱着娴珍,不闪不躲,连声叫道:“你打吧!把我姐妹打死在一块也好!”
罗端猛可想到这两名菜人少女原与自己无怨无仇,与自己作对也是情非得己。马如珍缠着二魔让娴珍引导自己安然脱险,算起来该是与己有恩,怎好恁地决绝?不觉长叹一声道:“也罢!让我看看有无有救?”
“多谢你啦!只要不再加上一掌行了,救人的事,我马如珍还能够办得到,可不敢再劳动我们的罗相公!”
马如珍一面冷语讥讽,一面掏出两粒红丸纳进娴珍口中。
罗端被说得俊脸有点发红,答讪道:“姑娘保重,罗某日后……”
“且慢!你要往哪里?”
“回无量山!”
“送死?”
“不见得!何况罗某还有师兄姐妹,有岳父家人在无量山!”
“老实告诉你罢!你那些师兄姐妹轻车熟路,二魔未必就困得住他们,我们姐妹为了救你,一个引诱老魔,一个带你脱险,我绕道离开树林的时候,瞥见有一道白影闪开,那人十分象你那什么瑛姐,但我和她并不认识,生怕引起误会,又怕老魔跟踪,才没向她招呼,唯有你那虎宗岳父才真正可虑!”
“我立刻回去找他们,再见了!”
马如珍见他又要走,急叫一声:“且慢!”
罗端愕然停步道:“还有什么事?”
马如珍此时显得无比的温柔,凄然道:“我姐妹没有什么向你要求,但你也不必着急要走。你想想看,火灵官用的神火已烧了大半天,你那赤虎宗岳父若非身死,就早已逃脱,这时赶去有什么用处?”
罗端被她牵住脚程,心头暗怒,重重地说一声:“去捡回几根骸骨也好!”
马如珍凄然苦笑道:“骸骨弃在地上,什么时候去捡都是一样,但你不想替父母报仇了么?”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决心替父母报仇,但你绝不知谁是主凶?”
“你应该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姐妹在名份上是你的妻妾…”
“胡说!”
马如珍淡淡一笑,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