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端料不到这鬼卒竟会反手一击,不禁吃了一惊,急一折腰肢,凌空跃开两尺,避过钢叉的尖端。
但他这样一来,无巧不巧恰到达一名执刀的鬼卒头上,这名鬼卒比前一名更加难缠,未待罗端发掌,竟一跃而起,对准罗端就是一刀。
罗端猛觉刀风起子脚下,急提气腾身,一双薄底布鞋已被钢刀削去,只得双手一划,借风掠回原处。
经过两度失手,罗端对那些鬼卒再也不敢稍存轻视之心,他盘膝枯坐,细读拳谱,发觉方才一招“抛砖引玉”并未用错,为何反受鬼卒所制?他默思多时,忽然憬悟毛病出在凌空发掌。
要知师父师娘设置满殿鬼官鬼卒,固然是作为考验门人艺业,但也可用以防敌侵掠,能够闯过鬼门关,来到森罗殿的人,当然是飞行绝迹、艺业化境的人,怎不防由上空飞越?
他想出了这层道理,满心喜悦地飞身出殿,然后由殿外缓步回来,并且步步留心,预防突变。
果然他脚刚一踏进殿门,两名鬼卒就一冲而到,一刀一叉盘旋如风,同时向他身前进招,其余鬼官鬼卒也各挥舞兵器,满殿俱是刀光剑影,只怕飞鸟入殿,也不是一桩易事了。
罗端目睹这般声势,也暗自惊心,但他相信只要依照冥王掌法演练下去,定能制服群鬼,达到自己愿望,见两般兵器齐到,他不慌不忙地打出一招抛砖引玉,一推一引竟轻轻巧巧将鬼卒的钢叉夺下,一叉在手,豪气大增,正要按照预订步骤,举步前行。
忽然,师娘的口音在布慢里叱道:“这回你可要当心了!”
罗端本来时时当心,步步当心,但师娘在这时忽然吩咐他当心,并以严厉的口气说出,岂不大有古怪?
他站在原地,注视群鬼满殿乱舞,一面思索师娘所说的究竟有何深意,渐渐,他由群鬼进退的身法,和各种兵刃挥舞的方法上明白过来。
原来这数以百计的鬼卒,各有一套深湛的绝艺,少林派的棍法,武当派的剑法,形意派的拳法……可以说汇集天下武艺的大成。
罗端对各门派的绝艺,懂得并不太多,只有仔细观察对方招式的来路,思索该如何应用冥王掌法于这支钢叉上,才可以一招成功。否则一被群鬼包围,多半难得全身而退。
他思索多时,忽然跃起身躯,疾扑执刀鬼卒,手中叉一招“夜叉探海”击落鬼卒的钢刀,立即夺刀弃叉,一招“棒贴月魂”又夺下另一名鬼卒的钢叉。
然而,他并不会用钢叉,只得在原地揣摩多时,才再欺身进招。
这样打打停停,花费工夫不少,虽不觉得很累,却是饥饿难忍,情知又过了一天,而在这一天里面,不过夺下十几件兵刃,尚不足十分之一。
罗端数药计日,尚有二十多天,认为一天打败十几个,二十多天就可打败三百多个,那有不打完这些泥神木偶之理?不料第二天即遇上一套极其精妙的降魔杵法。
罗端以短矛交锋,甫一交手,几乎被它砸落矛头。
经过多时辰苦战,才在一招“鬼王拨扇”中将降魔杵夺了过来。但已筋疲力乏,不能再战下去。
这天一共只能打败四个鬼卒,夺下一杵、一剑、一铲、一杖,想起若如此下去,只怕再打个二十天也打不完,心里又暗自着急。
但他已有一剑在手,可以练成“冥王剑法”,当天再也无力打斗,何不依图苦练?
他气纳丹田,一招一式按图演练,反觉愈练得久则气力愈充足,一时兴起,竟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下去,冥王剑法越练越纯,一支精钢剑渐渐化作一团白光,带起“吱吱”的剑风,才肯停手歇息。
这时,他静坐思维。回忆刚才夺下降魔杵时的险状,震颤之余,又踌躇满志地笑道:“若在这时再打,那怕不在十招之内就夺了下来!”
他真恨不得再将降魔杵交还鬼卒。以便再打一场,考验冥卫剑法的绝艺,但应当如何才可以交还,罗端一无所知,不觉望那失去兵刃的鬼卒,示威似地笑一笑,把夺来的降魔杵轻轻一捂。
他是以十分珍惜这以辛苦和危险换来的代价,拿起这支沉重的降魔杵仔细端祥,忽然发现杵身刻有小字,上面写着:“嵩阳派一代大师法显和尚所有,某年某月某日在万岁峰被夺。”
嵩阳派法显禅师乃百年来罕见高手,在六十年前忽然失去踪迹,嵩阳派因为掌门失踪,派遣不少门徒在江湖寻找不获,成为江湖上的奇闻。
自从法显禅师失踪之后,第二年,华山派第一剑手穆宏也平白失踪,既然法显禅师的成名兵刃落在森罗殿鬼卒手里,莫非……
罗端猛然记起使剑鬼卒,确有点像华山派剑法的路子,急将手剑翻复细看,果见剑柄上镂有:“穆宏不过尔尔,某年某月某日夺”的字样,不禁狂喜起来。
要知华山派穆宏的剑法当时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而他的宝剑居然被这怪杰手到拿来,镂上轻视的评语,又把他列为数十名鬼卒,可见怪杰的武学已是高若云天,浩如瀚海,罗瑞独列为门墙,怎不惊喜雀跃?
但他狂喜了一阵,接着又起了一阵惊恐,想到这位不明来历的恩师,武学固然冠绝群伦,然而,他夺下当年号称名家高手的兵器来布置森罗殿,只要数一数鬼卒鬼官便有二百六十一人以上。
虽然那些人物俱是过百高龄,究竟死了没有,却不得而知,罗端学了怪杰的绝艺,若与那般老前辈遇上,岂不惹出无限风波?
但他又想到欲打败糜古苍那伙武艺高强的强敌,势非学这怪杰的绝艺不可,而且怪杰打败天下名重一时的高手,还将对方的艺业设置为机关埋伏,透过机关的作用而使它重现,若能打败所有鬼官鬼卒,就等于打败天下所有名家高手,跃登天下第一宝座,还有谁能匹敌?
罗端忽喜忽忧,如颠如醉地楞了半响,终而决定继续打将下去。
他虽然已厮打不少时候,但因练过冥王剑法,九野神功更加精纯,长笑一声,身躯又飞掠出殿。
这时他一剑在手,豪气凌云,一出手就是冥王剑法的精秘绝招,疾向一名鬼卒身上点去。
那知前番交手,俱是以一对一,这回剑招一发,那鬼卒忽然猛退三步,引得罗端向前一冲,“哗啦”一声。
四面八方十九名鬼卒同时围拢上来。
这一个突然而来的声势,把罗端吓了一跳。
然而,他旋即想到这个情景,应是亡师当时的遭遇,好歹也要把它收拾下来,才是道理。
因此,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大喝一声,一招“野祭招魂”,剑随身转,一阵金铁交击的声后过,鬼卒的兵刃,已经大半脱手飞去,只剩下一名持鞭、两名持拐的鬼卒,仍飞鞭舞拐,呼呼进招。
罗端暗道:“这二个还不算差,不知到底是谁?”
他见鬼卒来势汹汹,急虚势一掌,长剑一绞,击落一对铁拐,再反手一剑,点向持鞭者的手腕。
在这得意洋洋的时候,他竟忘了对方是不会说话、无血无肉、只赖机械操纵动作的假人,一切点穴的方法,于对方完全不起作用。这一剑下去,果然刺中鬼卒的手腕,那知鬼卒的肚里“吱”一声响,左臂如环,疾向他颈部揽到。
罗端吃了一惊,全身暴退两尺,脱离鬼卒左臂范围,但那鬼卒左掌一到,右腕一沉,长鞭就如蛟龙滚浪向下卷。他起初忘却鬼卒不畏点穴,惊愕中顾得上面,未能顾及下面,竟被长鞭绊跌一个筋斗。
但罗端虽败而不乱,这一个筋斗摔了下来,背脊尚未着地,“显识”已起了反映,身子像陀螺般滴溜溜在地面一转,一剑贴地扫去,“卜”一声音,鬼卒肋骨齐断,上身也倒了下来。
罗端暗叫一声:“惭愧”,站起身躯,拍拍衣裳。
蓦地,他想起这些鬼卒,原是亡师设置机关一部分,眼下将它毁伤,一旦出困之后,师娘遗体由谁来保护?但他这时已毁了一名,想替它接回脚胫,也不知怎生接回,急得重重踩了一脚。
不料这一脚踩下,头顶上也“卜”一声响,吊下一面木牌,上面写有:“此人该死,踢向墙角”八个字。
罗端幽居在森罗殿几十天,见过不少怪事,一见遗言,便知亡师当年也曾摔过筋斗。可能也像自己现在一般,使用“佛顶生蓬”一招才度过危机。
他这时不再犹豫,脚尖一挑,将倒地鬼卒挑往墙角,立见墙壁中分,伸出一只如椽的巨手将鬼卒攫去。
虽然满殿鬼卒鬼官的武艺,一个胜过一个,但罗端花了十二天的时间,结果将它一一击倒。除了斩掉一个鬼卒的双脚并未再伤半个,等夺下鬼判的笔,牛鬼蛇神的剑,细细察看,知道“笔”是生死判、阎罗判两人所用,上面镌有:“哈哈!判官,阎罗,遇冥王,复尔旧职!”一行嘲笑的字句,使罗端也禁不住失笑。
十二天的功夫,打败六十年前名重武林的二百六十一位高手,虽然没有真正和各派高手较技,但“九野神功”、“冥王剑法”、“冥王掌法”及二百多次对敌经验,使罗端信心大增,尽窥各派武技的奥秘,觉得纵然再和各派高人对敌,也有几分战胜的把握。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只怕曾经和师父交手的前辈高手,经过六十年长期苦练,功力艺业俱臻化境,并钻研出一套足以制胜冥王剑法的绝艺,自己功力不足,那时难免不吃小亏。
罗端虽还存下这一层担心,但他也知道“吃小亏,成大事”的道理而自觉泰然。
旋而,他想起邱氏姊弟未能在这里同时学艺,不免是一件憾事。
他一想起邱氏姊弟,也就联想到那把他逐走的冷面婆婆。
虽然冷面婆婆赠与良药,使他能够身轻如燕,仍难令他忘记七天七夜,忍饥换饿,跪地哀求,而未能免除一辱的那幕情景。他恨不得离开这幽殿,立即找冷面婆婆大打出手,煞煞对方那股傲气。
但她随又想到冷面婆婆是中原双怪之一,又是邱氏姊弟的师父,自己爱屋及乌,怎好前去捣乱?
“大罗掌法”毕竟不同凡响,当时冷面婆婆施用一招大罗掌法,便把凶徒吓得抱头鼠窜,她那进入玄境的气劲,一喝之下,瀑布竟然飞起,一攀之下,瀑布竟象布帘子一般,被掀过一边,这是何等功力。
罗端自忖可能已是当今武林中的一等高手,但一回想冷面婆婆那超凡人圣的艺业,也就觉得有点胆寒。
中原双怪的另一怪物是谁?师父、师娘是谁?师父、师娘当然是艺业称绝一时的人物,但他俩曾否与中原双怪交手?
由森罗殿这群鬼物,推知师父曾经战胜二百六十一名高手,然而糜古苍和他的再传师父五毒尊者,还有静音神尼,神剑一尘子这些奇人异士,曾经和师父交过手没有?结果是谁胜谁负?
他当时觉得前面一些鬼卒艺业不高,并无必须知道它们来历的价值,直到所剩无几,才一一检他们的兵刃,所以只能记得后面四十五个名字。这时真想跃回被夺下兵刃的鬼卒旁,将所有兵刃捡起来察看。
但他又知道这森罗殿太过神秘,一切都有预定的安排,只要一动脚,甚至于吐气开声,也会引起反应。而且师父、师娘以往的私事,做弟子的怎好刺探?万一师父最不喜欢别人查探这一件事,预设下极险的埋伏,岂不反送了一条小命。
因此他不但不敢回头捡视兵刃,反而一步跃回日常起居的拜垫,向师娘的神龛参拜。
半响,神龛里忽然幽幽一叹,接着以黯然的口气,哀伤的声音道:“孩子!你艺业已练成了,我们的缘份也尽了,这座森罗殿不久就要封闭,今后无门可入。赶快收拾准备起程,铲形的冥府金钱和五形金剑可以带走。
我座前有一本书,记载各种练法,但不能在这里练,你一练成功,立即把书烧毁,除此之外,这里一切东西不可带走。”
罗端一听到“缘份也尽了”,不觉泪如泉涌,但是,原定有九十天的期限,这时还剩有八天,为何就要遣自己离去?
旋而,明白一切具是机械作用,只要打通鬼阵,回到拜垫,就是功成艺就应该离开,否则全殿封闭,无门可出,岂不连自己也永埋地下?
由得他哀伤,悲切,依恋,也得匆忙收拾衣物,对神龛拜了好几十拜,即听到师娘哭说一声:“快来取书!”
罗端情知时刻已到,急答一个“是”字,即走向神龛。
神座下忽然“刷……”一声响,推出一个石匣,匣内端端正正放有一本原书,书面上写着:“莫欺冷面婆婆,谨防寒山友,得出转轮车,即向东方走,东方深海滨,渔舟一人守,湖海任遨游,天下非吾有!”下注“转轮车在神龛”七个字。
罗端刚将书取出,读完书后面的遗言,听师父的口音说一声:“走罢!”石匣立即自动缩回神座下面。
这时不容得罗端不走。
他一转过神龛,即见“六道轮回”四个擘窠大字,字下面只有一个可以侧身而进的小门。
罗端后脚才踏过门槛,“嚓……”一声响,那门立即关闭,由感觉上知道所站的地面往下沉,沉了不少时候,又转向上升。
霎时水声大响,他试摸四壁,其冷如冰,知是钢铁制就,暗道:“这间怪物,要把我带到哪里?”过了不少时间,身上猛有一股猛劲向他一弹,屋顶也同时打开,冷不防把他弹上半空,然后自动下沉。
罗端骤遇此变,不免一惊,但他已练成极高的艺业,真力、气劲都可以收发由心,双臂一划,平掠出十丈开外,待脚踏实地,细察四周,竟是站在冷面婆婆瀑布潭边,不禁怔了一怔。
他这时不再畏惧冷面婆婆的驱逐,也有心找邱氏姊弟告知别后情景,但念及师父遗书上,“莫欺冷面婆婆”一句,情知彼此定有渊源,冷面婆婆怪癖异常自己何必招惹?
长叹一声,便施展“九野神功”里面的“苍天之野”趁着茫茫黑夜,笔直飞奔东方。
天空现出鱼肚白,罗端也恰赶到海边,但遗书上是说:“东方深海滨”,到底何处是深海,何处是浅海?罗端面对浩瀚无际的海水,眼见一轮红日渐跃渐高,仍然想不出个道理来。
再则“鱼舟一人守”的话太离奇,海岸线由北到南,绵延几万里,那怕没有好几十万艘渔船?那一艘才是应该寻找的渔舟?
罗端忖度多时,才走往一处僻静的海岸,打开绢书,先练切身需要的各种绝艺。
他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把五行金刚剑和冥府金钱练得收发随时,钱剑互用,仅是十五件小物,也能构成一幢光网,幻万道金霞,远及半里,并将绢本里面五行、八卦、九宫、十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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