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郭木木早已耐不住,抢问道。
“祭司大人,稍安勿躁,光允定当原原本本的讲出事情真相。”光允向着众位神色不一的祭司一抱拳,继续下去,“当我接近赫连府的时候,赫连府中上下一片惊慌,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赫连府中的小姐赫连斜阳不见了。”
在提到赫连斜阳的时候,光允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一脸苍白的圣女,才继续下去:“我见这并不是潜进赫连府的时机,便当夜退了回来,再做打算。”
“所以,你也没有看见到底谁是赫连家的灭门凶手。”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脸色苍白的赫连斜阳身上。
“是,我并没有看见凶手。第二天,赫连家族被灭门的消息便在夜国的大街小巷传了开来,我也暗自心惊。于是,我想到去找泽方大人求证一些东西,但是,当我赶到泽方大人隐居的画舫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赫连斜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苍耳感觉到了她身上所传递出来的深沉的悲哀,不由得抓紧了女子的双肩,暗暗度些真气给她。
“我也试图寻找过赫连斜阳,但却始终没有结果,无奈之下,在夜国数月已过,我便只好返航。”
“我本以为,线索就此断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戴着幽梦极璃的女子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当我回到极渊的时候,我居然在圣庙之中再次有幸目睹了圣物,而这位佩戴圣物的圣女,竟然就是那位失踪的赫连府的小姐赫连斜阳。”
光允的话一出,大殿之上便开始传出了低低的议论之声,护法泽方的怪异出现,赫连家族的惨案,而这位被认为是神赐的救世主的圣女殿下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陆来客,所有所有的一切怎能不叫人暗自心惊。
爱赤的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被咬破的唇角上独独沾着一些诡异的血渍。
“光允所说的一切,不过就是圣女殿下在大陆俗世的身世而已,而泽方护法的出现是不是巧合或者另有目的也只是猜测而已,为何离镜大人就这么肯定,圣女是圣主的生身骨肉?”苍耳的话,苍劲有力。
“这不是猜测。”离镜冷笑,“我自有人证。罢日圣主,你是要我来揭穿你呢,还是你自己坦白呢?”离镜的眼似笑非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一时之间,似乎所有的尘埃都随着离镜的话落地,无声,却破碎。
偌大的空间之中,静谧的连流水的声音都已远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个自从他们进来就一言不发的女王为自己辩解,抑或——
时间流淌,秒秒不息——
“极渊的时间,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动了。”王座上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略有些嘶哑,却如新夏的绿竹破空而来。
王座上的女子终于收回了视线,太阳已经升起,终是透过低矮的殿门再也看不见了:“斜阳,这是你的名字?”
赫连斜阳的视线落在罢日的身上,梦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再次浮现,两个人原来如此相像,只因为她们身上流着的血液是一样的。
赫连斜阳颔首,眼眶之中却渐渐凝起了水雾。
“好孩子,你的名字真好听。”罢日微微的笑了起来,无声的岁月并没有在那绝丽容颜上划下太多痕迹,然而此刻,作为人母的女子却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年华,但却仍然美丽的惊人。
罢日站了起来,一身华丽的杏色王袍罩在女子微有些单薄的肩上,却比人任何都更加合适,罢日望了眼一脸担忧的护法,道:“见邪,为我宽去这俗世的繁琐吧。”
“圣主!”见邪惊呼,他很清楚,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样宽去王袍意味着什么。
“我已经不配做这个国家的女王了,我现在只能做一个母亲了,过去的年岁,我从来都没有照顾过我的女儿,现在我好想静静的和她待一会儿。见邪,你看,我的女儿,真的好美。”罢日的眼中终于有些许的泪光闪现,望着赫连斜阳的眼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慈。
苍耳握住赫连斜阳的手终于慢慢的垂下,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无数次的猜测,此刻终于应验的时候,竟然是如此轻松,没有想象中的咆哮和汹涌澎湃,竟带着点点滴滴的安宁和祥和。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愿意说,只静静的沉溺在这个静谧的时刻之中,就如此刻的离镜一样。
第十五章 (4)乱(下)
更新时间:2010321 10:42:47 字数:2042
赫连斜阳脱离了苍耳的支撑,却并没有倒下去,反而拥有了从来都不曾拥有的力量一般,就那么勇敢的站立在原地,等着无情的宿命的安排,即使是命运的耍弄,此刻的她也能欣然接受。
“是不是最后的时候,还要让我自己动手宽衣啊。”罢日淡淡的笑,见邪的眼中却弥漫起了一层水雾。他认识的朵儿,从来都是这样的,那何不必天涯海角任她行呢?
见邪终于伸出手,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的珍宝,轻轻的为罢日褪下了那件金碧辉煌的王袍,那袍子握在手中竟是有千斤之重。
“好了,现在,轻松多了。谢谢你,见邪,包容了我这么多年,这是,最后一次了。”罢日笑眼弯弯,褪去了王袍,退下了俗世的藩篱,卸下了一身的孤傲,她将活的更像朵儿。
“圣主!”终于忍不住,爱赤呼出了声,泪腺失了控。
“爱赤,多谢你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也谢谢你的包容。”有些事,天知道地知道,你我知道,却不需要多说些什么。
“以后,大家还是叫我顾朵儿吧,罢日圣主已经不存在了。”顾朵儿从容的迈步,慢慢的走下青玉铺成的阶梯,阶梯的另一端,是时时刻刻牵扯着她的另一条血脉,是她愿意放弃整个世界的另一筹码。
“好孩子,你愿意原谅我的冷漠和无情吗?这些年——”顾朵儿望着似乎年轻时候的自己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另一个容颜,泪水渐渐决堤。
赫连斜阳什么都说不出,有些话,只需要永远藏在心里,有些苦,只两个字就能化为无形,而对赫连斜阳来说,这两个字,无疑就是:“娘亲。”
娘亲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的,娘亲的怀抱永远是最馨香的,娘亲的怀抱才是这个世上最让人眷恋的所在,潮风,我终于达成所愿了,从此以后,无论生死,无论碧落还是黄泉,赫连斜阳都不再惧怕。
郭木木的泪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为什么这个世界就要绝情弃爱,为什么要阻止这么美好的感情存在,圣主没有错,圣女也没有错,有错的,是极渊的法令,是主神的遗旨!
郭木木的拳攥紧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因为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她就不会躲着为那些因为犯禁而被处死的子民偷偷哭泣,却什么都不敢说;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她就不会只生华灼的气而在圣主的面前还是一副恭顺的样子。但是现在的她似乎突然就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她要说话,要说出这些年无数次只在梦中说的话。
似乎觉察到了身边人的异样反应,华灼本来皱起的眉头堆积的更高,他伸出袖中的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郭木木攥紧的冰凉拳头,用术法暗语传道“别乱来”。郭木木泪眼朦胧,却依然看清了华灼眼中的神情,她的心竟然前所未有的满足。
“好了,孩子,我们走吧。”顾朵儿的手握紧了另外一双小手,淡淡的微笑。
“恩。”赫连斜阳点头,反握住那双温暖的手,那是勇气的源头,那是宿命的归属。
“按照极渊律令,我和斜阳将接受凌迟之刑,死后灵魂永沉湖底,只是,我希望十巫院能尽快处决我们,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顾朵儿望着苍耳,几乎语带恳求。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苍耳望着眼前两个如此相似的容颜,神情悲伤。
“唯遗愿而已。”顾朵儿道。苍耳询问的眼神望向了赫连斜阳,赫连斜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老师,碧落黄泉,我和娘亲共赴,请老师满足娘亲的愿望。”
顾朵儿的手攥紧了赫连斜阳的手,这样一个孩子,就连为什么都不问,便愿意豁出了性命,岂不让所有的母亲心疼和骄傲。
苍耳无言,只默默的点了点头。顾朵儿与赫连斜阳相视一笑,便携手向着殿外走去,那里,朝阳高升,正放出万丈光芒。
“明日午时行刑。”终于,离镜的声音传来,顾朵儿心满意足的淡笑。
静谧,还是静谧,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静谧。就好像从某一个岁月起,生命之中只剩下的仇恨和寂寞一样。
多年的愿望达成之后,离镜却突然觉得被抽光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十巫已经离开,离镜摸索着登上的阶梯,那个金碧辉煌的奢侈王座就近在眼前,自己却突然不敢上前了,只怔怔的在一尺之外发呆。
“大人,齐耶娜,该怎么处置?”终于有个声音打破了静谧。
“齐耶娜?”离镜的思绪半晌回不过来神,竟一时想不起那个陌生的名字。
“大人,就是那个愿意出面指证赫连斜阳的罗孚国女孩子。”光允在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言语之间说不出的厌恶。
“哦,终归是没有用上她,没想到,顾朵儿就这么轻易的就招认了。”离镜不置可否的笑笑,她终是做了一件对得起爵皇的事情,若是她不当场掌握了主动权,令十巫不敢惶问,势必会再牵扯出另一个人。离镜若有可无的轻叹一声,“答应她的要求,还有,让她带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离开极渊。”
“是。”光允退了出去,只留下离镜有些孤单的背影。
咸咸的两行泪水自从大殿出来就一直不曾止住过,郭木木伸出手,赌气似的用手背狠劲擦了一下脸颊,却发现那根本不管用,新的泪水很快便又覆盖了上来。华灼始终一言不发的跟在郭木木的身后,想等她的情绪平复一些,这样的她始终让他有许多的不放心。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毫不近人情的律法,为什么有情有义的人却要被残忍的处死——”已行至一片僻静的树林,郭木木终于停下了脚步,喃喃问道。
“木木!”华灼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样赤裸裸的疑问,即使是他,又何曾没有暗自谋生过。
第十五章 (5)即殒之梦
更新时间:2010322 12:24:11 字数:2914
“大家没问,可是不代表没那回事,为什么到了现在,那个男人还是没有站出来,难道他认为所有的罪责真的就可以归属给圣主一个人吗?”郭木木再次横擦了一把眼泪,有些负气的责问道。
“木木,这些话,你对我说就好了,千万不可以再次在别人面前提及,知道吗?”华灼警惕的注意了四周,并无异样,便压低了声音警告郭木木。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敢做为什么不敢说,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郭木木咬牙道,然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郭木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华灼注意到了郭木木异样的反应,追问道。
郭木木望着华灼半晌,当华灼以为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郭木木却开了口,声音嗫嚅却仍旧刺痛了他原本坚若磐石的心:“华灼,你,一直以来活的小心翼翼,是不是你也那么看重自己的生命,认为生命高于一切情感?”
高升的太阳放出的万丈光芒经过了层层叠叠的树荫,却依然有些刺眼,郭木木的话犹如这近午的阳光,深深扎进了华灼的胸膛。
看着华灼的神情一分分冷下去,郭木木突然有些懊恼,今天的自己,任性的有些过分了,看重自己的生命,其实,根本就是人之常情。
“对不起,华灼,我……”郭木木嗫嚅着想说些抱歉的话,却发现一旦伤害造成了,对不起将变得更加虚假,犹如伤口上补上的一记刀子。
华灼就那么立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子,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可以压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这些事情,如果不告诉你,你必定不会死心,说不定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不旦是因为他是唯一能与圣主接近的人,更因为圣女所拥有的无上术法——释梦通天。那是一个只能靠传承的术法,也就是说,若不是拥有释梦通天的人亲自传授,那么获得者只能靠血液接受传承。所以,圣女殿下的身上流淌着另一个习得释梦通天的人的血。”
“圣主会掌握先机,承认与圣女的关系,也是为了能在一定程度上保全另外一个人的名声。毕竟,他已经回归到了濸冥之渊中。”
“所以,刚刚十巫全部保持了缄默,原来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啊。”郭木木自嘲的笑笑,眼泪已经间歇,华灼的一席话却更让她有所感悟,圣主,才是一个亘古千秋的女子!
华灼望了望天,刚刚才明媚的阳光此时却有些暗淡了下来,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极渊之乱,真的就能就此平息下来吗?为何他却突然嗅到了战火的味道,圣主的处决,到底是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
郭木木跟着华灼的脚步渐行渐远,而那片幽深茂密的树林后边却闪出另一个身影,金色的战靴显示着来人不容小觑的尊贵身份。誓追幽幽叹了一口气,望着两人的身影有些发呆,有时候,有些人,小心翼翼的活着,只为了能保护另一个人的存在,这样的步步惊心,到底又有几个人懂?
奢华的装饰,带着别样的风情,那样的风情,被旁人称作是冷情寂寥,却被顾朵儿认为是难得的平静和闲适。
望着榻上枕着自己手臂睡去的女儿,顾朵儿爱怜的抚上那精致的睡颜,多么美好的感觉,女儿躺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安然入睡。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多年来在权利欲望漩涡之中的挣扎,命运的安排在此刻让她突然有些庆幸,即使明赴黄泉,也可此生无憾了。
只是,我的宝贝,你心中是不是还有些遗憾呢,你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不曾见过。而你的父亲,是不是也有些遗憾呢,连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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