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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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眼神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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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恩摇摇头,道:“但她为何遗下包袱?要为何闭上窗户,却将房门打开?论理说若她早知暗道,必然有条不紊,做好关门闭窗一切事宜后,方可带上包袱离开。她纵不管自己,小少爷的衣服可是一定要带上的。”

他双眼微微眯起,道:“说明当时,青夫人是被人叫出去的。事起突然,她不便带上包袱,甚至来不及将门关好!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她还带上了她的孩子!”

他以手抚过床铺,道:“平时青夫人一定是自己带着孩子睡觉的,没有借助于奶娘,对不对?”

施丹青愕然道:“正是如此……你……”

苏兰泽抿嘴笑道:“因为这床褥下多垫了一床小褥子,想来是为了让小孩子睡得更软一些。再说,”她指指帐钩,那里挂有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杨恩立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正是如此。且小少爷年方两岁,而这屋里,也有幼童的奶腥气。”

王半江对他的鼻子肃然起敬,笑道:“大人神技,小人们还是问询后方知。”

他收敛笑容,道:“所以小人们当时也判定,叫青夫人出去还要带上孩子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施老爷!”

他大步走到门口,一指丹室,道:“丹室离这里颇近,我们问过施家的仆婢,都说施老爷但凡炼丹,总是叫青夫人相陪,所以她母子住在这里,没有住到西院里去。施老爷又好清净,家丁们都在院外,不听传唤是不得入内的。”

他面上显出疑惑神情,道:“也正因为此,我们一直怀疑,正是施老爷叫了青夫人去,她一时不得脱身,只好突下毒手,将施老爷害死!”

杨恩眼睛一亮,道:“她是怎么害死施老爷的?”

王半江大声道:“下毒!我们问过忤作,说施老爷曾服食毒药,才会中毒致死的!好端端的人,不是别人下毒,怎会去服毒?”

杨恩向空中嗅了嗅鼻子,突然弯下身去,准确无误地从床下摸出一团黄纸来。施丹青看在眼里,不觉惊讶万分。

杨恩仿佛感知他心中所想,笑道:“不错,我失去双眼,但我还有第三只眼睛。”

他把黄纸展开,递给一旁的苏兰泽,道:“是丹砂么?”

苏兰泽看一眼纸上红痕,及纸上“辰记”字样,便点头道:“不错,这黄纸里包的是辰家炼制的上好丹砂,又称为辰砂。这种丹砂都是一封一装,拆开即用,放久了效果不好,表面会有一层铁灰色……施老爷既然炼丹,肯定会有这种丹砂,想必是小少爷有些惊悸,青夫人便取些给他服用……咦,”

她尚未出言,杨恩便先道:“度这黄纸面积,料想两岁大的孩子,服剂不致于这样大罢?”

施丹青想了想,猜道:“放久了又不好,定是将剩余丹砂丢掉了。”

苏兰泽笑道:“施公子,辰砂金贵得很,虽不敢说等同黄金,可也差不了多少。施老爷虽然富豪,却也不至于如此浪费。”

杨恩摸摸自己指头,那上面已微染红迹,道:“久闻施老爷的丹室,讲究精致,郡中第一。施家惨案,颇多蹊跷,不如我们去丹室看看,或许得些线索。”

施家丹室,果然阔大华美;诸般炼煅工具,如瓷埚、石钵等一应俱全;靠墙一排檀木架,磊满各色书册,无非是些道家的《黄庭经》《太上感应篇》之类。苏兰泽却对那些丹石原料十分好奇,她本来精通医术,也识得这些东西,当下一一观看,不时啧啧赞叹,口中念叨那些丹石的名称,又感慨施文华在这炼丹之上,果然倾注极大心血,且所费不赀。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室中一只丹炉。碧砖砌就,腹大口小,呈规则的八角柱形,足足有两人多高,只怕三人还难以合围抱过来,看上去颇为雄伟。

丹炉之旁,立有一尊锃亮的铜人。铜人身约八尺,双手托盘,面目雄奇,体形魁伟,比那丹炉竟还高出一截。铸工甚是精致,一看便知出自于名匠之手。

更有趣的是,那金人发髻之上,竟安有一处小小金轮,轮上有槽,槽中牵过一根精钢细绳,两边从耳后垂下,宛若冕带,栩栩如生。

苏兰泽十分惊叹,又详细讲给杨恩听。

施丹青笑道:“据传汉武帝铸铜人于未央宫,夜托金盘,承接天降甘露,用以抟丹之用。家叔羡慕得紧,居然也花重金买得一个仿制品,虽是仿制,但做工精巧,所以价格也是不靡。”

杨恩听在耳中,又唤道:“兰泽。”

苏兰泽嗔道:“我正在看呢。”一边翻弄架上书册,又拿起一只瓷埚来细细查看。

王半江看在眼里,心头竟有些许安慰:“三眼捕神因公负伤,失去了两只眼睛。要知破案一事,眼力精准最是重要;若不是这苏姑娘在他的身边,代替他一一查看,他便有天大的神通,只怕也无力施为。”

施丹青却好奇道:“苏姑娘也懂炼丹?”

苏兰泽向埚内凝神看去,笑答道:“不太懂——这埚里是些什么?怪怪的颜色,好些晶状粉末,竟连我也认不出来,只怕是炼丹没用完的东西。施公子可认得出来么?”

施丹青微笑道:“家叔才精通这些,若依在下看来,只觉得炼丹红红绿绿,十分有趣,但毕竟是些无灵性的死物,叫人记不住,又如何长生?所以一向也不以为然。”

杨恩笑出声来,道:“施公子这话有趣!嘿嘿,生命固然脆弱如同朝露,但这有灵有性的血肉躯壳,岂是无灵无性的药石可以留得下来的?”

苏兰泽突然弯下腰去,从一旁书架上,拿起一本册子来,那书页已有些发黄,显然年代久远。

她回眸向着施丹青一笑,道:“尊叔生前,是否常看这本书册?”

施丹青见那封面上,贴有《太一玄经》字样,忙道:“正是家叔生前,刚刚得到的一本讲述丹方的经书——只不知苏姑娘怎么知道?”

苏兰泽笑道:“这书架旁便是躺椅,人躺在椅上,随手一拿,最方便拿到的,便是这本书册——由此可知,施老爷生前,是常常翻看的。”

外面匆匆进来个家丁,施礼道:“大公子,时近晌午,您吩咐的茶点都准备好了,就布在花厅,可要请几位过去?”

杨恩目“视”荷塘对面,久久不语。

王苏二人随之看去,但见对岸空中架有一木,上架滑轮,有皮带勒入轮槽之中,高高悬起一只木桶。远处有人拉动皮带,那桶便自荷塘中灌满清水,咿呀有声,一路缓缓滑入柳荫下的百花丛中去了。

苏兰泽赞道:“这打水的机关好精巧,省了力,又省了路。”

家丁得意道:“这是我家大公子几年前专为设计的,咱家的花儿匠可省了大力。”

杨恩嗯了一声,道:“这里风光甚好,满池的荷塘美色,料想一定有如图画。我倒想和兰泽在此饮茶清酌,也不用去别处。”

王半江放眼四周,果然一处大荷塘,荷莲茂盛,阵阵清香随风扑来。只是先前一心只看丹室,竟然没留意到。

施丹青笑道:“如此,在下便先安排些点心茶饭,二位稍候。”

言毕施一礼,先自去了。

王半江笑道:“杨大人好雅兴,临荷品茶,实是人生乐趣也!”

苏兰泽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向杨恩道:“这施丹青……”杨恩道:“他应是通晓炼丹术的,对不对?”

王半江吃了一惊,失声道:“他?你们……”

苏兰泽道:“不错。我说他‘如玉着赤,清奇飘逸’,以我看来,若非长期以各类丹药适实调养,断断不会有那样好的皮相;”她冷哼一声:“我进丹室来,故意作惊喜雀跃状,一一念出那些丹石之名,暗中却在观察他,但见我念到哪样,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相应的丹石上,共计十一种,他的目光毫不出错,哪里是外行人的样子?却还假装不懂得辰砂!还说自己对炼丹不以为然!”

杨恩沉吟片刻,道:“嗯,施丹青明明知道炼丹术,为何颇有避讳?”

苏兰泽哼道:“一定是心中有鬼!”

王半江见他二人合作默契,心中不禁更是钦佩,又疑惑道:“难道说施文华之死与他有关?不对,我们曾问过合府家丁,当晚施丹青并不在施府,令施文华身亡的又不是慢性毒药,难道他会预先下毒不成?何况施文华炼丹之人,对毒素十分敏感,日常碗筷器皿,俱是用白银打造,若当真毒下在饮食茶水之中,他岂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还有一奇——遍查内外,竟没发现是什么器皿盛的毒药,也不知这毒药是混于何样食物茶水之中。咳,便是属下先前怀疑青夫人下毒,其实也一样疑团重重。”

杨恩屈起手指,敲了敲腕上悬着的短笛,道:“不错……施丹青之事,或许另有隐衷,咱们先不去说他。只要找出青夫人和小少爷下落,一切当可迎刃而解。”

说话间,施丹青带了家丁,已是搬了茶点食盒过来。

出丹室,穿长廊,临荷塘地方有一处极阔的石台。施丹青命人置了桌椅,面向荷塘而坐。末了,又一一奉上精致香茗,茶香袅袅,混杂荷花香气,入口甚是爽怡。

苏兰泽见他行事落落大方,周到精细,不禁向王半江笑道:“施公子真是人才出众,施老爷在世时,定然十分喜欢。”

王半江道:“这是自然。施公子自小丧父失怙,与老夫人相依为命。但施老爷十分喜爱,照管周到得很。”

施丹青垂手而立,半晌,眼圈竟红了起来,道:“但盼各位大人能及早查知凶手,不叫叔父含冤于地下。”

旁边一个小僮忍不住插嘴道:“可那郑州听说被放了出来,我家老爷的仇何时能报?”

施丹青几乎与王半江同时斥道:“大胆!”苏兰泽却笑道:“施安,你这大胆的小厮,胡说些什么话,当心大板子打烂了你!”

小僮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施丹青又喝令他下去,那小僮咕嘟着嘴,果真托着茶盘走了。

施丹青再三致歉,这才退下。

眼见得他离去,王半江笑道:“这小僮好生胆大,竟敢当着我们指摘不是。只苏姑娘方才过来,怎的有那些功夫?况且如何进得施府?刚才还认得那小僮?这这……”

杨恩道:“是我回去后,感觉疑点甚多,那郑州也确似冤枉,所以叫她先来打探些消息——哦,乐神苏兰泽,既擅医道,也擅易容,区区一个施府,来往仆役众多,混在其中,有什么难处?”

王半江连口也张大得难以闭拢,苏兰泽见他滑稽,不禁抿嘴一笑,道:“些微易容之术,登不上大雅之堂,打探消息,却是足够了。”言毕从袖中取出那本《太一玄经》来,翻开数页,悄声道:“这上面我一一看过,原也是些谈道论术之说,只是有一行上,被人用指甲划了一道深印。下一页呢,又仿佛被人撕了去。”言毕拿起杨恩的手来,轻轻放在那一页上。

杨恩手指轻抚,确感觉到那里有一道深印,凝思道:“这一行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兰泽念道:“姹女婴儿,炉丹为引。这都是道家中的名词。”

忍不住扑噗一笑,道:“世人崇尚神仙,只要自己的身体不老不病。却不知真正的神仙,食云气,游四海,形态不拘,任意变化,哪会要这丑陋的躯壳?”

杨恩微笑道:“他们不是你,自然不懂。”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抚过,突然顿了顿,眉头不禁微微一蹙,道:“兰泽,你过来,仔细瞧瞧这道甲印。”

一边转头向王半江笑道:“王捕头,这现场你已看过一遍,料想也有些收获。我却要请教,王捕头看来,青夫人该是何时进入丹房?是在施老爷暴毙前,还是其后?”

他话语虽然客气,但毕竟是公门前辈,且又位高名重,名问请教,实为考查。王半江经他那温润的两道目光一扫,虽明知他不能视物,但背上竟沁出汗来,忙定一定神,在心里缓缓理清,不紧不慢道:

“依属下所见:青夫人的绣品放在桌边,说明她一直在此做活。可郑州却说,只有丹房中有灯光。说明青夫人出身寒门,爱惜灯油,想必是借着月光做事,只有子时,月光才洒落在这里。后来被施老爷叫入丹房,也应是在子时。但施老爷之暴毙,却是在寅卯之间,即子时之后。青夫人失踪在先,施老爷暴毙在后。只是,这相差将近两个小时,施老爷和青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施老爷系郑州所害,而青夫人又已逃走,试问郑州为何不跟青夫人一同离开,却又折回来害死施老爷?正因为有这一疑点,所以属下迟迟不肯定案,只同意将郑州关押。”

他原先已有此猜测,但并不敢肯定。此时见杨恩嘴角露出微笑,心知自己推断不虚,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苏兰泽抿嘴笑道:“你却也聪明。”

言毕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来,将其打开,赫然露出里面几块碎瓷来,道:“这是我先前易容入施府查探,在丹房外草丛里寻到的瓷片,原是酒杯来着,而且是雄黄酒的味道。自酒杯摔碎的位置来看,显然是被人从丹房里丢出去的。我拼了拼,见这酒杯竟有两只。”

她将丝帕重又包好,往王半江手里一塞,道:“施老爷深夜之中,在丹室中能与谁人共饮?家丁又未见外人入内,自然只能是青夫人了。”

杨恩以笛身敲了敲头,若有所思,徐徐道:“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青夫人母子进入丹室,再也没有出去。她们不知去向,施老爷却暴毙檐下。如果她们是被奸人所掳,施老爷应拼死相护,这房中也应有搏斗痕迹,或是呼救声传出。”

苏兰泽撇撇嘴,道:“这有什么难的,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曾出去过!”

杨恩微笑道:“若不曾出去,可去了哪里?”

他拿起腕上竹笛,轻轻在掌心敲打,边喃喃道:“上天?不能,瓦檐完好,再说妇人童子,又不是武林高手,怎么能纵高伏低?下地?呵呵,这地下如此坚硬,毫无痕迹。施丹青说这里有暗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半江此时已钦佩之至,连忙问道:“既非上天,又非入地,且没有暗道出入,难道她们化为了飞灰烟尘不成?”

他只是随口说出,但苏兰泽听到“飞灰烟尘”四字时,不由得眼睛一亮,但随即微微咬了咬唇,目光已投到那座丹炉之上。

杨恩目中闪过一抹怜悯之意,叹道:“不错。或许当真……化为了飞灰烟尘……”

王半江只觉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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