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花『完美版』
序
这是一面由整块纯净紫玉雕琢而成的圆镜。
紫镜的用材极是不凡,晶莹剔透,毫无半点瑕疵,置于暗处则会自然映出淡淡的紫光,若是触碰镜身则能感受到沉静之寒。轩辕神州虽大,惟独魔界最深处的楼兰之城才有这等紫晶寒玉,而这面镜子所用的,更是其中罕见至极的绝品。
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完美无缺的手,白皙似雪的肌肤,细腻修长的葱葱玉指,都是无可挑剔的天人之作,诸神似乎对这位女孩特别眷顾,给了她一双这么美丽的手,看着那优雅的手形和轻盈的姿态,谁都不会怀疑女孩子的容貌会与她的手一般动人。
女孩拈起了一根银针,将自己的指尖轻轻地刺了一下。
细小鲜红血珠立即从针尖涌了出来。
她捏着指尖,将血滴在了那面紫镜的中央。
当女孩的血和镜面发生接触的一刹那,镜子忽然有了反应。
它通体焕发出迷离的淡紫色光芒,镜面上以那滴血为中心逐渐朝四周扩散出浅浅的水纹,紫镜渐渐吸收了女孩的血,随后透过那层层水波,女孩的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影。
她睁大了眼,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最后镜中的人像变得清晰了——
那是一个相貌威武的男人。
一头散乱不羁的黑发,一张线条刚硬棱角分明的脸,浓眉如刀,虬须如戟,眉心间的奇特印记标明了他的身份。
这是一位天界的神仙。
天神吗?……
女孩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看得她的心砰砰直跳,过了好一阵子还面红耳赤。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奇异的金色眼瞳,神采奕奕让人不敢直视。
女孩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绝美的笑容,似乎对镜中人十分满意。
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吗?……
果然不愧是魔界的紫澜镜,第一眼望去,她便被他吸引了心神。
虽然他看起来凶凶的,可是,既然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那么他们便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了。
天上的老虎又如何?看你怎么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女孩冲着紫镜中的剽悍猛汉用力吐了吐舌头,快活地跑开了。
清风刮过,几片粉白色的花瓣带着一丝淡然的香气飘到了桌上。
一碰到桌面,花瓣便立即开始萎缩,同时绽放出美伦美幻的灵气,有一片花瓣被吹到了镜子上,轻轻地激起了一阵涟漪。
而那个男人的脸,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而紫澜镜也渐渐回复到了先前的沉默,继续静静地守侯着楼兰宫的禁地。
一万年来,它都一直被放置在此。
那个女孩,是将血滴在它身上的第七个人。
?1?
轩辕神州?魔界?枉死城。
又到了魔界娑罗花开的季节。
每年这个时候,整个魔界都沉浸在漫天飞舞的娑罗花瓣和淡淡的清香中。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个没有白昼之光,只有幽冥鬼火的世界,才会偶尔在一贯的凛冽中展现出罕有的温柔。
几片娑罗花瓣被风送进窗口,静静地落在她眼前。
一碰到那檀香木雕制成的案台,娑罗花很快便开始枯萎——魔界的娑罗花平时并不起眼,但绽开后一旦被风吹落枝头便是绝俗之物,随风而飘的娑罗花是最香最美的,而落地或碰到异物之时,便是它们寿命终结之际。
她凝视着那枯萎之后开始幻化为灵气的娑罗花,不禁有些惆怅失神。
转头望向窗外,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他躲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美丽的女人。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她是枉死城主的夫人鬼妃。
不过,他还知道除了鬼妃以外,她曾经有过另外一个名字。
“夫人?”
奴婢的轻唤传来,鬼妃愣怔片刻,移开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那具战袍上。
大魔匠神已经将这具战袍修理好了,但她发现其中有些布帛已经陈旧开裂,便命奴婢取来针线亲自缝补。以魔界最为坚硬的玄暗乌金锻造而成的战袍上创痕累累,每一处都记录着它曾经多么忠心地保护了自己的主人,摩挲着那些创痕,鬼妃的心不禁阵阵抽紧,这具战袍跟随它的主人出生入死无数次,若不是有它,恐怕……
万一这次它的主人遇到的是比以前更加强大的对手,万一对方能将这战袍一举击溃,那又该怎么办?虽然这战袍出自大魔匠神之手,可是能指望每次它都可以救下他的性命吗?
“呀……夫人!”奴婢轻轻地叫了起来。
鬼妃这才感到自己的指尖一疼,鲜红的血珠滚了下来,她将手指含在嘴里,淡淡开口道:
“不碍事。”
奴婢正想上前为夫人包扎,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侍从的通报声:
“老爷回来了!——”
鬼妃大喜过望,马上将被针刺伤的手藏进衣袖里,起身迎了上去。
“老爷!——”她低声叫道。
之后她整个人落入了有力的臂弯和一具宽阔的胸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双唇便被擒住,她有些意外,不过马上便用双手搂住那个男人粗厚的脖颈,更加热情地回应。两人全然不顾周围有那么多奴婢侍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缠绵热吻,仿佛已被分隔了数千年。
他冷冷地望着那个魁伟的巨人。
抱着鬼妃与她亲热的男人,自然只有枉死城主释魔帝。
能与释魔帝如此接近,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因为这魔神的出现,他能清晰地感到整个释魔宫都笼罩上主人强大的黑暗气息。
能够位列七大魔神之一,释魔帝果然名不虚传。
释魔帝放声大笑,震动的胸膛几乎快把鬼妃弹开,之后又眯着眼扫了扫身边,那群侍卫和奴婢赶紧退了下去,他这才冲着妻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尽管这和他那张粗犷得让人害怕的脸并不谐调,但是对鬼妃来说,为了释魔帝这温柔的笑,她宁愿去做任何事。
“恩,想我吗?”释魔帝将妻子横抱起来,大步朝宽敞的寝宫内走去。
若是往常,鬼妃自然会舍不得离开丈夫温暖的怀抱,不过此刻她却抬头望着释魔帝,小心而急切地问:
“释——楼兰之城……有什么消息?”
“哦,你说楼兰之城啊——没什么,恩……没什么,好得很。”释魔帝笑道,接着便将毛茸茸的大手急切地探入妻子胸前的衣襟,感受着那令人迷醉的柔软。
“当真?”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索取,鬼妃疑惑地望着她的丈夫。
“我几时有事瞒着你了。”释魔帝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女人就是爱胡思乱想。”见她不说话,他便浓眉一皱,“老婆啊,我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在一起了,难道一见面就得谈这些无趣的事吗?在楼兰之城无伤大人指派的美人我可是连碰都没碰,一心只想着快马加鞭赶回枉死城陪你呢……”
鬼妃没说话,只是扒开丈夫胸前的外袍,将手伸进去摸索着,软薄的内衫下是她丈夫那彪悍而充满阳刚气息的身躯,这具身躯总能令她意乱情迷——然而当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硬物时,鬼妃脸色却立即变了。
“你……”释魔帝瞪着她。
鬼妃后退了两步,举起了手中那个闪着幽黑之光的令牌。
“这是什么?”她冷冷地问。
释魔帝的表情看起来很恼怒,而鬼妃却也不怕他,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释魔帝做出让步,他垂下头,有些为难地交握着双手,半响之后才低声开口道:
“七天之后,魔界要出兵奇袭南天界虚灵山,抢夺镇山之宝紫霄灵珠。”
“然后呢?”鬼妃追问道。
“楼兰大人委派我率兵前往虚灵山。”释魔帝终于说出实情。
眼中射出湛然的精光,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所谓的“机密情报”并未空穴来风——想不到,还真给那家伙蒙上了。
鬼妃闭上了眼。
“……这次出兵有必胜的把握,夺取紫霄灵珠的具体计划已经交给楼兰大人亲自过目,绝对是万无一失——”见她如此,释魔帝又赶紧解释道,“南天司的修为是天界四方守护天神里最低的,以前我和他交过手,南天司的功力在我之下,就算是在天界动手,与南天司一战我至少也有六成胜算,而且还有魔界的超一流高手随行 ——鬼妃,这场仗有赢无输,也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鬼妃眼也不眨地将那乌金令牌随手一丢,释魔帝赶紧伸手接住,而她却长袖一拂,转身朝窗前走去。
“鬼妃!”释魔帝无可奈何地低吼了一声。
“你还想说什么?楼兰大人乌金令牌一下便再无回旋余地。”鬼妃望着窗外飞舞的娑罗花,头也不回地说,“这几天我会好好服侍你,七天之后你拿着令牌带兵上路便是。”
“你究竟要我怎么办?”释魔帝剁着脚,“你以为是我主动向楼兰大人请缨?你以为我不想呆在枉死城天天陪你?……你说得对,楼兰大人的乌金令牌已出,我除了领命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整个魔界里无人敢违抗楼兰大人的命令,我身为枉死城城主也是一样!”
“已经打了一万年,天魔两界谁也没有把谁消灭。”鬼妃伸手接住几片娑罗花瓣,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掌心幻化飞散,“我一个女人,自然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不过神魔之战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结?你们还要杀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真那么喜欢杀人么?”释魔帝气恼地盘腿坐在地上,也背对着她不再说话。
他知道鬼妃在生他的气,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楼兰大人将乌金令牌给了他,他能不接吗?
寝宫内的气氛沉闷起来,释魔帝突然心中有些懊悔,半个月没见,一回来却又这么大声地吼她,说来说去都是他的不该,正斟酌着开口说些什么,却感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战袍我已经替你补好了,你穿上试试,看看还有那里不妥。”鬼妃的声音低低柔柔地从他身后响起。
释魔帝抬头望着她。
“不是不想让我去的么?”虽然心中感动,可他的语气还是很凶恶。
“不补好战袍,难道眼看我的男人上战场去送死?”鬼妃在他肩头拧了一把。
这战袍……
该死。
释魔帝本来便魁梧如山,穿上战袍更是显得威风凛凛,鬼妃望着她的丈夫,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是不让你身先士卒去拼命,但是上了战场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倘若这身战袍保不了你的性命,我也只好认了。”
“放心放心!”释魔帝笑着搂住妻子连连亲了两口,“大魔匠神做的东西,除非是九大天神亲自动手,否则要坏也没那么容易!”
“万一这次你们的行动天界有所察觉,到时候大天神位的高手果真现身了呢?”
“你就别操那么多心啦!”释魔帝伤脑筋地望着她,“如此绝密的军事行动,天界的人又怎么可能得知……”说着他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起来。
“怎么了?”
“我好象闻到了一股血的气味。”释魔帝低声说。
“我刚才补战袍的时候不小心刺到手指。”鬼妃失笑道,“看把你紧张的!”
“还疼吗?”释魔帝执起妻子的手,心疼地望着她那葱葱玉指上的一个小红点,不由分说便含在嘴中吮了起来。
鬼妃只是含笑望着她的丈夫。
“七日之后我带兵出发,一完事就会立即赶回来!”释魔帝凶恶地瞪着妻子,粗声粗气地说,“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又像以前我出去打仗那样成天胡思乱想做些傻事,要是你有分毫差错,我一回来就把伺候你的奴婢侍卫全杀掉!”
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鬼妃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天界的人不好对付,别又弄得浑身都是伤——”
“既然是打仗,又怎会不受伤?”他笑道。
“你可知道看到你受伤我有多难受?”鬼妃柳眉轻蹙,“你这么粗枝大叶,叫我一个人在枉死城怎能心安?”
“若我死了,有你替我伤心难过,我也心满意足了。”释魔帝坏坏地笑着。
鬼妃一听便举起粉拳要打他,释魔帝哈哈大笑,脚尖轻轻点地,庞大的身躯轻飘如羽,在妻子的面前若即若离,鬼妃的动作不慢,两人的距离也不远,可她就是碰不到丈夫的衣袂。
然而释魔帝突然停了下来,鬼妃一个躲闪不及,撞到了丈夫的身上,他胸前的战铠撞到她的鼻尖,她埋怨地捶打着丈夫身上没有被铠甲覆盖的部位,不期然间却发现他一脸肃容。
“怎么?……”
释魔帝警觉地护住她。
他缓缓开口,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血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向自己腰侧上的血痕。
糟糕,藏不住了!
“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藏在我的释魔宫里?!”释魔帝大喝一声,“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光——
只听一声巨响,释魔帝的寝宫内如同天雷降临!
白光之中却又见一束黑蛇般的紫电闪动——
血光迸出。
释魔帝一手护着鬼妃,另一手五指张开,掌心中一个耀眼的白色光球不时地散发出雷光。在他身后,寝宫被轰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疾风携着缤纷的娑罗花瓣一涌而入,花瓣碰到寝宫内的摆设,接触到了释魔帝的身躯,都纷纷化为灵气消散,一时寝宫内星芒点点,煞是美艳。
鬼妃紧张地注视着释魔帝的那只手,眼中全是惊怒,但他总算没有大碍,鬼妃冷哼一声,盯着前方某处,脸上现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她的左手上沾着血丝,一片娑罗花瓣被血沾在了她的手背上,便立即开始吸食鲜血,当原本粉白的花瓣吸饱了鲜血变成紫红色之后才开始幻化——鲜血能够延长娑罗花的生命,尽管吸了鲜血也是终归一死,但至少能令它的美丽再多保留片刻。
释魔帝五指一合,那个闪着霹雳的光球便化为乌有,但从他那只弥漫着白烟和焦味的手掌来看,刚才硬接下对方的那一击虽然身形未动,但却并不轻松,他身后的大洞便是被那一击的余势所开。
“一出招便能废我一臂,看来是少有的高手。”右手不能再用,释魔帝却并不太在意,一双锐利的眼中精光湛然,“你用的是九重圣天之雷,在天界也该是名列战神位的天神——你究竟是谁?胆敢独自一人前来魔界行刺我?”
寝宫中有一处娑罗花幻化的速度总比其他的要缓慢,嗜血的娑罗花已经替释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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