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
听到这话那大汉也不客气,直接迈步朝大堂里走去,两个守卫被他撞了个趔趄,虽然心中恼火,嘴上却也不敢擅自妄言。
大堂内众人见到这大汉,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各有心事。
朱雀仙子只感到全身一松,好似心头一块大石落下,一反刚才的冷漠淡然,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朱唇微启,好几次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来的人不是他。
那大汉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天神的气息,看起来确实是魔界的人。
然而澈儿却几乎当场晕了过去。
她当然能认出那个人是魑鬼。
但为什么他的手里会托着两个木匣?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她的脸色便一阵惨白。
该不会……魑鬼真的如她所梦见的那样,砍下了释大叔的人头来换她,又拿白大哥的人头打算保护他们平安离开?
她不要这样!
释大叔就好象对亲生女儿一样疼她,白大哥……白大哥更是她喜欢上的人,她不想让他们为了自己而送命啊!!
不过……她的梦也未必全部都会一丝不差地应验,先前在白虎居做的那个梦里,就跟现在一样发生在南天大殿,同样的情形,但仍有差别——南天司并没有躲藏在屏障之后,也没有人破门而入来救她……那么,是不是昨晚的那个梦也会有所不同?
可是,魑鬼已经来了,而且手里还有两个木匣——她能怎么想?
澈儿的嘴唇被咬得发白,紧紧地盯着魑鬼。
魑鬼,如果你真的砍下了白大哥的人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大堂内一片寂静,惟有青龙鼾声大作。
见到南天司,魑鬼微微一怔,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我们好象在哪里见过?”南天司微微一笑,“是在白虎居,对吗?”
魑鬼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说: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快把公主放了。”
“难得能在这里小聚,也算是有缘,这么着急做什么?”南天司对旁边的侍者说,“还不赶快为使者大人设席接风?”
侍者们正欲忙碌,魑鬼又道:
“南天司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有命在身,务必要将公主平安送回魔界,还请大人见谅。”
“也好。”南天司遣退了侍者,“既然使者大人这样说,楼兰公主又归心似箭,那我也不能不识抬举——何不打开木匣,让大家都看看?”
魑鬼单膝着地,将两个木匣并排着摆放在地上。
“我有一事感到好奇——为什么使者大人带来了两个匣子呢?”南天司问,“莫非,枉死城主的首级有两个?”
“南天司大人和释魔帝交手数次,这话倒问得奇怪。”魑鬼说着,伸手便去揭其中一个木匣的盖子。
澈儿不敢去看,可却又不得不看。
盖子掀开一条缝隙,顿时一股黑气腾起。
所有人都禁不住引颈张望,想要看个究竟,但那盒子里黑气腾腾,什么也看不清。
魑鬼将手伸进木匣中,猛地提出了一颗人头!
澈儿吓得惊叫一声,捂住双眼别开脸。
朱雀虽然刚刚松了口气,但亲眼看到了那个人头,还是不禁一阵心惊肉跳。
从刚才南天司和那魔界使者之间的交谈中已经依稀弄清楚了大概的玄武也是一脸惊愕——
那果然是释魔帝的人头!!
他的头发被魑鬼揪在手里,脸色凄厉狰狞,鼻息如雷,一双铜铃般的魔眼里布满血丝,居然还在转动!——释魔帝用怨恨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最后死死地盯着南天司,脸上全是深深的憎恶和不甘……
他分明还是活着的!
楼兰无伤真的拿枉死城主的人头来换自己的女儿!
南天司连连点头,面有得色。
他动了动手指,立即有侍者捧着一个碧玉宝盘朝魑鬼走去。
“烦请使者大人将释魔帝的首级放在那碧玉宝盘当中。”南天司微笑道。
魑鬼望向那宝盘,只觉得雍容华贵,灵气逼人,一见便知不是凡物,若把释魔帝的首级放上去,必定会立即被牢牢封印。
光是将神魔的首级砍下来是远远不够的,功力深厚的神魔随时都可以恢复原形,然而一旦他们的首级被封印,则意味着会彻底失去自由。不过就算释魔帝突然现出本尊,凭他在天界的那三成功力对南天司也不能构成威胁,况且大堂内还有三大高手在场,而南天司手里还有最终王牌。
不过南天司依然不会冒任何风险,只有看着魑鬼将释魔帝的人头放进那碧玉宝盘之后他才会真正心安。
“我已展示了释魔帝的首级,南天司大人也该让我验明公主的身份才是。”魑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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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信不过我?”南天司笑道,“也罢,你想如何验明身份?”
魑鬼的手中出现了一根造型奇特的木杖。
“这是公主使用的娑罗木杖,只要公主将它握在手中即可。”
南天司转向澈儿。
“你去接那木杖,但绝不可离开我座前一丈。”
澈儿僵直地走下台阶,魑鬼一挥手,将娑罗木杖平平送出,澈儿双手接过,顿时一片纷飞的娑罗花瓣将她的身体包围,一时间她的身影竟被花瓣遮盖。
“你在耍花招?!”南天司起身怒道。
他话音刚落,娑罗花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澈儿握着娑罗木,依然站在原地。
“只是娑罗木杖认出了主人而已,南天司大人不必慌张。”魑鬼淡道。
南天司自觉丢脸,冷哼一声,拂袖重新落座。
澈儿盯着魑鬼,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她还是失望了。
“既然公主身份不假,那就把释魔帝的首级放进宝盘里吧。”南天司冷冷地说。
“在这之前,在下有话要说。”魑鬼平静地说。
南天司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我若交出了释魔帝的人头,南天司可以保证公主和在下能够安然离开南天界么?”
“那是自然。”
“何以为凭?”
“什么意思?”
魑鬼缓缓抬起头来。
“南天大殿门口有上千神兵,大堂内除了南天司大人外,还有青龙、玄武和朱雀三位高手,以在下低微的功力,绝对抵挡不住任何一位,只怕是我一交出释魔帝的首级,南天司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将公主和在下重新拿住。”
南天司哈哈大笑,之后又浓眉一竖。
“怎么,我南天司就这样没有信用么?说好以枉死城主的首级交换楼兰公主,若我言而无信,岂不是在天魔两界之间沦为笑柄!”
朱雀的唇角浮出一抹笑容。
卑鄙阴险之徒,还有什么信用可言!澈儿心里暗骂。
“兵不厌诈,凡事多加小心,自留退路,不是坏事。”魑鬼沉声道,“在下并无置疑南天司大人之心,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澈儿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种奇特的感觉从一开始见到魑鬼便已隐约在她心头纠缠,现在这感觉倒是更强烈了,可她又说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继续盯着魑鬼,似乎想要把他看个通通透透。
“那依使者大人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在下将释魔帝首级交出,若南天司大人能够保证公主和在下能够安全离开天界,并且在回到魔界的路上不派人加以堵截,在下愿意再以一物相赠。”魑鬼道。
“哦?那是什么?”南天司颇有兴趣,金瞳不住地打量着另外那只木匣子。
事实上,所有人从一开始都在猜,这只匣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魑鬼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是另一个人头。”
澈儿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谁的人头?”南天司面上略带诧色,语气中还带有一点莫名的兴奋。
“魔主楼兰无伤大人和南天司大人都很想要的人头。”魑鬼说。
“魑鬼!”澈儿失声尖叫!
“公主有什么吩咐?”魑鬼恭敬地垂下头。
“我爹想要的人头?!……你——”她的眼中爆发出震怒和绝望,“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的呀!……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想不到她的梦竟真的成了现实!
她永远不会原谅魑鬼,她不会放过他——她也不会原谅她爹,他以后休想再让她和他说一句话!!
“为了报答公主在枉死城救命之恩,以及公主对他的浓浓情意,以自己的首级换取公主平安无恙,是他唯一所能做到的事……”魑鬼像是没有察觉到澈儿心碎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说。
然而他的话却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恐慌。
朱雀仙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过度激烈的动作打翻了令案台震动了一下,被打翻的酒盏滚落在地,大堂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你——你把话说清楚!……这,这匣子里装着的究竟是谁的人头?!”朱雀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起初的冷静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惶失措。
魑鬼微微启唇——
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大堂里一时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那自然是白虎星君的人头了。”
朱雀仙子脚下一软,当场瘫倒在地上。
澈儿突然厉声尖笑!
那笑声犹如鬼啸一般凄厉,若不是亲眼所看,亲耳所闻,谁能想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竟然会笑得这般撕心裂肺?
之后她收起笑容,伸手指着魑鬼,锐利的目光像是要从他身上活活剜下几块肉一样。
“你现在马上带着白大哥和释大叔的人头给我滚!”她咬牙切齿,“把他们的人头还回去,我不要他们用人头来换我,我宁愿被囚禁在天界!你去告诉我爹,他一日不放过白大哥,我一日不回魔界!”
“魔主大人不会让公主就这样被囚禁在天界——”魑鬼刚要说话又被她打断。
“不要他多管闲事!……反正楼兰宫和南天大殿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囚牢!”
“楼兰公主。”
南天司的声音冷冷地从她身后传来。
“就算没区别,但这里毕竟是南天大殿,不是楼兰宫——另外,请楼兰公主不要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才好。”
澈儿转过脸冲着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公主的仪态?见鬼去吧!
“你区区一个南天司,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小人得志,贻笑大方,凭什么一手遮天?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有一天会被天谴,我们走着瞧便是。”
“天谴?”南天司哈哈大笑,“我哪里做得不对该被天谴?天魔两界势不两立,我利用魔界公主除掉了枉死城的劲敌,又清理了门户消灭了和魔界暗中勾结的叛徒,有功无过,什么叫多行不义?真是笑话!”
接着他话锋一转,“倒是你这公主,这几天我让你住在赤霞宫,嘱咐朱雀仙子好生对待,想不到你不知好歹,身为阶下囚还竟然在南天大殿口出狂言。刚才还说要与令尊划清界限,现在却又把他抬出来狐假虎威,你爹是魔界至尊,和东皇太一大人平起平坐是没错,可你呢?动不动就仗着父辈的名号作威作福,真不知道是谁没资格跟谁说话!”
澈儿为之气结,盛怒之下却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见南天司振振有辞一脸得意的样子,她简直恨不得冲上前把他撕成碎片。
“南天司,我记得我们之间有过约定的。”朱雀仙子忽然开口道。
“对,确实有过约定。”南天司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履行约定的结果?”朱雀仙子冷笑道。
南天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答应你不杀他,可谁让他不自量力,连魔界的人也得罪了呢?”
“那好,我问你——”朱雀仙子问,“这颗人头你收是不收?”
“凭白送上门的大礼,我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南天司微笑道,“我们的约定里似乎没提到我不能收下他的人头这一条吧?”
“你——”
“为了娶你我才做出让步不去杀他,可现在既然有人替我动手,我自然也不会阻止。”南天司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白虎星君活在世上一天我便一日不能高枕无忧,眼下既能不违背约定娶你为妻,又能拔掉这个眼中钉岂不是两全其美?这样一来我安心,你死心,大家都好做人。”
说完不再理会朱雀仙子,径自对魑鬼点了点头道:
“那就这么办吧,你把释魔帝的人头留下,我把楼兰公主交给你,之后我撤掉殿外神军让你们走,在离开天界之前将白虎星君的人头留下——不过可别玩什么花招才好,我这个人不喜欢惊喜。”
魑鬼朝南天司微微一颔首,之后一手挟着木匣,一手提着释魔帝的人头,缓缓朝澈儿走去。
就在这时,澈儿忽然看到——
释魔帝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是在对她笑!
这笑容……
这种温和、淳朴、忠诚而又让人心安的笑容,突然令她想起了一个人。
但她又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魑鬼。
联想起刚才心里那种奇特的感觉,澈儿的心里突然迸出了一点火花。
这其中有问题!
这令她当即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振奋,虽然她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却有了一线希望——也许,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或是其他人所看到所想到的那样,说不定会有转机!
魑鬼将娑罗木杖给了她,是不是也在传递某种信息?
澈儿的心开始加速跳动,她紧紧地攥着木杖,两眼死死地盯着魑鬼的脚步,他每朝她前进一步,她的心跳便加快一拍,但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或者这是她不愿意接受现实而胡思乱想出来的?……
大家听到了打呵欠的声音。
原来青龙已经醒了。
一旁的小童赶紧奉上水盆、绢布和口杯,他慢条斯理地洗漱了一番,睡眼惺忪地朝四周张望,一脸茫然。
“我说,那位使者,何不打开木匣,也让大家看清楚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他似乎已经弄清楚了状况,懒洋洋地说,“白虎星君的人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
魑鬼笑道:
“原来青龙大人不曾真正睡着。”
“就算睡得再死,你们这么大呼小叫地嚷嚷,谁也会被吵醒。”青龙抱怨着,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拨着杯中的茶叶,“南天司大人也忒粗心了,万一人家拿个空匣子蒙混过关,到了虚灵山脚再强行突围……”
“青龙大人,你这话说得可就太不给面子了。”魑鬼脸色一冷,“匣子里的天界气息在座各位都能感受出来,青龙大人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从什么地方抓来一个倒霉的天神,把他的头砍下来放进匣子里……”青龙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