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中有一处娑罗花幻化的速度总比其他的要缓慢,嗜血的娑罗花已经替释魔帝点明了那刺客的藏身之处,他不动声色,只是积蓄魔力打算伺机出手。
一个高大的黑影在风中闪现,释魔帝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慑人的金瞳。
使用九重圣天之雷、天界中名列战神位、拥有一双罕有金瞳的天神……释魔帝飞快地寻思着,突然他微微一怔,问道:
“是南天司派你来的?”
那金瞳大汉并没答话。
“想不到他竟打算先下手为强。”释魔帝淡笑一声,“只是以你的功力便指望能杀我,南天司也未免太小看释魔帝了。”
见他还是默不作声,释魔帝又道:
“刺杀七大魔神,已是死罪,恐怕你刚才也听到了我的话,留你不得——”他顿了顿,让鬼妃退到一边。
“你出手吧。”
金瞳大汉不动声色,突然整个人化为一束黑色闪电直取释魔帝!
两人顷刻之间已过数十招,如同飞星追月,一旁的鬼妃几乎看不清两人的身形手法,那金瞳大汉攻势极为凌厉,然而无论如何却也无法逼迫释魔帝的双脚离开原地,自然更是无法杀他。释魔帝以单臂招架双手双脚,却仍显得游刃有余——金瞳大汉的修为绝对不低,魔界对于战神位以上的天神都相当忌惮,但他现在面对的却是魔界至尊楼兰无伤座前六大魔神之一,名列大天魔位的释魔帝,这实力的差距显然不只是两三万年功力而已。
见失去先机再想要伤释魔帝已是太难,那大汉突然姿势一变,突然全身白光一闪,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振动,凌厉如刀的气流刮得脸皮阵阵抽痛,见那大汉白光护体,全身犹如镀上了一层白银,衣襟和肌肤流光溢彩,宛若一尊银像。
“老婆小心!!——”释魔帝惊得大吼一声。
金石相击所激起的锐鸣不绝于耳,突然无数白光从寝宫的地面破土而出直刺房顶!
释魔帝一心记挂着鬼妃,自己一个躲闪不及被一束白光击中了胸口,他喉咙一甜吐了口鲜血,庞大的身躯跌倒在地,然而另一束白光又刺穿了他已受伤的左臂。
“释!——”
待白光褪尽,寝宫内已经面目全非,仿佛有无数把宝剑捅破了地面将其贯穿,这不是凡铁,也不是银,而是来自天界的“白金”,光亮胜银,削铁如泥,这些白金支柱的棱角锋利如刀,哪怕是被轻轻碰到,也会被割得四分五裂。释魔帝的手臂被刺穿,整个人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过他倒对此不以为意,当他看到鬼妃安然无恙时便松了口气。而那全身银光闪烁的大汉正朝他走来,释魔帝一手抓住那白金棱想要将其折断,但却只能将其微微拗弯,他的肉掌被划得鲜血淋漓,还是无济于事。
“不愧是天界的高手……”释魔帝笑了一下,“不但能使用雷系法术,还身怀金系绝技……难怪南天司会对你如此信任,派你只身前来杀我。”
听到他的话,大汉倒是微微一愣,皱起的眉头产生了金属的光泽。他举起右手,噌的一声,他的整支前臂竟变成了一把棱角分明的剑,而手指也成了五把明晃晃的利刀。
“拿下你的人头,我便可以回去交差了。”大汉冷冷地说。
紧接着他肩膀一动,右臂猛地伸长三倍直取释魔帝的咽喉!
然而释魔帝却大笑一声,右手一挥砍断了自己的左臂,整个人带着一条飞舞的血蛇沿着那大汉利剑般的右手朝他扑去,大汉只觉得眼前黑影一动,释魔帝的脸已出现在了他面前。
“想取我人头,光凭这两下子还不够——”
轰的一声,释魔帝一掌拍在金瞳大汉的胸前。
大汉神色骤变,虽然释魔帝来势太快,但他还是有了自保的举措,释魔帝的手掌和他的胸膛接触的地方迸出白光,大汉的胸腹表面立即金化,形成了一层坚固的白金战铠。然而释魔帝冷哼一声,掌上再度发力,只见一股黑气之下,那大汉的胸前当场出现了裂纹!
赢了!鬼妃心中暗喜。
白金战铠被轰成碎片,释魔帝掌中发出的黑气透体而出,金瞳大汉喷出一口鲜血,看来受伤不轻,但他竟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把抓住释魔帝的手臂将他抱住,张嘴吐出一颗火红的宝珠!
“你怎么会有烈火神珠?!”释魔帝大吃一惊。
烈火神珠焕发出妖异的光彩,整个寝宫都沉浸在一片血红之中。
鬼妃惊叫一声,肩膀一动,整条左臂便化为一束紫电朝那金瞳巨人的脖颈抓去,她的手臂竟然比她的身影长出数倍,看起来就像一条迅猛如雷的怪蛇。
感到耳边阴风阵阵,金瞳巨人当下急闪,但他白金战铠已破,鬼妃的五指像利刀一样割开了他的肩膀,顿时血雾暴起,那巨人闷哼一声,再想要用烈火神珠去对付释魔帝,却已经来不及了。
烈火神珠被他毁掉,释魔帝的寝宫内当场被火海吞噬,但因为鬼妃出手,释魔帝已有准备,他闪身来到妻子身边,以黑暗魔力保护她不被天火侵害。
烈火神珠的威力果然惊人,连先前金瞳大汉发动的白金棱都在高温下渐渐熔化。周围一片鲜红,估计半个释魔宫都已被化为乌有。
待火光消散,那金瞳大汉也没了踪影。
似乎并没意识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剧战,风儿还是不紧不慢地带着娑罗花瓣四散飘飞,随后闻讯而来的侍卫一见释魔宫成了这个样子全都吓傻了,个个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还跪在这里干什么?立即封闭城门,宣布全城戒备。”释魔帝下令,“决不能让这个刺客逃出枉死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亮以前若不能把这事解决,你们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那群侍卫赶紧满头大汗地跑了出去。
“释……你的伤……”
“我没事。”释魔帝不以为意,却一个劲地盯着他的妻子看。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没事便好了。”他吁了口气,“不过……恐怕这件铠甲得再拿去让大魔匠神修修才行了。”
鬼妃望向他身上的战铠,只见胸前的护心镜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还有些凹陷。
“被那刺客的白金棱撞到的。”释魔帝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还不禁心有余悸,要不是鬼妃让他试穿铠甲,恐怕他非得被当胸捅出个大窟窿不可。
“这刺客功力高深,雷系和金系法术都出神入化,得快些逮住他才是。”鬼妃道。
“我以为你还会开口替他求情的。”释魔帝笑道,“每个到枉死城来的刺客你都会替他们求情,怎么,这次要破例了吗?”
“就算我开口求情,这次老爷也不可能放他走的。”鬼妃摇了摇头。
“说得也是。”释魔帝点了点头。
既然是南天司的人,那便绝不能放过。
刺杀事小,泄密事大,倘若七天之后的虚灵山突袭因此功败垂成,那他可就得提着自己的人头去见楼兰无伤大人了。
枉死城虽大,但要抓住一个来自天界的刺客也不是难事,况且那金瞳大汉当胸挨了他一掌必然身负重伤,想来是插翅难逃……
只是有两件事释魔帝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这刺客身手不凡,但若非释魔帝顾及爱妻而分神,他也难以得手。战神位的天神和大天魔位的魔神交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南天司为什么还要派那金瞳大汉孤身一人到枉死城来行刺?
另外,那金瞳大汉属金系,还会用雷系法术,但手里又怎么会有炎系宝物烈火神珠?
据说这烈火神珠是南天界朱雀部族的至宝,只有部族首领才有资格传承……莫非,这是南天司给他的,打算万不得已便毁掉宝珠务必要刺杀成功?
想到金瞳大汉出手前的古怪表情,释魔帝更是感到有些蹊跷,他和鬼妃对视了一眼,又传人进来。
“抓住那刺客后,留他一条性命,把他绑来见我,明白了吗?”
砰——
破旧的庙门被踢开,顿时一阵夹着花香的风窜了进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进神庙,他靠在布满尘土的墙边,又用脚将门合上,之后踉踉跄跄地朝庙里走去。
这座神庙内部十分宽敞,但看起来已被弃置很久,唯一保存完好的恐怕便是神庙中央的那座巨大的塑像,那人在经过那尊塑像时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之后来到塑像后面一坐便不再起来了。
伴随着低浊而急促的喘息,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个壮硕的男人看起来受伤不轻,肩上的那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恐怕还不是令他元气大伤的原因,他捂着胸口,正打算运功疗伤,突然全身一颤,张嘴便吐了一口鲜血。
……释魔帝实在厉害,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竟打得他差点形神俱灭,仓促之间发动的白金战铠竟完全挡不住释魔帝的暗黑之力。就连在和他交手之前解决掉的那个侍卫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最终被他制住,但是却也被那侍卫的剑划出一条不浅的伤口——所以释魔帝才能在风中闻到血的腥味——枉死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对天界有威胁的决不仅仅是释魔帝一个人,而枉死城只是魔界七大主城之一,魔界里有多少顶级高手简直无法臆测。
强忍着体内气血翻涌,他紧紧地攥着地上的石块,只听咔嚓一声石块成了粉末,他十指插进地面,牙关紧闭,从鼻孔和嘴角淌下的鲜血将脸上如针的虬须和胸前的衣襟都浸透了。
通常的闭气运功对释魔帝这一掌完全无用,只能以宝物相助使用天神续命术,然而此时他却又万万不能这样做——一旦使用雷音石引动神力必定逃不过释魔帝的感应,况且现在身边又无人护法,在使用天神续命术时一旦被人发现进而受到滋扰,那可就连昆仑药神也救不了自己的命了,枉死城肯定正在到处搜索那个受伤的刺客,他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就这样呆在这个神庙里不动吗?若这样能撑过去还好,万一不及时自救伤重而亡了呢?虽然飘飞的娑罗花已将他留下的血迹吸走,但释魔帝的人肯定早晚会搜到这里,一想到此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若不是那颗烈火神珠,只怕刚才他就已经死在释魔宫里了。
……
突然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会不会躲在蚩尤庙里?”
“胡乱闯进去,蚩尤爷爷会不会……”
“咱们是去抓人的,这个刺客一日不除枉死城便一日不得安宁,若是蚩尤爷爷替魔界着想,自然是不会怪罪的吧……”
“对啊,先进去看看再说——大不了搜完了再给蚩尤爷爷多磕几个头便是啦!”
听着外面的对话,他心里暗暗叫糟,此刻他全身乏力,连站都站不起来,哪还有力气与人打斗?一出手便会立即暴露行踪,引来其他高手势必得束手就擒——
吱呀——
庙门被推开了,他听见了纷乱的脚步声。
他把心一横,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只见一阵白光闪动,他竟将自己的左眼取出!
他用剩下的一目凝视着掌心中那颗不时迸射出雷光,灵气逼人晶莹剔透的圆润宝石,将它放进了地上刚才被他用手指抓出的凹痕中,之后又飞快地用泥土将其掩埋。
事到如今,惟有如此了。
释魔帝那一掌若是拍在他的头上,只怕这雷音石会被当场震碎,眼下虽然他气若游丝,但总算这凝聚着自己八万年功力的宝物还保留了下来。
藏起雷音石,就算自己的肉身被毁,也不至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地步,若当真天无绝人之路,假以时日还是能够复原的——不过在这千年之中他的雷音石被人发现那又自然另当别论,可现在他已想不了这么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个女孩的声音——
清脆、悦耳,犹如夜莺的啼叫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多听上几句。
“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女孩的声音里带着许些好奇。
“啊……啊……你……你是……”那些人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难道你们城主没收到消息,得知本小姐正在枉死城里游玩吗?”
只听到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似乎一大群人都跪在了地上。
“不知大小姐大架光临枉死城,属下罪该万死!”其中一个人惶恐地说,听起来应该是那群人的首领。
“免了免了。”那女孩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枉死城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唉呀,别绕弯子了好不好?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什么事比我到枉死城来还要了不得?”
“是!是!大小姐说得是——刚才有天界刺客潜入释魔宫意图行刺……”
“释大叔挂了没有?”那女孩倒是口无遮拦。
“挂?……”
“就是他被那个刺客杀死了没有!”女孩没好气地叫道。
“没……没挂!托大小姐的福,没挂没挂!”
“既然释大叔没挂,那你们在这里瞎忙乎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那刺客好生狡猾,眼下正藏在枉死城中某处,释大人命属下带人搜查全城——大小姐,刺客尚未缉拿,枉死城恐怕不太安全,就让属下派人护送大小姐去释魔宫吧。”
“唏,本小姐是什么人,还用得着怕那什么劳什子刺客么?”那女孩哼了一声,“倒是你们这些家伙,扰了本小姐游蚩尤庙的兴致,你们说该怎么办?”
这女孩……在那群人闯进蚩尤庙前便已来了?
是在他之前还是之后?
若是之前,为什么刚进蚩尤庙的时候他会全无察觉?若是之后,则更没有道理——她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遛进来的?……那人叫她“大小姐”,而她还没大没小地叫释魔帝“大叔”,想来身份不凡?
“请大小姐恕罪!……属下奉命搜查刺客,真的不知道大小姐在此啊。”
“就算不知道本小姐在此,擅闯蚩尤庙也一样无礼。”女孩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是存心和这群卫兵过不去似的,“这座庙虽然已经破败万年,但好歹也是蚩尤爷爷的庙,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
“大小姐说得是。”
“我在这里呆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什么刺客,你们先退下吧。”女孩架势倒是满足。
“既然大小姐这样说,属下就先行告退,去别处搜寻了——只是这刺客未被擒获,枉死城终究不太安全,还请大小姐游完庙后尽快到释魔宫去……”
“知道了知道了,真罗嗦,你们快走吧。”
一阵盔甲碰撞声,神庙里逐渐恢复了宁静。
这女孩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