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从原地出发,约莫飞了一个时辰后,葫芦突然向上越起,破云而出,小瞳和翼皆抬手去挡猛然刺眼的阳光。
霞光里,刘挚扬起下巴微笑,轻快道,“到了,这便是流因剑派的内院。”
云层之间矗立着几座小山峰,彩虹桥横越其间,亦真亦幻,仿佛苍茫大海中的几座仙岛,而最高的那座又耸立入云,望不见顶,遥看有顶天立地的震撼之感。
小瞳和翼同时“哇”了一声,不远处一女弟子御剑飞来,水蓝色衣裙飘逸却不掩不住飒爽英姿,奔月也不禁“嘎”了一声。
那女弟子略施礼,道,“仙人回来的正是时候,沈真人和秦真人正在风雨堂等着诸位。”
“呵,连秦师伯也在么,”刘挚衣袖轻挥,调转方向,“那就先带你们去秦真人的巽海峰开开眼界吧!”
流因剑派由九座山峰组成,主峰为轩辕峰,位中,顶峰直入云间,有伏魔殿,轩辕殿,比武场,试炼之地,封印之顶。其余八座山峰分别由九圣分管,唯一没峰的是排行七的天算古真人,常年住在主峰的后山上。
巽海峰位于主峰东南,峰主是排二的秦御风。遥看,云海掀起层层浪涛,簇拥着峰上数座殿堂,巍峨大气。
“风雨堂是秦真人的修真之地。你们可知道流因九圣的名讳么?”刘挚带着他们往山上走。
“刘因九!”小瞳抢答。
“……”
奔月已经对此见怪不怪,嘲笑道,“照你这么说,齐天大圣就该叫齐天大嘎?”
翼也笑着接道,“莫邪上仙姓莫,王母娘娘姓王!”
“流因九圣有九人,九人!”刘挚听不下去,怕他们在师父面前失礼,便只好逐一介绍,“咳,之前我已说过,九圣的仙术各有专攻,孔真人乃主修体术,强化身体机能与反应;秦真人修剑术,岑真人的五行术,以防御和封印术为主;其次就是我师父沈一刀,主修召唤术;接下来是井真人的幻术,需要极高的天份;再来是修炼丹术的陆真人和天算古真人;言灵付真人的乐器可真是厉害,她也是九圣中唯一的女子。最后,是你师父智鹤,擅长御物术,是九圣中年纪最轻的,据说曾是莫邪上仙最偏爱的徒弟……”
小瞳她们听得入迷,都忘了提问,走着,就到了风雨堂。她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建筑,看得她脖子差点仰断。
高高的门梁上挂着巨大的牌匾,“斩妖伏魔”四个字金光灿灿,好不气派!
大殿之上坐着两人,皆是白衣,只正襟坐在白玉椅上,便透出不可冒犯的神圣感。正位的道长眉目英挺,神情肃然,目光遥遥望向他们,仿佛能洞穿一切。另一位留着小胡子的道长倒是目藏笑意,看来亲切几分。
刘挚先行礼道,“师父,秦师伯!这是新入剑派的程九瞳和翼。”
秦御风皱眉,目光扫过小瞳,在翼身上略停,“翼,你姓什么?”
“回仙师,我自小流浪,无姓氏。”翼低头回答。
秦御风掐指一算,“既然与流因有缘,又是刘挚将你救下,你以后便姓刘吧。”
小瞳一脸“我说对了吧”的表情,跟奔月挤眉弄眼。
翼跪在地上道,“多谢仙师。”
“起来说话,流因没这些规矩。”
“我以前在街上乞讨,惯了……”
“那便从此改了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除了父母,无须再跪他人了。”
翼这才起身,点头应下。
“仙师,您忘了拜天地的时候也得跪啊!”小瞳小声提醒。
秦御风脸色微沉,“贫道秦御风,叫秦真人即可。”
刘挚心里嘀咕,秦真人果然还是嫌他们没规矩,便趁机解释道,“之前跟你们说过,修仙有九层境界,前三层为筑基,外院弟子都在这一阶段,以师兄妹相称,或者称道名即可。四到六层的称仙人,七层以上称真人,你们刚来,日后慢慢学。”
小瞳最怕记这些,犯难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几层?”
奔月看不下去她在大殿上丢人,嗄道,“这儿除了流因九圣要称真人,其它的只分两种,会飞的叫仙人,不会飞的叫师兄!笨蛋!”
“噢~”小瞳顿悟。
这里除了翼和小瞳,其他人都只闻鸭叫,然后,那丫头对着鸭子露出赞美的目光。
“贫道沈一刀,”小胡子道长笑道,“你就是智鹤师弟收的小弟子么?还真是活泼。”
秦御风听到智鹤的名字脸色不觉又黯了几分,问,“程久瞳,年方几何?”
小瞳开心地背答案,“腊月里就十,不对,十一啦!”
沈一刀咂咂嘴道,“已经十一了啊,看来却不像呢。”
“我爹说我心眼儿多,给压得!”
众:你爹真的想太多了。
沈一刀笑容更盛,“小瞳,做我沈真人的徒弟可好?”
“你会飞么?”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
“会倒是会,不过贫道不常出门。”
“那你能教我么?”
“好啊,你现在就想学?”
“真的?!我想学,越快越好!”
沈一刀捏捏他的山羊胡子,“修行靠自身,你瞧这风雨堂前的阶梯了么?那底下有块平地,你先从最下面的台阶上往下跳,然后再站高些,总有一天会飞的。”
总有一天会摔死才对!
“师父,您就别拿她玩笑了。”刘挚忍不住道,只有小瞳还一脸认真。
秦御风无奈地轻抚衣袖,“甄选大会在每年的十月举办,今年的刚过,你们先从基本功练起,入谁门下等进了甄选大会再议不迟!”
沈一刀见秦老大发了话,表示没得玩笑开了,便意兴阑珊地要离场。秦御风也不拦他,吩咐刘挚道,“让旁人先带他们去外院安顿下,我还有话问你。”
“弟子遵命。”刘挚心道,外院都是筑基期的弟子,凡胎未脱,去留不定,小瞳是智鹤师叔的传人,还以为秦师伯会留扇后门……
小瞳看要赶她们走,急忙大喊,“沈……大叔,你何时教我飞啊?”
沈一刀脚步微顿,“明年甄选大会上再见,我便教你。”
刘挚揉揉眉头,师父他又说笑了,别说小瞳天资太差,哪怕礼数往届,像他这样五年进内院已是各中翘楚,入派第一年就突破筑基期的简直闻所未闻!何况飞行术也不是说学就能学的……看来师父是无心收她啊。
小瞳却兴奋地回道,“一言为定噢!”
待她被翼和奔月合力拖走,秦御风若有所思,以真气传音问道,“师弟可是当真?”
“师兄觉得呢?”
“论资质,确实太差,那男孩儿倒是块不错的料子。不过丫头能与动物通灵,去你那里学召唤术倒也合适。”
“我倒是乐意,只可惜了智鹤师弟一身纯阳真气~”沈一刀故作叹息状,凑到他耳畔,传音道,“师兄觉得她那一身煞气如何?”
小瞳等人的情况,刘挚在进入流因结界时,便用传音术告知了九圣,秦御风更是即刻感到她身上那股令人不悦的气息和智鹤的真气合而为一,这气息只有七层以上的人方能觉察,就是说在流因剑派里也只有他们八人知道。
可这究竟是智鹤有意而为还是那女孩儿生而不祥,真难说。
沈一刀倒是乐得看秦御风为难,轻飘飘道,“果然还是智鹤师弟有办法,人不在了还能让秦师兄犯愁!”
秦御风早已看惯了他这嘴里没正经的样子,倒也不介意,回了句,“若到时她真的入了甄选大会,那便是你的徒弟了。”
那煞气也不就是坤伶峰的了!沈一刀想到这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秦御风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所谓传音,旁人听不到,刘挚立在下面,只见两人眉来眼去,深深佩服秦老大威慑人心的技巧。
秦御风大致问了刘挚玄天国境内情势,刚交待完,门外弟子来报,道是孔真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个欢乐的大剑派~当然,多了女主就更欢乐了,乱上添乱吧~嘎嘎嘎~
、云霄上的剑派(2)
孔武乃是九圣中年纪最大,他是个身量魁梧,眉目粗犷的大汉,因修体术,走起路来步若清风,稳如泰山,“找我何事?”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于是秦御风也无多废话,“上个月狐安国境内有妖兽袭人,谷梓他们前去除妖未归,眼看已两月有余,怕是遇上了麻烦。加之方才刘挚所言,狐安境内的翠竹峰上竟有红狐行凶,想来必是被人刻意挑唆,想劳烦孔师兄去看看。”
孔武没什么表情,应了句,“知道了,你派人,明日在望江崖待命!”
秦御风微微颔首,“按老规矩,坤伶峰也出一弟子吧。”
沈一刀吹吹胡子,“那就挚儿去吧,再带个今年入内院的新人。”
刘挚领命。
流因剑派有内院和外院之分。外院建在昆仑山顶,凡人皆可入内修行,也常有人不远万里来参拜,虽是凡境,却依旧是块依山傍水的美地。而内院则不同,坐落在由九根仙柱撑起的云端,四周结界覆盖,只有脱了凡胎才可进入,或是像小瞳她们那样由高级弟子带入。
小瞳她们被安排在外院住下,同院共有百余弟子,翼则被安排在男弟子住的院落,相隔一片树林。
新弟子共要修十一门课,无年限,有体术,剑术,仙术,八卦,炼器,炼丹,药理,毒理,布阵,书法和礼乐。小瞳心心念念要当除妖师,便首选了仙术和布阵。每日上午教学,下午练功,日复一日,转眼已两月有余。
鸭子不许入学堂,所以奔月白天几乎整日自由活动,小瞳也不知它在做什么。
刚领新道服那会儿,因为从没穿过如此讲究的衣裳,怕压出了褶子,她在课堂上总是正襟危坐,深得夫子喜爱生。
可惜没多久就暴露了惹事生非的本质。
今日恰逢月考,这是小瞳每月最发愁的日子,连续两天,每天一门。早晨,小瞳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从床上跳起来──“奔月,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奔月卧在角落里,被她吵醒,才懒懒地看过来。
小瞳嫌弃地看着它,“奔月,你难道不会打鸣吗?!”
“打毛啊!我是鸭,又不是鸡嘎!”
小瞳急急火火地奔到教室,还好她坐在最后一排,进去时卷子还没发到她。
今日考七星阵,大家都要在纸上画出阵法布局,以及每块石头的名称和作用。小瞳哪记得住这些,光画七芒星就废了无数张纸,怎么查都少一个角!
她用眼角瞄了瞄第一排的翼,悄悄用御物术捡起一颗小石子。
两个月前那次考试她用试着用石子砸翼,不料石子正当当落在他脖子里,翼一惊,不觉从座位上站起来。
打瞌睡的夫子被吵醒,皱眉问,“出了何事?”
翼这才想到又是小瞳的把戏,左右不是,涨红了脸道,“……肚子疼。”
夫子以为他要如厕,挥挥手默许。
此后,每次小瞳用石头他,翼便要去“如厕”,顺便把答案带给小瞳。
小瞳志在必得地把石子丢出去,不料翼刚好低头,那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落在仰头打瞌睡的夫子嘴里!
她不禁吸了口凉气。
悠扬的的小呼噜戛然而止,夫子喉头一卡,将石子咽了下去。他咂咂嘴醒过来,满脸惆怅,似乎在回忆中午吃了什么难消化的食物。
翼紧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夫子倒是见惯了,皱眉挥挥手。
旁边座位上的白面公子阴阳怪气道,“唷,月事又来啦!”
如果说每个团体里都有那么个白痴,这白面公子李蝉便是。其他孩子也跟着吭吭哧哧地笑。
翼向来不与人争执,低着头从旁边走过,不料李蝉忽然伸出腿来。
小瞳一直注视着他俩的动作,她怎么忍得了!翼可是她的人,她怎么欺负都可以,别人想也别想!
于是小瞳在刘峰伸腿的瞬间,踢出一块石头,正砸在他脚趾尖儿,疼得李公子嗷嗷鬼叫。
夫子站起身,怒道,“何事喧哗?”
“他用石头砸本公子的脚!”李蝉指着翼控诉。
事实证明,白痴就是事儿多。
夫子看翼无辜地立在一旁,便问张牙舞爪的李蝉,“他连腰都没弯一下,如何捡的石头?”
李蝉想想也是,忽然瞥见憋着笑的小瞳,忆起她用石头砸翼的情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大叫,“夫子,是她!是程久瞳砸我!”
“她砸你作甚?!”夫子显然还是不信。
李蝉不怀好意地笑笑,“因为我亲眼看见,他俩作弊!”
小瞳心头一紧,这下完了,翼应该还攥着要给她的字条!
夫子看他们都沉默不语,况且小瞳早有前科,疑道,“真有此事?你们可知道作弊的后果?!”
李蝉得意地指着翼,“他手里就是证物,我亲眼看见他将答案写了准备递给程久瞳!”
翼仍是低头不答。
小瞳担心的要死,万一因此害了翼怎么办?若是她被逐出剑派还能回家,翼可怎么办?思及此,她站起来,正要承担罪状,忽然听得翼的声音道“是。”
她心里一凉,完了完了,他怎么就认了呢。
翼依旧紧握手心,看了看李蝉,对夫子一鞠躬,道,“请夫子念在李公子初犯,择轻处罚。”
众人都愣,小瞳更是目瞪口呆,没听错吧?
李蝉最先回过神儿来,“你瞎说什么!”
翼轻轻摊开手心,将纸条递给夫子。
夫子接过一看,眉头拧成麻花,严声道,“李蝉,跟老夫出来!其他人继续考试!”
李蝉气得跳脚,大叫,“臭小子,竟敢阴爷?!”
夫子举起戒尺往他头顶一敲,“小子你是谁的爷?!”
看着李蝉被拎出去,小瞳仍是一头雾水,早已忘了是否会挂科挨骂,考试一结束便叫上着翼往外跑。
“你,你怎么……”小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翼抓抓头,“我最近在学写字……”
他报了书法课小瞳是知道的,或者说,他这一年要同时修全部十一门课程的事!她只是想不清纸条啊,纸条!
“我手里一直有两张纸条,”翼抿了抿嘴,“一张是给你的,另一张是以备被发现时用的。当然不能用自己惯用的字体,所以那张字条是模仿李蝉的字。”
小瞳这才记起,以往经过她座位时,翼都是将左手的字条丢给她,而今日交给夫子的纸条却在右手!“可是,你怎会知道是李蝉?”
“凑巧吧。”翼自己也说不清,他这种有备无患的行动仿佛是自发的,根本没跟谁学过,而且,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的模仿力如此强,并且那些课上教的东西仿佛早已在脑子里了,只是需要点醒而已。
“翼,你好厉害!”小瞳拍手叫好,“这次让那小白脸尝尝苦头,省得一天到晚欺负人!”
翼浅笑不语,他只是想学得快一些,因为太担心自己不配与她同行。
她有正直的父辈,有流因九圣为师,还有奔月,而自己无名无姓,甚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