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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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锦-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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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左右那宫人的嗓子尖细,虽观不得却可听得。
“一拜天与地——”
果然,宫人那独特的细嗓再度响起,清清楚的透过人群传到我的耳朵里。
“二拜——咦?三皇子你——”
我正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脑海里浮现着夜锦弯腰鞠躬的画面,便被宫人陡然拔高的声调吓了一跳。跟着,里面便开始闹哄哄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听那声三皇子叫的委实惊心,不由得担心的站了起来。
跟着,夜锦带着又是惊慌,又是愤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师傅,师傅——”
“哎,我在,我在这呢。”拜个堂也不让我省心,这大吵大嚷的干什么呀,没断奶啊?我站在人群后,抻着嗓子朝着里面喊。
前面堵了个严实的人群,眨眼前如潮水般朝着两边分了开来。夜锦由着里头冲了出来,扳着我的两条胳膊,激动的颤声道:“我以为,我以为师傅走了——”那两只大掌抖个不停,手上未加控制的力道,抓的我生疼。
“怎么会,为师既已答应了你成婚后再走,又怎么失信?再说,这喜宴上尽是些佳肴,不吃过再走,岂非可惜了?”我笑着拨开他的手臂,拍拍他的臂膀。
“那——那师傅怎得坐到这里?害得徒儿找寻不见,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还不赶紧进去拜堂。”
“师傅与我一同进去!”夜锦重又抓住我的手腕,牢紧的生怕我会逃跑似的。
众目睽睽之下,若我执意挣扎,倒显的不妥。索性任由他牵着入了厅堂,安排在纥兰王和王后的右首边上落了坐。紧随着纥兰王和王后之后,受了一对新人的一拜。身为他的师傅,自是在君亲师之列,又加上纥兰王和王后的亲口授意,我也就未再加推辞。
倒是一旁的朝臣,大多数不认得我,这时方才知晓了我的身份,释然道:“原来是三皇子之师,圣门圣者啊。想不到竟是名女子,还是这般的年青,竟与三皇子年纪相仿。”
我恍若未闻,端坐着的姿态丝毫不变。只是暗自叫苦,被这无数双眼睛盯的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总算是礼成,众人纷纷落了坐,收回了视线,这才感到轻松了些。
纥兰王和王后过了稍许,便行回了宫。说到底,这回夜锦也只是娶了个侧妃,怎么也比不得正妃之礼。纥兰王和王后能够亲临,打个照面也算是不错了。若要在皇宫大殿宴请众宾,怎么也得是正妃才行。便是如此,凌家上下也觉得足够体面了。光是看那一家老少,无不笑颜全场,便已经知晓。
宴席很快便摆上了,大喜的日子,自是欢笑满满。夜锦被众人灌的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朝我身后躲。身为他的师傅,理当其冲的成了挡箭牌。几番下来,我也有了七分醉意。眼看众人意兴仍盎,心道不好,便假意借个理由,溜了出去。
我本不是好酒之人,自然不曾知晓,酒醉吹不得风的道理。将将走进院子,一阵微风吹来,七分的醉意,立时增了两分。一颗脑瓜子晕晕沉沉,两条腿直发软,感觉手脚都不似自已的,怎么也不听使唤。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又走了几十步,总算是抓住一个路过的婢女,让她带着去了寻了间客居卧房,倒头便睡。
睡梦里,十分的不安稳。脸上总觉着似被什么蚊虫叮咬了,耳朵上、嘴辱上,痒痒的这一处,那一处的。我厌烦的挥了几次手,总也挥之不去。最后一次,竟连手也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手指头一根一根的被啃咬。我越发的烦恼,难受不耐的哼叫,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
终于,这恼人的虫子停了下来,我安心的不再挣扎。将将放心的要沉睡,便觉得身子被翻动着,衣服正在被剥离。同时,一阵阵热呼呼的气息扑在我的口鼻处,十分不舒服。
更加恼人的是,一只耳朵被那死虫子噬咬着,最最恼心的是,那虫子竟然在一声声‘师傅,师傅’的叫。叫的人好不恼心!
终于,我费尽气力,总算是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虫子竟然还会叫‘师傅’?


  第三十六章 别后
“师——师傅——”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慌乱不安,那张熟悉了十四年的脸,映入上发帘。
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第一反应便朝着身上摸了摸,视线也随心而动,一身中衣还挂在身上,还好,还好。眼角余光一扫,那件花了二十多两银子新置的枣红色外衫,皱皱巴巴窝成一团丢在旁边。
猛的回过头,一巴掌狠狠呼了过去。‘啪——’响亮的一声脆响,夜锦老老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挺直的腰背动都没动一下。
他这毫无悔意的模样,越发可气,反手朝着他的另一边脸颊又给了一记。还不待我稍稍解气,他便哭喊着扑抱了过来:“打死我吧,打死我吧。被你打死了,也就不用再每日每夜的煎熬。心里想着你,梦里梦着你,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你就打死我吧,死了也就干净了。”
我被他一身的蛮力锁抱住,挣扎了下竟未挣脱,“你,你——”抖了半天,硬是气的语不成声,不知道要骂他什么。
“师傅——”他从我的胸口抬起头,两边脸上清晰的印着五根手指印,眼眶红红的噙着眼泪,低低的哀求着:“师傅,你可怜可怜夜儿,应了夜儿好不好?”说着,又凑近了过来,低头在我的唇角舔了舔。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只觉的浑身都像烧着了一样,头发丝气的都竖了起来。被他克意困锁住的身子丝毫动弹不动,气愤之下猛的抬起头,用前额头狠狠的撞上了他的眉骨。
“啊——”他吃惊之余,捂着受伤处哀叫。
我便趁势滚离了床,指着他鼻子怒斥道:“你这个孽徒,枉费我一番心血教养。如今竟做下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来。也罢,今后你我师徒情分已断,再无相干。”言罢,抓起床上那件外衫便走。
“等一下——”夜锦箭步窜上前,道:“师傅当真要如此狠绝?”脸上阴深之色,已不复先前的哀求之状。
我冷冷道:“你待如何?”
夜锦面色又深了深,道:“为了留下师傅,迫不得已,夜儿只能对师傅出手了。”话音方落,他已出手。
我双手抵住他的一袭,身形借势向后平滑了出去。后脚触及墙壁时,凌空一翻身,两脚交替着向他踢击。他连忙撤身躲避,身后的房门让了出来。我无心于他缠斗,正好趁机冲将出去。
他似未料及,又惊又急的唤道:“师傅,你别走。”紧随而后追了出来。
我停住身形旋过身来,伸身亦止住他的追势,冲着他道:“你做下此等事来,你我二人的师徒情份便已经尽了。莫再想着追赶,这些年来,你虽是聪慧好学,习得圣门绝大半课业,这天下间也已鲜少有敌手。只是,要想把我留下,却还差了那么点功力。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再惊动了旁人,就此停住吧。”
“师傅——”
“已经没有什么师傅了。”我轻轻叹道。十多年的心血,到头来竟然全部白费了。让我如何不感伤!
“墨株——”几不可闻的两个字,由身后传来。让我离开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淡淡道:“一个称呼而已,随你!”既然已没了师徒的情份,叫什么也无所谓了。
夜锦僵直着身体,良久方才低低的唤道:“师傅,我不会罢手的。”似对自已许下了承诺,沉稳而坚定。
只是,我已离开数里之外,微风轻轻低吟,却吟唱不出他的心声。纥兰王朝纥兰九帝二十七年三皇子夜锦喜纳侧妃之日,宾客如云。喜日当夜,三皇子侧妃暴毙在喜床之上。三皇子心痛难当,大病一场。
次年三月,再纳侧妃姜氏之女,亦于大婚当日毙命。同年九月,王命亲赐韩氏正妃,于大婚次日于新房之中,悬梁自尽。三皇子夜锦哀肠寸断,誓言从此再不纳娶。
纥兰九帝二十九年,纥兰王旧疾复发,于病塌前传位于大皇子夜皓,两日后驾崩。
旧帝崩殂,新帝继位。身为历代守护皇家的圣者,无由不到场的道理。师傅四方云游,也得了消息赶来。至于白苏毓,下一任圣者的继任者,也正好趁着此机,向纥兰十帝夜皓引荐。
皇宫仍旧金碧辉煌,只是却因九代纥兰王的驾崩而处处弥漫着沉重哀伤的气氛。忆及纥兰九帝的生前种种,师傅连声感叹,帝身犹在盛年,便已泯逝,生命是何其短暂,何其脆弱!带着我和白苏毓,亲赴皇陵好生的祭奠了一番。返回皇宫时,新帝夜皓于宫门前亲自相迎至大殿之内,一番言谈下来,我以当任圣者的身份,代表圣门明述了拥带新帝的心意。夜皓言词间也尽是客套,直道今后多有倚仗之云云。随之,我将白苏毓引将出来,道明他下一任圣者的身份,夜皓了然点头。
却在此时,大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夜皓似已知晓来者身份,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虽有不快,却未道出。
此时正近晌午,大殿门外的日光晃的耀眼,来人迈进门槛时,背着光线,只瞧出个轮廓。我正眯着眼,想要细看时,便见他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人还未近前,便听得他低低的唤了声:“师傅——”,一颗心猛的抽了下。
离了耀眼的光线,眼前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狭长的凤目,斜入鬓角的长眉,薄而淡红的唇。微显激动而肆意未改的风流笑容。
夜儿——
“夜师兄,三年未见了,你还是这般的俊美耀眼啊。”白苏毓似感慨又似嫉妒叹息,适时的打断了我的凝视,撤回了视线。
夜锦扭头去看白苏毓,毫不掩饰的白了他一眼。跟着又返回来看了看我,朝着师傅鞠了一躬道:“徒孙见过师祖,这许多年未见师祖了,师祖越发的健朗精神了。”
“嗯。”师傅笑着点了点头,扶着下颌的胡须,别有深意的朝我看了看。那眼神里,似有探询之意。三年前的事,我并未同他讲,而我对夜锦明显的冷淡态度,自然是引起了他的怀疑。我假装不知,低垂了眼帘,并不作声。
夜皓也似瞧出了些端睨,轻咳了声,接过话去道:“三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再过个两日吗?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吗?”
“嗯,剩下的都交给二哥了。”夜锦虽是面对着上位的夜皓,回答的却有些心不在蔫,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朝着我瞄。
夜皓倒是个心疼弟弟的哥哥,随即道:“既是这样,也就无事了。正好圣者入宫,你们师徒也好长时间未见了,好生叙叙旧吧。”一句话,便硬是让我想离开都不成。


  第三十七章 更替
三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物。同样的,在夜锦身上也留下了成熟的烙印。相貌未有多大改变,俊美依旧如昨。只是若是细看,倒是削瘦了些,肤色也变黑了,棱角也较分明了些。关健是气质上多了岁月的历练,不再似湍急的河流,奔腾激越。初来时的波澜微起,已然平复,浩如烟海般深静沉稳。
对于三年前的事,他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场误会。一言一行,倒是十分的恭敬有礼。言词里,大多谈论着关于纥兰国的政事。这也让我对他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大约有个了解。
自从他慢慢开始熟悉宫中生活后,纥兰王便逐渐让他参于朝政。与夜皓的内敛,深黯政道和夜奉的机敏,善于算计不同,一身卓绝武艺的他,则更着重于体现出了军事上的才能。恰逢纥兰境内出现了一股沙匪,纥兰王便命他率领三千军队,追袭绞杀。只用了短短七天的工夫,这一股足有上千人,行踪不定,残忍凶狠的沙匪,便被尽数的剿灭。随后的两年里,他相继又在边境的战事上立下大大小小不下十余次战功。也因此,由一名只挂着空衔的校卫营监军,一路做上了纥兰国百万军队的最高统帅,成为执掌纥兰国至高军权的第一人。
纥兰九帝驾崩后,他的皇兄夜皓继位。这对于一向为了争权,可以手足相残,亲情淡薄的皇家来说,无疑是一次严酷的考验。好在先纥兰帝和纥兰王后教导有方,手足相残的惨剧并没有在三兄弟之间发生。恰恰相反,突来的一场由异性王联军发起的叛乱,倒是让兄弟三人的感情更增进了一步。
在我们来之前,夜锦刚刚率军冲破了异性王封地,生擒了叛乱的二王。在将十数万战俘和才收回的城池交给夜奉接手后,连夜赶回了皇城。
在听得他这一番叙谈后,不知为何,我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心疼。虽然他只是提及这一路而来的成就,半句未言辛苦。我又如何不知,他由一名骄傲任性的皇子,成长为手握兵权的统帅,是何等的危险艰辛!往往光环背后,通常与之相对的就是心酸悲楚。在三番两次的面对丧妻的痛苦后,他能够硬挺过来,并且稳稳的站在这里,一字一句的淡然的诉说着,就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我还忍心再去为那过去的事情,苛责他什么吗?
“师傅这一次进宫,多待几日吧,也好让徒儿尽尽孝心。”面对他真诚的表露,我是不是该提醒他,不该再用这样的称呼?
“师傅不说话,那我就当是答应了?”再轻快自然不过的语调,并未因我的沉默而有所改变。刹那间,我竟然有股想要伸出手,摸摸他头顶的冲动。一如小时候,他总是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渴盼的望着我,我回过手摸着他的小脑袋,告诉他,仅此一次,再不可以了。
到底是教养了多年的孩子,我又怎能当真狠下心肠来不理他呢?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夜锦听出了松动之意,难掩惊喜的道:“师傅答应了是不是?”他很清楚,只要我一点头,那先前的气恼也就尽数作罢。越发紧盯着我,生怕错过了我的一丝表情。
“嗯,就留三日吧。”我终是没忍住。我之所以没有拒绝,也只是想知道这三年里,他的改变究竟有多少。是不是当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自然,随着时光的推移,已经慢慢的放下了那番心思?
我克意的寻了机会与他独处一室,几次下来,见他言行举止规规矩矩,倒无甚不妥之处。心中遂安慰不少,想必那时,他只是青春年少,错将长久的依赖混为男女之情。如今历练成熟了,也就番然醒悟了。抛弃那不该的有心思,真正的只把我当成授业恩师般的尊敬。
三天观察下来,我倒是甚为满意。临行之时,便重又唤了他声:“夜儿——”这无疑是重新又认了他这个徒弟。夜锦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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