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见过这样一个目光？
曾几何时，这样一个目光反复出现的脑海？
曾几何时，这个目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流下动情的晶莹？
半空中凝固了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望。
那是谁的眼神，哀伤而那般绝望，仿佛就在昨日，那个人为情所伤！一股莫名的痛，深入脑海，深入骨髓，深深地，陷入灵魂深处……
是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那个甜甜地叫自己秦枫哥哥的少女……
是了，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少女，那个自己一心想要忘掉的少女……
是了，那个被自己无情抛弃，躲在远处偷偷流泪的少女……
秦枫忽然笑了笑，带着一分凄凉与诀别，恍如昨日，那个流着眼泪离去的冷血青年。
即将击中方素雪的拳头，收了回来，人们看见的，是恶魔趁机偷袭，溶入那团炽烈的湛蓝光辉中，只一瞬，便被击飞而回。
也在这一瞬间，方素雪久久未成的剑诀终于在一声铿锵剑鸣中完成，湛蓝的光辉不在无规则地散作一团，而是整齐地化成实质光晕，依附在长剑周身，形成一把巨大的蓝色光剑，光华流转间，无边的毁灭能量刮起一道道旋风，只听一声低沉剑啸，蓝色光剑带着斩灭神魔的惊天气势向秦枫冲去。
“杀了他！”
“杀了他！”……
门外，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两大世家的士兵们统统叫嚷起来，呵声一片。
方素雪面色惨白，毫无颜色，微微张开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一时间，整个天地都沉浸在毁灭的气息中，就连那尊厚的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着。而那个男子，却是浮起一丝微笑，坦然地看了一眼坠落而下的巨大光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秦枫被光华吞没了，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身影，更没有人看到在那璀璨的光芒中，突兀泛起的一点赤芒。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个满头鲜血的女子，尖叫着向那团光芒跑去。
“轰隆隆！”
天塌地陷，恍如末日，大半个怡香苑在这声惊天震响和老鸨凄厉的呼喊中，化为粉末。
许久！许久！许久……实际上，却只有片刻。
天空乌云散去，光芒消失，清朗的月光再次普照大地，满天星辰依旧闪闪发光，众人一直悬着地心放了下来，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犹如做梦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突兀出现的巨大深坑之中，然而，除了一堆碎石子外，还是一堆碎石子，在看边上，方素雪一手揽着昏迷不醒的云烟，一手持着神剑，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便在这时，当所有人都没能从变故中回过神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脚踏飞剑，凌空飞来，人未到，清朗的声音便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人耳中。
“雪儿师妹，你这一招也太过狠毒了吧。”
方素雪心中一跳，猛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极度阴柔，甚至可以说绝美的青年男子踏着飞剑，已然落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面上，正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南离师兄，你怎么来了？”她惊讶道。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呢？”南离从飞剑上走下，轻轻一挥，飞剑竟自行飘起，铿锵一声插回鞘内，他笑着看了眼眉头皱起的方素雪，又看了眼她手中揽着的昏迷女子，然后走了过去，途中继续道：“雪儿师妹，我告诉你是你师傅嘱托我下山来保护你，你信么？”
“不信！”方素雪冷声道。
“我就知道。”南离笑容更甚，一副很是了解方素雪的模样，“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呢，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好事，一件还是好事，你愿意先听哪一个呢？”
“废话！听哪个都一样，你爱说不说！”方素雪面上重新恢复冰冷，显然对这个所谓的师兄很不感冒。
“你还是这个脾气。”南离也不生气，仍是一副正人君子般的笑容，目光温柔，含情脉脉，“我知道，你这次回家是为了给你爹报仇，先别急着反驳，我这消息可是从你那尊敬的师傅那得来的。”看到方素雪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他才继续道：“现在看这里凄惨的模样，我想你已经大仇得报了，只不过为兄有一事不明，可否尊请解答？”
“你说！”
南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听你师傅湘月大师说，你爹是被仇人所害，却是不知你爹一个凡人怎么会惹上了日不出山的修道之人？”
“他不是修道之人，是个凡人。”方素雪如实答道。
“凡人？”南离作势惊讶地叫了一声，“那就离谱了，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逼你使出宗内绝技呢？”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可能。”方素雪面上浮气怒色，冷声作答。
“哎，既然这样，我也在没有必要将你师傅转告的话说与你了。”南离一脸惋惜。
“我师父说了什么。”
“你杀得到底是什么人？”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杀的是一个快要成魔的人！”方素雪冷哼一声，脑海中不由浮出秦枫临死前的画面，那个倔强的男子，是真的成魔了么？如若不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快要成魔的人？”南离一声尖叫，显然是真的被惊到了，可他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师妹，你不是生病了吧？三百年前魔教便已经覆灭，那些妖人更是斩杀干净，难道你不知道么？”
“信不信由你，你也可以问问外面的人，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
南离扭头望去，只见一群衣着怪异的人们，满脸敬畏地看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更有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浓妆女子，不时地像他跑来媚眼。他心中嗤笑一声，喝问道：“谁能告诉我，被击杀的是什么人？”
第一卷 仇怨 第十八章 一只手
“是叫秦枫的男子！”
“不对，是一个叫秦枫的恶魔！”
“对，就是恶魔！被杀的是一个恶魔！”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喊声，但所表明的意思却很一致，被击杀的是一个十足的凶残恶魔。
南离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他面带奇怪地看了眼方素雪，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深坑，露出思索的表情。
难道，真是魔教妖人么？可魔教覆灭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便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妖人，要是这件事散布出去，不仅正道的荣誉受损，天下也必将大乱！不行，不能让这件事散播出去！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件事发生在民间，又产生如此大的暴动，怎么可能隐瞒下去，而他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三清宗门下一名弟子，如果在第一时间卷进这件事里，自己今后的修炼一定会大受干戈。
登时退意萌生，所有表情全都摆在了脸上。方素雪看在眼里，一瞬便明白了这个美丽的男子心中所想，她在心中不屑的讥讽一番，嘴上道：“师兄不用担心，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就这一个妖人，而且已经死了。”
南离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干笑一声，道：“师妹真是聪慧，师兄心里想什么你一眼就看穿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瞎操心，北域出了这么大一件事，那大佛寺中整日诵经念佛普度众生的臭和尚竟然不知道，真是辱没了三大正道的名声。”
“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父究竟让你带了什么话？”方素雪面色不耐，冷冷道。
南离一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让我给你提个醒，三年一度的正道青年一代比试不足半年就要开始了，让你千万别被仇恨蒙蔽了眼，抓紧时间，勤加修炼。”
方素雪大怒，喝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南离尴尬一笑，道：“勉强算作好事吧，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湘月大师是多么在乎你。”
方素雪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反手将宝剑插回鞘内，搀起云烟便要离开。
“等一下！”南离叫了一声，说道：“我还有一件好事呢，关乎到一位在场的一个人，而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下山来的。”
听到南离竟是为了在场的一人而下山的，方素雪顿时心生怀疑，问道：“是谁？”
南离一笑，作势整整衣衫，捋捋黑发，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相亲而来，而那个被家长选中的女子，就是你……”说道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方素雪。
果然，方素雪听到他的话语，顿时恼羞成怒，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一只玉手伸到脑后，只差拔剑相向了。
看她反应如此激烈，南离心中不由一阵畅快，摆摆手道：“别动手，你听我说完嘛，那个被家长选中的女子不是你，而是你手中揽着的那位。”
方素雪一惊，低下头，深深地看了眼这个容貌不亚于自己，而温柔远胜自己的可人，脑海中突然想起先前老鸨说过的话：“你不知道云烟已经许配给东域南家了吗？……”
东域南家，正是南离的家族。
方素雪顿时明白过来，看了眼南离那轻佻的眼神，心里一阵厌恶。这个浪荡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在三清宗的时候每日勾搭漂亮女子，甚至将魔手伸到了自己姐妹身上，此时竟还有脸说家中长辈给他在民间寻了一个女子，要他成亲，一时间，她差点忍耐不住在他那绝美的脸上啐上一口！
便在这时，怀中的女子轻轻呻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你们是？”她从方素雪怀中站了起来，有点迷茫地看着眼前两人，第一时间觉得这两人一定是自己出生以来见过得最好看了人了，尤其是那男子，肤色白皙，面目如画，一双凤眼含情脉脉，竟是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上几分。
方素雪看她这样，不由眉头一皱，虽然她看不惯南离的花心本色，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他那一副皮囊确实对女孩子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这样想着，看见云烟面上突兀浮出巨大的惊恐神色，只见她慌不择地四处观望，除了看见一个犹如深渊般张着大嘴的巨坑外，却再没有发现什么，紧接着，她尖叫一声，伸手指着方素雪，喊道：“是你！是你杀害了秦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说着，竟一下跳了起来，伸出双手便向方素雪的脖子掐去。
两人同时一惊，一时不知云烟出了什么状况，只看她疯狂袭来，再也没有一丝女人的矜持，方素雪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云烟的突袭，却不料云烟使出的是全身力气，一下抓了个空，登时身形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便在这时，早以逃出门外的老鸨竟然颤巍巍地再次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到云烟身旁，抓起她的手，尖叫道：“你这个傻女子！你没看到南离公子站在旁边么？怎的还一心想着那秦枫，他杀了那么多人，还将怡香苑毁成这样，早已算不得人了！”说着，用尽浑身力气将云烟拉到南离身旁，讨好道：“你就是南离公子啊，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人人都说东域南家出了一个奇才，不仅相貌出众，而且天资聪颖，一下便被仙人相中收为徒弟，起先我还不信，怕委屈了我家云烟，现在可好，真人出山，果真是名副其实！”
老鸨一番恭维话说得漂亮，而那南离本就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此时听她这番吹捧，顿时喜笑颜开，方素雪看在眼里，却是满脸的不屑，冷哼一声，向着自家人马走了过去。
南离一愣，便要追去，不料怀中一阵柔软，竟是老鸨猛地发力，将云烟强行推到了自己怀中，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南离骇然，原来是云烟借势在自己肩上咬了一口，他愤恨地看了眼满脸喜色的老鸨，一把将云烟推开，迈步跟着方素雪走了过去……
月色清朗，照在这一干四人身上，下一刻，他们的动作同时凝固静止，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定在了原地。
恍惚听到，在那十米宽的深坑中，发出一阵阵石子摩擦的声音。
“嗤！“嗤！”“嗤！”
一如地狱恶鬼在拍打着通向人间的大门……
届时，一只被鲜血染红的手紧握成拳，“砰”地一声从深坑中穿透出来！
第一卷 仇怨 第十九章 不甘
无边的黑暗，他已沉睡了千年，漠然相望，睁开惺忪的睡眼。
为何？我要永坠这阎罗地狱？
为何？我要肩负这世上一切的悲伤与绝望？
心中，那隐隐悸动的是究竟什么？
哀伤？绝望？还是不甘？
等待，等待清朗月光照射进来的那一刻，他猛然伸手抓去，握住的，依然是一片虚无……
所有人都吓呆了，定定地看着那深渊中那只血淋淋的拳头，一时寒毛倒竖，耳中嗡嗡声不断，只剩下一句话：“他还活着！”
下一秒，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云烟发疯一般跑向深坑，顺着那尖石嶙峋的石壁“倏”地一声滑落下去。
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云烟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眼前一花，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只听老鸨一声尖叫，竟也跑到了深坑边上，双腿一瘫跌在地上，满脸惊恐道：“云烟！你不要命了！你若是死了，我让怎么和家主交待啊！”话到最后，却是带上了哭腔，一脸的泼妇模样。
云烟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额头的鲜血再次涌出，在其白皙的脸上流下一道凄艳的血红，只见她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拐、毅然决然地向那拳头走去。
那血淋淋的拳头啊，依然孤立在一堆碎石当中，一动不动。
时光穿梭，岁月流淌，竟仿佛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是他？是他，是他心中的不甘，是他不愿了断的牵挂。
云烟扑将过去，一把握住那拳头，泪如雨下。接着，她开始挖，拼命地挖，白皙的双手刺痛在心，血流如注，竟也无法阻挡她动作分毫。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便有人想要逃走，口中低喊不断：“恶魔！真是恶魔，杀不死的恶魔！”
人群悚然动容，骚动不止，而那早已在门外充当观众的方山河此时更是脸色大变，老脸抖成一团，再没有先前气势。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断响起方素雪曾对他说的话：“而你，便是那个逼他成魔的人！”如果秦枫真得成了杀不死的恶魔，那他一定会首先要我的命！猛然，饱含怨愤的赤红色双眼突兀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一声尖叫，竟从椅子上跌到地下，浑身剧烈颤抖，不停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啊！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众人一惊，全都向他看来，心想这老头子吓疯了？而方素雪则快速走到他跟前，搀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只玉手轻轻在其背上拍了几下，过后，那方山河竟一下回转过来。
“雪，雪儿啊，”他说话还是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