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就到了吧。”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大师,你心念红尘俗务,有碍修行啊。”
不破摇头道:“出世入世,都是修行。方丈师兄叫我云游江湖,并非只叫我当个看客。贫僧痴学武艺,原先最敬佩的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后来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年,始觉得修行之道,做人为先,习武为后,参禅最后,若是做人尚不合格,又岂能修成正果?”
池箬客也摇头道:“大师,你这不是佛家的论调。”
不破反问道:“然则施主以为,佛家自应闭门修行,不问天下苍生的死活乎?如此又何谈普渡众生呢?”
苏浣纱关心的不是这些入世出世的辩论,她看了一眼池箬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她关心的是九鼎门的人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以及,来了些什么人,她希望无论来的是什么人,都要在明天申时以后。那时郑诗洛功力恢复,杨选江阴寒尽除,是打是走,都好办得多。如果来的早了,凭她和池箬客、秋雨岚三个人,能抵挡多久?
天空中细雨夹着雪花,再过些天就要过年了,这个年,他们过得去吗?
苏浣纱看着天空中的细雨,觉得这种雨简直烦透了。好在池箬客对和尚的兴趣真的不大,和不破随便辩论了几句也就算了,要是他们凑到一起参禅辩道,苏浣沙一定抬一盆水给他们当头淋下,说不定还能让他们顿悟成佛。
不破也不是好辩之人,池箬客百无聊赖的回客栈继续相思去了,不破便问苏浣纱道:“女施主,那位施主现在何处?贫僧那次在西安府与两位错过之后,颇为追悔。一路寻访而来,只为能与那位施主结识。”
苏浣纱看了看他,答道:“我大哥吗?他已经离开这个小镇了,至于去哪,我也说不上来。”她感觉得出不破所说的话中带有的善意,但是,她宁愿不破说她不诚实。还有一天,郑诗洛还有一天才能破茧而出,在这一天里,她抱定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破看着她笑了笑,道:“施主这话语焉不详,分明是糊弄贫僧。凡事不可强求,施主既然不愿贫僧与那位施主见面,贫僧这就告辞。九鼎门此番动了很多高手,他们在江湖中成名多年,施主还请多加小心。”
苏浣纱谎话被不破说穿,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大师提醒。大师明察秋毫,小女子这里先赔罪了。我大哥确是有事不能与大师相见,还请见谅。”
不破道:“不妨,我等本有缘,自然会再见。女施主,贫僧告辞了。”说完,合十行礼,转身离去。
苏浣沙看着不破渐渐远去了,转身走回客栈,看见池箬客坐在炉火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池箬客看见她气呼呼的,就问道:“苏家妹子,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苏浣沙没好气的道:“谁是你妹子?大家非亲非故的,不要乱喊。”池箬客哈哈笑道:“苏家妹子生起气来,原来也挺动人呢。”苏浣沙真给他气坏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说笑。她气呼呼的跺了下脚,招呼店小二把客栈的门窗都关好了,自己从屋顶一处天窗溜了出去。
苏浣沙可没有精神真的去生池箬客的闲气,她溜出来,只是因为不破给她说的事情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她得四处打探一下。要是她朱雀门的同门还在就好了,那样只要她一声令下,不出一个时辰,方圆百里之内的动静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到她的同门,她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绞痛,她们的仇,她依然报不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怨恨她呢?不破说九鼎门聚集了不少高手来找他们的麻烦,那么长风帮呢?他们知道了长风帮和鬼教勾结的秘密,长风帮会放过他们吗?一入江湖恩怨多,他们现在得罪的是长风、九鼎、桐柏三大门派,以他们数人的力量,和任何一个门派斗起来,都是螳臂当车。苏浣沙觉得,其实是她把郑诗洛拖到这个江湖中来的,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总是欠他的了。
苏浣沙往东探查出了大约五十里路,九鼎门的总舵在南京,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的人应该是往东面来才对。东出五十里,就是另外一个镇子了,这个镇子在赶集,虽然雨雪纷飞,集市上还是人山人海的。快过年了,人们都忙着准备年货呢。苏浣沙藏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了,就走入人群中,她也想买点年货回去,顺便给秋雨岚和自己买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对联、福字、剪纸、爆竹,苏浣沙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禁不住有些心酸。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哪怕是过年,也只能是把客栈当成他们的家。这个镇子比他们所在的双门镇大了不少,也更热闹些,苏浣沙在街上看到一家成衣店,不由得心中一喜,就走了进去。店里卖的主要都是女装,还有些首饰胭脂之类的,老板是个中年妇人,虽然人道中年,仍可说的上风韵犹存。苏浣沙给自己和秋雨岚都买了几身衣裳,这些衣裳的布料说不上上乘,但做工还行,而且,看得出就是店主自己做的。苏浣沙付了钱,穿上了一件淡黄色短棉袄,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想到秋雨岚还穿的是单衣呢,就赶紧往回走。
走到了镇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问:“这里是双门镇吗?”苏浣沙停下脚步看了看,只见一个少年正在向路旁的小贩打探消息。小贩告诉少年,双门镇要往西走五十里。少年道了谢,又问:“这个镇子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来过?”小贩道:“二十多岁的书生和红衣裳的少女多了去了,不知小哥问的人长什么样子?”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苏浣纱就想,这个少年打听的多半就是郑诗络和她了。留心观察了一下,这少年年纪比她大约小一些,身材中等,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单衣,背上背着一把很大很长的刀,那把刀放在地上,至少也有他齐胸高。少年的相貌算不上英俊,不过五官端正,一脸正气。
看到那个少年往西走了,苏浣纱就想,不破和尚打听他们,说为曾经错失感到遗憾和给他们报信,这个少年打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红衣少女?苏浣纱想,她其实并不是经常穿红衣啊。她没有理会那少年,沿着来时的路,施展轻功飞身返回。
申时一过,杨选江木桶里的水换成了滚烫的热水,他冷了许久,一时间大喊舒服。不过可苦了他的妻子,要不停的给他烧水换水,忙得不可开交。杨选江满心歉疚,也不知道该对妻子说些什么。还剩下最后的十二个时辰,等他好了,他一定好好的补偿她。在水里泡了两天,老实说他觉得自己都快给泡肿了。
苏浣纱从天窗里溜进来,先看了一下郑诗络,郑诗络还在打坐运功,没有什么变化。回到客厅,却不见了池箬客。她就问店小二,店小二告诉她说池爷说到外面去走走。苏浣沙想他大概是除去察探,这总比他坐在火炉边魂不守舍好多了。
天黑了还不见池箬客回来,苏浣沙就有点担心,郑诗络那里不能没有人守护,她只能叫店小二出去找一下。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回来说,整个镇子都找遍了,没有看到池爷。
苏浣纱一半担心,一半愤怒,不知道这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厨子做好了晚饭端上来,就只有苏浣沙和秋雨岚两个人吃,秋雨岚看起来真是累坏了,边吃饭边打盹,把苏浣纱心痛得眼睛发红。同时她又有些羡慕秋雨岚,虽然劳累吧,毕竟是有所依托,而她自己呢?大哥可以依赖,却不能依托的。
吃过饭,整个世界又陷入夜的深沉和安静了。
秋雨岚继续为她相公忙活,苏浣纱则像一个游魂般的在客栈里飘来飘去。
有人来敲门,敲门的就不会是池箬客,池箬客都是踢门,踢两下,店小二就知道是他了。门敲了很久,店小二没有苏浣纱的话,是不会开门的。苏浣沙就上了屋顶,在暗处看了看,发现敲门的是下午在东边镇上看到的那个少年。她回到屋子里,示意店小二开门。
门开了,那个少年站在门口,有些兴奋的问道:“我问了人,说这里就是悦来客栈是吗?”
店小二机警的回答道:“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卖给我家老爷了。”
“卖了?”那少年有点失望,又问道:“那,有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和一个红衣少女来过这里。”
这时秋雨岚端着一个木盆到火炉边倒热水,闻言道:“那是我们家亲戚,不过前些天已经走了。”
少年又问道:“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他顿了一下,微笑道:“大嫂,我不是坏人。我听说那位书生打败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鬼手横断,还只用一招打败了九鼎门的高手和三个倭寇武士,心中景仰得很,就像和他们交个朋友。碰巧在路上听说九鼎门召集了不少高手欲对他们不利,就想来报个信。要是用得着我的话,我也能出几分力。”
秋雨岚道:“我们家亲戚可不会什么武功,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少年失望的道:“是吗?那对不住,打扰了。”说完,转身走了。
苏浣纱从暗处走出来,道:“秋姐姐,这有些不对劲。大哥在川北打败的,并不是九鼎门的什么大人物,怎么就在江湖上传开了呢?而且,好像人人都知道我们来到了双门镇,住进了这家悦来客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秋雨岚道:“是啊,这说明有人暗中跟着你们,并且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苏浣纱道:“还有,大哥打败鬼手横断的事情,只有长风帮的那几个帮众知道,我当时心软没有灭口。可是长风帮和鬼教有所勾结这种秘密,他们没有理由会自己透露出来吧。等等,我想到了一个人。”她想到的是被他们跟丢了的赵五,以那人的身手,他能暗中跟他们那么久而不被他们发现吗?想一想也未必不可能,他既然能从他们的跟梢中逃掉,又何尝不能反过来暗中跟梢他们?他打不过他们,就故意散布消息,借九鼎门的手来收拾他们,倒也说得走。至于有人仰慕他们,前来给他们送信,就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了。
秋雨岚问:“这个赵五是什么人?”
苏浣纱道:“就是个长风帮的帮众……不过,也许不会这么简单。我想不出来了,唉,大哥还在闭关,烂池塘又不知道跑那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烂池塘?”秋雨岚听到苏浣沙这么称呼池箬客,不禁莞尔一笑。
第三十二章暗鸦
池箬客这时正在镇子西北角的一个小山岗上,那里有一个凉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周围长满了蒿草,在冬天里看去一点生气也没有,只在风中摇晃着难以言说的哀愁。凉亭边上长着一棵松树,孤单单的立在山岗上。池箬客就坐在凉亭里,手中有竹箫一支,低低的吹奏着。他不敢在客栈里吹,不然苏浣沙一定会笑话他,说不定秋雨岚也会,而且他不想惹杨选江心烦更不敢吵到郑诗络。
伊人已去,一曲相思,却无人听。任天空雨雪交加,他只觉得满心空无所依。他想不明白自己素以潇洒著称,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肠百结了?
夜静山空,他的箫声虽然低沉,却也传得很远。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听到脚步声在凉亭外停留下来,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嘿,一个大男人,吹这么哀婉低沉的曲子,真没意思。”
池箬客抬起头,看到凉亭外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背上背着一把老长老大的刀。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懵懂小子,池箬客心想,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血气方刚吗?他笑笑,也不跟他计较。
少年又道:“你这位相公,天这么冷,你在这里吹什么曲子?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又有谁来听你的?”
池箬客懒洋洋的道:“我自吹我的,碍你什么事?”
少年道:“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要是憋在心里不舒服,不妨说出来听听,这么无精打采的,也太不成样子。”
池箬客看了他一眼,真想不通哪里冒出这么个少年,竟然教训起他来了。他也不真生气,道:“小兄弟,等你遇上一个让你魂牵梦萦的女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无精打彩了。”
少年摇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又不是思春少女,在这里怨怨艾艾的,像个什么话?如今国势颓萎,江湖混乱,我辈身为男儿,大有可为之处,在此想什么魂牵梦萦,简直可笑。”
池箬客简直气坏了,这小子到底哪蹦出来的,他不跟他计较,他倒来劲了,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一幅瞧不起他的样子。池箬客沉着脸问道:“你说够了没有?你当自己是什么,毛还没长齐,竟然教训起人来了。”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这位相公,我看你是个文弱书生,这才好言相劝。你要是个学武之人,瞧你这副德性,我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池箬客冷笑了一声,不想跟他计较,反正心情也被破坏了,便起身准备回客栈去。这时雨下得更大了些,雨中夹的不是雪花,却是冰粒,结果池箬客走不了,反倒是那少年避进了这小小的亭子里。池箬客冷着脸,也不给他让地方。那少年嘿嘿笑着,也是一幅不跟他计较的样子,就站在亭子边上。
少年心好,他站的地方刚好是背风的,就道:“秀才,你那边是风口,还是站过来吧。我不用你给挡风,小心把你给吹病咯。”
少年是一番好心,池箬客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便道:“谢了你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突然想要是同在这里和他避雨的不是这个傻里傻气的少年,而是那个千娇百媚的赵雨淅赵七女侠,该有多好呢?
外面虽然雨雪交加,他们却听到一阵马蹄声得得的从远处传来。听声音,大约有十几匹马的样子。池箬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暗道,不会是九鼎门的人找上门来了吧?不破和尚说可能就是这一两天,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而且,九鼎门的人怎么会从西北方向来呢?或者,也有可能是长风帮的人,大哥郑诗络不是先把长风帮给得罪了吗?
池箬客看了看那少年,面露惊恐的道:“这种时候怎么会有马蹄声呢?该不会是马贼吧?”
不出他所料,少年满不在乎的道:“马贼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呢。”
说话间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他们就能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中看到一片快速移动的黑影。
少年自言自语道:“似乎不大像马贼的样子呢。”说着,走出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