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外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从声音听来,来的至少有几十匹马。人们不禁都回头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黑衣骑手骑着黑马轻快的近来,黑衣人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狂草的“风”字。这是长风帮的人了,他们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过来,围在外面的人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让了路,而他们走到离关若飞夫妇打斗的中心两丈之处,便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黑衣骑手胸前的“风”字是用金线绣成的,脸用黑纱蒙住了看不清面目,露在外面一双眼睛却充满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而他身边的黑衣人,除了其中两人的“风”字是用银线刺绣之外,其余的人胸前“风”字都是普通的白线绣的。
杜雨溦就很奇怪,怎么长风帮的人也到这里来了。同列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四大门派,桐柏剑派和九鼎门的关系更近一些,同长风帮基本上没什么来往,可是,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过节,那么,长风帮的人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呢?
街道的另一头,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过声势显然就比长风帮这边差远了。那一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只见来的是五匹白马,正中一匹白马上坐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两侧各是两个千娇百媚的侍女。在场的人大多也都认得这几个人,知道这是九鼎门中位列第三的江南公子水行舟和他的四个贴身侍女揉风、拭月、弄影、掬香。
长风帮,九鼎门,还真是热闹啊。苏浣纱想笑笑不起来,她记得好像这两个门派他们都得罪了的,尤其是九鼎门,泉州一战,梁子是结的极大了。
第二十三章相逢
杜雨溦看到水行舟,就想起六师妹司雨涟来。司雨涟遇害,赵雨淅说是九鼎门勾结倭寇所为,凭着桐柏剑派和九鼎门的交情,她不大相信,可是她知道赵雨淅也不会空口胡说。这时候看到水行舟主仆,想起一起长大的六师妹,眼眶不禁有些发红。
水行舟主仆五人一同翻身下马,姿势优美得让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禁一声赞叹。水行舟下了马,看见了杜雨溦,便行了一礼,含笑道:“杜姑娘,好久不见啊。”
杜雨溦还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水行舟看见杜雨溦眼色不善,继而看见场中打斗的还有一个赵雨淅,很自然的就想到了什么,苦笑道:“杜姑娘,我若说令师妹的死,其中大有误会,你信不信?”
杜雨溦吸了一口气,悲愤的道:“误会?这么说,我六师妹的死,的确和你们九鼎门有关?”
水行舟无奈道:“我查过了,若说全然无关,那是假的。不过,那真的是一场误会,我们本来……”
赵雨淅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本来追杀的是烟波岛李四小姐对吧?你们勾结倭寇,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是不是误会,又有什么区别?”她本在打斗之中,一说话边难免分心,一分心就险些被一竿鱼竿打中,但也被带过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痛。
水行舟道:“赵女侠成见甚深,在下不好多说。”他看了看正和赵雨淅夫妇打斗之人,又瞧见那两个老者,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道:“原来是涝山双凶和你们的徒子徒孙啊,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桐山脚下来了?”
其中一个老者嘿嘿一笑道:“水公子,你为什么而来,我们也就为什么而来了?”
水行舟冷笑道:“那可未必。”回头看见杜雨溦怀疑的神情,道:“杜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此来,并不是为那传言中的魔教遗物。”
“魔教遗物?”杜雨溦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心中的一个疑惑也随即解开——这些人果然不是碰巧出现在这的。她目光一紧,冷然问道:“那水公子所来又为何事?”水行舟既然承认了司雨涟的死与他们九鼎门并非没有关系,那他们原先的交情也就不必谈了。突然间,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冰冷,真的,她原希望七师妹告诉她的并非事实,她也实在不希望六师妹的死和水行舟有什么关系的。
水行舟默然了一下,道:“在下在路上听闻有人欲对桐柏剑派不利,前来报个信。”他说话间把目光扭开,不去看杜雨溦,刚刚见到她时的欣喜化为了乌有。
水行舟的侍女揉风道:“杜姑娘,令师妹的死,不关我们主子的事,是少掌门的人——”
水行舟抬手止住了她,这事,越抹越黑。他是九鼎门的人,要说干系,那是逃不了的。他和少掌门吕炙情同手足,吕炙与倭寇有染,这种事任由什么人来对他说,他都不会相信的。然而,他亲自问过吕炙,吕炙的回答却让他有些灰心,吕炙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利益。勾结倭寇,便是旁门左道也往往不屑为之,可是,利益两个字,就能令堂堂九鼎门的少掌门去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而少掌门做的事,掌门又怎么会所有不知,甚至……而在整个九鼎门中,似乎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究竟又算得什么?往好一点想,他们心中有愧,不愿让他卷入其中,但是这么想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往坏了想呢?这些天来,水行舟一直心绪不佳,门派中的事也没怎么过问,倒是带着四个丫鬟游山玩水的多。本来,还以为此次来到桐柏,能见到想见的人,心情会好一些,谁知道见面之后,反而增添了些烦恼。
杜雨溦也不去看水行舟,赤手空拳的,就加入了关若飞他们的战团,只因心中一团乱麻,便要找人出气。可是关若飞和赵雨淅小夫妻配合渐入佳境,以二第三已经不见得落在下风,杜雨溦这么一加进来,反倒是他们进退颇有顾及,三打三倒不如刚才了。
苏浣纱看得直摇头,她发现那涝山双凶两个老头的目光不时在九鼎门长风帮的人之间扫来扫去,神色显得有些忧虑,不禁冷笑一声,道:“我要是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人来的目的都一样,就不会浪费精力在这无益的打斗上。”
苏浣纱的话,倒是说到那两个老者心里去了,这里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来做什么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现在那么多人都在袖手旁观,他们的人却在死拼,输赢是一回事,耗费了大半的功力,到真需要时落于人后,那才是大不划算。而且,现在既然九鼎门长风帮都有人来了,再暴露自己的实力,的确也是不智之举。其中一个老者便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退下。”
那三个汉子依言退下,关若飞和赵雨淅听到了苏浣纱的话,也没有继续纠缠。旁边的人看得正热闹,突然见他们说不打就不打了,不由发出一些嘘声来。这一来那两老更加后悔,敢情别人都等着看他们的戏来的,既然这些人全都没安好心,他们可不愿消耗自己的功力给人看热闹。甚至其中一个老者递上杜雨溦赵雨淅的剑,一改先前的猥亵和狂傲,客客气气的道:“几位姑娘和公子的武功令小老二十分佩服,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本来杜雨溦和赵雨淅是不依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苏浣纱知道她们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上前一步,先把剑接了回来,冷冷道:“废话就不用说了,现在什么情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那老者看着她笑了笑,道:“姑娘很聪明。”
苏浣纱摆了摆手,转身对杜雨溦赵雨淅道:“我们先回房去。”
旁边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散了,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街面上只剩下了长风帮的人和水行舟主仆。
水行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长风帮的人,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杜雨溦。这时,见他们进去了,他的丫鬟都是很聪明的,自然也跟进客栈去投宿。客栈已满,这小镇上也没有别的客栈了,他们只得另找地方。长风帮的人显然也不想这时候惹麻烦,调转马头找地方住宿去了。
进了客栈,苏浣纱就叫关若飞搬进小院里来,不放心再让他一个住在外面了。经过刚才的事,赵雨淅烦躁不安的情绪被别的情绪带走了,对关若飞也就不再那么不耐烦。水行舟说的魔教遗物,想来是郑诗络曾经跟他们提到过的增长无量了,可是,增长无量有可能在桐柏山的消息,只有郑诗络和芒芽知道,郑诗络虽然告诉了他们,可是,这消息也决不会散布出去。
“二姐,”关若飞道:“你说,这消息会不会是芒芽姑娘散布出去的?”
苏浣纱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有这个可能,可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关若飞道:“很简单啊,江湖中人闻宝而动,少不了发生冲突,他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啊。”看到苏浣纱嘲笑的眼神,他拍了拍脑门道:“不过,这也说不走,他们都那么多年没有过问江湖上的事了,好像也不在乎那什么渔人之利。”
苏浣纱道:“谁知道,人心,你猜得透吗?”
赵雨淅一直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很为师门担心。究竟是什么原因都不问了,她担心的只是现状,来了这么多人,倘若都要对桐柏剑派不利,那她们是难以应付的。师父又是重病之中,真要出什么乱子,谁来主持大局呢?大师姐吗?大师姐爽朗泼辣,智谋却颇为不足。四师姐吗?四师姐沐雨寒心计甚深,也许可以应对这种复杂的局面,可是她又不得人心。难不成,这是桐柏剑派的异常劫难?可恨的是,外面雨仍然下得很大,他们还是不能过河回山,真不知道山上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关若飞感觉到妻子的焦虑,便搂住她的肩膀,宽慰她道:“表妹,你放心,这些人多是乌合之众,不会对你们桐柏剑派构成什么威胁的。”
赵雨淅往他怀里靠了靠,摇头道:“可是,九鼎门和长风帮的人也都出现了,我刚才看见长风帮那个头目,那人的眼睛好阴森,真叫人害怕。”
“你们俩不能注意一下吗?”苏浣纱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怎么说姐姐也还在眼前啊。知道我正在年华老去,还故意刺激我是不是?气死我了,小杜呢?”看了看,杜雨溦先前都还和他们在一起的,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对了,”赵雨淅道:“五师姐呢?”起身准备去她房里看看,苏浣纱道:“不用看,出去了。”赵雨淅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浣纱笑了笑,道:“等。”
关若飞见她神色大有深意的样子,问道:“等?等什么?二姐,你觉得还会有什么人来?”
“等什么?”苏浣纱白了他一眼道:“等雨停。”
苏浣纱没有说错,杜雨溦不在她的房里,她的确是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想一个人走走。七师妹已经不是原来的七师妹了,她嫁了人,已经是红叶江湖的人了。和他们在一起,倒没有什么生分的感觉,关若飞并不讨厌,苏浣纱也像一个姐姐般的可亲。不过,和他们在一起,她难免有些孤单,尤其是见到水行舟以后。
雨还是那么下着,有点冷,杜雨溦信步走着,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这个熟悉的小镇突然出现那么多的生人,让她心里面一阵烦躁,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呢?水行舟说,这些人是为了魔教遗物而来,那又是什么意思?这对她们师门又意味着什么?隐隐的,她只觉得一阵心悸,而人们都说,不好的预感总是很灵的。
“杜姑娘。”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杜雨溦猛然抬起头来,在迷迷朦朦的细雨中,她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白骨毒魔
和潇湘公子池箬客并称为“武林二公子”的江南公子水行舟,从来号称“万花群中过,片叶不沾衣”,若是给池箬客看到他现在这副神情,若非一顿暴笑,势必紧张万分。此时的水行舟,默默的站在雨中,默默的看着一个虽然漂亮,却算不上绝色的少女,脸上的表情既有几分怜爱,又有几分心疼,兼有几分惭愧,还带几分怅惘,剩几分欲言又止。这哪是那个四处留情的水公子呢?倒像个情窦初开的二愣小子了。不过,就像自谓最得女人喜欢的潇湘公子往往都和心仪的佳人有缘无份一般,江南水公子自然也有与平常不大相同的一面。又或许,这其实才是江南公子的真面目,毕竟,在这个江湖,容易动真情的人往往都不好混。
杜雨溦本来以为自己见到这个人一定会扭头就走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站在雨中看着他,看得满眼的痴痴傻傻哀哀怨怨,为什么曾经的欢声笑语,都变成了今日的相对无言?
“杜姑娘,”水行舟叹息道:“再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
杜雨溦愣了一下,无意识一般的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水行舟苦笑,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在路途上的时候,听到有传言说魔教的遗物增长无量就在你们桐柏山绝顶之上,这样的消息虽然多半只是空穴来风,武林中却有很多人蠢蠢欲动。尤其是,在下还听闻有三十来家旁门左道的门派打算联手合攻桐柏山,即便找不到传言中的重宝,也要将你们桐柏剑派一举灭了。事关重大,在下便一路赶来,希望能报个信,使贵派多些准备。不过,看今日的情形,妄图染指魔教遗物的,还不止那些旁门左道。就不知道贵派现在可有了对策?”
杜雨溦看着他,冷冷道:“这里面只怕也包括你们九鼎门吧?”
水行舟道:“或许本门的人也会来,不,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不过,在下此来,却与本门无关,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杜姑娘,眼下形势严峻,恕在下直言,你不宜孤身漫步,更不能因淋雨生病。你应该和你的师姐妹们在一起,以防不测。”
杜雨溦道:“我和他们不是一道的——七师妹现在也已经是红叶江湖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七师妹还是七师妹啊,怎么自己就和他们不是一道的人了呢?
“红叶江湖?”水行舟想起了在那孤峰上的一战,想起了郑诗络说过的那句话——“你的命是我的了,我不杀你,但是,我要你跟随我!”老实说,那一战,是他踏入江湖以来打得最惊心动魄,也最酣畅淋漓的一战,虽然他输了,可是输也输得荡气回肠。那个人,那个连池箬客那样的家伙都心甘情愿的叫做大哥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的样子,可是,当他发怒的时候,那一种无形的威严和压迫感,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老实说,那里面蕴藏的霸气,就是他们九鼎门的掌门吕重光也不具备,在这个江湖中,他独看到此一人。之后,又听说那人带着区区几个兄弟,竟然把少掌门吕炙最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