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我们身后走出来,眯着眼说,你们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修行之人,不能被表象迷惑。
我看着师父,风枯拉朽,从来没有觉得他像现在这么得道高僧过。
如此过了许多年,师父带领我们师兄弟三人修行,而我对游戏的热诚远远大于修行的热诚,整日在大幻境里闲逛,享受大自然的乐趣,不知为何,师父并不像对其他两个师弟一样地约束我。
大幻境没有别人,但也并非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师徒四人,还有很多奇怪的动物,如:有着老虎皮的大象,有着翅膀的熊猫,长了角的猪等等。不知什么原因使它们变成这样,虽然它们长得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是吃素的。而且和它们呆久了,我竟能从心灵上懂得动物想表达的意思。
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后我去问师父,以解疑惑。
师父说,在你看来它们是什么?
我说,动物。
师父说,错,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动物,其实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
师父说,其实他们是先前来到大幻境的人,他们都是高人,变成了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和他们呆了那么久,你能感觉到他们所想并不奇怪。
我大惊,怎么也不能把高人两字和旁边正在吃草的蓝色飞翼小猪联系在一起。那小猪见我看它,瞪了我一眼,扭扭屁股到别处吃草去了。
我说,那我们以后会不会变成动物。
师父说,未来不可知,当你该变成动物的时候自然会变成动物,也许现在你想不通,但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许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相信师父说的话,以为那只是一种高深的暗喻,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只虎皮熊猫龇牙咧嘴地对我合爪致礼的时候,我才惶惶不可终日。从此像对待高人一样地对待动物。
一日,师弟自虐自认为学成,离开了大幻境,没多久,自卫也离开了。
我和师父通过大幻境的大镜湖看到了两个师弟的非凡成就。
自虐在外面创立了门派,创有镇派自虐拳法“七伤拳”,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自卫则在江湖上当起了侠客,自创的两大自卫守着铁布衫和灵犀一指天下闻名。
也许因为两个师弟的离去使得师父变得无事可做,所以当我在玩耍的时候师父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要远不远的地方面目蒙胧地盯着我,使我感觉有如厉鬼缠身,十分阴森恐怖。
很多次以后,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日积月累的精神压迫,冲到盯着我看的师父面前,说,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师父盯着我,半天才说,想不到你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悟到这个事情,师父我都快站得脊椎发炎眼睛生疮了。
我说,师父有话不访明说,徒弟一定遵从。
师父说,为师父看着你,你为什么会心里不舒服?别的动物高僧也天天看你,而你却没什么感觉?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摇摇头。
师父说,那是因为你心里有魔障。然后他瞪大了眼睛,说,我就是你的魔障!
我大惊,说,难道师父想弟子弑师以消除魔障!
师父脸色大变,为性命担忧,先下手为强敲了我一记脑袋,说,为师看你小时候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愚钝!
我忍痛不敢哼出声,说,请师父指点。
师父说,那是因为你心中有为师,看不破情爱二字,如此的话你终不能得道。
我说,我为什么要得道,我觉得现在挺好,而且有情有爱有什么不好,我还想讨老婆呢。
师父又敲了我一记,说,出家人讨什么老婆!
然后师父深深看着我,说,你以后自会明白。
师父慢慢消失在迷雾之中。
这就是我越来越怕和师父在一起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总是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自以为很高深,更难受的是我也要用同样艰涩的话来回答他,答得不好就要挨打。这让我再次肯定多年的和尚生活让师父的心理开始变态,所以我在心里下定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俗,然后讨上一个老婆,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总觉得我大好青春年华,不能一辈子当和尚,和木鱼厮守终身。
枯燥的生活终于有一天结束了。
师父找到我,他说,我昨天夜观天象,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大限将至,真是命歹,所以现在我要把最厉害的武功教给你,不然恐怕没机会了。
我虽然对修行没什么兴趣,但一听是师父最厉害的武功,马上来了精神。
师父从背后摸出一把一丈长的大刀,威风凛凛。我睁着眼睛往他屁股后面瞄,不知道这么大一东西他是怎么从背后拿出来的。
师父面色严肃,说,其实为师最厉害的武功就是用刀。
我很奇怪,问,我们出家人不都是用棍的吗?我听说少林寺就是用的棍。
师父用刀柄敲了我一记,痛得我紧捂着头。
师父说,笨啊你,那是因为他们人多,所以才敢用棍,我们人少,自然要用刀,而且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给你选了把大刀。
我看着这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刀,说,这刀可真够大的。
师父得意地一笑,丢下刀趴在地上找了半天,然后站起,抓起刀,刀尖对着地面。
我仔细一看,刀尖指着一只个儿挺大的蚂蚁,那只蚂蚁正斗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瑟瑟发抖。
师父大喝一声:看清楚了!
我神色一凛,目不转睛。
刀起!刀落!刀收!
师父神色轻松写意。
我仔细看那蚂蚁,正在地上打滚,哀号不止,一条断腿安静地躺在一旁。
我吸了口冷气,说,好刀法!
师父说,你想不想学我的刀法。
我连忙点头,说,想,当然想,这么好的刀法失传岂不太浪费了。
师父给了我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说,好,你现在听我给你讲这刀法的精要。
突然师父发现我眼睛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没有听他讲课,不由怒道,年轻人怎么这么不专心。
我说,不是啊,师父,我感觉到这只蚂蚁说他是××蚁国的王子,他刚才发出信号喊人来着。
师父大惊,然后大笑,说,我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怕区区蚂蚁?我就在这里等他的帮手,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一分钟过后,只见大幻境的天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已经有人高了。
师父发觉不对,把刀一甩,说,我突然想起今天的午饭还没有煮,我煮饭去!说完就撒开脚丫子跑了,留下一片轻尘。
转眼两人高的蚂蚁团已经到了我面前,两只蚂蚁把受伤的王子抬了下去。一个顶大个的蚂蚁站在最前面,估计是蚂蚁王,问我说,刚才砍我儿子腿的那个人跑哪去了。
我毕竟是师父的徒弟,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蚂蚁王哼了一声,说,你们人类最狡猾。
然后蚂蚁王领着蚁群向我师父跑的方向追去。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说,师父,我终于知道您的大限是怎么来的了。
现在让我来说说师父圆寂的传奇经历。
师父在生死关头仍不忘自己是出家人,不想杀生,为了逃避蚂蚁的追杀,躲进了大幻境里一个一直存在的密室里,没吃没喝的。
我跑到密室门口,因为是局外人,所以蚂蚁并没有为难我。
我声泪俱下,说,师父,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师父说,我还没死哪!你把食物和水给我送来,到了冬天那些蚂蚁受不了就会走了。
我说,可是现在才春天啊!
师父说,那你问那些蚂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问了下蚂蚁,对师父说,他们说要血债血偿!
师父长叹一声,双手合掌,满脸悲痛地说,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说,师父,我有办法让你出来,可是你要准我还俗!
师父大骂起来说,兔崽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威胁你师父!……罢了罢了,为师父准你还俗便是!
我心中大喜,然后对蚂蚁王说,我把我的粮食都给你们,你们放了我师父好不好。
蚂蚁王和蚂蚁堆商议了一下,觉得粮食比腿重要,终于答应了,一窝风地跑去搬我和师父的粮食。
我说,师父,蚂蚁都走了,你出来吧。
师父在里面搞了半天,说,门卡住了,出不来!
我大惊,用尽全身力气在外面推门,但门纹丝不动。
这间密室乃是大幻境天然形成之物,奇重无比,平时都有一个机关,可以轻松开启关闭,但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打不开了。
我说,师父,我该怎么办啊!
师父说,你去练内功,内功书放在柜子的第二个抽屉最里面,我内力深厚,还能支持几年,你快去练,练好了来砸门救我!
我说,好!
然后跑到房里找到秘籍开始闭关修炼内功。
不过有一点师父没交代清楚,他没说他内力深厚到底能挺几年。对此我着重分析过,“几”的话就应该是个位数,即大于等于一小于等于九,所以说我只要十年之内去救他就行了,想通这节,我放心大胆地练内功。
如此过了九年,我二十岁,已经有一米七高,头发胡子也长了出来,身上穿的是师父留下的僧袍。
我想我的内力大概可以搬开那块石门了,于是跑到密室,叫了师父几声,但没人应。
我运足全身内力,抱住那道石门,那道石门像豆腐一样被我抱碎了。我目瞪口呆。
我想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照这个样子,大概四年前我就可以搬开石门了,耽搁了这么久,虽然师父内力深厚,但已经过了九年,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我进去,密室里的空气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浑浊,看来这个密室的透气性还是满好的。
密室里是漆黑一片,但我仍可以看得很清楚。师父皮包骨头地坐在密室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给师父收尸,上前探了一下他的心跳,还好,有一点气息。
似是感觉到我的到来,师父慢慢睁开了眼睛,疲倦地说,你来了,多少年了?
我说,我来救你了,师父,已经过去九年了。
师父虚弱地说,你个臭小子,我快死了你才来……我已经不行了,这一切就是一个劫数。
见师父要死了,我把我埋藏了多年的疑问说了出来,说,与其让我练内功,你为什么不自己练到能出来的地步呢?这么不是更快吗?
师父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说,我看得到你的那一天。
后来我对此句话的理解是,师父当时处于生死的边缘,已经神智不清,开始胡言乱语,或者是想在临死前再给我一个他是得道高僧的印象。
不等我反应过来,师父说,为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把为师最厉害的武功教给你,你现在的内力已经很好,只要小心一点,相信天底下没什么人可以伤害到你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你就带着这把刀离开大幻境吧,再也不要回来。
然后师父闭目,死了。
这意味着,我自由了。
我埋葬了师父,叫我的动物朋友好好照看师父的墓,我带着那把一丈长的刀和师父写的秘籍跳进了大镜湖里,一直下潜。
游出水面的时候,我是在一个树林中央的湖里,鸟语花香,真是洗澡的好地方,环顾四周,没看见有美女洗澡。不由叹息,世俗害人啊,谁说美女都喜欢在隐蔽的湖里洗澡的?别说女人了,寻找这么久,连根YM多没看到。
我的心里有些黯然,我终于还是离开大幻境了,以后再也不能回去。我不知道我的生活算不算奇遇,大幻境里仙草灵果很多,可是我一样也没吃,大幻境里高人前辈很多,但都变成了动物,而且不喜欢鸟我,更不要说传授我绝世武功。就连我的内力,也是从被我修改了几次练的时候走了几次魔的师父写的烂秘籍上练来的,这么多年我好象没干什么事。
这就是我的奇遇岁月。
用内力蒸干了衣服,出了树林,我走在山路上。我的样子很怪,穿了件僧袍,却在背后绑了把大得不成比例的刀,背了个包袱,里面装的是师父的秘籍,我一直以来没有修过边幅的脸只可以看见一双眼睛。
然而有一点不奇怪,看到我的人一定会把我当成江湖人,因为这是一个讲求个性的年代,江湖人也不例外,甚至说,江湖儿女比一般的人更个性,现在闯江湖的人越来越多了,没点个性的装束的话很难被同行记住,于是奇装怪服层出不穷,所以说通常江湖人都是走在潮流的最前沿。
我的穿扮是有一点怪,但江湖上怪的人很多,所以别人就见怪不怪。
走了一段路程,一匹马从我身边飞跑了过去,马上是一个穿着华丽背了个包袱的秀美公子。
他在经过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停下来,驱马到我面前,丢了一块银子到我手上,说,小子,把后面的人摆平了,这钱就是你的了。
我看看手上的银子,说,为什么?
他说,我被坏人追,他们要抢我银子。
对于银子的功用,我还是大概知道的。现在我出了大幻境,身上没有一两银子,肯定是连餐饱饭都没得吃。这个人既然被坏人追,帮他是应该的,何况有银子。
我说,好。
他说,那你厉不厉害?
我想到师父曾说天底下没什么人可以伤到我,但我终究没和别人动过手,不过也应该不坏的吧,于是点点头。
他跳下马来,有些疲倦,说,这些人,追了我一天一夜,我也不想再逃啦。然后他说,这次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我突然觉得责任重大,我对他这句话的理解是,他身上的银子全靠我了。
五匹马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马上是五个分别穿着红绿黄蓝紫的年轻人,个个目光有神。
五匹马将我和那雇主包围在中央,五人下来,站成一排,白衣人说,小……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说,公子,你怎么突然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了?江湖险恶,公子还是和属下们回去吧!
我看着雇我的公子,原来这人不是被强盗追赶,而是离家出走啊。
被叫成公子的那人有些生气,说,什么这样那样的,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然后他对我说,我叫林元宵,你叫什么名儿啊?
我说,我叫自然。
林元宵说,自然?好怪的名字。
白衣人见自己的话丝毫不受重视,再次说,还请公子马上和属下们回去,不然老爷责罚起来属下不敢担当。
林元宵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奴才来管了,拿老爷子来压我是不是?我什么时候怕过那老家伙了?你们都给我滚!
显然五人心理素质极好,面不改色心不跳,白衣人说,老爷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公子带回去。
林元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