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初升,天地朦胧。
“丞相,南将军,请!”李岩打了个手势,请牛金星等人在餐桌前坐下。
“制将军即将出征,未将为将军倒酒,祝制将军平叛成功。”南宫抱酒过来,为李岩酌酒。
“制将军,这一杯,是本官替皇上敬你的,祝你旗开得胜。本官先干为敬!”牛金星起身,朝北拱拱手,然后举杯相敬李岩,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李岩仰天大笑,笑声有些凄凉。
他笑过之后,举杯一饮而尽。
“制将军,这一杯,是本官替权将军敬你的,祝你马到功成。”宋献策挟了一块兔肉放进李岩的碗里,起身举杯相敬。
他也是先干为敬。
“谢谢皇上!谢谢权将军!谢谢二位丞相!”李岩向北拱拱手,举杯一饮而尽。
“制将军,未将领旨离宫之时,皇上交待,让未将向制将军问计如何镇守京城?咦,你的脸?”南宫待李岩吃了一口肉后,又为他酌了杯酒,却发现他脸色发黑,一手捂着腹部。
“哈哈哈……问计?皇上现今还会听得进李岩之言?哈哈哈……南将军,请转告皇上,李岩……忠于皇上,……十八主神器……之事纯属谣言,与吾无关……砰……”李岩仰天大笑,脸形歪曲,双手捂腹。
他断断续续道毕,摔倒在地,七孔流血。
“制将军……你怎么啦?”南宫大惊失色,放下酒杯,扶起李岩。
“相公……爹……”红娘、李云集合好兵马,奔进帐蓬里,见此情景,惊世骇俗地扑倒在李岩遗体上,颤声高呼。
“制将军……怎么回事?”李岩所属将领李德、金新、胡威、刘言等人闻声冲进帐蓬里,惊心动魄地问。
“相公……爹……”红娘、李云翻转李岩身,发现他满脸黑色,腥味甚浓,鼻无气出,已知不祥,哀号大哭。
“丞相,酒有毒?你们……怎么没事?”南宫一惊而醒,颤声而问。
牛金星、宋献策二人已退至营帐门口,齐声高呼:“来人啦,李岩谋反,畏罪自尽,快拿下红娘。”
第四十五章 大顺内耗损失重
“唰唰唰……”数人从帐蓬顶上飞掠而至,穿营帐而入,围住了红娘母女及众将。
“丞相,怎么回事?”南宫蹬蹬蹬地倒退数步,兀未醒悟,满脸迷惑不解。
“李自成残杀忠良,咱们反了……啊……”李德高叫一声,来不及抽出钢刀,便惨叫一声。
却是龚寒玉快步蹿入,一剑剌他咽喉。
李德倒地而亡。
“龚寒玉,你不得好死……当……”金新抽出长剑,泣不成声地叫了一声,拔剑剌去。
龚寒玉一剑横格,一掌当胸劈去,二人大战起来。
“宋献策,你这侏儒,枉我家将军向李自成举荐你,你这忘恩负义之徒,我宰了你……当……”胡威独门兵器铁扁担一横,拦住了龚冷月剌向红娘的一剑,高声怒骂宋献策。
“狗贼,我与你们拼了……”刘言扬起倒耙齿,扑向牛金星,却被段世英横刀拦住。
“砰嚓……咔嚓……”帐蓬里登时刀光剑影,桌椅东倒西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南宫在帐蓬门处,蹲地挠头,痛苦异常,喃喃自语。
他是武林正士,心系正义,性格虽鲁莽,但素来敬重李岩。
他初时是投靠张献忠所部的,正是因为李岩所编的“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才改投李自成的。
可现在李自成得了天下,却置李岩于死地,要不是李岩倒下,恐怕自己也被毒死了。
南宫喃喃自语一番,起身抬头,牛金星与宋献策已不见人影。
“哎呀……李姑娘,快走……”
帐外忽然一声高叫,疾冲进一人,剑如雪花片片,一剑剌伤段世英。
他反手一剑,扫翻一名侍卫,已奔至李云跟前。
“啊……”
刘言欲一耙击下杀萎倒在地的段世英,却冷不防龚寒玉一剑扫飞金新人头之后,又运剑剌来,正他的后心。
刘言低头一看,胸前剑尖滴着血。
他侧头对龚寒玉道:“龚寒玉,你……好狠……你……忘了刘某曾在陕西救过你吗?”
“对不起,皇命难违……”龚寒玉愧疚地一抽剑。
刘言身躯如水桶般地倒下。
运剑如风,营救李云的人是谁?
第四十六章 情比金坚永相随
月色惨白,血雨腥风。
“朱公?”李云抬起泪眼,认出运剑如风之人是朱玉。
“对不起,李姑娘,愚兄来迟了。”朱玉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岩,颤声道歉。
他运剑不停,又杀了两名侍卫。
“云儿,难得朱公相救,快走。”红娘从沉痛止住哭声,立起身,抽刀而出,让爱女随朱玉快逃。
“娘,抱爹快走……”李云稍为清醒,取下弹弓,铜丸连弹。
“啊呀……”两名宫侍卫眼睛弹,眼珠立碎,应声而倒,各自捂脸,哀号翻滚。
“云儿,归隐山林吧。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娘是不会离开你爹的。朱公,拜托了……”红娘反手一推爱女,又对朱玉道声,横刀一抹脖。
“啊……”她惨叫一声,鲜血喷薄而出,娇躯倒在了李岩的遗体上。
她深爱李岩,愿与之生当同枕,死当同穴,情比金坚,生死相依,永远相随。
她愿为他生,愿为他死。
夫婿身亡,她也不愿苟且偷生,意决情坚,与之泉相伴。
“伯母……”朱玉的剑快狠辣,再杀三名侍卫,身前跟后已无人再敢上前拦他。
他凄然惨叫,蓦然跪倒在红娘跟前。
“朱……公……好……好照顾……云儿……”红娘用尽最后气力,抓过爱女的手,放在朱玉手掌,磕然而逝。
“娘……伯母……”朱玉与李云二人嚎啕大哭,忘了身边危险。
“小姐,快走啊……”胡威高呼李云快走。
他是李岩所属悍将,高大威猛,勇冠三军。
龚寒玉一招“跋山涉水”,剑指其咽喉,又划他下阴。
龚冷月一招“天河倒挂”,纵身跃下,由胡威背部划下。
大顺朝三名宫高手,各执钢刀,朝胡威左扫右划直捅。
胡威铁扁担一招“雨打芭蕉”,双手居紧握,扁担如狂风暴雨,上下翻飞,左拦右挡。
他为救李云,唯死力拼。
然而,龚氏父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帮帮主出身,剑法高超,外加三名侍卫相助,岂是胡威能挡?
胡威左肩右膀,早被划伤,背部滴血。
他节节后退,险象环生,
“狗贼,还我刘叔父命来……当……当当……”李云闻声惊醒,扬起弹弓,铜丸连弹。
她出身名门,武功来自其母所授,少年从军,历经百战,弹丸百发百。
龚寒玉慌忙舞剑护身,不求伤敌,暂求自保。
“狗贼,你此前欺负我娘,现又欺李姑娘,我宰了你。”朱玉愤怒扬剑,一招“雪送炭”,手舞剑起。
寒光闪闪,辛辣奇快,劲大剑狠,一缕劲风袭向龚寒玉胸部。
“啊呀……”龚寒玉舞剑挡弹丸之机,破绽毕显,被朱玉一剑穿胸而过,惨叫而倒。
“龚兄弟……”帐蓬门处如喝迷魂汤一般的南宫闻声而惊,凄怆惨叫,朝龚寒玉奔来。
“你……砰……”龚寒玉手指朱玉,欲骂又止。
朱玉灵雪宝剑一抽。
“扑通……”龚寒玉扑倒在地,血水横流,再也说不下去了。
“爹……”龚冷月急弃胡威,扔剑伏地,跪倒在龚寒玉跟前。
第四十七章 血雨腥风苦相依
“走……”朱玉拉着李云,一招“大雪封山”,快狠杀出。
他使的是雪山剑法。
剑光如虹,剑气冰寒,剑式奇辣,如片片雪片凌空飘舞,虚幻飘渺,让人眼花缭乱,难辨虚实。
“啊……”一名侍卫凄厉惨叫,人头已被削飞。
朱玉松开李云的手,又揽过她纤腰,飞掠而出。
胡威得朱玉相助,已经解困。
他铁扁担一招“横扫千军”,继而一招“夜战八方”,连环舞出,荡开诸般兵器,也跟着飞纵而去。
“龚兄弟……爹……”南宫、龚冷月二人翻转龚寒玉的尸体,痛哭哀号。
“皇上有旨,李岩谋反,与尔等无关,请众将士放下兵器,进帐候命。”
朱玉、李云、胡威三逃出军帐,却听不远处牛金星对李岩所属兵马高声宣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云闻言,激愤难平,泣不成声。
“贱人,狗贼,还想逃?”龚冷月挺剑飞身而出,帐外的洪顺畅、刘义林领人合围而来。
“小姐,快走,威叔断后。”胡威惊心动魄地叫道,舞弄扁担,横扫直捅,拦挡龚冷月、洪顺畅、刘义林。
“威叔……”李云岂会舍忠诚部属而去?
她惊叫一声,扬起弹弓,铜丸弹去,“当……”地一声,弹开了龚冷月的剑。
胡威趁机横扁担连扫,飞纵过来。
“君报仇,十年不晚。妹,走。”朱玉道声,牵过李云的手,舞剑而出。
胡威护在李云身旁,三人飞身上马,驰骋而去。
“奶奶的……”龚冷月骂了一句,飞身上马追去。
洪顺畅、刘义林等人也急急上马驰追。
圆月当空,星月交辉,天地皓白,夜凉如水。
牛金星领其高手去围红娘集合的兵马去了,追来的只有龚冷月、洪顺畅十余人。
“得得得……”
驿道上的马蹄声,踏破了夜的寂静。
众人所骑的均是大内名马,相距不远,但难齐驱。
“李姑娘,放弹丸……”朱玉忽然飞身离马,跃至李云身前,与她合乘一骑。
“对……铮铮铮……”李云醒悟过来,将缰绳交与朱玉,从皮鹿袋里取出铜丸,反身张弓连弹。
“哎呀……”一名疾奔而来的宫侍卫丸而倒。
“啊呀……”洪顺畅忽觉左眼一疼,惨叫一声,倒堕下马,晕死过去。
“洪将军……”刘义林急急勒马,跃身而下,扶起洪顺畅,发现他左眼珠已碎裂,满脸是血,便抱他上马,掉转马头,策马回营救人要紧。
“奶奶的……便宜了雪锦狼……”龚冷月一人狂追一阵,不闻身后马蹄声,急急勒马。
他知“雪锦狼”朱玉的雪山剑法快狠辣,又有胡威相助,他一人可不敢去追。
龚冷月只好流着泪水,骂骂咧咧,掉头回归李军营。
朱玉为何知道李岩出事?他与李云何去何从?
第四十八章 芳心只共丝争乱
残月西沉,天地朦胧。
朱玉三人策马几个时辰,已至直隶境内山林。
他们不闻身后追兵,便勒马歇息。
蝉鸣虫唧,山风送爽。
胡威自行包扎伤口,止血疗伤。
“朱公,你为何忽然来了?”李云痛哭一阵,抹泪相问正在生火的朱玉。
“唉……我……我想你……”
火光,朱玉俊脸通红,结结巴巴。
“你……这……”李云立时满脸发热,心慌意乱。
“小姐,坐会,叔父去打些野味来。”胡威见朱玉长得玉树临风,出身名门,武功高强,又冒死相救,便借故走开。
他想:李自成必定斩草除根,自己也不知能活几时?倘若朱玉真能照顾李云一生,那自己死也瞑目了。
他忽然想起红娘临死前也托朱玉照顾李云的,不由心宽,加快脚步,蹿入路边林,相机猎兽。
夜风吹送,火光猎猎。
“伯母呢?”李云坐于火堆前,沉闷一会,移开话题。
“我和娘亲一行,前往南京,欲拥福王为帝。但是……我……途牵挂你……所以……偷偷回来……”朱玉十指相搓,简述情况,又结结巴巴倾吐相思。
“胡说……”李云闻言,嗔骂一句,别过脸去,但觉心跳加快,全身发热。
“妹,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忘不了你一家收留我们一行的恩德,常记起你黄昏时领我出军营打猎的情景。那情那景,终生难忘,常是彻夜难眠。”朱玉终于鼓起勇气,靠前过来,捏了一下大腿,大胆地说出了心的倾慕。
“别过来……”李云闻言,情迷意乱,声如蚊咬,双手捂脸,感觉脸如火烫。
“妹,我一定想法替你报仇,一定按伯母所言,照顾你一生一世。”朱玉连忙回归原位,但真情流露,握拳起誓。
“谢谢……可是爹娘遗体……呜……”李云移开双手,回过头来道谢,却勾起伤心事,哭了起来。
“妹,呆会威叔回来,你们潜藏起来,我进京去,一定抢回伯父伯母遗体。如办不成,我永不见你。”朱玉见状,眼眶发红,起身脱下长袍,披在李云身上。
李云闻言,甚是感动,一股柔情从心底泛起,俏脸发热。
“不行,你不能单独进京。李将军与夫人的遗体,交威叔来办。奶奶的,我不信军的弟兄会听闯贼的。”胡威回来多时,只是潜藏偷听。
他听朱玉之言,甚是感动,提蛇而出,流着热泪,掷蛇于地。
“胡叔父……你……”李云大羞,嗔怪一声,止住了泪水,心头暖暖的。
朱玉连忙挥剑斩去蛇头,削皮烤肉。
东方欲白,晨风送爽,虫鸣蝉叫。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不好,追兵来了。”朱玉惊叫一声,急扔蛇肉,拉起李云就奔入林。
胡威双脚踏灭火堆,也急隐入林。
他们伏在草丛偷看,忽然想起三匹马尚在路旁,不由暗暗叫苦。
来人渐近,朱玉忽然松开李云的手,一把蹿出。
“吁……”来人反吓一跳,急急勒马,扬起画戟。
“吕运通?你们怎会来此?”朱玉拱手抱拳,立于路。
“殿下?你为何浑身是血?公主呢?”来人为首的是吕运通,他认出朱玉后,提戟下马惊问。
“咦……这棺木?”朱玉看到吕运通全身镐素,黑纱缠臂,身后马车上放着两具棺材,感觉奇怪。
吕振明头带白绫,坐于两棺木之,泪眼红肿。
数名吕氏亲兵也是披麻戴孝。
“山海关一战,清军忽然入关相助吴三桂……混战,家母照顾残臂断腿的家父,呜……她替……家父挡了一箭。父亲自惭不能抗清,又痛失家母,无颜回去见祖父……,便于家母身前横刀自尽。呜……家母醒来,见家父已经殉情,不肯接受拔箭治疗,留言数语,伤重而故。”吕运通简单讲述事情经过,嚎啕大哭。
“吕将军一心抗清,不愿与吴三桂为伍,是好样的,真英雄!”伏在草丛的李云闻言落泪,哭着跑出来。
“谢谢……你是……”吕振明在亲兵搀扶下,走下马车,向李云一辑道谢,又不解地问她是谁?
“唉……一言难尽……来,坐下,吃点蛇肉。”胡威沉重地走了出来,扶吕振明坐在火堆旁,几名亲兵连忙拾柴生火。
朱玉抹拭一下泪水,向吕氏兄弟引见李云、胡威,简单述了李自成派牛金星毒杀李岩、红娘为夫殉葬的经过。
“李姑娘,节哀顺变。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从此以后同仇敌忾,誓杀闯贼,共抗清兵。”吕运通含泪抚慰李云。
“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