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理国——或者是真理城,要说街道,倒也还算繁华,只是一路走过去,不时便能看到斗殴场面,似乎众人的火气都是十分旺盛。李三郎走着走着停了脚步,望着一家卖大饼的铺面咽口水;而看铺子的小伙计发觉了,就扯着嗓子高声问道:“喂!你是不是想偷我家的大饼吃?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攥上擀面杖了,你要是敢过来动手,我可真揍你!”
李三郎有些害怕,虽然也承认那小伙计是有话直说,不过心中惴惴,还是感觉很是惊悚。扭头和玲珑对视了一眼,两人十分错愕的后退两步,低着头要继续向前走;耳边听得那小伙计又笑道:“好险好险,幸好他们真是过路的,否则我哪里打得过他们两个人呢!”
李三郎身在这真理国中,感觉比在荒漠里更可怕。玲珑毕生没有经历过这种气氛,也十分傻眼。两人紧紧拉着手,精神紧张的靠着道路边沿行走;而迎面走来一名稚嫩的黄毛丫头,头上还扎着个冲天的辫子,忽然就对着李三郎笑道:“这个哥哥很英俊呢,我以后要是嫁人,就嫁给这样的哥哥!”
李三郎第一次被人盛赞容貌,却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之下,所以丝毫不觉高兴,反而是吓的浑身冒冷汗,拉着玲珑就向前飞跑,没跑了两步,又听到身边有人发笑:“跑的野狗一样,赶着投胎去么?”
这回玲珑也害怕了——不知怕的是什么,但的确是心惊胆战;侧过脸去扫视了肩膀上的灵,灵也是哑口无言。
一龙,一狼,一灵,势单力孤的陷在这真理国内,开始东一头西一头的寻找出城道路。然而城内房屋建造的杂乱无章,街巷如同迷宫一般,一时竟是走不出去了!
真理国的官方真理
灵飘到高处,想要辨认出一条出城的路线,然而明明眼看着前方就是城外荒原,可向下再一瞧那地面道路,灵就不由得一胀一胀的闪烁,心烦意乱的快要爆炸。
原来真理国的民众们个个率性潇洒,从不晓得隐瞒心意,对于房屋也是想怎样建就怎样建,毫无规划可言。国中虽然也有官府,但是百姓剽悍,官府也懒得去管这些鸟事。李三郎和玲珑在那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穿行,好容易走到大街上了,发现这大街也是乱扭一气,毫不笔直。
李三郎不敢再像往常一样,装穷卖苦的骗钱要饭,一味的只是想要离开此地,宁肯跑去河边吃鱼。不想如此前行了没有几步,忽见一队穿着青布袍子的大汉走来,一个个雄赳赳的,手里拿着哨棒,凶神恶煞的驱赶那群挡在道路中央的商贩,又随手抓起摊子上的水果来吃。一名小贩挑起担子鼠窜到一旁,口中大嚷道:“这帮该死不死的瘟神们,又来挡老子的财路。哪天老子豁出去了,先要烧了你们这些乌龟的房子!”
他这一骂,旁人也纷纷附和;而那青衣大汉们听了如此言语,自然也是横眉竖目,反骂回去:“这怪我们吗?还不是大老爷下了命令,否则大凉的天气,老子愿意出来巡街?你们这些穷鬼,若是老老实实的,老子也就胡乱混过去了;可你们既然给脸不要脸,敢骂老子,那老子就饶不了你们!老子今天不但要吃你的喝你的,还要抢你的夺你的,不服就揍!揍死活该,算你自杀!”
众人听了官爷们的肺腑之言,心有戚戚,各自心直口快的收拾了什物要逃,口中喃喃说道:“犯不上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送了命,待到天黑了,到他家房后扔大粪去!要是能逮着他的孩子,直接一脚蹬到井里!”
衙役听了这话,越发叫骂着四处追打。将座集市搅的大乱。那些商贩见状,摊子担子全抛弃了,就近找地方隐蔽逃窜。此地处处都有如迷宫一般,偏百姓们生活久了,说跑就跑,毫不为难;而李三郎与玲珑也要跟着众人乱跑,却是东崴一脚西摔一跤,末了旁人都分散的无影无踪了,他两个还在大街上上蹿下跳。一名高大衙役见状,冲上前去就是一棒子:“畏罪潜逃,罪加一等!总算让我逮着了两个,否则市面上无故大乱一场,老子岂不是要受牵连?”然后他得意起来,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李三郎一听这话,吓的大惊:“官爷,你不要乱来啊!我们是过路的旅人,从来没在这里做过生意!”
一名衙役听闻此言,眼睛登时一亮:“外来的?那更是妙哉了!”随后他一扯为首那名大汉,口中笑道:“大哥,不要犹豫了。这两个必是奸细无疑,羡慕我国真理遍地,所以混进来闹事作恶的!这样的货,还不捉起来乱棒打死?”
那位大哥一点头:“奸不奸细的,我不在乎。反正现在有了他们,我便能交差了!”随后他对着身后众人一挥手:“来呀,把他们捉起来送到大老爷那里去!”
旁人一拥而上,不知从哪里抽出麻绳两条,将李三郎和玲珑反剪双手捆绑起来。玲珑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境地,气的摇头摆尾,还要不服;李三郎倒是更通晓人事,叽里呱啦的叫嚷着说好话求饶。衙役们根本不听,牵羊似的就将他们拽向前方。灵在一旁看着,急的要命,想要运起几块大石头去打砸衙役,但又知道自己若是能一鼓作气的将衙役们吓跑还好,万一有那胆大的不肯跑,届时再将玲珑当成妖人烧死,那可就糟糕了!无可奈何之下,它也只好是跟随而去。
再说这群衙役,牵牵扯扯的把玲珑和李三郎押过大街,送入一处高大厅堂之中,又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玲珑没有见识,还在东张西望,李三郎却是久历人间的,一眼瞧见门前大鼓,门内前方又有一座高大座位,便晓得这是官府地界。
“进了这地方,都是要打板子的!”他抢着对玲珑说道:“你可闭上嘴巴别惹事,万一被人扒裤子打了屁股,可是又疼又丢人。我屁股肉厚,我不怕打!”
玲珑一听是要打屁股,倒不很怕,只是不愿意在人前脱裤子。嘟着个嘴思索了一下,她末了在心中对自己说:“那就还是让他们去打三郎吧,反正三郎是个脏兮兮的黑屁股,没人愿意看。”
衙役锁着李三郎和玲珑,在堂下站了许久,好容易才等出了大老爷。那大老爷周身的穿戴,也和中原的官们大致相同,可见他们皆是一脉的文明;大摇大摆的坐在堂上之时,气派俨然,果然很有官威。
一大队衙役分站在堂下两边,拖着男低音喊出“威——武——”。玲珑和李三郎还在四处乱看,冷不防腿弯上挨了一脚,又听一个声音怒道:“还不跪下向大老爷磕头!”
这两人也不讲什么尊严,胡乱跪下来向堂上弯了弯腰,也谈不上礼节尊重。而那衙役实话实说,开口便道:“大老爷,实不相瞒,街上那帮挨千刀的跑的忒快,我们兄弟好一顿追,屁也没有追到一个,只逮到了这两个过路的外人。瞧他们的鳖样,想必都是穷鬼一流,宰了也白宰,不如就把他们绑到闹市上剐了,吓刁民个屁滚尿流,也好立起咱官府的声威!”
李三郎和玲珑听惯了本地人的表达方式,毫不惊异,并且对那大老爷的高见很抱有兴趣。哪晓得大老爷沉吟片刻后才开了口,斯斯文文的答道:“说来毕竟是两条人命,本官心中也是颇为不忍的。”然后他转向玲珑,看了好几眼,也没分出男女来,就含糊着问道:“你来我们真理国中,到底是有何等企图呢?”
玲珑无谎可扯,直接答道:“我们从东方中原出发过来,要往西边去,半路经过了这里,进城看看热闹。”随即她又补充道:“你们要是不喜欢我们,我们马上就走。我们不是坏人哟!”
那大老爷垂下眼皮,沉默了一阵,忽而转向下方衙役们说道:“我堂堂大国,真理处处存在,美德遍地开花;这两个外来的小子进了城,不但不虚心领教,还将我国这些不凡之处当成热闹来看……哈!大家想一想,这来自中原的异国人,对我国的文明如此轻蔑,是欺负进我真理国的家中了呀!”
众衙役一听,感觉十分有理,立时群情激奋。而大老爷拈须微笑,又缓缓的说道:“东方中原自诩为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我国日益繁荣,百姓们生活的又幸福又快乐,中原人自然是要得红眼病,那用心还指不定会有多险恶呢!总而言之,真理最伟大,我们是真理国的国人,同理也是最伟大;这两个登徒子不敬爱我国的国人,就是不敬爱真理,就是邪恶的东西!难道东方中原辽阔富庶,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真理国的伟大国人了么?呸!”
大老爷“呸”了一声,顺便啐出牙缝中的一片韭菜叶儿,而后左手捋起右边的宽大袍袖,右手攥成拳头举了起来:“来,大家和我喊两句口号,震慑一下这两个无知小人——真理万岁!”
下方的衙役跟着乱哄哄的嚷道:“万岁!”
大老爷将手一挥:“好了,明日午时,就将这两个龌龊之人押出去凌迟处死!这样一桩爱国的盛举,也应让百姓们前来领略一番——这样,一文铜钱一张票,可以在十米之内观看;念在你们是衙门里的人员,所以每人免费发出一张,届时去瞧一瞧看一看,看看咱们的刽子手是如何抨击丑恶、弘扬正气的!哈哈哈!”
玲珑和李三郎莫名其妙的就被判了死刑,因为还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也还不是很怕,只觉得摸不清头脑。
稀里糊涂的被押进大牢中,玲珑抬手搔了搔头发,愣呵呵的问李三郎道:“我们只是过路的人,连这城里的一口水都没有喝到,怎么就丑恶了呢?”
李三郎也背过手去抓了抓后背,又开动了狼脑筋思索良久,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不知道啊!”
玲珑蹙着眉头,又道:“三郎啊,我看在这真理国中,街市上那些做小生意的人,的确是说真话的,在城外骂人打架的人,也都是说真话的;只有那个大老爷,讲的不像真话!”
李三郎想了想:“是噢,哪个人会像他那样弯弯曲曲的想事情?”
灵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细声细气的加入了谈话:“总而言之,咱们和大老爷那些人是讲不出道理的。明天午时要上剐桩,那也不是闹着玩的。不如趁着夜色,还是快些想办法逃走吧!”
路遇美人
李三郎和玲珑预谋要逃,然而大牢毕竟是大牢,比不得城门坦荡通达;况且他们二位又是重犯,明日午时就要被送上剐桩的,所以牢门前时常就有禁子过来徘徊一番,生怕这一夜里会出了闪失。
到了这个时候,李三郎和玲珑就都束手无策了。唯有灵是个无影无形的,来去自如。入夜之后,它见这大牢内森严壁垒、井井有条,便生出了主意,开始使它那套闹鬼的手段,将牢中地面上的稻草泥土碎石等物尽数扬起,一股脑儿的击向了前来巡逻的狱卒。狱卒哪里见过这般情形,吓的四散奔逃;旁边牢房里的囚犯们见了,也惊得一起后退到牢房角落中去,杀猪一般的乱叫乱喊。趁着这个机会,李三郎和玲珑一起变化,疏忽间就成了动物形状,顺着牢门栅栏的大缝中就钻了出去。
李三郎步伐最快,贴着墙根向外飞奔;而玲珑肚皮贴地,爬不过他,情急之下只得是奋力一跃,跳到了他的后背上。李三郎无心理她,自动的将尾巴一卷,正好同玲珑的龙尾挂了钩。
大牢里若是有犯人们闹事越狱,那狱卒禁子们还不甚怕,早操着大刀杀将进来了;可今日偏偏是闹了鬼,而且那许多人都看在眼中的,决计不会有假;这帮人平日个个都不少作孽,不畏苍生畏鬼神的,故而竟是争相奔出。
李三郎趁着黑暗乱窜一气,掩人耳目的也出了大牢,因为不辨方向,所以就近冲入了一条陋巷之中,在一棵老树下停了脚步。
伸着舌头喘了几口粗气,他隐约感到鼻头上掠过一阵冰凉的阴气,便不由得打了个大喷嚏,知道那是灵在活动。一张硬邦邦的大长嘴伸到他耳边,他听到玲珑小声说道:“三郎,快跑呀!等到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可就又没法出城啦!”
李三郎用舌尖一卷鼻头,侧过脑袋来低声答道:“我又不认识路,万一再跑回大牢去了,那可怎么办?”
玲珑一听,也承认是这个道理,就对着萤火虫一样的灵请求道:“灵飞高一点,瞧瞧道路吧!”
灵十分爱慕玲珑,自然立刻遵命。然而轻飘飘的升至半空向下望去,它就见夜色中的真理国有如一盘乱麻,没头没续的,哪里有确定的道路可以出城?无奈何,它只得沉沉浮浮,每在高处看清几丈路途,便降下来向李三郎描述一番。李三郎胆子小,总怕惊动了居民,故而颠着四个爪子,迈着小碎步向前行走;玲珑还趴在他后背上,紧紧薅住他的皮毛,又将一张长嘴搭在了对方的头顶上两耳间,两个眼睛滴溜溜乱转。
如此行进了许久,灵这位向导像个弹球一样上上下下,终于是把路带绝了。
李三郎坐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撑起身体,仰着脑袋观望前方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玲珑也张了嘴,将一点口水流在了李三郎的头顶上:“哦呀,三郎,这是什么好地方呀?”
李三郎将一只三角耳朵耷拉下来,又重新竖起:“好、好像一座大庙。”
玲珑在人间行走久了,已经知道李三郎见识有限,就转而去问灵:“这是哪里呢?”
灵像一颗模糊的流星一样飞入那处楼宇中,片刻之后回来了,声音又尖又细的答道:“了不得,这里是皇宫,真理国的皇宫!”然后它原地闪烁了一下,又道:“皇宫后面有一条大路,倒真的是通向城外的!”
李三郎一听这话,心中有了计较,欢喜说道:“我们既然没有别的路可走,不如趁着天黑穿过皇宫,去走那条好路。反正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只要小心一点,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此言一出,玲珑与灵都很赞成。李三郎便提起一口气,向前疾驰而去。
真理国的皇宫,到了夜里也是灯火通明。李三郎效仿野狗,躲过了巡逻卫兵的视线,鬼鬼祟祟的从一扇小门中溜入,触目之处只见火烛高照、琉璃璀璨,房屋内外都有宝光闪耀,而且空气中芳香袭人,真是一处富贵胜地。李三郎看了真理国城内的那个穷样,没想到皇宫内却是别有洞天,可惜不能细细浏览,只得是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正是眼花缭乱之际,忽然前方来了一支花枝招展的女子队伍,李三郎躲在一块山石之后,伸着个脑袋向外一望,就见这一队宫装女子脂粉香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