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你那半妖胎确是花族,这半仙胎也确是鸟族,蔓蔓,这是你的仙胎,收好它。”
叶蔓从未这么混乱过,鸟族?她几时变成护花的同族了?可笑!
“我不要,我是花族!我的仙胎在披香殿养着呢!”她想起了什么,“说起来,那缸还是你寻来的,元神也是你放进去的,如今又变出这鬼玩意儿骗我,劳伯玉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按住她激动得颤抖起来的肩膀:“嘘……我没有骗你,缸里确实也是你的元神,不过是妖胎元神,我本想凭天宫灵气将它渡化,也省得你日后遭罪,还未等到你长大懂事就要削籍入凡。”
叶蔓白他一眼:“我怎么不懂事了?”
劳伯玉轻笑:“懂事你还给我脸色看?我没教你尊师重道么?”
大花妖郁结:“我从前倒不知道天宫的男人如此毒舌!”
“哦?又吃过谁的排头了?”他忽而想起那个盛气凌人的星君。
“还能有谁!不过跟东衡比,你对我还算是嘴下留情了……”叶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蔓蔓,你要在都城住很久,我现在还是不能跟你说什么,你听话一点好吗?”他不愿意从她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半点消息,只好转移了话题。
叶蔓不满地瞪他:“每次都是这样!不问我愿不愿意就替我做决定!”
劳伯玉终是不忍看她难过受伤,伸手抱住她:“蔓蔓,这世间我唯一不会负的只有你,答应我,不管日后有多难都要好好走下去。”
大花妖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好像交待遗言一样,她的心咯噔一跳:“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我还要看着你修仙登天,看着你幸福,我还要好好保护你,哦,对了,我答应过你入秋了就带你去灵云山的农户那里吃橘子,你看,我们之间有那么多事未来得及做,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叶蔓终于卸了心防偎在他怀中,只盼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四十五章 左右挣扎
劳伯玉带着叶蔓去了都城的外宅,不曾想护花等在宅外。
它见花妖和劳伯玉同行有些诧异。
“蔓蔓,你不知道劳先生已经……”
“我自己会跟她说。”护花还未说完就被劳伯玉打断。
叶蔓狐疑地盯着他:“说什么?护花你怎么在这儿?这几天不见你影子,你倒溜出来悠哉了!”
护花飞向她,落在她肩头:“我牵挂先生,下来看看他,知道他过得不错就放心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冷着声音说得。
侍卫开门迎出来,未等他们进去,那里面又出来一人,水粉的长裙,窈窕的身姿,方一跨过门槛便朝来人行礼:“驸马回来了。”
叶蔓吃惊地看着她又看看劳伯玉,他并未解释,倒是体贴地上前去搀扶那女子:“公主辛苦了。”
他转身想要牵着叶蔓一同进去却被她甩开了手:“你成亲了?你真的跟她成亲了?”
不待劳伯玉开口,那昭和公主一步上前挡在他身前:“嵩元如今贵为驸马,你见他却不行礼,本宫亦乃皇家公主,你也不行礼,该当何罪?!”
叶蔓双眼锐利地拂过她看向劳伯玉:“给我一个解释。”
昭和还要说话却被劳伯玉制止:“公主先回去,我跟她单独说几句。”
护花使了点仙力推在公主背上,她双脚不听使唤地往门里走,那仙力一折回两扇门业被关起来。护花守在门前:“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说吧,我守在这里,她出不来的。”
叶蔓跟在劳伯玉身后,徐徐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天就快黑了,早已没什么人来往,灯影幢幢之中倒显得有些悲凉。
“我没有骗过你,成亲也是不得已,昭和公主能救你。”劳伯玉想来想去还是拣重要的说吧。
“救我?她一个凡人能救我什么?你最好编圆了,我不像从前那么好糊弄。”
劳伯玉没想到短短数日自己在她心中已成了谎话连篇的人,却也不怪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贪心就不会伤心。
“她是纯阳之体,只消将你的妖胎养在其身就能渡化,我只能娶了她,护住她的纯阳之体,待她心智完成被控制了就能渡化妖胎了。”
叶蔓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为了渡化妖胎就要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夫子,你……”
他以指抵住她的唇:“所有罪业我来背,要下地狱我来下,你必须平安地留在天宫!”
“我不要这样……拿一条命换来的平安我不要,你若真想我渡化妖胎我好好修行就是,何必用这种法子。”
“来不及了,蔓蔓,你长大了,当年是我得了一半的仙胎化入你娘腹中,那仙胎的主人是重伤仙游的,仙气很弱,你的妖胎却会伴着你越来越强大,眼下,修行渡化是晚了,只有以肉身养胎。”
叶蔓从袖中抽出那个锦盒,一打开便是扑鼻的香气:“是这个?它的主人是谁?”
劳伯玉不曾想她会问这个,不知如何答她:“总之是个非常出色的仙女,她……和你有几分相像,大约是得了她仙胎的缘由,蔓蔓,不可以辜负她的仙胎,我等了这么久终于能亲眼看着你成道,也算是课业圆满了。”
“可是我心里不安,那个公主,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夫子,一定要这样吗?不渡化不行?”
“不行!你殿里的妖胎元神日益丰艳,不用多久就要吞噬仙胎了,到那时你就真的是一只妖,你告诉我,你愿意当一只妖还是当一个云端之上的仙?”
她从未知道这些,护花只是告诉她仙妖同体会让她身子非常弱,那胎疾也是因为这个,她竟不知会有这样的后果。
“我什么都不想当,其实我羡慕凡人,可以生老病死。夫子,我只想自由自在地活几十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像灵云山下的农户一样,种几棵橘子树,每天等着儿女回来团聚,有苦有乐,有始有终。”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温柔异常,神色里带着向往,劳伯玉知道这大概是她最美好的愿望,只是,生而为人,生而为妖,生而为仙,哪里能改变,难道要为了这人间烟火去受轮回之苦?他如何也不愿意叫她遭那份罪!
“蔓蔓,你必须成仙,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我现在不能对你说明,等你妖胎渡化自然就知道一切了。”
“让我想一想,我回天宫自己想清楚,好吗?”她恳切地看着他。
劳伯玉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他知道东衡将她扣在身边,又摸不透那星君的心思,他怕失去她,只能快点完成这些,他等了很久,终于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爱她,上天入地也只想和她在一起。
叶蔓和护花一道回了天宫,未及披香殿就被东衡身边的仙童拦下。
“叶姑姑,我家星君在宝光殿等候多时。”
叶蔓只得又折回宝光殿。
甫一进门便听见一道低沉的男音:“为师等你好久。”
她寻着声音看去,东衡悠闲地卧在软塌上,手里捧着果盆,这会子看去倒精神不少,像是好透了的样子。
“等我做什么,我还有事呢!”她不耐道。
东衡从软塌上坐起来,一身白袍落地,无褶无痕,利落倜傥。
“哦?有何事?说来听听,看为师能不能帮你。”
叶蔓白了他一眼:“都说不要做你学生了!我的夫子只有劳伯玉。”
他眯眼看她,神情玩味:“只有劳伯玉?他喂你吃了什么迷心的药,你这样死心塌地地爱他!”
“那你又吃了什么药,非要这样处处针对我?”
东衡上前几步撅住她的下把:“针对你?我以为是爱护你呢,看来我做的不够啊!”
大花妖被他的举动惊到,伸手按在他手背上却有被他反翦双手,整个人挺起胸脯偎向他,登时羞的脸红。
东衡俯身向前,和她曲线贴合,男人强硬的躯体碰上女人柔软的腰肢,自是一番挠心的滋味,他竟有了一丝心动的感觉。
“劳伯玉并未削去仙籍你知道么?”
叶蔓面无表情,只是想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当然知道,她甚至知道从他入凡以来几乎每夜都要入她的梦中,那是幻象,并非叶蔓自己的梦境,劳伯玉法力还在,自然也就是并未削去仙籍。
“好了,我知道了,可以放开了吧!”
东衡却并不放手,反而贴的更近:“如此,我倒想去改改转世的记忆了,想来你对我的转世又是另一番模样,不然也不会常去他衣冠冢前流眼泪了。”
叶蔓皱眉瞪住他:“你窥我私行?!”
他摇头:“纵使我不记得转世,我与他也也是同身共心,有灵犀之意,你对他做了什么我自然知道。”
东衡稍稍放松,把花妖虚抱在怀中,这熟悉契合的感觉让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很快灭去,这野蛮的丫头如何能比得上他的玄玄!
“好好待在我身边,等我找到她就放你走。”他郑重道。
叶蔓好奇起来:“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是哪位仙家?为何一定要找到她了才放我走!”
“你的阿公,你的夫子,所有人都阻止我去找她,都说她已魂飞魄散,但我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你在我身边,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她恍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我喜欢你?”东衡打断她,“我不是秦岳,我是东衡,我爱的女人只有玄玄。”
、第四十六章 树下重逢
花妖想了很多,理不清不很多,她问护花是不是这些年劳伯玉将她保护的太好,好到她辨不清真伪,分不出好坏。
护花说,你想知道答案就去问帝君吧,恐怕也只有他愿意告诉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帝君膝下并无孙辈,多数仙家将心力放在炼药修行上,对于七情六欲没有半点兴趣,偶有喜结良缘的仙人,也只是愿意过双人眷侣的日子,并不愿意添几个子嗣。是以中天宫后辈里差不多只得叶蔓这个小心肝。
她自然被帝君捧在手心里。
但是这会子,帝君却不愿意见她,在她问了那个问题后,她被呵斥出了凌霄殿,她委屈,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为什么人人都避开她?
“护花,我问错了吗?我是不是犯了大忌?”叶蔓坐在凌霄殿后的石凳上发呆。
护花一声叹息:“帝君恼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体谅一点吧!”
她却不以为然,人人都说爱她,爱不就是要坦白么?这个不能说,那个要隐瞒,如何谈爱,这分明是绑架感情!
“护花,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说?”
“哎,蔓蔓,你别这样啊,我不能说的,你也知道我……”护花为难地看着她。
叶蔓摆摆手:“算了算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她一直坐到凌霄殿的门将锁门才起身离开,木着一双腿往回走。已经过去一天了,她不能让劳伯玉那样空等,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用那样的法子救命,说她伪善也好,怎么都好,她始终不忍心看着那么美好鲜活的一条人命就此陨落。
既然劳伯玉真的未削仙籍,那么用知知鸟送信他也是能收到的吧!
那是劳伯玉养了消遣的小东西,小小的一只,鹅黄的颜色,杏红的喙,羽毛是柔软的鳞状,它的脚落地就会化为乌有,所以它只能一直飞,一生都不能落地。
他养了两只,一只在他自己身边,一只给了叶蔓。
她写好信绑在知知鸟的腿上:“小乖,去吧,去看看你哥哥。”
劳伯玉身边那只是哥哥,花妖手里这只是弟弟,无论哪一只在天涯海角的某处,另一只都会找到它。这是劳伯玉给她的承诺,他永远会陪在她身边,不管她在哪里,不管今夕何夕。
晚间睡不着,花妖在殿外踱步,这个季节木槿已经开花了,晚间的风也有了温度,她倒是还没换上薄一点的纱裙,以往劳伯玉还在天宫时,这会子多半是在那棵大椿树下教她识字诵诗。
她徐徐行至树下,却见早已有人候在那里。
“星君这么晚了到我殿里所为何事?”
东衡倚在壮实的树腰上,颇是自在:“哦,跟你一样睡不着,出来走走。”
叶蔓像瞧无赖一样瞧他:“你如何知道我睡不着?我只是晚间吃多了积食!”
“那还是睡不着,来,陪我聊一会儿。”他半眯着眼笑颜看她。
花妖自知嘴皮子逞不过他,只好靠近了一点也倚在树上。
“这大椿是你种的?”
“不是,我夫子种的。”
东衡斜长的双眼掩在睫毛之后愈加晦暗不明:“劳伯玉?他倒是什么都能插一脚。”
叶蔓不明白他的话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是我央求他在这儿种树的,不喜欢就回你的宝光殿去!”
“喜欢!非常喜欢,他有没有告诉你,这树的来由?”
“来由?不就是一棵树么,大约是从哪处仙地刨来的,我没问过这个。”
东衡嗤笑:“劳伯玉这些年就教你这样没脑子的过活?朽木不可雕,这大椿种在你跟前还真是可惜了。”
叶蔓已经有点习惯他这种毒舌,若是平常她早撸袖子干架了,现在却也能心平气和地点头附和:“是可惜了,我虽是花族却并不怎么懂花木之语,大概投错了胎。”
东衡眼里闪着光,抻开一个布袋子倒了些花糖在手中:“吃么?”
叶蔓看向他的掌心,七七八八躺了几粒灿烂的花糖,是护花极爱的小零嘴,用不同的甜味花和糖水熬的。她捻起一个放进嘴里,甜蜜蜜,凉丝丝。
“没想到堂堂东衡星君也吃种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她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贼贼地笑。
“哦,是专门做给你吃的,花也是从你殿里掐的。”他说的不甚自然。
叶蔓噎住,打算不再理他,却还想再吃几粒糖。
“哎,糖还有么?我给护花捎几粒。”
东衡闷声笑:“自己想吃就说,干什么拿别人当由头。”他把布袋子都递给她。
叶蔓愣怔地看着袋子,是她拿来盛灵花珠送给秦岳的束袋!
往事像潮水一样袭来,在清风观的每一天她至今都不能忘,有时候甚至会梦见和秦岳那几次欢好的场景,一醒来身下都有些濡湿。
“这袋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话一问出口便觉不妥,秦岳本就是他的转世,再如何性情不同,他们到底还是同一人,既然是送给秦岳的东西,在东衡这里也是自然。
“一直在我这里,在我腰带里放着。”他捉住她的眼睛,仔细的描摹,“你送过我一颗珠子,那好比是你的命,我不敢随意丢弃这袋子,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再一次走到你面前,像从前一样喂你吃露水,给你念清心咒。叶蔓,我回来了。”
大花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秦岳?你是秦岳?你记起来了?”
“我是东衡,但我想起了转世的记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