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逆境之前,大多数的人选择了逃避。却有一类人,他们是天生的勇者,越是困难,越是奋发拼搏。
狄征显然是后者。
曾不让的枪技实是到了以意胜力的高深境界,全然让人无法把握其枪势的技艺,胆色稍逊者已经弃械投降了。
然而在曾不让枪势的压迫之下,狄征精神却不断集中。
到达某个点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如同上次受七夜杀机所迫般,狄征再次进入到“真我”的境界。他只觉精神上的自己不断攀升,最后如同俯瞰众生般,居高临下看着曾不让一枪朝自己攻来。
一切巨细无遗,曾不让枪势的每个细微变化都让精神上的狄征看在眼中。
无法把握的枪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真我境界一闪而逝,狄征却一声欢呼,手中炎刀毫不犹豫,瞬间劈出。
炎刀正中曾不让的枪尖,准确无误。
虽是两种由道力凝聚出来的兵器,却发出“当”的一声,如金铁交鸣,嘹亮异常。
众人只觉全身一震。
震动的非是众人的身体,而是各人的心灵,包括长孙胜北和安逸轩,亦不能例外。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狄征和曾不让硬拼一招,竟能撼动他们的道心,显然这两人都是接近他们那个层次的高手,否则何能如此。
两人一触既收。
狄征只觉自己一刀砍在钢板上,被反震之力震得手腕发麻,连退五步,暗呼厉害。
曾不让亦不好过,狄征一刀劈下来,封死自己所有变化,他亦非常难受。但他修为比狄征略高,却只是退了三步。
两人不语。
良久,曾不让哈哈笑道:“痛快,老曾我虽遇高手无数,却还是首次在第一招时便被逼得后着全然无法使出,只余硬拼或退走一途。狄兄眼力,非常高明。”
狄征倒有些不好意思,他那真我境界尚未稳定,可一不可再。若曾不让再依样画葫芦又来一招,他只得乖乖投降了。
狄征却是不知,曾不让那惊天动地的一枪,实是凝聚了所有精神意志的创作。能够发出一枪已属不易,却无法再发出刚才那样的枪势。
而这时,长孙胜北露出凝神倾听的表情。片刻后,长孙胜北声音变得冰寒无比,喝道:“曾兄方才使出的,可是极意门的霸煌枪?”
此言一出,大厅众人立听凉气。狄征亦是一愣,他之前听小仙说过修真界的各门各派,而这极意门,正是魔门六道中的一支!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若真如长孙胜北所言,曾不让使的确实是极意门的技巧,那他的来历不言而喻。
只是上门挑战,虽然曾不让够狂,但众人却得依规矩与其单挑。可要是曾不让出身魔门,正邪自古不两立,怕是厅中众人便要一涌而上了。
狄征突然对曾不让担心起来。
一来他对曾不让这以豪爽汉子颇有好感,二来他没门没派,心中对正邪的看法在于人,而不在于门派之见,故没有厅中那众那种一闻对方出身魔门,便生出同仇敌忾之感。
他这边替曾不让担心,不料这大汉却是丝毫不忌讳,点头道:“不错,刚才本人使出的,正是极意门的霸煌枪!”
顿时,大厅沸腾了。
第七十九章 横生变故
正邪之说,由来已久。
正邪者,人心也,也可说是道统之争。
这最初的分歧,始于春秋战国时期。其时,正是百家争鸣、各种学说言论横空出世,一时盛况。
但百家争鸣的最终结果,却只有廖廖数家得以正名,其中便包括了儒、法两家,在当时被视为学术正统,并为当时各国君皇所用。
然而不被认可的其它学说派系,最后又何去何从呢?这些学派,大部分无法违逆大时代的潮流,而消失在历史当中。然而却有小部分学派坚持了下来,并为推倒被视为正统的儒、法两家思想而努力。
事情发展到后来,不被认可的学派知道若要推翻正统,并不是单靠嘴巴说便可以。于是其它一些弟子便弃文从武,其它有不乏天资过人者,根据本派学说的精义,开创出匪夷所思的奇功异法来。
自然,当时这些东西,无论学说还是功法都不为世人所认可,纷纷被斥之为邪道。
此为正邪之说的由来。
而这些所谓的邪道在经过历史大河的洗刷之后,只有六个派系坚持了下来,他们便是如今的魔门六道。
如果说起初的魔门,只是为了推翻所谓的正统学说,那他们只能被称之为逆道者,还不会被冠以邪魔之名。然而无论学说、还是思想,都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人亦不例外,从最初的学术之辩,发展到后来出现了武力斗争,再到结怨,接着往后,便已经无法厘清恩怨,势成水火。
自此,那外学六道,始被打上魔门之名。
魔门和正道的斗争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观之历朝历代,每逢天下动乱之际,皆能看到魔门六道的身影。对于魔门来说,没有什么时刻,比天下动荡是推翻儒法正统的最佳时机了。
有道是天下大乱,必生妖孽。这其中,说的大部分便是指趁机兴风作浪的魔门。
正邪对抗最激烈的一次,发生在一百多年前,东瀛之国入侵华夏的那场旷日战争中。
以往魔门作乱,怎么说也是关起国门自己来打。然而那一次,魔门却借助异族,想要颠覆整个华夏大地。逢其难,当其立。为对抗魔门,当时正道七派精锐尽出,在明暗不同战场和魔门展开殊死较量,最终以惨痛的代价,在把东瀛乱军赶出华夏大地的同时,亦驱逐了整个魔门。
那是修真界历史上罕见的浩劫,前辈高人凋零无数,致使许多奇功异业随着湮灭,从此失传。
而无论正道亦或魔门,皆休养生息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才渐渐回复了生气。
便在百年之前,被驱逐的魔门在古往今来最杰出的魔主带领之下,卷土重来。
当时对于华夏正道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所幸最终的对决中,有安家的少主架住那魔门第一人,最终双双消失,致使魔门群龙无首,终是成不了气候。
如此百年间,魔门远遁海外,再不复见。
可没想到的是,在魔门之祸的百年后,却又有魔门绝艺出现在华夏大地之上。
曾不让所使的霸煌枪,正是魔门六道中极意门的功法。
极意门的思想认为,天下事物,一切为五行所生。虽生万物,却无一不是虚幻之物,唯有五行为真。故有除却五行皆幻象之说,极意门思想所追求的,便是万物诸相背后的真意。
而曾不让所使的霸煌枪,便是火之真意。而他和安泽南之间形成的火场,却是火之虚形,主要是起到干扰和辅助的作用。
五行真意,每意自有其形,而形随意生,虚实相辅,暗合极意门最终极的思想,亦是天下让人头痛的有数奇功。
只是使霸煌枪的曾不让,便稳吃普通修真者。由此可知,魔门六道,无一易与。
眼下曾不让直言自己使的便是极意门的功法,当下便引来厅中诸人怒斥。厅中上百宾客,皆出身大小门派,又以正道七派而依,自是视魔门如洪水猛兽。若非作为主人的长孙家尚未明意,怕是这些人已经要扑上去围殴曾不让了。
这种情况之下,狄征也知道自己不用打了。他看了曾不让一眼,终是退下。狄征对曾不让有好感不假,却还没鲁莽地站到曾不让一边。他只是运气较好的散修之士,而不是逆天的神人魔修。
和整个正道为敌,狄征既无这份力量,也实在犯不着。
曾不让却毫没把众人的喝斥放在眼中,他只是冷笑地看着厅中众人,还用手指挠着耳朵,无礼至极,自更引来喝骂。
如此过了片刻,曾不让突然暴喝一声:“都给老子闭嘴!”
声如暴雷,瞬间压过其它声音。立时大厅安静了下来,曾不让冷冷说道:“老子不过用了极意门的功夫,便给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斥之为魔。我倒是不明白了,何为正?何为邪?敢问在座的,手底下就没过几条人命?若连你们所谓正道人士也杀过人,那老子用一用极意门的功夫,又算是个屁!”
他这番话说得粗痞无比,偏是无人能够反驳,众人顿时语塞。
“正邪分岐,由来已久,当中又岂是杀人为邪如此简单的分类,曾兄说笑了。”长孙胜北接过话来,淡淡说道,却扬长避短,绕着反驳了曾不让的话,实有急才。
曾不让脸容又变,竟咧出一道灿烂的笑容:“你这人说话倒有点意思,事实上,老曾也没那么多大道理和你们分辨正邪之说。老曾有修习有成,一路南下,只为挑战高手能人,期望突破。却没想过什么正正邪邪之事。老曾只想,人分正邪便也罢了,难道连功法也有这种分别?”
“之若神兵利器,若在心善之人手中,便是挽救天下苍生的神物;若落于心邪之人手里,却成为祸国殃民的魔兵。老曾粗见,不知各位以为否?”
长孙胜北暗暗点头,这人虽形似莽汉,说起话来却自有道理,让人实难相驳。
这时,有密语在耳中响起,长孙胜北又有计较。
“不知道陆谦是曾兄何人?”长孙胜北问道。
曾不让眼中闪过奇光,咧嘴笑道:“好家伙,你竟然知道当代极意门门主的名讳,不简单。”
要知道魔门淡出华夏已近百年,如今六道中出了什么翘楚人物,华夏正道鲜有人知。而长孙胜北这时一语道出极意门门主的名字,立时让厅中诸人刮目相看。那代表着长孙家的势力已经远扬海外,且必定有自己精密的情报网,否则如何能够知晓这魔门宗主之名?
“也不怕告诉你,老曾我一不小心杀了陆谦的爱徒,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曾不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那曾兄便实在有趣得紧,使的是极意门的霸煌枪,却和陆谦又有杀徒之仇,看来曾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长孙胜北淡淡说道。
曾不让打了个哈哈,却朝向狄征说道:“这厅中少说也有百人,却属狄兄最对我的胃口。狄兄若信得过我,听老曾一言,眼下速速离去吧,这将军府大变在既。”
这话他虽是朝着狄征所说,声音却毫不收敛,故让众人亦听在耳中。
长孙胜北失笑道:“曾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长孙家耍什么阴谋不成?”
曾不让也不答他,依旧看着狄征道:“这次前来,除了听闻此处高手云集,老曾手痒想找人切磋,不料却无趣得很,淡出个鸟来。但老曾来此,却是想给这些笨蛋带个消息。此次那什么柳宗宿献宝纯粹就是个套,那是为了把这群笨蛋骗到一起,然后由魔门中某个门派出手,好把南方修真界一网打尽。可笑老曾这个来报信的,却给人家当成了邪魔喊打喊杀,可笑啊可笑。”
狄征只觉这曾不让实在有趣。这人明明是要给厅中诸人报信,却只说给自己听,偏又嗓门极大,基本不是聋子就听得到,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如此拐着弯来“救人”。
长孙胜北脸色一变,曾不让显然和魔门有所瓜葛,他的话当不是空穴来风。自然,也有可能是魔门使的一着手段,目的是引起正道互相犯忌。但看曾不让那豪迈勇猛的武技,却不似那些会使肮脏手段的人,一个人的心性往往决定了他说话做事的风格,乃至在武技上的表现,长孙胜北自问不会看走眼。
可若是后者,那岂不是说柳宗宿是魔门的人。至不济,也是和魔门有所勾结。
长孙胜北不由说道:“曾兄此话当真?柳大叔他……”
“信不信由你,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天邪宗的练魂术再加上傀儡术的话,就算是正道中人,亦会为其所用。柳宗宿从南陵墓谷门人,摇身一变成为魔门狐党,又有何奇?”曾不让冷笑,又道:“言尽于此,恕老曾不淌这浑水,就此告辞。”
他话音未落,已然有暴喝在厅外响起:“慢着,诬赖柳某后便想离开,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长孙胜北听得心中一紧,却是正主儿柳宗宿到了。
第八十章 错综复杂
魔门六道之中,天邪宗位居其末,却仍是一个无人敢轻视的邪道宗派。
天邪宗盛产练魂师,这些外道邪人搜罗各种生灵的阳神阴魄,以秘法将之制成魂仆。生灵有强弱,其魂自然亦有高下之分。连带的,受灵魂质量的限制,被炼制成魂仆之后,亦有上中下三个品级的划分。
下品魂仆,其性愚钝,只能担任刺探、监视及侦察的探子工作;中品魂仆,保留了生前部分灵智,能够理解主人比较复杂的指令,因此通常与天邪宗《邪师录》里的傀儡术一起使用,以之控制生人的行动;而上品魂仆最为难得,皆因这种高品阶的魂仆,和灵魂的力量、意志、精神等各种方面的因素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为可遇不可求之物。
上等魂仆不仅能够保留生前的部分灵智,还保留了生前的力量技巧,在必要的时候,可协助主人作战,往往能够起到奇兵之效。但因为其苛刻的要求,故纵观整个天邪宗的历史,亦不过成就了区区数只而已。
天邪宗里,为世人所知者,用得最多的还是下、中两品的魂仆。
所以曾不让所说的话,并非凭空捏造。皆因南陵墓谷尽管亦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宗派,但这门的弟子擅长的主要是风水相学,阴阳玄说。而他们以天地之力入符的符录之术虽则不凡,但墓谷弟子本身却不擅长于武技,这是南陵墓谷最致使的破绽。
若天邪宗有心,以《邪师录》上记载的各种邪术将柳宗宿擒下,结合魂仆和傀儡之术要控制柳宗宿并不困难。
天邪宗的傀儡之术绝不同于市井坊间流传的控魂术,以魂仆为其魄,以之施展的傀儡术可以让受术者在表面完全看不出破绽。非是熟悉受术者之人,绝难发现受术者有何异常。
柳宗宿出身墓谷,这派的传人行事低调神秘,本身熟悉他的人就少。连长孙胜北也不过和他见过数面而已,根本谈不上熟悉。若柳宗宿真为天邪宗所控制,长孙胜北也不知道拿什么方法去试探他。
长孙胜北只知道被魂仆控制的人,被杀死后魂仆会离体而出,到时自然无所遁形,可他怎么能仅凭曾不让几句话就去杀了柳宗宿。所以当听得柳宗宿的声音响起时,长孙胜北只觉得头痛欲裂,同时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渐渐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因为曾不让的出现,厅中宾客本来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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