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和尚一面狂追,一面大叫道:“单行鹄,等我一等,鹄施主……我和尚受不了啦!……鹄大哥……可怜可怜和尚……”
单行鹄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等到四不和尚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微微一笑道:“和尚,既与在下同行,就不能走得快些!……”
不等四不和尚站稳,他又双足一点,如离弦之箭,向前射去。
四不和尚大叫道:“鹄爷爷,我和尚今天算惨透了!”无奈何只好强提内力,马不停蹄地追了下去!
单行鹄走上一程,歇得十分从容,惨的是四不和尚,一直忘命狂奔,才能勉勉强强不致被单行鹄甩掉。
自然,单行鹄并没有甩掉他之意,自他知道天南毒圣段云程是有意要他随着自己之后,他就不再起甩掉他的念头了。
但他对四不和尚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有意要这样折腾他一番,一连五六次之后,大约已奔驰了百里左右,而四不和尚已满头是汗,到了要死不活,再也无法追赶得上的份儿。
单行鹄大笑道:“野和尚,今天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四不和尚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我和尚恨死了两个人!……”
单行鹄大笑道:“连我也在内么?”
四不和尚连连摇手道:“不!不!一个是无名老儿,一个是段云程那老毒鬼!如不是他们两人捉弄我,今天我和尚大酒大肉,游闲自在,何必受这样的穷罪!……”
四不和尚沉吟了一阵,摇头苦笑道:“这也是奇怪得很,我和尚虽是恨死了他们两人,但却没有后悔之感,也许是我和尚注定了的劳碌命吧!”
单行鹄爽朗地一笑,又向前走去。
这次他把脚步放慢了不少,使四不和尚能比较从容地追得上。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数千里外的雁荡山奔去。
那是黄昏之际,两人拖着疲累的四肢,已经走出了百里之遥。
在西风黄叶,残照夕阳中,两人又走到了一片乱山之中。
四不和尚收步四眺道:“单行鹄,你路径熟么?”
单行鹄大步在前,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道:“就算路径不熟,只要方向不错,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四不和尚摇摇头道:“那也不见得,如果依照方向,咱们必须越过这座山去!”
单行鹄毫不迟疑地道“越过去就是了!”
四不和尚纵肩一笑道:“依我估计,这山起码有数百里方圆,如果走入了群峰环绕之中,也许像踏进了迷魂大阵一般,转上几天也转不出来!”
单行鹄怔了一怔,心想:“这话果然不错,横越一座路线不熟的乱山,至少会浪费上许多时光。”
他皱眉思索道:“依你之见呢?”
四不和尚嘻皮笑脸地道:“单行鹄,你这算请教我和尚吗?”
单行鹄呸了一声道:“我就算跟头栽到地下,也用不着请教你这个野和尚!”
说过之后,双肩微动,就向面前的乱山之中驰去!
四不和尚在后大叫道:“好啦!好啦!不算请教,我和尚出个主意吧,那乱山实在走不得,只怕打猎的猎户也不会走了进去……”
但单行鹄的脾气很暴烈,任凭四不和尚如何喊叫,顾自急飞巧纵,一停不停,直向乱山中驰去。
四不和尚自怨自艾,只好施出浑身解数,窜高纵低,随后急追。
大约一顿饭之久,两人已陷身在层峦叠嶂的乱山中。
单行鹄只为意气用事,不禁心中也有一些悔意,纵目四眺,只见四周都是插天高峰,再找不到一条出路。
他一时不由收住脚步,踌躇不前。
四不和尚喘吁着赶了过去,苦笑道:“单行鹄,如何?”
单行鹄双目一瞪道:“在下作事从不后悔,用不着你来饶舌!”
四不和尚舌头一伸,闭口不言,却有一丝幸灾乐祸,洋洋得意之色,顾自在旁袖手旁观。
单行鹄双眉微蹙道:“野和尚,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
四不和尚摇摇头道:“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当初我和尚也不会阻止你越山而过了!”
单行鹄冷哼一声道:“不论怎样,越过一片山巅,还不致难倒单行鹄!”
四不和尚一笑,轻声道:“最好的办法是插个翅膀飞了过去,不过……不要说我和尚办不到,就是你,大约也没有这个本领!”
单行鹄双眉紧拧在一起,蓦地冷哼了一声,双肩微晃,平地拔升起十余丈高,向对面的峰壁上攀去。
那道山峰高约百丈上下,单行鹄施展开壁虎游墙的提纵身法,眨眼间已攀上了迎面的峰顶。
峰顶上有一片狭长的平坦地带,而后仍是绵绵无尽的山峰,举目四眺,峰峦相连,仿佛没有尽头。
而且,此刻夕阳西下,暮蔼苍茫,已是黄昏时光。
四不和尚费了不少的劲,才攀上峰顶,摇头一叹道:“我和尚郑重对天立誓,下一次决不再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受这等窝囊罪了!……”
单行鹄一笑道:“如果你的命不够长,只怕也役有下一次了!”
四不和尚抓耳挠腮地道:“这倒也是实话,这一趟雁荡之行,不要说弄到什么金丝草不金丝草,只要能活着回去,就弥陀佛了!……”
正当两人立在峰顶谈话之际,忽听一阵怪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十分尖锐刺耳,只听:“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似鸟鸣又似兽吼,一时竟无法分辨出究竟是什么声音。
但这谜不久就被打开了!
只见晚霞漫天的红光之中,突然飞来了一只巨鸟,那鸟似鹏如雕,硕大无朋,少说也有丈余长短。
单行鹄微微一惊,连忙运功戒备。
因为鸟儿实在太大了,四不和尚同样紧张万状,他赶忙从怀中摸出了三粒铁莲子来,蓄势待发。
那巨鸟双翅一展之间,就飞射出三、五十丈的距离!顷刻之间,那鸟儿就已飞到了当头顶上。
单行鹄看得十分奇异,见状连忙沉声道:“只要它没有恶意。不必伤害它!”
说也奇怪,那巨鸟向两人嘎嘎一阵长鸣,忽然一个转折,又向来路上飞了回去。
单行鹄奇异地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名堂?”
四不和尚一笑道:“也许这就是大鹏鸟吧……”
单行鹄哼了一声,并未理睬,但那巨鸟飞去之后,眨眼之间,又飞了回来,同样的嘎嘎一叫,又旋身飞去。
单行鹄不禁大奇,心想这鸟儿来得古怪,也许……
犹豫之间,移动脚步,向那巨鸟飞去的方向追去。
他虽功力深湛,提纵身法精奥通玄,但在险峻万状的峰峦之间,奔驰起来也是十分吃力缓慢。
四不和尚随后赶了上来,沉声叫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鹄大侠,这鸟儿不追也罢!”
单行鹄心中一动,四不和尚之言不错,自己急于赶赴雁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之事,又何必多惹麻烦!
但这是四不和尚之言,明明是合理之事,他也要相背而行,当下冷冷一笑道:“在下何曾要你这野和尚陪着受罪,你尽管自己先去雁荡!……”
不待话落,脚下加劲,仍向那巨鸟追去!
那巨鸟飞翔盘旋,始终在单行鹄顶上二十余丈处盘旋引导,似有意为单行鹄带路。
单行鹄并不理睬四不和尚是否追了上来,顾自跟着那巨鸟一路前行,一连攀越过数道峰峦绝壁,出去了十余里远近。
忽然,那巨鸟发出一阵嘎嘎长鸣,双翅一并,冲天而逝。
单行鹄大感奇异,静待了约有一盏茶工夫,也不再见那巨鸟返回,放目看时,只见此刻自己置身一片山坡之上,四周仍是层峦叠嶂,难觅出路。
他想:“这飞鸟如此硕大,而且数次回旋飞翔,与那嘎嘎的长鸣之声,显然是有意引导自己。”
但它把自己引到此处,却又独自飞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已经入夜,天空密云遮掩,山间一片黑暗,不但找不到出去的路径,连方向也迷失了!
他再把目光向四外搜寻,只见左侧二十余丈之外,是一道由山壁间垂下来的瀑布,飞泉发出一片奔马般的隆隆声,正面则是一片松林,黑暗之中,极难辨出范围多大。
右面顺着山坡向下斜去,则是一条浓雾迷漫的山涧,不知有多深,后面则是险峻的峭壁悬崖。
这里的山势委实峻险,但在险峻之中,也有一种壮伟的气魄,使人不禁为此精神一振。
单行鹄略一犹豫,忽然纵身而起,有如山间幽灵向密密丛丛的松林中扑了进去。
由于一旁隆隆的瀑布之声与山间迷漫的夜雾,使他的视听之力都为之打了一个极大的折扣,故而那林中是否有人潜伏,实在也是难说之事。
他曾经一度傲视天下,睥睨群伦,但自从连番受挫之后,傲慢之心已经大减,当下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向林中走去。
那片松林是一处人迹未到之处,林中堆积得历年枯落的松针足有二尺多厚,处处均是一幅天然景象。
单行鹄双眉深锁,暗想:“这分明是那鸟儿发了神经,把自己引到这鬼地方来了?”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他仍是不敢稍微疏忽,仍然把全付功力都提聚起来,严密地向林中搜查。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林中幽静异常,不要说人,连只野兽也是没有。
单行鹄转瞬之间,已经搜索到了松林尽头,正当他大为失望、意欲离去之际,忽然耳际间听到了有人讲话的声音。
他不禁怔住了,急忙纵身一飘,匿到了一株巨松树干之后。
只听那话声是一缕清脆的女人声音,道:“五婶,把那妞儿宰了算啦!”
声如银铃,听得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另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接道:“不行,这妞儿不比别人,非要活捉不可!这是老夫人和大嫂亲口交代过的,连我也不能擅自主张!”
单行鹄不由心头一沉,由谈话和口气称呼上听来,显然她们是“淳于世家”中的女人。
那少女称那声调苍老的中年妇人为五婶,看来必是与那位淳于二夫人平辈的五夫人了。
不知她武功如何,如果也与淳于二夫人相当,那么情形就严重得多了,不知“淳于世家”究章有多少人口,难道个个都是这样歹毒霸道?
单行鹄急忙轻手轻脚地分枝拨叶,向下看去。
那松林尽头之外,是一片十分宽广的丘陵地带,方圆约有数十亩大小,其中隐隐约约约有二十余人之多。
大部分人都在松林之前五丈之处,单行鹄运足目力,勉勉强强可以看出一个青衣蒙面的妇人立于正中,一个身着紫衣的蒙面少女斜倚在她的肩下,此外则是十余名青衣蒙面各执刀剑之人,想是“淳于世家”的属下爪牙。
另外还有十余名青衣蒙面人分散在广场四周,形成包围态势,困住了场中的一名蓝衣少女。
那蓝衣少女手持双剑,孤伶伶地立于场中,显然正与这位淳于五夫人所带领的手下相持。
单行鹄心头大疑,不知那蓝衣少女是个什么来路,但她既能与这些“淳于世家”之人相持,想来必是颇有能耐之人。
他匿身树后,一时不知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做,是现身相助那蓝衣少女,还是干脆离开此地,免得发生意外,误了大事。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只听那青衣蒙面妇人一声厉叱道:“贱婢,还不束手就缚,难道当真要老身施展杀手吗?”
被困的蓝衣少女并未答话,只是一串格格冷笑。
青衣蒙面的淳于五夫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这丫头不过大言欺人……”
伸手向旁侧一挥,道:“你们五人尽管去把她生擒过来!”
一旁的五名青衣人如奉纶旨,同时暴喏一声向前奔去!
只听那蓝衣少女娇笑道:“只要越过那道白圈,你们就都死定了!”那五人因奉了淳于五夫人之命,井不因蓝衣少女的威吓而有所退缩,依然各执刀剑,旋风一般地卷了过去!
单行鹄定目细看,果见那少女四周五丈之处,划了一道大大的圆圈,好象是用白粉铺撒而成。
那五名青衣蒙面人,轻功身法都不弱,两三个起落之间,已到了白圈之外,看来毫不迟疑,向白圈之内跃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五人跃至白圈边沿之时,蓝衣少女突然以迅如闪电的折手法,振腕一阵,一股掌力拍了出去!
那掌力一拍之下,白圈之上顿时冒起一层白雾,将五人弄得一身一脸,有如从石灰坑中爬出的一般。
但听数声惨呼同时响起,五名青衣人像遭了雷击一般,同时滚地哀号,挣扎着乱动不已。
但五人并未挣扎多久,呼号之声便随之停了下来,五人都相继惨然而死,而且尸骨尽消,衣履皆化,变做了一滩白水。
单行鹄心头大震,料不到这少女竟是一位用毒的能手,那一道白圈,哪异于万丈天堑,只不知那是何种毒药,竟也能使人尸骨皆化?
场中一片沉默,只有那蓝衣少女的冷笑之声。
淳于五夫人沉默了足有一柱香工夫,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如果连你这么一名丫头都降伏不了,老身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老夫人与我那大嫂?……”
她凌厉地喝道:“这贱婢的毒阵虽然厉害,但却不能同时抵挡四面的攻阵之人,老身与你们同时出手闯阵,不擒此女绝不罢休!”
单行鹄暗中不由为那蓝衣少女担心,因为他看得出来,方才那五名青衣人之死,虽是为那白粉剧毒所杀,但都已经进逼到白圈之外。
单行鹄急忙叱问道:“和尚,可知那蓝衣少女的来历吗?”
四不和尚摇摇头道:“我和尚曾以江湖经验丰富与认识武林人物最多而自豪,但是……最近这招牌不得不自己砸了,连日以来遇到的不论老少,都是我和尚从未晤面之人……”
他目光滴溜一转,反问道:“这些围攻那小妞儿的大约是‘淳于世家’中的人物吧!”
单行鹄点点头,不耐烦地道:“那正中青衣蒙面的就是什么淳于五夫人!”
四不和尚舌头一伸,道:“快走,眼下这些人咱们惹不起!”
单行鹄冷冷道:“在下并未请你来……”
四不和尚着急地道:“你想怎样,搅进去吗?”
单行鹄扳着脸道:“不管怎样,我要把那蓝衣少女救出魔掌,不能任由她落入这些恶魔的手中……”
四不和尚叹口气道:“这样看来,只怕咱们这一辈子也走不到雁荡山了!”
单行鹄严峻地扫了他一眼道:“为什么?我会死在此地吗?”
四不和尚摇头晃脑地道:“强凌弱,众暴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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