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老夫人在心情激动之下,果然似是未曾考虑到这一问题,一面步步前进,一面厉声叱问道:“这事你说得错了,老身怪罪于四媳妇,老四根本一无所知,你……”
淳于二夫人接口道:“婆母休要受了他的欺骗,这娃儿又不知在弄什么鬼了!”
淳于老夫人猛然收住脚步,道:“娃儿,你好大的狗胆!”
猝然一掌,拍了出来!
单行鹄大吃一惊,连忙挥掌一扬,迎了出去。
没料到那掌力是一股回旋暗劲,把单行鹄的身子拉得硬行向前卷了五六尺的距离。
淳于老夫人格格一笑,道:“娃儿,看你还能跑去哪里?”
枯瘦的五指一探,抓了出去!
单行鹄吃了老夫人掌力一卷,卷回了五六尺远,心中大惊不已,当下等掌力一失,老夫人抓出的五指未到之际,双足一点,疾如箭射一般向前跃去。
老夫人不虑有此,被他一跃之间竟出去了六丈远。
淳于二夫人急叫道:“婆母莫追,提防这娃儿有诈!”
但老夫人气怒之下,哪里还顾得这些,怒哼一声,箭射一般追去!
淳于大夫人见婆母已经追了过去,自己不敢落后,也随后而起,从淳于老夫人右侧赶了过去。
大夫人转身刚动,三夫人五夫人以及三名少女也如影随形,齐向单行鹄飞也似地扑了过去!
单行鹄拚尽了全付力气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大殿后窗!就在六丈外双足一点地,二度平飞而起,同时放声大叫道:“无名老儿,快……”
他意料之中的无名老叟、慧凡禅师等人不会听不到自己在外的一番呼喝之言,必然早已把预定向院中撒出的药液对准后窗。
果然,只听无名叟大叫道:“林老儿不必慌张,老夫等来了!”
但听蓬的一声大响,后窗先是被一股强猛的掌力一击而碎,而后是一片黑云般的药雾。急如灵泉突喷,向外飘洒而来!
十六
那股由后窗激射而出的药液,是世外三奇与藜薇子合力以激水化气之法所喷出,高达十丈,一下子弥漫到了二十丈方圆左右,将大雄宝殿之后的整座院落都掩盖了起来。
在尖锐刺耳的丝丝之声中,所有“淳于世家”到来之人都被笼罩其内。
只听淳于老夫人怒叱道:“好大胆的孽畜,竟敢暗算老身……”
双掌一振之间,一层厚达二尺左右的白雾立刻把周身都护了起来,好像在周身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单行鹄放声大叫道:“我绝没有暗算您,这不是毒药,而是治疗恶性麻疯最有效的药液,只要吸入一点,病就会好……”
淳于二夫人则应声大叫道:“婆母休听他的胡言乱语,咱们快退吧……”
原来她也同样的挥出了护身玄雾,并未被那激出的药液沾及一丝寸缕,不待话落,纵身向第二重大殿之中跃去。
淳于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双肩晃处,竟而后发先至,先一步射入了第二重大殿之内!
但大夫人,三夫人,五夫人以及三名少女,意志还没有二夫人那样坚决,单行鹄之言,使他们多少有些动心,以致护身玄雾一松,都被弥漫在庭院中的药雾或多或少的醺笼了一下。
那药液果然是极为灵验之物,大夫人首先觉得鼻孔一痒,不自觉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须知不论正邪功力,全凭丹田所提的一口真气,真气一散,功力自失,必须再度重新所聚。咳嗽喷嚏,为武家交手时最为禁忌之事,大夫人因一个喷嚏打散了丹田所提的一口真气,功力顿时消散无遗。
她大惊之余,连忙再度提起一口真气,想相随老夫人跃入殿中。
可惜此刻是千钧一发之际,岂容她从容换气聚力。
因为在她功力一失之际,护身玄雾立散,弥漫的药液像潮水一般把她弄得满头满脸,衣履尽湿。
同时,一股清凉气息由口鼻之中不停进人内腑。
耳际间只听二夫人在殿中大叫道:“大嫂……快带人退了回来……”
大夫人心头清醒无比,但双腿却有千斤之重,无力地转身看时,三夫人、五天人以及自己的两个女儿与三夫人所生的一个女儿,早已倒于地下,人事不醒。
她愕然失色,不由心头一惨!
大殿中又传来了淳于老夫人的声音:“大媳妇,快……快……你受了他们的暗算了……”
声调凄厉颤抖,既悲且怒!
大夫人想要开口答话,无奈牙关发抖,喉咙无声,四肢只觉渐失,一阵天旋地转,蓬然一声摔了下去。
院中药物渐消,除开淳于老夫人与二夫人之外,其他疼都已被药雾所沾,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慧凡禅师、世外三奇、藜薇子、天南毒圣,四不和尚以及河洛钓叟申公常等十余位老侠士都相继拥入院中。这次无名叟的白骨阵,天南毒圣的毒阵,虽然都未派上用场,但一举之下仅使淳于老夫人与二夫人漏网,已经是一件大为不易之事。
单行鹄目光四转,急道:“快些将第二重大殿的前后门窗包围,准备药液……”
原来淳于老夫人与二夫人并未即刻离去,显然想等院中弥漫的药雾消散之后,再救回大夫人等。
慧凡禅师等闻言不稍迟疑,相继飘身同起,立刻将淳于老夫人与二夫人藏身的大殿密密包围了起来。
留在当地的是世外三奇藜薇子与四不和尚。
单行鹄沉声道:“为什么还不把药液快些移来!……”
无名叟摇头一笑,暗以传音入密道:“娃儿!休要这样喝叱,那药液方才已经用完了!”
“用光了……”
单行鹄也以传音入密惊叫道:“那……染患这种怪病之人不知多少,岂不……”
“药液用光,配药的药材还有不少,只不过眼下已来不及供给令祖母与二伯母两人用了!”
“啊!……你们已经听到了?”
“你们那样大呼小叫,连在客舍中的群雄大约都会听的清清楚楚,岂止老夫等人……”
单行鹄叹道:“这样说来他们对我岂不……”
无名叟一笑接道:“他们大多都已对你谅解,而且尊之敬之,对你在日月山连坑九十三名高手,北邙山将武夷掌门化为一滩粉屑之事也都抛脑后了……”
说话之间,只见四名少林天子辈的古稀老僧已将大雄宝殿中的那口大锅抬了出来,如飞而至,摆于单行鹄等人面前,合什而退。
摆放之处,距淳于老夫人等匿身的大殿不过十余丈远,如以激水化气之法,不难将整座大殿包围其内。
单行鹄注目看时,只见锅中还有半锅药液。
无名叟笑道:“这些只是清水,毫无用处……”
单行鹄皱眉道:“如果淳于老夫人愿意服用这药又该如何?”
无名叟苦笑道:“如果她老人家要服,也只有请她等上个把时辰,让咱们的老伙计再帮忙煮上一锅了,不过……”
他微微一顿,又道:“依老朽看来,只怕她不会服用,因为她心头的恨意太深了,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消除,连你这亲孙子都不认,可知她恨到了什么程度!……”
单行鹄皱眉道:“那么这锅摆在此处又有什么用处?”
无名叟凝重地道:“什么用处?……吓吓令祖母,免得她横施毒手,咱们倒霉!”
单行鹄讶然道:“她……当真这么厉害吗?以眼下在场的群雄之能,何不把她与二夫人擒住,强迫她们把药服下!”
无名叟连连摇头道:“不行,眼下炼药既来不及,如果被她看出这药是假,只怕在场人中,至少要死上一半,方才老夫已经看到了她的身手,老夫……自愧望尘不及!”
单行鹄急道:“如此说来,就不该再包围她们,如果……”
“不,那样更易于启动她们的疑念……”
“前辈是说要她们由……”
无名叟道:“逃走的地方很多,说不定需要门窗!”
单行鹄苦笑道:“但她们这一走,又是后患无穷!”
无名叟摇头一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跟踪疾追,赶到雁荡,再……”
忽然,殿中传出了淳于老夫人的厉叱之声:“单行鹄,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你就是禽兽不如!……老身迟早要把你弄到括苍山‘淳于世家’故址,万刀凌迟,祭奠百年前惨死的祖宗家人……”
单行鹄闻言不禁为之一怔。
由无名叟之言中,他已知道群雄均已看穿了他的秘密,如今淳于老夫人又直呼他的姓名,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
当下索性面纱一扯,露出了本来面目,疾奔两步,赶至大殿之前叫道:“这是为‘淳于世家’将来的前途着想,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为了‘淳于世家’,为了整个的江湖武林,我必须把这种恶疾彻底根治,永绝于世……”
不待他说完,深闭的殿门之内又传出了淳于老夫人凄厉的长笑!
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良久,方才收住叫道:“事到如今你还敢欺骗老身,一举毒杀‘淳于世家’老少六人,你还有胆子敢来和老身说话……”
单行鹄大叫道:“那不是毒药,而是治疗恶性麻疯病的圣药,是天下第一神医藜薇子费了十数年的时光,冒了无数凶险才炼制成的……”
“胡说……”
“我说的句句是实,您立刻就可明了真象……”淳于老夫人又是一串凄厉的惨笑,接着道:“单行鹄,你何不先自己看上一看,再来对老身回话!”
单行鹄也自惶惑莫决,闻言急忙转身看时,只见大夫人等依然横七竖八地躺卧于地,动也不动,恍如死去一般。
三名未带面纱的少女面色苍白,四肢僵挺,看不出有无气息,但乍然看去,却像伤势极为沉重。
他心头大疑,飞身而回,一把抓住无名叟问道:“她们为何还没醒来?”
无名叟呐呐地道:“这……按说是应该醒过来了……”
单行鹄大急道:“按说?……这事怎么可以按说,如果万一出了意外,这六条人命只怕要百倍千倍偿还,豁得出来吗?”
无名叟皱着眉头道:“藜薇子天下第一神医,他费上十多年的时间提炼之药,大约不致有什么意外,不过……”
他目光一转,又道:“这事还是要问他自己……”
藜薇子早已胡子翘得老高,不待单行鹄去问,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老夫只管炼药,不管他要死要活……”
单行鹄大声道:“岂有此理,如果她们死了……”
藜薇子也大怒道:“良药只医不死病,如果他们定然要死,也是没法!”
单行鹄吼道:“如果你那药出了问题……你……你……”
但他一言未毕,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欲呕,心头一惊,伸手拍拍前额,断断续续地叫道:“我……我是……怎么了!……”
不等话落,咕咚一声,也摔于地上,昏了过去。
无名叟意外地啊了一声,沉声叫道:“老伙计,这事有点不对了,这娃儿怎……”
藜薇子面无表情地哼道:“有什么不对,除非他也沾上了恶疾的病毒……”
天龙僧、地阙道都站在一旁,见状也是双眉深蹙,天龙僧轻轻宣了一声佛号,叫道:“且莫争执这些,先对付殿中的……”
淳于老夫人的狂笑怒吼之声又传了过来,道:“原来这娃儿也上了你们的当,好一些武林正道侠士,老身……”
只听堵在殿门外的慧凡禅师高声叫道:“误会,误会……这些都是误会……”
淳于老夫人厉声喝道:“老身恨不得食你等之肉,喝你等之血,今日……”
无名叟急忙扬声接道:“老夫准备的药液还有半锅,是你们两位出来,还是等把大殿击毁之时,再送给你们两位专用?”大殿中声音顿息,但旋即发出一阵蓬然大震,殿顶上砖瓦齐飞,已经穿了一个大洞。
紧接着两条人影有如幽灵突出,一下子飞起十余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向正南扑去,转瞬之间,消逝无踪。无名叟叹了一口长气道:“虽然未竟全功、总算渡过了一关!……”
他目光向横七竖八,躺卧在地上的单行鹄、淳于大夫人等扫了一眼,最后投注到藜薇子脸上,道:“老伙计,这些人的生死,都在你身上,如果出了意外,你这条老命只怕也难得好死……”
藜薇子愤愤地叫道:“老夫尽力而为就是了……”
夜色将尽,遥远的天际,透出了一丝曙光。
不知过了多久。
单行鹄又悠悠地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世外三奇、慧凡禅师等人都在场。
藜薇子正在按着他的一只手腕,与他把脉。
无名叟首先发觉他已醒来,俯身轻声问道:“觉得怎样,好了吗?”
藜薇子翻眼瞪了他一下,忽地把按在他五指之下的手腕一摔,叫道:“无名老儿,老夫的责任没有了……这娃儿以后再死,也休要再找老夫的麻烦了!……”
无名叟扑哧一笑道:“老伙计,七老八十的人了,怎的火气还是这样的大!”
藜薇子哼了一声道:“这孩子所受的先天病毒已除,不会再死于那种恶疾,但他只怕活不了多久……”
无名叟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藜薇子正要说话,却见一旁的天南毒圣段云程疾步走了过来,笑道:“他的病在下……晓得,而且可以医治得好……”
说着向藜薇子施了一礼,呐呐地道:“岳……岳……”
藜薇子两眼一瞪,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开去。
众人见状都不禁为之一怔。
但没有人继续追究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无名叟急急地道:“莫非他中了毒吗?”
天南毒圣脸色红白不定,呐呐地道:“不……不……只是一种普通的……虫毒……”
慧凡禅师轻诵一声佛号,接口道:“段施主与单行鹄侠士莫非尚有一段……”
天南毒圣苦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老衲曾保证鹄侠士,四不和尚与段施主……”
天南毒圣双手连摇道:“这件事暂时不提了……在下……”
四不和尚龇牙咧嘴地道:“咱俩的过节就此揭过,以后莫找我和尚的麻烦了……”
天南毒圣模模糊糊地应道:“自然,自然……”
说话之间,右手一探,压在单行鹄的气海穴上。
单行鹄早已清醒了过来,但他需要想的事情极多,故而一直不曾移动,见天南毒圣探手压来,方才挣扎着叫道:“不!不!在下……”
但他一来刚刚苏醒,体力未复,二来天南毒圣出手快捷,加上他思绪纷乱,不及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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