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和尚哼道:“正因为看不出路数,才担心上他们的当!”
单行鹄微怒道:“之下的行动一向不愿受人干涉,如果不愿同行,你就尽管先走。”
四不和尚叹道:“单行鹄,我和尚算服了你啦!……”微微一顿,他又道:“我和尚犯不着陪你送死,再见吧!”
单行鹄不理不睬,顾自随着那一胖一瘦两位老者从从容容地向一座山谷中走去。
那山谷并不太大,但却飞瀑流泉,松柏掩映,在林木幽深之处,矗立着一座小巧的茅庐。单行鹄口中不言,心中却不禁暗暗称羡,这两位老者能寻到如此一所隐居之地,静度余年,未始不是人生之乐。
想着已到茅庐之前。
只见那茅庐竹门上悬了一幅横匾,上面写的是“幽冥宫”。
单行鹄怔了一怔,几乎忍不住失笑出声,原来那茅庐低矮狭小,最多能容两人勉强居住,称之为宫,实在未免夸大其辞,而且幽冥两字也太不恰当。
两位老者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轻轻推开竹扉,当先走了进去。
单行鹄毫不迟疑,举步相偕而入。
由外表看去,那座茅庐是太狭小了,狭小得使人看不起眼,单行鹄艺高胆大,未存丝毫戒备之心。
但一跳进房中,却不禁心中怦然一动。
原来那房中十分宽阔,并不像外间那般狭小。
房间正中摆了一只古铜鼎炉,其中燃烧着檀香一类的东西,香烟飘渺,氤氲袭人。一股时浓时淡的香气,使单行鹄心旷神怡,悠然忘我。
矮胖老者微微一笑道:“佳客光临,蓬荜生辉,今日不可无酒!”
瘦长老者笑笑道:“老夫早知道你又上了酒瘾!……”
微微一顿,他又道:“不过,不知鹄侠士可酷爱杯中之物?”
单行鹄忙道:“不敢过份叨扰,在下实在不善饮酒……承蒙厚爱,尚未请教两位前辈贵姓大名?……”
那瘦长老者笑笑道:“好说好说!老朽复姓公冶,单名一个仁字!……”
他伸手一指那矮胖老人,又道:“此为复姓尉迟,单名一个义字!”
单行鹄连忙再度施礼道:“两位前辈以仁义为名,想来必是道德修养极为深湛之人!”
公冶仁呵呵一笑道:“世上欺世盗名之人多之又多,鹄侠士单以姓名论人,却未免失之于偏颇!……”
单行鹄怔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尉迟义淡然一笑道:“黑即是白,白即是黑,世事无常,焉有定论!”单行鹄心头大疑,但两位老者目光纯正无邪,看不出一点作伪之态,忐忑之情稳了下来。
公冶仁忽然将房中后门一推道:“此地不是待客之所,请至宫中待酒……”
说罢当先向外走去。单行鹄讶然暗忖:“原来此地竟是如此宽大,所谓幽冥宫,竟然另有其所!”当先并不谦逊,随着公冶仁向外走去。
外面并非院落,而是一条倾斜而下之路,仿佛是走向地下。
单行鹄顿时若有所悟,幽冥宫自然是在地下,但他此刻心中仍然留着房中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脑海中并不深思,坦然向前走去。
那地道中均是白石铺嵌,纤尘不染,十分光亮。
走出二十余丈,忽然到了一座华丽的石室。
石室中巨烛高烧,灯火通明。
一桌盛筵早已排了开来。单行鹄深为讶异,但却并不细问,因为他脑海中仍有一些茫然,在两位老者之下,他欣然就坐。
公冶仁满面笑容,忽地伸手轻击三掌。
掌声刚落,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一侧壁间随着打开一堵暗门,单行鹄眼前顿时为之一亮。
只见暗门开处,一列花枝招展的婀娜少女鱼贯而出,个个都有倾国倾城之貌,笑语轻盈。不等走至面前,已嗅到一阵醉人的脂腻粉香。
单行鹄大为愕然,这等深山之中,哪里招来了这样多的绝色美女,但脑海中那股迷茫之感使他不愿多问,从容微笑不语。
出来的共有十二名少女,不待吩咐,立刻纷纷把盏布菜,搭肩贴胸,简直亲热到了极点!
单行鹄谈笑自若,杯到酒干,连饮三觥。但他心头灵智未泯,对左右投怀纠缠的少女,并未如何重视。
两位老者都颇感意外。
公冶仁嘻嘻一笑道:“鹄侠士面对酒色二字,难道不动心吗?”
单行鹄淡然一笑道:“陈酒佳酿,醉人而不醉心,绝色美女,又何殊骷髅白骨,在下虽然年轻见浅,但还不致为酒色所诱!”
公冶仁目视尉迟义,秘密地一笑道:“如何?”
尉迟义哼了一声道:“只怕禾必!”
不待话落,也伸手连击三掌!
掌声未落,只听一串银铃之声大起,那打开的暗门之中,又跑出了一列明艳的绝色少女。
单行鹄不由微微一惊,一时双眉深蹙,停杯不饮。
原来由暗门出来的虽是十二名少女,但与先前的大为不同,只见她们个个一丝不挂,只在手腕足踝之上各系了一串小巧的的银铃。
每一移动,铃声叮咚,清脆悦耳。
十二名裸女跑出之后,原先的十二名少女立刻无言而退,齐向暗门中退了下去。
十二名裸女个个扭腰摆臂,猥亵做态,令人魂消魄荡,不能自持。
两名老者都把目光盯注在单行鹄身上,静视变化。
但单行鹄视若无睹。
尉迟义微微点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鹄侠士力摒酒色二字,难得难得。”
他举手一挥,十二名裸女一齐停步,俯首退了回去。
单行鹄淡然一笑道:“两位前辈可是借此考验在下吗?”
公冶仁震了一震,呵呵大笑道:“鹄侠士不但能不为酒色所迷,而且心头灵志未泯,老朽佩服之至!”
他拂袖而起,目注尉迟义道:“可以进入后宫,让鹄侠士恬睡一时了!”
单行鹄跟着站了起来道:“在下过份叨扰,心实不安,想就此告辞了!”
尉迟义摇头一笑道:“酒后力乏,何不将息一下再走?”
单行鹄感到疲惫异常,极想就此大睡一下,当下模模糊糊地喃喃道:“那就……打……打扰了……”
脚步踉跄,向后而行。
刹那之间,又进入一间石室,室中床榻精美,被褥俱全,单行鹄不待推让,立刻向床上一扑,倒头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又迷迷茫茫地醒了过来。
其实他也无法分辨出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觉身在云雾之中,耳畔却有一个声音嘶哑着叫道:“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
于是他眼前出现了一片似真似幻的景象。
只见一对年轻夫妇,正不停地亲吻着女的怀中所抱的一个婴儿!那婴儿长得白白胖胖,的确逗人喜爱。
忽然,一个意念通过他的全身,他想:那个婴儿就是我!
他想喊叫,但喉咙无声。
他想扑了过去,但四肢酸软无力。
于是,他再注目细看,只见那女的忽然面现悲凄,双泪滚滚而下,口中不停喃喃地叫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男的双眉深蹙,沉声叹道:“为了孩子的将来,为了孩子的命运,你得下最大的决心……”
那女的泪水流得更快更多了,口中喃喃道:“不错,为了孩子的将来,我要下最大的决心!我要下最大的决心……”
她闭起双眼,把手上的孩子交到男的手上。
单行鹄几乎可以看得出那女的手臂十指都在不停地颤抖,而后伏在床上哽咽失声。
那男的犹豫了一阵,轻轻叹惜一声,抱起婴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走得极快,在崇山峻岭中不停穿行。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寻觅了多少地方,终于把那婴儿放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之旁。
那男的不停顿足嗟叹,口中不停喃喃叫着。
“孩子!孩子……”
单行鹄心中大恸!暗暗叫道:“那就是我,那就是我!”
忽然,他耳边又响起了那嘶哑的喊声。
“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
而后幻想消逝,一切俱杳。
单行鹄蓦然惊觉,发觉泪水沾满了双颊。
耳际间忽地传来一串大笑之声。
单行鹄虽然更加迷茫了,但他听得清楚,那是公冶仁的笑声。
笑声一落,只听那声音又道:“鹄侠士,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天雷洞府吗?”
单行鹄心头一动,抬眼之间,只见天雷洞府已呈现在面前。
尾声
单行鹄迷迷茫茫之间,仿佛又到了天雷洞府。
天雷洞府中风物如画,在明窗净几的茅舍之中,他看到了音圣林天雷。
他并非真的那样迷失了自己,他仍然知道自己是在“幽冥宫”中,他更知道眼前所见只是一片幻象。
但那幻象却真切,真切得可以触摸到身边的一草一木,嗅得到野花的沁人芳香。
林天雷正在窗前独坐,不时抚一下拂胸长髯,喃喃自语道:“那孩子就快来了……那孩子就快来了!”
单行鹄知道,他说的那孩子,就是说的自己,这该是林月秋去了北邙山尚未返来的时候。
林天雷在窗前坐了一会,又负手在房中往返踱步,不时模模糊糊地喃喃几句,一付苦思焦虑之态。
单行鹄忽然紧张了起来,他想:“这该是林天雷快要死的时候了,我应该提醒他一下,我应该……”
然而,他喊不出声音,虽然他已进了房内,却引不起林天雷的注意,他自己变成了一个飘忽的幽灵。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爹爹!……”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已迅捷无声地踏入了房门之内。
那人鹰鼻鸡眼,眼珠滴溜乱转,一看就知心存奸诈,不是良善之辈。
单行鹄心头暗付:“林天雷相貌堂堂,怎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同时,他忽然惊觉到这人既是林天雷的儿子,也是自己的舅舅。”
一时之间,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只见林天雷面色顿时一变,大喝道:“逆子,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那人嘻皮笑脸地叫道:“爹爹,不管我怎样不成材,毕竟是你亲生儿子,难道你愿意我一生流浪在外!”
林天雷面色缓和了一下道:“你知道你自己的过错了吗?”
那人仍是一付滑头之像,强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从今以后改过就是了!”
林天雷哼了一声道:“这些年来你去了哪里?”
“孩儿遍游名山大川,想学些经天纬地之学……”
“你没去投靠‘淳于世家’!”
那人摇头一笑道:“爹爹既与她们断绝了来往,孩儿怎会投靠她们,不过,我倒是去过一趟,看了看妹妹……”
林天雷从牙缝中冷冷地迸出了几个字来道:“她还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她并没有染上‘淳于世家’的恶疾,孩儿也曾苦劝过她,要她回来跟爹爹……”
“她还想我?”
那人叹口气道:“她说她生是‘淳于世家’之人,死是‘淳于世家’之鬼,请爹爹宽恕她的不孝!”
林天雷重重地哼了一声,悠悠地叹道:“我不能过份责备她,其实她做的并没有错,倒是你……”
声调一沉,林天雷道:“这些年你一直到处游荡吗?”
那人得意地一笑道:“孩儿也自己找了一个地方,闭门苦修……”
林天雷冷冷地道:“在哪里?”
“白云山幽冥宫……”
林天雷两眼暴睁,道:“公冶仁尉迟义两人会和你交上了朋友?”
那人双手连摇道:“孩儿的话还没说完,我与他们是比邻而居,倒很想学学他们两人……”
林天雷哼了一声道:“他们容你住在那里吗?”
“孩儿开始时也认为一定有些麻烦,谁知几年住了下来,倒也相安无事,不过那两人眼高于顶,倒是很难攀交,有些时候孩儿真想把他们杀掉!”
“杀掉……就凭你吗?”
“那两个老怪物不过会些妖术邪法,真正的能耐却没有一点……”
“妖术邪法……”
林天雷呵呵一笑道:“当世之中能有几人会那种妖术邪法……不要说你,连我也望尘莫及!”
那人嘻嘻一笑道:“爹爹,孩儿此次回来就是想再充实一下自己,至少也该把家传之学从头下点苦功……”
林天雷面色一沉道:“只凭三言两语我不能就相信你,至少要考验上你一段时间,才能谈得到家传之技!”
“爹爹的天雷引已经完成了吗?”
这话问得林天雷怔了一怔,随即重重一哼道:“你为何要问这事?”
那人眼珠乱转道:“孩儿不过随便问问,难道还会……”
林天雷沉肃地喝道:“天雷引虽已完成,但我却不想使它流传于世!”
那人神采焕发地道:“自然了,那只是咱们林家的家传秘学!”
林天雷摇摇头道:“不要说你不是成器之人,就算你诚实忠厚,我也不能传你!”
那人并无失望之态,只是有些奇异地道:“为什么?”
林天雷凝重地道:“原因很简单,这曲子太霸道了点,万一流入邪恶之人手中,只怕会造成一场江湖大劫!”
那人似乎更兴奋了,试探地道:“那么爹爹打算怎样?……”
“任谁也不传,我死之后,这曲子也就永绝于世!”
那人眼珠连转,面泛杀机,但林天雷未加提防。
果然,惨事发生了,只见那人等林天雷由他身边踱过时,突然沉声叫道:“爹爹,你看……”
林天雷蓦然收步转身,但还未说出话来,那人突然抖手一扬,撒出一蓬微微泛白的药粉。
林天雷做梦也想不到有此一着,加上那人手狠心毒,登时被撒得满头满脸,目迷难睁。
那似乎是一种迷神之药,一经撒中,立刻一阵踉跄,摇摇欲倒,匆促中只听他大骂道:“逆子!你……”
那人嘻嘻一笑,绕至林天雷身边叫道:“爹爹,说出那天雷引的曲谱在哪里吧!否则,你就算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林天雷大笑道:“逆子,你枉费心血了!那曲谱……我既不打算传人,自然不会留着,曲子印在我的脑海中,曲谱早就烧了……”
那人面色微变,叫道:“你骗我……”
林天雷并不回答,挣扎着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一支玉笙。
那人冷哼一声,抢先一掌拍了出去!
但听一声脆响,一支玉笙已经应手而碎。
林天雷受了药粉的醺袭,仿佛功力已经不能提聚,玉笙既被砸碎,身子一颤,跌于地上。
那人喝道:“爹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与不说,快……”
林天雷跌倒就地,挣扎着身子一滚,就向那人的足踝之间咬去!
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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