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月大声道:“不许去!庆哥哥,我,我累了。”说罢双颊晕红,目光流转,看向定襄县主。
只见定襄县主失笑道:“既闹过了,又被抓过了,那也就罢了!你这丫头自己若是不提起,谁又知道你半夜是这里爬进来的了?”
众人方自一愣神,惊觉原来这郡主却是从犬物之洞爬进的么?袭月在众人失笑前,直蹬细足,掩面跳将起来道:“玉婷姐姐,你怎的可以……”
她越是羞恼,旁人越是压抑不住笑声,饶是祖因罗青也忍俊不禁,定襄县主只是微微失笑,嫣然回复道:“今日是在民间,你自己还不是说江湖中人不会拘泥,都是很豪气的么?这又不是在宫中!”众人本来因为她身份尊贵,都回避直视她的,此时不由得都看向她,蔺庆不禁觉得此刻站在这里的少女,与当年御花园里的娇蛮县主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了那身宫装,也没有了娇贵,此刻的性情才像天真烂漫的少女,定襄县主娇美的脸蛋轻扬,目光一转恰恰停在蔺庆身上,蔺庆朝她微微一笑,只听袭月尖嚷道:“我不理你们了!”
“阿弥陀佛!”院廊转角处走出灰白僧衣的年轻僧人,那僧人脸型中长,眉目清秀,脸上有一丝欣喜道:“觉尘师兄,果真是你来了么?”
蔺庆抬头看向来人,眉目间神采如朝露,上前几步对年轻僧人道:“觉善师弟!”
觉善也上前端着蔺庆的双臂道:“师兄,我们已经两年未见了!都快认不出你了,你可好么?”
蔺庆见到少林僧人更是欣喜不已,点头笑道:“师弟你长高了!都怪我一直没回少林看你们,你们都好吗?方丈和诸位师叔可好?”
觉善笑道:“都好,都好!昙宗师叔每每回寺中都提起你,你们可常在一起么?”
蔺庆微一停顿,道:“我这几年一直身在外,很少在朝里,所以极少见到师父。”
觉善笑笑道:“无妨的,见到师兄就好了,一开始我去找你,也摸不准你是否还在客栈,后来……”
“原来是觉尘师弟来了。”觉善被突来的沉着声音打断,众人都看向来者,见又是两名灰白僧衣的和尚,开口的和尚方脸浓眉,目光精亮,面色白皙;另一人面若慈佛,额上有微微的抬头纹,较为清瘦,两人年纪看似都在蔺庆之上,蔺庆抬头喜道:“觉空师兄,觉云师兄。”
先前开口的觉空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蔺庆身后几步的众人,微微一顿,又对蔺庆道:“方才听到声音,觉善便说是觉尘师弟来了,我二人却听得女施主的声音围绕,竟没料到果真是觉尘师弟,阿弥陀佛!”
觉云面若慈佛,始终挂着一丝笑,点头行了佛礼。
蔺庆只是欣喜,停了停道:“在此见到两位师兄真是太好了,近日师弟处事不当,竟一直未来见众位师长,实在是罪过!”
面若慈佛的觉云,缓道:“一直都听闻觉尘师弟自出了少林后,深得圣上宠信,公务繁忙,这风越镇说小不小,师弟肯定也是忙的,我们这些出家人看不看又有何意。”
觉善听到觉云出此言,不禁有些难受,站在蔺庆和觉空觉云中间,诺诺不得,脸旁浮上难色,低头不语。
蔺庆看了看觉云的神情,一时接不上话,微微一笑,随即岔开道:“觉尘还以为就此错过了师叔和各位师兄了,幸而还有两位师兄和觉善师弟在此。请问师兄,师叔他们可是前日回去的么?”
觉空面色依然不动,冷冷道:“当日我前去客栈专门为师弟做信使,又见师弟在客房内忙于事物,想来有所不便,既未开门,我只得将信件交由店中小二,师弟最后应有看到了吧!”
蔺庆心中一沉,两位师兄今次说话咄咄逼人,难道是为了前来送信一事么?当日自己不在屋内,祖因又受制于人,难道当时师兄察觉房内有人?莫不是觉空师兄误会自己故意怠慢于他?心中觉得有些纷杂,又觉得有些荒唐,两位师兄各是昙悲师伯和惠汤师叔的大弟子,平日并无恶交,如何会这般小气!忙在心中斥骂自己的荒唐想法,却又不知道为何他二人这般见责自己。
其实蔺庆哪里知道,觉云是惠汤大师的大弟子,平时在少林寺中是极有人缘的,从不对人冷脸,就算与人交恶也是脸上一派慈和的,师兄弟中与觉空是同乡,关系也甚为亲近!
觉空是昙悲方丈的大弟子,自小好强,身修众长自是不用说,蔺庆虽是昙宗大师的俗家弟子,但从小接受的是昙悲方丈的武学教习。方丈对蔺庆青眼有加,将自身修为最高的‘龙形剑法’亲囊传授,不由的让觉空觉得屈居俗家弟子之下,后来蔺庆离开少林,觉空终于解得阴影。
第五十八章 情动俗世醋生娇女
但时有昙宗大师回少林寺,时时提及蔺庆深受皇上宠信等等,觉空那原本就不曾消减的郁气,竟觉得上天总是眷顾蔺庆,他不但得到了方丈最精深的少林‘龙形剑法’,名利上又有昙宗大师庇护,他哪里会知道蔺庆与皇家的渊源?只是一心嫉妒,本是最不该受重视的俗家弟子,却平步青云。那日受惠汤大师之命为蔺庆送信,却偏遇上林浅浅的黑衣哑仆在客栈内翻找‘龙吟剑’,那黑衣哑仆见有人在屋外唤蔺庆,自然隐于房内不动声响,觉空以为蔺庆竟如此对待自己,更加记于心上了。
觉空见自己一问,蔺庆思虑一怔,以为他理亏,更是记恨,道:“既然觉尘师弟如此繁忙,连师叔都不能见,今日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觉空与蔺庆的这番对话,饶是袭月也听出了意味,冲上几步,大声对觉空觉云斥道:“喂!庆哥哥来看你们,有你们这样的么?!”
蔺庆听到袭月出言已是眉目微凝,觉空觉云早早就有留意与蔺庆同来的几人,四名女子,除了徐柔姿色略逊,一个娇美恬淡,一个端庄娇媚,眼前奔来的这个活泼俏丽,这些女子围着蔺庆,两人心中各有一番滋味,觉云嘴角带笑道:“阿弥陀佛!”
冉若仪眸光微转,走上几步,轻柔道:“两位大师,可好?”
觉空见是冉若仪上前,已是神色轻缓了几分,见她柔声问候,心中一动,双眼明亮,紧道:“冉施主!多谢关怀。”
冉若仪对他微微一笑,回看一眼蔺庆,顾盼神飞,那神态要多动人有多动人,柔道:“表哥与觉空师傅乃是同门,论起来您也同是若仪的兄长,所以觉空师傅只当是自家人,以后不必见外的。”
觉空恍然觉得无量美景也不过如此,心中砰然一动,面色一紧,低头喃道:“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觉云面若慈佛,也是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觉空,又带笑意道:“冉施主是善心之人,阿弥陀佛!”
院廊始处,有一黛蓝弟子装束的男子脚步飞快到来,有礼道:“原来几位果真在此!”
众人都回转身看向来人,蔺庆甚觉面熟,原来是当日见过的谢茗净,只见他站定,对众人微一点头,先对冉若仪道:“冉姑娘在此?茗朝师弟方才还说去找你呢!”紧接着对蔺庆道:“蔺少侠,师父听说你在庄里,想见见你,特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见!”这谢茗净总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这一番话虽说是请人,却似是不容置疑。
袭月走近蔺庆,扬起小脸对谢茗净哼道:“你们庄主要见庆哥哥,干嘛自己不来?难道他想见,我们就得去见他么?”
谢茗净见她黑眼珠熠熠生辉,目光大胆的直视自己,不由的后退小步,道:“姑娘,庄主只是想见蔺少侠与几位少林师傅,并未邀请旁人同去。”
袭月闻言微恼,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蔺庆及时拉住她,对谢茗净点头微笑道:“多谢谢兄相邀,蔺庆这就随你同去!”
谢茗净也不和袭月计较,只对蔺庆和几位僧人道:“那诸位,这边请。”
蔺庆看了一下袭月和定襄县主等人,冉若仪善解人意的接道:“表哥只管去便是,你的朋友,若仪会帮你照看。”
蔺庆朝她点点,充满谢意。定襄县主微微拦了一下袭月,袭月转而黯然的看着定襄县主,又是几分幽怨的看冉若仪。
冉若仪待蔺庆和少林和尚都远去之后,对定襄县主和袭月甜甜一笑,柔道:“诸位,随若仪到前方月桂园游玩片刻可好?”
袭月眸光一动,直视她道:“谁说我要游玩了?我和玉婷姐姐这么遥远的来此,你还想累死我们么?”
定襄县主看着冉若仪,目光端正,却也不做声。祖因罗青更是不敢惹这个娇郡主。
冉若仪却也不生气,轻道:“郡主所言甚是,倒是若仪太大意了,那就请几位去若仪居住的清心园小歇片刻,可好?”
袭月脸上一丝诧异,见她竟无丝毫不耐,又冷冷了她一眼道:“我难道不能自己游游转转么?一定要随你不成?”说罢拉着定襄县主的手,飞快的往蔺庆的方向走去。罗青祖因只能远远跟上,由得三个女子闹腾。
冉若仪凝视不语,眼眸却似沉淀了世情,不断尾随于二人身后。直至,袭月和定襄县主在一处院落左看右看,拐来拐去,早已经不知走到何处,正伫立于一园廊前,只见周遭花木葱茏,泉水潺潺,早已经没有蔺庆的身影,忽见两名深蓝衣色的冷面庄仆现身拦道:“两位何人?如何擅入空空阁禁地?”
袭月细看两人冷冷的面色,见二人手中各持一把利剑,指着他们身后问道:“你们庄主可在里面?庆哥哥和三个和尚可在里面?”
两名冷面庄仆相视一眼,齐道:“没有!请速离此地!”
袭月见两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表情,定襄县主也是秀眉微扬,正欲开口,冉若仪拦在她们身前,也是正色道:“郡主还是速随我离开吧!表哥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们走错路了!”
定襄县主看了看,也对袭月道:“袭月,这里确实偏僻,我们还是随冉姑娘走吧!”
袭月见定襄县主开口,也有个台阶,哼道:“那你快带我去找庆哥哥!”
层峦叠嶂,清泉飞瀑,与溪流,廊亭、花墙一起,定襄县主在冉若仪身后停住道:“此处如何这般香?难道月桂已经开了吗?”
冉若仪轻声道:“此处是凌风山庄的月桂园,每年此地月桂比旁处早开几日的。”
定襄县主微微点头,袭月却道:“玉婷姐姐,让她快找庆哥哥好不好?这园子又有什么好瞧的?”定襄县主只是微笑,袭月转而对冉若仪道:“你为何又带我们来此,不是说了让你去找庆哥哥么?你故意的!”
冉若仪仍是温柔道:“若仪不是这个意思,郡主有所不知,这凌风山庄虽说比不得深宫内院,但也是武林泰斗。其间有数个院落,整个庄里各司所职,若是胡乱走动也是会闯祸的……”
袭月小手一挥,轻拧秀眉道:“你以为我是吓唬长大的么?”
罗青见冉若仪温柔已及,袭月执意刁难,看了祖因一眼,祖因朝他摇头,罗青本被她斥责迁怒过,便也按捺不语。但听冉若仪道:“表哥不在,若仪应该代行待客之道,若是小郡主又如昨日一般关进居院,若仪如何交代?”
袭月恼道:“我就知道你在庆哥哥面前装柔弱,现在这样对我?你昨日便知道我们被关起来,为什么在庆哥哥面前装不知道?”
冉若仪娇叹一声,无奈道:“郡主与若仪只是见过一面,昨日虽有听闻,也只是说有女子在庄中闹腾不已,庄里弟子都不知如何对待而已?若仪只是凌风山庄的客人,又能如何?却不知郡主如何这般讨厌若仪?
袭月冷淡抬眸道:“听说你是出身‘江南绣锦’之称的锦绣山庄?论起来,曾经也是武林世家!那你的武艺也很高强啰?”
袭月虽是漫不经心的提起‘江南绣锦’,冉若仪却是一怔,面色一白,轻道:“郡主过誉,若仪只是一点粗浅功夫罢了。”
袭月却没有注意冉若仪的神色,哼道:“又装?我既让人探到你的身世,当然也知道你们冉家庄的闺门秘技‘绣锦飞针’了!”袭月见她贝齿紧咬樱唇,有些得意道:“我在王府,自小也有很多师父,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她话音刚落,手腕一抖,啪!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确是她一直握于手中的软鞭!?
第五十九章 女儿情窦如此多骄
袭月郡主一番吵闹,冉若仪一番忍让下来,饶是祖因也替冉若仪无奈。
定襄县主早已悠然坐于园栏一侧,面色不明,悠悠道:“袭月这是想要与冉姑娘切磋武艺么?多年未见你炙热于此,不知你的技艺减退否?”
冉若仪本以为这定襄县主是雍容识体之人,她此言一出,不由的一阵惊愣,忙道:“不可!”
袭月却咯咯一笑,朝定襄县主嚷道:“玉婷姐姐,这鞭术我可是你师父呢?我定不会在徒弟面前失了丑的!”回身一拉软鞭,对冉若仪道:“我可不会让你,你快亮你的绝技罢!”言罢,脚下一跃,手腕一凛,那软鞭如蛇般朝冉若仪脸上缠去。
冉若仪哪里会料到她这个娇小姐,真是如此果辣!说风就是雨?随着她近身,脚下一慌,疾步后退,两人在追逐与躲闪之间绕过了一处花甸,来到了园中空地,那软鞭却似是瞬间变长,饶是冉若仪千钧万发间旋身躲避,那蛇鞭仍是在她细白的颈项拂过,一丝火辣的疼痛,冉若仪感到被林浅浅划过的伤口一起牵动,心中恨意顿生,慢慢的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看着袭月,挟着无比恨意,袭月本是有几分得意,触到她的眼神,竟也心中咯噔一下。
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你做什么!”袭月见眼前锦衣玉带,眉眼间透出英气的俊俏男子朝自己呼喝,紧跟着他扶着冉若仪问道:“仪妹,你的伤口没事吧?”
袭月见冉若仪看着那男子,脸色变得苍白,洁白的贝齿紧咬得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眼泪在眼眶里转,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的以为方才看错了眼。只见冉若仪摇摇头道:“多谢少庄主!若仪的伤口并没裂开。”
封茗朝眼中透露着万分柔情,伸指想要碰触冉若仪的伤口,冉若仪微一侧首,他手一落空,呐呐的抽回手,忽然转首看向袭月,面色凶狠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
袭月见真让冉若仪受了伤,本就有些心虚,但一见他恶狠狠的模样,娇气又上来,嘴硬道:“是她技不如人,我怎知她有伤在身?”
封茗朝更加愤然,说着便欲上前,袭月倒退一步,冉若仪重道:“住手!”定襄县主和祖因罗青也在此时赶至袭月身旁。
封茗朝回头道:“仪妹?”袭月也看向她,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