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漓的话一出口,封其行面色颇为难堪,谢茗净更是心中猛得一怔,心道,自己多年苦学才在师父指点下创出‘风雷阵’,一直引以自豪,深得师父欢心。原以为自己对于阵法算是天赋异禀,竟被这个神秘的姑娘字字如戟,似是对风雷剑阵极为精熟。只听竹润低头道:“属下知其心位,却迟迟进不得身,才出此下策!”
云漓步下移动,侧首吟道:“又不是什么大阵,你心中杂念多了而已,难道你跃出‘伤’位,绕过‘休’位,脚踩‘开’位,直入‘生’位,还会破不得此阵?”她话落,步停,却已到了谢茗净身旁一步之距,谢茗净嗅到一阵若有无的幽香,恍如惊梦,心下抑制着不忍深呼吸,清冷身影恍惚间又移到竹润翠容身旁道:“还能起身么?”
竹润欣喜道:“多谢四小姐!”说罢努力搀扶翠容,摇摇站起。
云漓清冷的身影举步侧转,竹润颤声道:“请四小姐救了竹心吧!”
云漓并未转身,微一迟疑,淡道:“竹心还活着么?”她此话一出,竹润也是微愣,从头到尾她和翠容其实都没见着竹心,也不甚确定,只是不信竹心已死。
红色身影越过众人,呼喝道:“妖女!那小贱人就在这里,你有本事来抢!”确是‘红衣娘子’。
云漓闻言面朝声音来源,淡淡道:“即在此,那你就放她过来罢!”
众人都自怔忡,反应过来后很多人不由的觉得好笑。‘红衣娘子’闻言却是怒极,以为她存心给自己难堪,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失了准,脚下一顿冷笑道:“那你先问过我的‘娘子剑’!”话音未落,剑锋朝云漓迫去,剑势之快猛,令人惊佩!
云漓闻声耳听着剑势,双臂一展,步下如磐,盈盈往后仰去,‘红衣娘子’一剑落空,回身又是一招,又被她盈盈避过!‘红衣娘子’发现自己与她交手,每每自己不动她也不动,自己一出招,她就化解开去,如此十余招下来,心中恼怒不已,以为她故意羞辱自己,她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不把‘清角剑法’放在眼里的!
‘红衣娘子’心中一横,连连狠下杀手,当下又是一剑刺去,连人带剑自云漓上方越过,随即剑锋凛沥自云漓身后疾刺回转!众人不由的也是颤栗,如此猛烈的剑势,如此之近的距离,少女想要躲过简直不可能!旁人只觉的“清角剑法”猛烈中带着娇柔,娇柔中有不乏凌厉,如此剑法让看的人深感痛快!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眼见剑尖已至少女胸前,她却只是脚下后移,更甚者竟然羽袖一扬,横陈在胸,旁人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这一剑下去明显要重创,难道她舍臂护命?
‘红衣娘子’面显冷意,轻笑一声,灌全身之力于剑臂—一剑直直劈下,利剑与玉臂相交的瞬间,众人离得十余步远,只听‘嘶嘶’之声不绝,步帛裂开的声音,‘红衣娘子’听得‘当’的一声轻响,不由的惊异非常,满脸不可置信,惊隙间被云漓足下一踹,凌空飞起,当胸重创!众派都是满面惊疑,陆掌门飞身迎上,接过被踢飞的‘红衣娘子’急道:“夫人!”
‘红衣娘子’一口鲜血喷出,双目血红惊疑不定,不住重喘。众人抬头望去,云漓衣袂飘飘,不见丝毫血迹,洁白的周身如笼月光。此时月影西斜,不知何处飘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动听之极,旁人的惊疑都在蒙面少女身上,衬着月夜箫声,更显得少女如仙如魅。
都不由的惊骇,如此剑势下就算巨木也劈成两半!除非她刀枪不入,不由的大为惊疑!明岛主面色阴冷,惊道:“难道是‘九黎流仙裙’?!”
众人都是大惊,大异,一时不敢置信明日的话!不咸派陈掌门失笑道:“魔帝蚩尤为了讨好玄女所制‘九黎流仙裙’?这传说的东西,明岛主可是在开玩笑?”
明日闻言面色也是大异,轻笑一声,紧紧的盯着云漓,双目精光闪动。经纶派柳掌门吟道:“古书记载,千年前黎丘一役之后,便再无‘九黎流仙裙’的踪迹,相传在当时便随战火焚毁了!不过此女的裙袂,倒是如古书描述的极为相似,‘羽袖藏九绫’,只是她的布帛倒更像苗疆的天蚕纱,明岛主见多识广,不知是否另有隐迹?”
陈掌门见柳中飞也如此说,何况当日寿宴上明日多番替不咸派解围,一时不知是否自己唐突了,又尴尬道:“贫道孤陋寡闻,这世间的奇珍异宝,哪能漏过东溟岛的眼睛?呵呵。”
封其行似欲缓和二人的尴尬气氛,道:“传说水难侵,火难焚的‘九黎流仙裙’?若果真如此,今日真是大开眼见!”
‘红衣娘子’陆夫人被陆掌门拥在怀中,听在耳中,心中大叹,原来如此么?不由的心中又恼又叹!
月色下,不知名的箫声时远时近,云漓面纱下的面容旁人也瞧不清,看不明,只听她淡淡的道:“你们既不杀她,又不放她?那是何意?”
第七十二章 恩仇戴天情仇满地
旁人见蒙面少女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喜是恼,明岛主又说她身着‘九黎流仙裙’?随着绵长优柔的萧曲忽远忽近,众人不由的各自心情繁复起来,对幽阴谷更是神秘莫测起来,对那‘千手修罗’的能耐更是捉摸不透!
“妖女!”一袭素色秋罗湘裙的女子跃出人群,俏面恨极,葱白的纤手,指着云漓恨道:“幽阴谷的人杀不得?那我冉家百余人却又得罪你们什么了!?”
云漓身形未动,眸若水雾,淡道:“冉家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么?”
众人又是一怔惊异,这女子是故意激冉姑娘么?但听她声音句句波澜无惊,又似不想纠缠拖延,不由的不解至极。却又说回来,她要走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只是众高手没有出手罢了。果然,冉若仪怒极冷笑:“若要冉家忘记,便要幽阴谷尸骨无存!”
暗蓝色身影箭步上前,与冉若仪并列,手持长剑,冷道:“仪妹,幽阴谷畜生不如!今日定让他们血债血偿!”确是冉扬。
他话音一落,腕抖剑斜,剑锋已削向云漓右颈,云漓闻声身形左转,冉若仪面色冷凝,右手挥动一引,袖中疾射出极细的数枚钢针,云漓两面备受夹击,如此三四招下来,却也不见的慌忙,右袖中的明纱疾驰而出,打散冉若仪的根根钢针,如白色水蛇般的明纱绕上冉若仪的颈项;左袖一条丝缎牢牢缠住冉扬的长剑,月下泛着透明光泽,冉扬娴熟的剑术竟一时挣脱不开,心道,‘这九黎流仙裙’果真如此厉害?’
眼见冉若仪被她控制在白纱下,心中慌乱焦心不已,使出浑身解数,疾抖利剑,剑锋无度,只听得‘嘶嘶’的声音,一小段明纱化作碎片飘落,‘倏地’的一下,那明纱尽数收入云漓袖中,耳听风疾之声夹杂而来,云漓右手一紧,冉若仪被囚于明纱下的身子往前飞去,云漓随即以左手扣住她的纤颈,但听冉若仪惊魂未定的脸上一丝痛楚,随即前胸一动‘啊’轻呼一声。
静观的旁人却是久久不能徘徊:那冉扬的剑术比之‘红衣娘子’,可是差多了,竟然能斩断‘九黎流仙裙’的布帛?不由的又惊又异!
蔺庆在众人后,眼见三人招式来去甚快,十数招之间,冉若仪就被蒙面女子擒于手中,心中没料到少女会如此出招,见冉若仪面似痛楚,随即发现一颗碎石击在她胸口,才引得她往前一倾,以碎石的角度应该是自己这边的人立射出去,想来少女出此怪招:宁断明纱,放弃冉扬这个比较棘手的,却对付已经不费力气的冉若仪,难道就是觉察到有人暗袭么?竟然以冉若仪来挡暗器,心道,幸亏在场的都是些光明磊落的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剧毒飞镖!否则冉表妹不堪设想!不禁怀疑竹心所说的话,说什么四小姐内伤未愈?她哪里有受伤的样子了?甚至怀疑起,少女的是否真的是盲女!
蔺庆不及多想,欲将竹心交给旁人,手中紧握乾坤剑,心下欲动!却见一锦衣少年先一步落于蒙面少女右侧,又一灰白僧袍的僧人脚下虎步稳稳,纵身立于少女左侧,少女却头也未转,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她身后的竹润紧张的走到少女身前,持剑怒视身前三人,不断的打量,轻道:“四小姐,右边的是凌风山庄的人,左边的是少林寺的人,中间是冉家的人!”
锦衣少年确是封茗朝,厉声道:“识相的,立即束手就擒!区区你一人,没看到这么多武林同道在此?不要做无谓之争!”
灰白僧袍的便是觉空,方才便是他欲以碎石击打前门洞开的云漓,万没料到她会当机立断放弃冉扬,竟拉过冉若仪来挡,心中一紧一怔下,便欲助冉扬一臂之力,只是未料封茗朝也同时出手罢了!他自到了少女左侧便是若有所思的紧紧看着她,此时不由的一阵了然,朗声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目盲不便,何不放下屠刀?”
他此言一出,身后离得较远的众人,都不甚明白,今日都到这时候了,还谈放下屠刀?不免让人觉得,这和尚年纪轻轻说什么浑话?却有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道,呼道:“小师傅,这个时候念什么往生咒的还差不多!”
只听明岛主喝道:“长五,不得妄言!”蔺庆回看去,见是自己曾问过话的那位修眉长脸,留有短须的东溟岛弟子,他在明岛主的厉喝之下有些忌惮,不敢再言,明岛主神色间倒是很有些复杂,转头向封其行,声音不重但也不轻:“封兄,原来这蒙面少女是个瞎子!”
封其行见明岛主也这么说,点头道:“封某一直觉着有点不对,原来如此!”
经纶派柳掌门颇为诧异,不住的手捋短须道:“如此少女,着实令人不敢置信!”言语中倒有几分惊叹!
不咸派陈掌门沉哼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她是盲眼之故,并非是对陆夫人狂妄才迟迟不出手!陆夫人与她交手,怎的却……”他本想说怎的却没看出少女是瞎子,见陆夫人面色不佳,便也咽下后话。
‘红衣娘子’经过调息,气息已经顺了些,本就对在同道面前败给邪教之人很介怀,闻言一怔,面上有些讪讪,以为不咸派竟然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却败给一个瞎子!她冷哼一声,回头看向少女等人。
那悠扬的萧曲不断的吹奏,原本有人关注好奇过,见它只是吹奏不停,后来想起今日是仲秋月圆日,有人忆乡思月也很正常!只是这箫声越来越近,封其行凝眉对身后的弟子道:“茗福,你带几个师兄弟去枫林旁边看看,若是遇到吹箫的人等,让他们离得远一点,以免误伤了镇民!”茗福应声称是,速速与原先齐使剑阵的几名弟子匆匆往林外走去。
第七十三章 敌之何伤己之何伤
觉空纵身跃起,虎步生风,横扫过云漓左臂,势挟劲风,甚是峻急,他身在少林寺般若堂,使得均是少林硬拳,尤以少林龙旋掌为最;封茗朝俊面冷笑,斜剑挽起剑花,直刺云漓后腰;那冉扬位于正中,主攻正面,如何能够示弱?招招直逼云漓门面,只是碍于云漓身前的冉若仪,势道眼见的弱了一些,此三人正是受应了觉空的暗示,互使眼色分攻逼迫云漓,竹润心中焦急,紧紧的防着他们偷袭,她深知云漓只能听声辨位,深为后悔自己与翠容两人负伤不济,思忖着若是多人突袭,四小姐岂有三头六臂?可是觉空等人正是想到了这一点……
如此攻,避,回,击,云漓一手挟持冉若仪,一手以明纱蜿蜒相击,旁人只觉得少女身影快如电,飘飘于半空,轻功之高连素以轻身功夫而扬名的柳中飞也心下骇然,在场的人心中不佩服是假的,因而也没有人在此时趁机挺身,或许也料定她们跑不了。
忽然蒙面少女似是另有所动,身旋千年古枫,脚勾枝桠,凌空倒悬,只一瞬间,直直的扔下冉若仪,冉扬见朝自己扔来忙作势接住,也顾不得攻击云漓,云漓左手一空出来,双袖中的明纱随着羽袖翩翩一震,蜿蜒如水蛇掀起一阵极光,封其行等高手远离十余步,竟也感受到了些微的冷冽之气,他情急之下心中大叫不妙,呼道:“朝儿,小心!”封茗朝在忽如其来的冰霜之气时便是一阵惊愣,哪里还来得及躲闪,觉空倒已经先一步跃开了一丈远,冉扬本就顾着冉若仪,近身不得,那股寒气直直往躲闪不及的封茗朝胸口震去,封茗朝远远震开,后背着地,竟连哼声都来不及,昏厥过去。
封其行面色惊白,谢茗净也是一阵惊愣,那封茗朝便摔在他身边,听得师父一阵大喝,急忙去扶封茗朝,惊觉他浑身冰冷,心中一凉:“朝师弟!”封其行哪里还顾得,一阵疾风,抱起封茗朝,悲痛道:“朝儿!”经纶派柳掌门见他悲痛之声,不由的大惊,上前查看,松了口气道:“封庄主,令公子怕是受了重伤,只是那女子的武功太过阴邪,公子受了寒气,逼出寒毒,应当无大碍!”封其行怒目看向云漓,见庄中的‘司庄’胡风,‘护庄’铁勒,‘历庄’梅岩三位高手早已与少女动起手来,当下盘坐于地,双掌自封茗朝背后施以内力,以驱其寒气。
云漓自然不知她所伤之人乃凌风山庄庄主的独子,感到忽然迎上三个劲敌,不由的招架不及,只能先避过,再还手!她看不见别人,但这么久下来,旁人自然能猜测出她的一些心思,更何况是三位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此三人与方才的觉空,封茗朝,冉扬三人如何能同日而语?又如何会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本就是初入江湖,如何能招架如此劲敌,不由的节节后退。
三个凌风山庄高手中,武功属铁勒最为高强,为人属胡风最为圆滑,梅岩最俱才智。此时只见梅岩对二人一使眼色,两人会意,一旁的竹润却是大惊:“这是要把四小姐逼上绝路么?”云漓身后几步开外,便是一株两人合抱大小的千年古枫,无声无响,照如此疾劲的招式,若是生生撞上,又生生挨上他们一掌……静观的众人一开始并不知,但眼见云漓离古枫越来越近,却未见缓势,饶是离得最远的竹心,心中也顿时明白!不由的大急的呼叫:“四小姐!”
蔺庆自冉若仪脱身后,松了一口气,旁人的心神也乱了起来,分散开来,封茗朝的重伤已经牵引了一部分的人力,而蔺庆等多数人的视线还是投向了蒙面少女,眼见她如此险势,本就跟着是十分紧张,忽然被竹心的声音一震,心中纠结万分,对这个盲眼少女,蔺庆也说不清,道不明,最为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