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忆脸红得更厉害:“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
小忆狠狠跺了跺脚:“你、你,你到底想怎样?”
那人这才真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怎样,也许就像这位说书先生说的,有些事真的是没有结局要比有结局好得多了。”
阿柄奇道:“难不成你们都是疯子?”
那人道:“我们不是疯子,却都快要被你说的故事逼疯了。”
阿柄气道:“又关我事?”
“不关你事,只怪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为什么会这么像你说的故事。”
阿柄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你们祖上有仇?而你们自己又……”
那人不答,只喃喃道:“为什么这上一代的江湖恩怨总要让我们下一代来承继?”
阿柄搔搔头道:“这话听起来够俗的。”
那人叹道:“岂只是俗,简直都熟馊了!可只要俗得有道理,俗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阿柄也叹了口气:“看来我原本胡诌的结局倒有些道理,这世间的兵器原该用面粉来做才是。”
那人摇摇头道:“只可惜故事就是故事,你爱怎么编他的结局都行,但真正事发时只会有一种结局,而这个结局却总是不如人意。”
阿柄点头道:“所以只有当刀剑变成了面粉、世间没有了纷争才有好的结局,只是没有纷争人也就不是人了。”
那人喟然:“刀和剑绝不会突然变成面粉,所以我只希望这些流传在江湖的悲惨故事都只是武林谣言。”
“谣言?”
“是,只要世间能少一些苦难,世上又何妨少一些精彩伤心的故事?”
阿柄苦笑道:“真要如此那咱说书的可就没饭吃了,反正只要刀不砍在自己身上、刀就是美的,只要人不死光、结局也就还有希望,又何必这么丧气?咱们俗人只求这种故事莫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够了。”
那人却转眼瞧着小忆,涩然道:“可是这事已发生在你身上,你能怎么办?”
小忆猛一抬头,隐现泪光:“你别说了,小丁,我们不可能的。”
小丁上前握住她的手:“真的一点都不可能?”
小忆浑身发颤,猛地抽掌后退、拔剑在手:“你别再过来!”
小丁满脸都是酸痛:“上一辈人的恩怨本就出于误会,就算他们有什么化不开的过节,却又为什么要连累咱们?”
小忆发抖,不说话。
小丁叹道:“我知道你还是想听你爹临终的话杀我是么?”
小忆咬牙挺剑:“是……”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忆落泪垂剑:“我杀不了你,你还是走吧。”
“你要我走到哪去?难道你真要我们又像上一辈含恨而终?待各自找个不相爱的人成家再让儿女来冤冤相报?”
“我……不……”
“为什么我能放得下你却放不下?”
小忆饮泣:“我不是你……”
小丁仰天长叹:“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肯跟我表明你的心迹?为什么我们还要走前辈们不停走过的这条伤心旧路……”
阿柄摇头叹息:“看来你们这个故事的结局跟我说过的那些都一样的凄凉老套。”
小丁怅然:“就因为人总是挣不脱同一个宿命才显得老套。”
阿柄微笑:“不过我倒可以令这个故事不再老套。”
小丁“哦”了一声:“是么?”
“是!”
“是”字未完阿柄就出剑!
展袖亮剑!
直指小丁咽喉。
小丁僵住。
喉头滚动,轻轻滑过阿柄的剑锋。
阿柄得意大笑:“这个结局如何?有够出人意料?”
小丁却不看他,缓缓转头盯着小忆:“这是你们设计好的圈套?”
阿柄沉声道:“不错,咱们一唱一和说了半天屁话原就是要引你入瓮。”
小丁还是盯着小忆:“我问的是她!”
小忆一颤,回首,点头,一滴泪掉在地上。
小丁话语中掩不住的悲伤:“原来你真的还想杀我……可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动手?”
阿柄喝道:“小子装什么蒜?明知这丫头杀不了你、你还装大方让她杀,她真要动手、难不成你还真卖乖让她杀了不成?她既然杀不了你,就由我这个做叔叔的出手也是一样,要想死、死在谁手上不是死?”
小丁悠悠道:“原来你是她叔叔,可是死在你手与她剑下又怎是一样?如果她要亲手杀我,我只有心甘情愿让她杀,我也才能去得平安喜乐,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她,可你又怎么会懂?既不能与她两情相偕,又何不死在她剑下就此了了我们两家世代的恩怨?”
柄叔皱眉恶心了一声:“俗,真他妈俗,怎么比我编的故事还要俗?俗得快让我吐了!”
小丁叹息一声:“为什么这世上老把别人感情编成故事来说的人反越不懂什么是真情?”
柄叔大笑:“难不成你还真信世上会有仇人真心相恋的故事发生?”
小丁叹息更沉重:“原来越是编故事的人越不相信故事。”
柄叔冷笑:“我要信了,也就不会给你编这么一个料不到的结局让你中计。”
小丁摇头道:“人不要高兴太早,我想有些故事里常说的话有时还是信信的好。”
柄叔不屑:“我现在随时可以制你死命,你却觉我现在高兴太早?”
“因为这世上总有你料不到的事在你后头。”
“哦?”
“不信,你瞧瞧你背后。”
柄叔大笑:“你当我会转身让你偷袭这么傻?”
“傻”字未完,一点冰凉的剑锋突然抵在柄叔的背脊。
小忆的剑。
柄叔怔住。
柄叔哑然嘎声道:“你这丫头用剑指着我干么?”
小忆幽幽道:“叔叔,你……你放了他吧。”
柄叔愤然道:“到底是谁先央求我来帮她杀人来着,到头却来对付我?”
小忆脸一红:“对不起,我,我又不想杀他了。”
柄叔冷哼道:“难不成你连你爹的遗命都不听了?原让你色诱他,可不是要你动真情!”
小忆咬得嘴唇一道红印:“我……我已经动了。”
柄叔大怒:“臭丫头,难不成你春心大动真连长辈也要反了?”
小忆脸上一阵醉酒酡红,紧咬双唇,狠狠深深地盯了丁丁一眼,心里说不出是哀怨还是喜欢:“我,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我真的喜欢了他。”
柄叔怒不可遏:“臭丫头你再说一遍!”
小忆沉吟良久,忽地咬了咬牙、索性抬头挺胸道:“我爱他,我想这辈子都跟着他,叔叔我求你别杀他好么?!”说完这句话,又珠泪盈盈、气血翻涌几乎便要晕去。
柄叔怔了半晌,忽然狠狠盯着小丁:“小子你好!”
小丁微笑:“我很好。”
柄叔:“你听清我侄女说的话没有?”
小丁点点头:“听清了。”
“听得喜不喜欢?”
“欢喜得想再听一辈子。”
柄叔忽然眨了眨眼:“那老子设计的这个结局好还是不好?”
“好,非常之好,没有结局比这更好。”
柄叔忽然皱了皱眉:“咱们说得是不是太废话?”
“是废话,但开心就好。”
柄叔点点头:“只要开心,人无论说多少废话、做多少傻事都没有关系,因为实在是高兴。”说着收起剑来,与小丁两人一同携手大笑。
这回轮到小忆怔住:“你们……”
柄叔一通咳嗽道:“你爹那死脑筋的遗言原就用不着听,明明是你娘跟他爹的世代恩怨,你娘都没有要把恩怨继续下去的意思,可你爹偏生嫉妒你娘跟他爹昔年好过一阵,整日想不开这事,硬是想着法子要报复,我都不知说了你爹多少次愣不肯听,结果自个活活气死怪得谁来,还好你很好、没跟你爹似的不开窍,仇人又怎样,爱就爱了,有什么张不得口的,什么世代恩怨全放他娘狗臭屁去,哈哈哈哈……”
小忆又怔了半晌,忽地上前给了小丁一耳光恨声道:“原来你们一早就串通起来耍弄我?!”
柄叔又“咳咳”两声:“丫头我可是为你好,心里老有话憋着那可多难受,为了把你那小心眼里的东西倒出来可不知花了你叔叔多少脑筋,难不成你要叔叔看你憋一辈子?”
小忆又忽地冲到柄叔面前。
柄叔瞪眼道:“怎么,连叔叔也要打?我可不会像你那小子挨打不还手,被人杀还居然心甘情愿。”
小忆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恨恨跺了跺脚:“你们欺负我!”
小丁抚着面颊苦笑:“女人在说男人欺负她的时候通常是她在欺负男人。”说着指向自己脸上五指红印。
柄叔打趣道:“其实男人真要欺负女人的时候,女人根本没有机会说这句话。”
小丁皱眉:“这句是不是谁说过?听起来怎么又这么俗?”
柄叔大笑:“何只是俗,简直他妈的熟馊了,好像是一个叫什么龙的前辈说的,也许他没说过,喜欢学他说话的人自己杜撰出来的。”
小丁哈哈大笑:“为什么今天听你说话怎么这么有道理?”
柄叔瞪眼道:“我老人家撮合你们这段姻缘,你再不觉我说话有道理那还有天理?”
小忆望望柄叔,又望望小丁,又恨又羞道:“我不睬你们!”说着几碎步跑远。
小丁却只觉两个的人心越来越近:“看来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变成悲剧。”
柄叔拍拍小丁的肩膀:“是悲是喜原在一念之间。故事的结局虽是注定的,活着的人还可以事在人为。”
“看来不愉快的故事的确变成了谣言。”
“只可惜世上愉快的故事还是少了些。”
“希望我这个故事不是谣言。”
“喂!小子,还在这废话?还不给我追上去?”
小丁眨眨眼:“追到手了还要追?”
柄叔豁地给了小丁一个暴栗:“臭小子,你什么意思你?要敢对不起我侄女,瞧我老人家……”
小忆羞着跑开,却突又回头:“死猪头,还不过来?还想吃我叔叔的栗子?”
小丁捂着吃了一记暴栗的脑袋:“她叫我?”
柄叔瞪眼道:“不叫你叫谁?”
小丁苦笑:“我好像没那么丑。”
柄叔大笑:“只要人家姑娘喜欢,多丑都没有关系。”
小丁叹气:“为什么今天编故事的人怎么说都这么有道理?”说着哈哈一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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