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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那句话结束后，小妖们看见火里那个身影突然訇然碎裂成了千万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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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小渔闻见屋子里满是蒸腾的药气。迷迷糊糊中她看见骨端着一碗浓稠的汤药走了进来，屋子里光影摇曳，烛光在帷帐上投下深沉的阴影。
“唔……好难闻。”挣扎着坐了起来，小渔捂住了鼻子，“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看了她一眼，骨耸了耸肩：“我的小主人，你就谢天谢地吧，要不是这鬼东西你还醒不来呢。辰非如果听见你这么说他辛苦弄的汤药，准得蹲去墙角抹半天泪不可。”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6）
“辰非才不会抹半天泪呢，你端着的是什么玩意？”看见骨手里的那碗汤药，小渔瞪大了眼睛，“好难闻，你不会想让我喝了它吧？”
瞪了她一眼，骨挑起了一抹狡猾的笑容：“小主人你好聪明。”
鼓起了嘴，小渔不情愿伸手去接那碗药。
“你就躺着吧，我来喂你。”骨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你能醒来就好，总算是捡了一条命。”
张口喝了一口药，小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大声惊叫了出来：“雪粟呢？雪粟还活着么？！”
“……乖啦，喝你的药。”骨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现在身上还痛么？”
不依不饶，小渔瞪大了眼睛：“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岔开话题！”
“听说小妖们紧急把雪粟送了回来，可是还是晚了。它依偎在你身边，死的很安详。”安静了很久，骨低声回答。
没有讲话，小渔忍不住哭了出来。
它临死之前曾经用尽了力气把她带走，如果不是它，自己早就死在那里了吧？
“魔尊大人也死了，他和殊尘同归于尽。”安静了很久，骨叹了口气。
突然抬起头看向骨，小渔呆愣了良久：“怎么可能？连他……连他也……”
安静，骨沉默没有讲话。
“其实……那个时候，雪昼在远方用密语偷偷和我讲了话。他告诉我父亲是在利用我，让我快些离开。”笑着看向骨，小渔眼中满是无奈，“我那时候脑子很乱，我看见莲奚和辰非就要死了……我不知道雪昼和父亲究竟谁是对的，可是我没办法看着莲奚死在我面前。我想相信雪昼去救莲奚，可是又害怕相信雪昼，害怕相信我对父亲而言只是个工具……骨，雪昼说的是真的，对么？”
那个问题让骨一时哑然。沉默了很久，他轻轻摸了摸小渔的头：“魔尊大人想杀了殊尘，他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是他是爱你的。谁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讲出了那句话，骨的眼中闪烁着琢磨不透的光色。
玄卿从来没有把小渔当作过自己的孩子，他一直知道。他不是想替死去的玄卿辩解，而是觉得……有些事不告诉她，才是最好的。
“帮我谢谢雪昼啊。如果不是他在那时候告诉我真相，我也许不敢跨出那一步去救下莲奚……那样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小渔喝下了一口药，“唔，这药的味道可真怪！”
点了点头，骨应了一声：“我会告诉他的。”
小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那个时候也赶去了，现在还好么？”
“他啊，被打成了一只落水狗，现在好的不得了呢。”提到了雪昼，骨哼了一声，挑眉冷冷回答。
“他也去受伤了，你不去照顾他么？我已经醒了，你不用担心。”怔了一下，小渔回答。
又喂了小渔一勺药，骨冷声：“他桃花运走的旺，有小姑娘贴着不眠不休的照顾，用不着我。不要说话了，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
点了点头，小渔吐了吐舌头。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7）
“莲奚他怎么样了？”喝了一口药，小渔又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骨瞪了她一眼：“虽然没有全好，不过也能蹦能跳了。他在这里照看你了好几天，今儿晚上被辰非逼着回去休息了，换了我来。”
“呀，那就好。”小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没有讲话，骨沉默着喂她将剩下的药喝完。
“为什么要走？”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骨低头收拾着东西没有看她。
安静了一会儿，小渔笑了笑：“我越看见他，想要的就越多，可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而且我是魔尊的女儿，留在这里……其实也挺尴尬的吧？”
“小主人，我说了你不要难过。你能够找回一条命来就很好了，现在你已经失去了所有术法的能力，甚至比常人还要虚弱很多。”叹了口气，骨回头看她，“而且你没有了雪粟，一个人离开这里很危险。如果你一定要走……请让我派人护送您一程。”
小渔对着骨点了点头：“谢谢你，骨。你要向我保证，不能把我去哪儿告诉任何人，包括莲奚。”
“是。”沉默了很久，骨跪下向小渔行礼，“小主人，我向您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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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小影端着晚饭走进了屋内，里面沉默而漆黑，没有光亮。皎洁的月色从未拉帘布的窗棂之中射下，在地上铺下一片晶莹。
小影走到床边拉开帷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雪昼公子？！”
怔在那里，小影呆呆喊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冲出了房间，她急急地跑去了院落，刚想去找辰非，余光中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熟稔的身影站在月下发呆。
银色的光辉下，那一袭长衣不染纤尘。
“雪昼公子，你醒了？”站在那里安静了很久，小影怔怔发问。
点了点头，雪昼回头：“是你，这么晚还没有休息么？”
“你的伤还没有全好，不可以到处走动的。”小影点了点头，伸手想拉他回屋内，“你还没有吃晚饭，要进来吃了才行。”
雪昼蹲下来，微笑着看着小影：“真是个好心的小妖怪。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不是坏人啊。”小影眨了眨眼睛。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没有好坏之分的，不过谢谢你这么讲。”沉默了很久，雪昼低声，“我要走啦，小妖怪，这些日子很谢谢你。”
瞪大了眼睛，小影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袖：“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走的！”
“哥哥刚死，魔界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雪昼笑着宽慰她，“我既然已经醒了，就有办法调理我自己的伤，你不用担心。”
怔在了那里，小影安静了很久，突然扁了扁嘴哭了起来：“可是我不想你离开。雪昼公子……我不想你离开……呜……”
雪昼伸手摸了摸小影的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总是要分别的。不过我相信，未来的某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你要努力长大，成为一个出色的妖怪，知道么？”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8）
点了点头，小影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
在月光下，他银白的长衣反射着素白光芒，安静而恬淡。
“雪昼公子！”在他身后，小影大声喊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么？”
回头，雪昼看着她，有些俏皮地笑了：“我不记得了，小影。你再告诉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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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雪昼坐在了山坡上的一块青石上，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周围静谧沉静，剔透的雪花簌簌洒下，安静地降落在大地之上。
“你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雪昼对着虚空一片的空气轻声开口。
身后，淡淡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好害怕。雪昼大公子又要生我的气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我还真是眼拙，活了这么久没看见你因为我在生气而害怕过。”雪昼看了一眼身后，“怎么穿的这么少？都下雪了，也不怕被冻死。”
笑，镜蓝坐到了雪昼的身边：“不怕啊，我什么也不怕。雪昼公子你怎么这么有兴致，大晚上的看月亮？”
雪昼耸肩：“月亮不好看么？我觉得它比你好看多了。”
“也比雪昼大公子你好看多了。”不甘示弱，镜蓝想也不想地反击，“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年年月月有好多人晚上的时候抬头看它，可是后来人们都死了，它却还在那里。这么一想就觉得它挺可怜的。”
怔了一下，雪昼有些寂寥地笑了笑：“为什么可怜？”
镜蓝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笨！因为不能死去很痛苦啊。”
“不和你说笑了。说真的，能告诉我你一直不告诉殊尘你是谁的原因么？”看着她，雪昼低声，“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总该说了吧？”
怔了一下，镜蓝安静了良久：“雪昼大公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么？”
“记得啊。”雪昼点了点头，“我让骨去侦查你们的情况，却不小心被你发现了。你一路尾随他来找我，我还差点杀了你。我说小丫头，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这根本就是答非所问。”
笑，镜蓝伸出一只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所以说你笨啊。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之前我们还见过一次的。”
愣住了，雪昼怔怔看着她：“还见过一次？这不可能。”
靠近他，镜蓝低声回答：“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天，也是这样下雪的日子，你见到了一个男人带着他快死的女儿，他请你喝了一壶酒。你对他说，‘我来帮你吧，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活下来。’他问，你就不怕我用这个邪术为非作歹么？你对他说，‘我信你不会。’雪昼大公子，你救过我。”
“你就是他的女儿？”安静了很久，雪昼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9）
“是啊，其实镜蓝不是我，这是我这具躯壳的名字。对不起，雪昼公子……我违约了。”
抬头看着漫天飘零的雪花，镜蓝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救活了她之后，她的父亲离开了。在之前救治她的时候，她的父亲用过过度阴暗的法术，因而被亲人憎恶驱逐，他不想让她一直跟着自己四处飘零，因而将她寄托在了一个友人的家里。
“第二天我发现父亲不见了，吓得直哭。我趁着一个晚上偷偷跑了，想出去找父亲。那时候我只有六七岁，什么也不懂，满世界地问别人有没有见过我父亲，可是不管怎么打听，一点儿他的下落也没有，最后我走得远了，连他把我托付的那个友人住处在哪儿都记不清楚了，回都回不去。”伸手去接飘落下的雪花，镜蓝看着远方，“而后过了几年……就遇见殊尘啦。”
她一边打听着父亲的下落，一边在外飘零逐渐长大。在初春的某一天，那个少年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他卑微、弱小又丑陋，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在街边他穿着破烂身上满是尘土，所有人都心怀鄙夷地从他身边绕过。
可是……他那双眼睛，真好看。
那双寂寥的眸子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里面的寒意亘古不变。那满是敌意的瞳孔背后隐藏了许多事情，他沉默寡言，冷傲孤僻，她越靠近他，他越是躲闪，她对他越好，他越是抗拒。
殊尘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谜。即使他毁去了自己的容貌和力量，也毁去不了自己身上那种和常人不同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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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了，你不要跟着我。”
向前走了很远以后，殊尘注意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女孩——板起了脸，他的目光里满是戒备。
笑，白宓听的眼睛里满是狡黠：“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这条路这么宽，为什么你就说我是在跟着你？难道这条路是你家的？”
“……”干脆不理她，殊尘把脸扭了过去。
那一天晚上的月色也很好，殊尘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沉默地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你干嘛总是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殊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白宓听一本正经：“因为你脸上的饭粒没有擦干净哎。”
“……”
怔了一下，殊尘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却看见一边的少女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好笨啊，真的相信这种话！”跳到他面前坐了下来，白宓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你的脸上有尘土，别动，我替你擦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凑过来的时候，殊尘虽然下意识地想躲开，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躲。
那是白宓听第一次离殊尘那么近。这一次她看清楚了殊尘的脸，那张丑陋的脸上有几道很明显人为的疤痕，皮肉翻开，看上去有些可怖。
第四十二章 今夕何夕（10）
“吓到你？”捕捉到了白宓听的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震惊，殊尘淡淡发问。
“对呀，吓一跳。”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白宓听吐了吐舌头，“你以前长得一定很好看，是不是？”
殊尘冷声：“要你管。”
白宓听扮了个鬼脸。
“你干嘛总是跟着我？你是在可怜我么？”过了很久，殊尘问。
白宓听只是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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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要犹豫，不然也许就晚了。”安静了很久，镜蓝坐在山坡上轻声，“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我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从来没笑过，我想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对她而言，殊尘一直都是一个谜。
殊尘从不告诉白宓听他究竟在躲避什么，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是从什么地方来到这里的、他的家人和朋友在哪里、他究竟是谁……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都不知道。
连他的消失也没有丝毫预兆。白天的早晨，他像往常一样离开了屋内，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殊尘消失在了这片世界里，仿佛一粒尘埃融入大海，世界这么大，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寻。
可是她想再见他一面。
——“这个术法每占据一次他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