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么？”殊尘轻声安慰怀里的少女。
勉强摇了摇头，蜀葵轻笑：“我没事——只是转的有些头晕罢了，不碍事。”
“镜蓝，你带她去我的屋子，让她休息一会儿。”殊尘扭头对一边的小妖吩咐，“她睡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如果有吩咐就照做，知道了么？”
镜蓝摇起尾巴，细声细气地回答：“是，镜蓝知道了。”
看着蜀葵和镜蓝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殊尘的嘴角逐渐收起了笑意。脸色冷了下来，他扭头看向一边的纸灯。
“纸灯，我看你今日脸色一直都不太好。”冷声，殊尘看着她，“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沉默了片刻，纸灯唇角挑起一丝冷笑：“……纸灯有什么心事，主人难道还能不知道么？”
“我们到偏厅去说。”殊尘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纸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跟着，微微咬紧了嘴唇。
偏厅。
纸灯站在殊尘后面，沉默没有说话。厅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的光里，殊尘的侧影那样美而让人眩目，可又那样遥远……让人不敢触摸。
“你今日似乎有些失态，纸灯。”漠然看了她一眼，殊尘冷冷，“尤其是在面对蜀葵的时候。”
冷嘲着笑了一下，纸灯看了他一眼：“……纸灯没有失态。纸灯会听主人的话做好每一件事……只要是主人吩咐的，纸灯都会去做。”
“不要对我口是心非，纸灯。”轻轻迈步走到了她身边，凑了过去轻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微微颤抖了一下，纸灯“啪”地一声打开了殊尘的手。
“是，主人你当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退后了一步，纸灯嘴角含着冷笑，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对。我喜欢主人你，从我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愿意为主人你做任何事，什么都愿意……可是我见不得主人对她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
无奈地笑了笑，殊尘看着她，轻声：“我当然知道。可是纸灯，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
“是……纸灯只是一只小妖，承蒙主人不弃留在身边。”纸灯轻声，“可是……可是主人不会喜欢那个女人的，对不对？她……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前世是主人的妹妹啊。主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妹妹的转世呢？”
殊尘伸出一只手指，轻轻贴到了纸灯的唇上。
“嘘。”温润的双眉微微沉了下来，殊尘看着她，“日后这句话，不许再在这里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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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月落无声（2）
咬了咬唇，纸灯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说的对。她的确是醉冥的转世……我的妹妹醉冥。”殊尘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开口，“上任妖界之王是我的父亲，而真正继承了他血脉的人其实是醉冥。只有她才能够打开被父亲封印的力量，只要有了这股力量，我就可以抵抗辰非，结束这十几年尴尬的局面。”
微微沉默了片刻，纸灯抬头：“所以……主人，你并不爱她，对么？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不告诉她其实你们是……”
“她已不是醉冥。前世兄妹，今世究竟算什么呢？我和她今世没有血缘，没有把握她是否会帮我。”无奈地笑了笑，殊尘看着她，“她帮助我取得醉冥手中的力量，我给她一份她想要的爱情。这份交易不是很划算稳妥？”
没有说话，纸灯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多谢你，纸灯。”殊尘无奈地笑了笑，在她耳边轻声，“多谢你心里有我。可是抱歉……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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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香城。
黑衣的男子坐在树上，淡漠地看着远处。此时太阳刚刚升起不久，整个城镇还笼罩在一股淡淡的薄雾中，有些莫名的让人惆怅。
远远的突然有人走来的声音。黑衣男子微一皱眉，扭头看了过去。
“怎么，打扰你了？”来者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归韶怔了一下，脸上的警戒退散了下去：“是你……辰非。好久不见。”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你都变得快和我一样俊俏了。”辰非挑了挑眉，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坐在了他旁边，“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唇角挑起一丝漠然的笑，归韶微微沉眉，转头看他：“哦？如果是叙旧我很欢迎，如果是劝说我就免了——我说过，妖界的争端我不想再介入。”沉默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辰非，冷冷笑了一下：“不过，我在谷里呆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来寻过我。我不认为你会冒着重重危险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问一句我过得好不好。所以你要说的话，还是免了吧。”
忍不住笑出了声，辰非伸手在归韶头上敲了一下。
“你还真是错怪我了——我还真不是来做说客的。”辰非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我是来找你喝酒的。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一杯？”
冷冷看了他一眼，归韶漠然：“我没兴趣和一个幻影去喝酒。你的真身进不到安香城来。”
怔了一下，辰非微微轻笑了一下。
过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当初的伙伴依旧精明如昔。安香城是通往妖界的输入点之一，所有的入口处结界和审查都设置得非常严格——没有充分的准备，他还不敢进到这里来寻人。他制造幻影的术法，只有拥有强大妖力的妖才能感应出来，身为仙人的归韶即使功力再强，也是无论如何察觉不出的——可那个人何其聪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来的不是他本尊。
第七章 月落无声（3）
“即使不去喝酒，也总该找个地方好好说话吧？”辰非无奈看他，“你该不会就让我这么坐在树上和你说吧……就算我不介意，你就不怕你腿坐的时间长了半身不遂？就算你不介意残疾掉……这里白天人来人往，被小妖看见了该有多麻烦啊。”
微微点了一下头，归韶跳下了树，抬头微微皱眉看着他：“还不下来？”
“……这就下来。你要跳下来也不叫我一声。”辰非嘟囔了一句，继而跳了下去。
“去旁边就好。那里有间小屋，常年没人居住。”归韶扭头向前走去，“进去后我会设结界，外面不会听到我们讲话。不过你要快些，这里是殊尘的掌控范围，我不保证会不会冒出什么缠人的角色。”
刚刚跳下树，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归韶就已经走出了老远。狠狠瞪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辰非急忙跟了过去：“你等等我好不好？走之前也不说一声，我要是跟丢了被坏人卖到青楼去怎么办？”
“……没事，他们不会要你吧。”想了一下，归韶挺正经地回答。
“你根本就不是在安慰人吧？”辰非气急败坏地白了他一眼，“拜托你打算走的时候给我说一声，我要是发呆没反应过来跟丢了怎么办？”
“……哦。”归韶点了点头。
辰非刚想再说他些什么，突然看见前面的归韶停了下来。
突然停了下来……附近来了什么难缠的角色？！还真是快啊……他不过是潜入了一个幻影，居然被这么快察觉了？！虽然他来的只是一个幻影，但如若幻影在这里被打伤，他本人的功力也要大受折损。
“来的是谁？”辰非压低了声音问归韶。
前面的人怔了一下：“……什么？”
“……你突然停下来，不是有殊尘的人来了么？”辰非凝紧了眉。
归韶扭过头，皱眉看着他：“……是你刚刚说跟不上。”
“我又没有真的跟不上，你干嘛突然停下来！”辰非怒瞪着他，刚刚的紧张瞬间都化成了愤怒，“我明明已经跟上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地吓我！”
“哦。”归韶扭回了头，“……现在，我开始走了。”
辰非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走了走了！走就走嘛干嘛还和我说，我又不是不长眼睛，会跟着的！”
“……明明是你刚刚说走前要告诉你一声的。”归韶在前面闷闷开口。
辰非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受不了你……脑袋这么笨，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还能怎么活下来？一直都是这样罢了。”归韶嘴角挑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到了。你先进去，我设结界。”
点了点头，辰非走了进去。归韶伸手在门口化了一个符，一道稳稳的流光环绕住了屋顶，屋子里的颜色逐渐黯淡了下去，转瞬又亮了起来，周围有恬静的光色隐隐流动。
归韶转过头，冷声：“好了。有事快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是你才对。”辰非坐到了桌子上，翘着腿歪头看他，“你这么多年都呆在自己的谷里，怎么突然到了这里来？你不认为你应当向我解释一下那晚的事？”
冷冷看了他一眼，归韶的眉毛沉了下来：“我不认为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救了蜀葵，就这么简单。”
第七章 月落无声（4）
“你明明知道莲奚是我派去的，还站在了殊尘那边？”笑了一声，辰非跳了下来，走到了他面前，“你说不愿参与妖界的□□，我不勉强你。就算你不再当我是兄弟，当年情谊一场，你也不该故意和我作对！”
沉默。冗长的沉默。黑衣的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辰非。
“我不曾故意与你作对。我只是为了救人。”
辰非冷笑，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一脚踹翻了桌子：“我知道，那个叫做蜀葵的丫头是醉冥的转世。我派莲奚去，只是不想让她落到殊尘手里，并不是一定要杀她。你若是真的不想她死，为何不直接来找我，而要听命于殊尘？！”
归韶冷笑，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十六年前，你也告诉过我不会对醉冥出手。那你告诉我，最后她怎么死了？”
“我说了那只是误杀！”
“十六年后你就不会再次误杀？！”
沉默。又是沉默。两个人双目对视，空气僵硬如石。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开口，归韶一字一顿，“我不会帮你和殊尘的任何一方，只是在救我想救的人。如若我打乱了你的计划，你可以杀掉我。与谁为敌，我并不在意。”
唇角抽起一丝笑，辰非看着他，目光有些错乱：“归韶……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要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了？什么时候开始，你如此不相信我，如此憎恨我？！只是因为那个叫做醉冥的女人，我们兄弟就要如此反目成仇？！”
“哈……不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辰非。”转身，归韶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杀了她，敢做为什么不敢认？你十六年前是怕我出手帮助殊尘，所以才给了我那个承诺来稳住我。你野心甚大，想要的是这整个妖界，做些这种耍手段的事，我不怪你。只是……我不会再相信你。一个字都不。”
没有回话，辰非只是沉默站着，面色冰冷如铁。
“不早了，你该离开了。”淡淡看了他一眼，归韶冷然。
“原来如此……这么多年不见你，即使偶尔邀你见面你也不曾回复，原来是这样。”辰非干笑了几声，“我居然一直都不曾发现，原来从十六年前那天后，你心里居然一直都在恨我。”
漠然看了他一眼，归韶冷笑：“你刚刚不是问我，我如此笨拙，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你可知道了？”
没有讲话，辰非也只是笑了一声，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最终还是这样了……曾经那样要好的挚友，还是随着时间越走越远。他们有不同的追求，自然也有人生不同的轨迹。只是他不曾想到，最后他们居然要以恨意结局。
然而那些曾经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花有重开日，人却不能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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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睡了半日，蜀葵终于醒转了过来。坐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她微微皱了皱眉——自己睡了多久？真该死……好不容易见到了殊尘，居然先是睡了大半天。真是……
“哎，你醒了呀。”镜蓝打了个呵欠，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着她。虽然主人吩咐了让她好好照看着蜀葵，可是坐在这里这么久，她忍不住犯起了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看了她一眼，蜀葵轻轻点了一下头：“嗯……麻烦你照看了我这么久。”
第七章 月落无声（5）
“你坐着，我去给你端碗粥来。”镜蓝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了少许，“主人一早让给你做上的，这会儿估计都凉了。我让他们再热一下。”
怔怔看着那只小妖出去拿东西清扫地面，蜀葵忍不住偷偷轻笑——真不愧是妖界，这里的小妖果然和外面的野妖怪不一样。那只叫茈岚的兔子，什么时候这么乖过了？
咦……想到了这里，蜀葵突然一怔——茈岚那只兔子跑哪去了？不想还真的忘掉了，来的前一天就没有见到它。当时想它一定跑出去玩了，就没上心……结果到妖界那天也没记得叫上它。
嗯……不过，现在出去找它，把它带来这里还不够烦的！一定会闹一堆笑话出来。扁了扁嘴，蜀葵摇了摇头——谁让它自己玩失踪的？不管了，是它自己要到处乱跑的，又不是她不带它来。后悔嘛……也与她无关喽。
“粥来了——我放在这里好不好？”镜蓝吐了吐舌头，“你喝了粥，主人他应该也就到了。”
点了点头，蜀葵“嗯”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粥，蜀葵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果然是妖界，做出的人的食物一点也不好吃。想了想，她抬起头看向镜蓝：“可是他刚刚回到妖界，不会很忙么？”
“再忙又怎会忘记来看你？”身后，一个声音温柔响起，“怎么样，感觉好些了么？人的身子进入妖界都会有些晕眩，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笑了笑，蜀葵放下了碗，回头看他：“没事，我哪有那么娇弱。”
“镜蓝，你下去吧。”殊尘淡淡吩咐了一句，转身坐到了她身边，“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坐在这里陪你聊聊天，以免你太过乏闷。”
点了点头，蜀葵应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坐在□□安静了好久，她终于开口，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那……殊尘，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那一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微微凝住了好看的眉头，殊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