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默还指点峰岚,一路上和赤炼人魔聊天胡扯,全没有想到,杀身之事,就在目前!
正当走上一度山角,两山相接的坳口,狭隘得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坳口下临深涧,约有二三百丈,峭壁上岩刀石棱,遍布苔藓小树!
赤炼人魔一见地势,如此险恶,认定时机已到,稍纵即逝,便在那坳口上一缓脚步,指着脚下深涧说道:“哈图兄台,你瞧这条涧水,有多少深度?”
哈图默俯头瞧去,口里答道:“看来有……”
话尚未完,赤炼人魔一掌挥出,把他劈落深涧,只听到哈图默“哎唷”一声,便声沉入渺。
赤炼人魔快手快脚,一抄手便抢到了苗金凤,挟在腰际,回身便跑,提起轻功身法,如飞奔行,沿着回头之路跑去。
待得哈图陀发觉,回头追赶,已经慢了一步!
失去了苗金凤,便是失去了“阴阳魔宫”秘笈,哈图陀心里着慌,卜卜鹿撞,满头冷汗,却不省得如何是好!
可是,赶了一程,这个鲁粗之人,却慌出了主意来了,他在怀里掏出了一块竹牌,这是八卦门弟子的信物,交到一头金毛神猿的毛爪里,说道:“拿着这东西回去,叫师傅尽快赶来此地!去吧!要日夜赶路报信。”
金毛神猿,受过训练,已略懂人语意思,拿着这块竹牌,一溜烟般去了!
哈图陀这才喝着另一头金毛神猿,一齐追赶。
猿猴爬山,正是天赋本领,追过了这度山角,哈图陀已落后几十丈,却和赤炼人魔扯得更近!
赤炼人魔在奔行之间,已经忖到,在长途奔走之下,自己的真元内劲,必然消耗不少,内功消竭,怎能施展轻功提纵之术,与那漠外的人体质坚强比较,必然被他赶上!况且,还有一头金毛猿,跑在崎呕山径上,如履平地,快得惊人。
老道打算,找个深林草丛,躲藏起来,避上一避,可是这条山径,蜿蜒无尽,都是一边山壁,一边斜坡,难觅躲藏之地!
他挟着苗金凤,有了赘累,脚程哪能轻快,看看身后追来的金毛神猿,还有四五十丈,便要追到!
老道心头一急,不禁忙乱了神智起来!
苗金凤此时,已经拚命提劲,要把被缚的绳索震断,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苗金凤的内劲,一阵一阵的发出,终于,把一度绳索震断开来,一断百松,全身的绳索,已失去了缚束作用,苗金凤便伸出手来,弄掉了缚足的绳索。
赤炼人魔正被那头金毛猿追得心忙意乱,神智怔忡,已忘记了把苗金凤挟在手上的一回事了!
下山容易上山难。两天一夜的上山路程,不消几个时辰,便已跑过。远远已经看到,曾经歇脚一宵那所山壁土洞。
那头金毛猿距离赤炼人魔,不过十丈!
吱吱一声猿啼,—记黑影,便扑来老道身上。
赤炼人魔已跑得气喘冒汗,内劲有些不断,回头一瞥,猿影随着啼声,一扑即至,忙的反身一掌劈出!
就在此时,苗金凤乘势使劲扭腰,右手借力使力,翻身摔脱赤炼人魔的手,跌落地上,一滚身,纵了起来,往山下便跑。
逃命的气力,不知从哪里来的,苗金凤的身影,在山路上闪了几闪,便失了所在!
赤炼人魔正想穷追苗金凤踪迹,又被金毛猿缠着厮打,脱不了身,不禁怒火如焚,本来赤红的眼睛,更加赧赤,一记“阴阳魔掌”,把那头金毛猿劈得伤势不轻!
兽类负伤,凶性陡发,全身扑前,两条毛臂一抖,便把赤炼人魔抱住,紧得有如铁箍,还在老道肩头,咬上一口,吃去了一大块皮肉!
这一缠斗,苗金凤逃得远了,哈图陀却赶了到来。
赤炼人魔在这一发生死关头,如狂似痫,一掌劈在金毛猿头上,登时血肉溅飞,一具毛体,跌倒地上。
赤炼人魔解决了金毛猿的抖缠,喘过一口冷气,对于哈图陀赶来,心里上的紧张,反而不像刚才厉害!
因为,没有金毛猿的苦缠,老道已解除了威胁,和哈图陀单打独斗,在武功修为上,老道自恃要高敌一筹!
第四十七回 一剑独拚八卦刀
哈图陀来势虽急,仍有着一段距离,老道肩头伤口,痛疼得发晕,鲜血不断汩汩冒出!
他急手快脚,撕下道袍,裹束伤口,心上还是计算着苗金凤逃去的方向,要加速脚程追赶。
就在此时,山壁土洞里猝然走出一个人来!
赤炼人魔瞥眼一瞧,不自禁心胆俱寒,意外的意外,冤家路窄!
那人,正是镜湖老人方镜湖!
镜湖老人哈哈笑道:“我们的梁子,想不到要在塞外了结!这般赶巧!”
赤炼人魔的红眼睛,冷林森的转了几转,脸现狠毒之色,嘴角上肌肉不断抖动,喝道:“了断梁子,是江湖人寻常之事,溅血拉斯特山的人,可能是你而不是我,姓方的,好笑什么?”
夜行人吹口哨,赤炼人魔胆颤心寒之际,还挺硬嘴!
镜湖老人踏前一步,道:“算你有种,让你……”
话尚未完,赤炼人魔一记“阴阳毒掌”,猝然袭到!
镜湖老人横跨半步,右臂一挥,一招“拒虎拿龙”掌法,连消带打般直削老道腋底气门。
赤炼人魔挨了这记掌力,伤及气门,踉跄后退两步,迅速运劲护伤,才得拿桩站稳!
本来,赤炼人魔不至如此低能,没有招架一掌的能耐,因为苦斗金毛猿,已消耗内力不少,同时碰上了镜湖老人,正是他的克星,心头又急又怯,才会如此!
镜湖老人几番相饶赤炼人魔性命,无形种下祸根,今天才悟透了“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残酷”这句格言的真义!
镜湖老人想起了赤炼人魔一生为恶作孽的往事,确实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心头冒火,顿动杀机!
瞥着赤炼人魔跄踉后退的刹那,一晃身形追上两步,不容敌人再有喘息机会,雷奔电闪,一掌煞落!
赤炼人魔挥掌挡架,由于劲力不足,肘骨应声断去,胸膛仍要挨上一记重掌,当即口喷鲜血,躺倒地上。
那时,哈图陀疾奔而来,指着倒地喷血,气如游丝的赤炼人魔,对方镜湖问道:“为什么你杀了这道士?”
哈图陀情急口快,说话全没江湖人礼数!
方镜湖行走关外,一切情形熟悉,经验老到,瞥见了哈图陀的装束,已知道是八卦门弟子。
而且,他正是为了八卦门弟子掳劫了自己媳妇苗金凤之事,才兼程出关。
正是哈图陀不得方镜湖是什么人物,方镜湖却已看清哈图陀的海底了!
当下,方镜湖微笑说道:“朋友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老夫还未明白。”
哈图陀道:“这道士破坏了咱们的好事,咱赶来正要追问究竟!你却横里沾手,杀人灭口,到底为了什么?”
说着话,眼光却向前面路上瞧去,模样像要找寻什么似的。
方镜湖心里明白,哈图陀想找寻的人,一定是苗金凤,唯是,镜湖老人刚才瞥眼瞧到的,挣脱赤炼人魔手上这记黑影,晃眼间便已消失,连镜湖老人在土洞追出,想喝问一声,也来不及。
镜湖老人明知故问,说道:“那道士狡诈毒辣,一生为恶作孽,不知破坏了朋友什么好事,可否见示?”
哈图陀“哟”了一声,答不上话。因为八卦门要抢夺“阴阳魔宫”秘笈之事,怎能够对别人说起。
不禁一阵苦恼烦躁之气,冒起心头,无可发泄,陡然飞出一腿,踢向赤炼人魔身上,把这具尸体,踢得翻了几翻,五官一齐喷血,模糊遍地!
镜湖老人又道:“这个恶毒道士,丢命在老夫手上,正是冥冥中有所安排,了结仇怨,看来,这人罪恶贯盈,难逃天谴,朋友对他也如此气愤么?”
哈图陀不答所问,岔开话头,说道:“老丈有没有见到,被这老道士挟持手上的女子,逃往何处?”
方镜湖摇头答道:“老夫不知。”
哈图陀睁视了方镜湖一忽,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说?”
那时,他才想起,杀了赤炼人魔的老人,有可能和苗金凤一路!
方镜湖哈哈说道:“老夫行走中原大漠,江湖半生,朋友不晓得老夫是谁,可回师门一问,尊师自然省得了。”
哈图陀听完答话,语气模棱,心里更加犯疑,但瞧见人家站在当地,渊停岳峙,一派宗师的模样气概,却不敢冒失动手!
时届薄暮,烟岚四起,山路上已渐渐弥漫着烟岚,视野难得真切!
陡然,山角来路上闪出一记人影。
哈图陀定神瞧去,好像是女子的苗条身形,那人影停身山角间,左右张望!
他心头暗忖:是了。苗金凤还在山角上等待这老人。
便一声不响,如飞奔去!
镜湖老人也在此时,瞥见山角上的人影,也和哈图陀同一心思,误会这人便是苗金凤来着。
哈图陀猝然旋风般奔去,镜湖老人更要衔尾赶上,瞧个究竟了。
可是,哈图陀赶到面前,只见这女子蛮靴背剑,眉目英爽,双手叉腰站在路上,正在向四面溜瞧,对哈图陀到来,却没瞧上一眼。
哈图陀暗忖:这个中原女子,好生面善,怎么在薄暮时候,还赶上拉斯特山来?把她拿下,看来可以问出苗金凤的去处了。
鲁粗之人,也要学人使诈,走前了两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要寻找‘阴阳魔宫’的弟子?”
那女子白他一眼,啐道:“你管不着。”
哈图陀嘿嘿笑道:“信不信由你,如要寻人,乃可问我。”
那女子一扬双眉,喝道:“你是谁?”
哈图陀也睁大双目,喝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哼出一声,翻腕撤下长剑,叱道:“你敢不说么?”
哈图陀后退一步,道:“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咱哈图陀实在生平少见!”
那女子一扬剑光,说道:“哈图陀,算你知机,否则,哼!耿莹儿的手中长剑,哪会饶你?”
哈图陀道:“要打架么?你能答复了咱一句问话,自当奉陪几招,知道么?”
一顿,又道:“你在来路上,有没有碰上,一个三十开外的妇人?”
前后两句话,竟然自打嘴巴,刚才说过,自己知悉“阴阳魔宫”女弟子的去处,如今,又要询问,有没有碰上三十开外妇人。
在哈图陀口里说来,“阴阳魔宫”女弟子,和那个三十开外妇人,似是两个不同,其实他的心意,都是说苗金凤!
耿莹儿在这暮色四合,烟岚弥漫里,这时才细意看清,哈图陀的面貌,似曾碰面!
联想下去,已醒悟到这个漠外装束的人,有可能是八卦门弟子?
耿莹儿有意激他发性出手,试试他的师门艺业,修为功力。
冷笑一声,说道:“不要脸的人,说话‘语无伦次’,好像埋首沙堆的驼鸟,自欺欺人,惹人好笑。”
哈图陀愕然问道:“咱的说话,有什么好笑?哼!如果你说不出道路,莫怪咱手下无情!”
耿莹儿咭咭笑了一番,才道:“我来问你,‘阴阳魔宫’的女弟子是谁?那个三十开外妇人又是谁?你说!”
哈图陀一时语塞,答不上话,只是口里说着:“这个!这个!”
耿莹儿陡然大声叱道:“滚吧!你快滚!”
长剑一挥,一式“天外横虹”,迎门扫出,逼得哈图陀连退几步。
哈图陀怒道:“姓耿的丫头,你以为手中长剑,了不起的么?”
说着话,已抽出了束在腰间的一口缅铁软刀来!
一抖手,软刀发出嗡嗡之声,银光闪打。
那时,镜湖老人早已站在二人三丈开外之处,隐身夜色岩壁下,要细听哈图陀的说话,在赤炼人魔手上逃去的人,是不是苗金凤?
乍然瞧到,哈图陀抖出软刀,内劲不弱,正是八卦门的看家本领!
八卦老人独门武功是“八卦利爪”,但是这套武功,必须锻炼指甲数十年,才有成就,门下弟子均是传授软刀刀法和“八卦掌法”。
软刀是用缅铁,千锤百炼制成,锋利,柔韧,坚实。三者兼备,但使用软刀,要凭内劲,招式快疾,才能控制自如,得心应手。
哈图陀是八卦门首席弟子,师门艺业,刀法掌法,都已练到火候,虽说不上“炉火纯青”,也有相当造诣了。
耿莹儿家学渊源,“八手如来”的孙女,又是江湖怪人“花妖”的得意门人,正如她自己说过:凶禽岛上七八年来的练功,岂是白费的么?
哈图陀抖出软刀之后,沉声说道:“本来,咱没有工夫和你歪缠!但咱瞧出你是个知道‘阴阳魔宫’女弟子去向的人,要把你拿下,问出究竟!”
耿莹儿瞅他一眼,也跟着他的说话,重说一遍。
这么一来,气得哈图陀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身随刀发,软刀迎风嘶鸣,一记白练,横扫了过去。
耿莹儿一翻腕,长剑“仓啷”发响,一挑一剪,迎着刀光接架。
“卡察”一声响起,刀剑互击,串冒火花,彼此硬接一招,较量了内劲虚实。
身形一合即分,二人的内心,都冒起诧惊涟漪,佩服对手功夫修为不弱!
耿莹儿要占先手,身形稍退,又已振剑扑上,寒虹矢矫,一招三式连环展出,存心逼煞,要使哈图陀落处下风!难于进手!
哈图陀的缅铁软刀,是轻盈刁巧兵器,本来在一个鲁粗汉子施展,甚不称手,若果和重兵器接招,更是难于硬接硬架!
但是,哈图陀师门艺业,先练气功,后练刀法,把内劲贯注兵刃之上,使到薄薄柔软的刀锋,刀身,却能坚硬挺直,攻守从心!
哈图陀在剑光缭绕,凌厉袭击之下,振刀封门,逼得一连后退三步。
耿莹儿得势不饶人,轻叱一声,剑光再起,身如鬼闪,步踩蟠龙,一泓秋水般寒虹,乍起乍落,倏左倏右,一气呵成,攻出八剑。
哈图陀刀法绵密,配合着沉实功夫,虽然没法抢制先机,但也能险夷自保!
可是,又在人家凌厉剑式之下,后退八步。
耿莹儿剑势稍停,咭咭笑道:“哈图陀,识相的就丢下兵刃,说出魔宫弟子下落,饶你一条性命?”
哈图陀性格粗豪,倔强躁急,学成武功之后,更以英雄自傲!如今和耿莹儿合手,一招才过,便被人家抢占先手,一支长剑,压逼得喘不过气,在一个女儿家手下,如此丢人,不自禁老羞成怒,金睛冒火!
听到了耿莹儿那几句话,隐然以战胜者自居,挖苦到极,更如火上加油,杀机澎湃!
他沉重的两声哼哼!答道:“耿莹儿!走着瞧吧!咱矜怜你是个女子,先让几招,你就放肆起来了!”
耿莹儿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个礼重江湖的好,汉?”
哈图陀迎风一抖缅铁软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