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那一个姑娘不多情,那一个少女不怀春?”
红衣少女双十年华,已似熟透的苹叶,一旦见到竺瑞青这般俊美的少年,怎能不芳心大动?
红衣少女说毕,春笋般纤纤玉指,挟着黄豆般大两颗绿丸,递了过来,竺瑞青正待伸手接过,红衣少女忽地“哦!”了一声道:“忘了给公子取杯水来,请稍待………小莺!你………”
一语未毕,红衣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住口,娇波流转,美眸含笑一笑,轻轻的道:“公子若不嫌弃,何妨请到舟中小坐,取水服药!”
竺瑞青本可不用水,也能将这两颗黄豆般大的药丸吞服下的!
只是,臭嘴化子适才所导演的一幕,至今仍使他如坠五里雾中,莫名其土地堂。
而红衣少女又是那位少年的姐姐,他正好趁机一探虚实,与臭嘴化子相晤后,多少总能稍有帮助,遂道:“只怕打扰了姐姐!有所不便。”
红衣少女实比竺瑞青大这么一两岁,竺瑞青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他虽然从没叫什么人做姐姐,可是这一声姐姐也叫得十分自然。
红太少女一听竺瑞青应允,已然喜不自胜,忽然听到“姐姐”二字,芳心立即如小鹿撞般,咚咚跳个不停。
可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她一张粉脸,顿时脸如巽血,且红遍粉颈!
只见她轻加灵燕般,一跃而起,掉过脸去“噗嗤!”一笑道:“公子如此称呼,实不敢当,请随小妹下船来吧!”
说罢,又复一纵,已飘然落下小船。
竺瑞青立起身来,拂了拂遍身尘土,方踽跚着走到岸边!这小船虽说拢岸,却因这里并非码头,小船离岸,仍有七八尺高下。
若是在平时,竺瑞青一点足就可飘身而下的。
可是,他现在要装作一个全不会武功的人,就不能不稍加琢磨了,七八尺并不算太高,普通人敢不敢跳?
他这拢眉踌躇,主意未定,忽听身后小莺道:“公子身手不便,小莺助公子一臂之力!”
竺瑞青耳中语方听毕,左肋下已有一条玉臂伸入,挽着他的手臂飘身而下,这小船并不大,而红衣少女仍然站在船头,他二人一起落下,这小船那里受得了。
那知,当他与小莺落足船首时,小船也只不过微微的起伏了一下,随即停住不动了。
从这一点看来,船后那丫环,必然也有一身极俊的武功,其丫环的武功,就这般了得,红衣少女的一身耐能,定然非凡。
竺瑞青就船首盘膝坐下,红衣少女立即递过来药丸与水,竺瑞青也不客气的接过服下。
他也就刚刚服下药丸,忽觉船身一荡荡的,张目一望,小船已然离岸,掉了头向外驶。
竺瑞青心中一怔,红衣少女已然开口道:“鄱阳湖乃我国五大名湖之一,湖水清晰,景致优美,湖中烟波浩渺,一望无涯,小妹世居湖中鄱阳山,公子若无事,何妨趁此一游,小妹愿执响导之责!”
竺瑞青一听,这才是郎有心来妹有意!
只是二人目标不同,他是趁机一探虚实,而对方却是情爱作怪,梦入幻境,想入非非!
那想到,却遇到个铁石心人,他一心忠於他的爱妻萍儿!
当日采虹仙岛上,以采虹姑娘的美,比之红农少女却又强了三分,而且还有“九天茱兰实”为饵,竺瑞青也不为所动,何况身前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见他默然不语,以为他已应允,不禁朝他嫣然一笑,竺瑞青心中猛然一怔,虽说兵不厌诈,却不该利用别人的感情。
然而,事到如今,方始惊觉,为时已迟,要想抽身,那里能够,只得任之。
红衣少女自称名丁淑芳,并说那少年叫丁烈民,二人谈谈说说,不觉船已出来了数里!
丁淑芳忽向竺瑞青请教姓氏,竺瑞青道:“小生姓竺………”
语方出,丁淑芳脸色突变,叫道:“公子姓竺?”
竺瑞青一听就知事有跷蹊,这显然可见臭嘴化子适才导演的一幕,事有关连,忙接口道:“不错,小生姓祝,祝见明自号枝山先人同宗!”
丁淑芳一听,顿时莞尔微笑道:“原来是姓这个祝,请教台甫!”
竺瑞青心知姓改了,名字也不得不改,可是一时那想得什么好名字,遂报以“欺仁”二字!
这“欺仁”二字,与“气人”“欺人”!音均相似,也彷佛有心要告诉对方,这名字是假的,叫对方当心点。
那知,丁淑芳也没细琢磨,粉睑欢笑盈盈道:“小妹只道公子是另外一人呢?
原来不是,倒是使小妹安心不少!”
竺瑞青知道事情来了,那肯轻易放过,忙笑着追问道:“姐姐以为小生是谁?”
丁淑芳道:“近闻武林中有一位异人,南宫先生的门人名叫竺瑞青者,到处采花作案,专与武林人作对………唉!何必谈这些乏味的,这些武林中的事,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对不对!”
丁淑芳不说,竺瑞青听得也很够了,敢情这其中真与他有关连,不过,他认为这事并不至于这么严重,一定另有原因!
待以旁敲侧击以探原委!
忽见船后那丫环送进来数碟乾鲜叶品,精美小菜,还有二只玉杯,一把玉壶,一一排在二人当中。
竺瑞青船前船后一看却不见小莺,问起方知留在岸上照顾那小红马!
一阵轻风吹来,水波泊泊打在船头,丁淑芳已然斟酒相劝,竺瑞青执杯於手,见杯中酒作珊瑚色,芳香扑鼻!
他本不嗜饮,可是,看到这种芳香扑鼻,彩色瑰艳的醇醪,且面对佳人,处身这大自然的微波荡样的湖面上,也禁不住仰首一饮而尽!
丁淑芳见他这般豪放,还只道他酒量甚宏,但仍轻语道:“此酒乃湖中特产,名为千日醉,酒性至烈,公子纵有海量,亦请轻品浅尝,慢慢的斟饮为是!”
竺瑞青曾与老化子万铁皮较量过酒,自以为凭一身内功,那怕什么千日醉,当下呵呵一笑道:“姐姐放心!小生………”
一语未竞,蓦觉腹内滚烫加火,热血随沸,刹时直冲顶门,顿时天旋地转,竺瑞青还只道酒中有鬼,大吃一惊!
然而,一惊未散,已然一头栽倒,酒醉不省人事!
当他从宿酒中睁眼醒来时,发觉已卧身珠罗帐内,身覆锦被,枕畔一股浓浓香气袭人。
恍惚间,突然忆起黄花谷中,被人妖黄衫艳所害的一幕,心中大吃一惊,英目一掠,室中金碧辉煌,华丽无比,明镜粧台,分明是一个女子香闺!
竺瑞青正待翻身坐起,忽听银铃般莺莺燕燕的娇声笑语,由远而近,接着珠帘响处,履声杂沓,已然走进房来!
竺瑞青偷眼一瞥,床前已站着四名少女,具都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不俗,人长得也十分标致。
而且,一个个笑脸如花,正在朝竺瑞青偷偷打量,其中一名少女轻轻“咦!”
了一声,极轻轻的道:“怎么还没醒,真是凡夫俗子。”
竺瑞青心中一凛,方忆起自己是伪装不识武功的人,当下暗中试一运气,体内真气,俱都通爽无阻,并无受伤迹象。
随又发觉浑身上下,衣履全在,一件不少,心中稍定,显然自己果真醉了,并不如想像那么可怕。
当下故作宿酒未醒,转侧间伸了个懒腰,方始睁开眼来!
即听一名少女道:“公子醒了,请随小婢前往沐浴更衣!”
竺瑞青故作惊恐状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请来沐浴,少歇即知!”
说毕,四名少女领先出屋而去!至此,竺瑞青亦无可如何!忙翻身下床,尾随而出!
来至屋外一看,明月高悬,疏星闪烁,已是二更时分!
屋外,修竹参差,怪石嶙峋,曲径通幽,流水潺潺,景致优雅,别有洞天,为竺瑞青生平仅见!
蓦地,耳闻浪涛澎拜,击岸泊泊,放目远眺,天连水,水连天,天水一线,似乎仍在湖滨!
“公子请!”
少女又再催促,竺瑞青只得尾随而去!
沐浴毕,竺瑞青见室中已备下一袭新装,遂也不客气的穿戴起来,随身之物,则密密藏起。
只留下铁血旗与逍遥扇摆在顺手之处,可随时取用,当他从浴室中走出来时,候在室外的少女,俱都“哦”!“噢”!连声!
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他这更衣而出,更显得英挺俊秀,无异玉树临风!
立即有两名少女飘身而去,另两名少女则领他来至一座怪石垒聚的凉亭上,亭中早巳摆下了珍肴佳酿!
一名少女道:“公子请用酒,我家小姐稍歇即至!”
说毕,自行退了下去。
竺瑞青经沐浴后,疲困已除,再经湖面微风一吹,精神顿爽,立即自斟自饮!
眼看酒色如珊瑚,仍然是那千日醉,那敢再胡乱饮用,轻品浅尝郎止,可是,腹中却饥饿异常。
於是,不大工夫,满桌菜肴已去过半。
然而,却不见那丁淑芳到来!
忽听“咯咯”!之声,掠空而过,竺瑞青闻声一怔,这绿鹦鹉果真灵异万分,居然寻到此地来了!
心想:“趁此四下无人,将笑鹦招下,吩咐两句也好!”
只是,他这心念方动,耳中忽听极轻微的衣袂风声,竺瑞青一怔,心中虽说不惧,却也不敢造次,当下故作不知的闪目循声一瞥。
月夜下,四面虽无灯火亮光,只是竺瑞青内功精湛,双眼所及,十数丈外仍然明察秋毫。
就在这时,已见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睛,有如猫头鹰似的,灼灼的朝向他凝视。
他还以为是那丁淑芳正在暗中偷窥他的动静,於是故作骚人墨客的酸态,摇头晃脑的把盅对月吟道:“一问年光有限身,等困难别易浩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知怜取眼前人………
这首宋词,他是听取恩师毕宫弼有时装疯唱的,故尔记得,这时正好被他派上用场!
他吟毕闪目再寻那双灼灼夜眼,已然不见,心正怏怏,忽听一声娇笑,道:“公子好兴致!”
竺瑞青一愕回首,身后赫然站着那丁淑芳姑娘,想必是他适才放荡吟词时,来到他的身后。
只见她一身白绫素装,轻扫峨眉,薄施脂纷,月夜下,白绫随风飘忽,有如月殿中嫦娥下凡来,只看得竺瑞青呆了一呆!
丁淑芳娇羞的笑道:“公子请坐!”
随见桌上杯盘狼藉,便欲回身呼人另易肴馔!
竺瑞青知其意,忙止之,道:“小生酒已过量,不必再劳彼等往来奔驰,姐姐请坐!”
丁淑芳美目凝注竺瑞青,盈盈一笑,相对坐下,忽然轻声一叹道:“真可惜!”
竺瑞青闻言不解,奋道:“姐姐可惜什么?”
丁淑芳腼觎的道:“可惜公子不会武功!”
竺瑞青一听,心中不由暗笑,对方有眼不识泰山,但仍故作痴聋的道:“学武何用?偶闻江湖上,仇杀迭起,倒不如小生游山玩水,无忧无虑!”
丁淑芳一听,认为他是个书呆子,不可理论,又不禁轻轻一叹。
正当其时,竺瑞青蓦觉身后厉风疾扑,如惊虹电闪般,朝向头顶罩了下来!
心中猛吃一惊,来人这一记,不声不响,既猛又急,若然仍故作不会武功,定必命丧此招之下!
他这心念末决,却听身旁丁淑芳一声娇叱,抬掌劈了出去,丁淑芳武功不弱,既已出掌相救,想必能解他这一掌之危。
於是,仍然故作不知的稳坐不动!
那知,丁淑芳一掌方出,突地一声惊骇尖叫,收掌跃退叫道:“师傅!他……
…他不会武功!”
她这叫声未毕,竺瑞青左肩上一阵剧痛,有如着了一把钢爪般,直戳进肉里,直痛得他冷汗直冒!
紧接着身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两丈来高,方始势尽落了下来!至此,竺瑞青再不能装下去了!
肩头上受这伤已然不轻,再要不稳住势子,凌空抖下,掉在草地上,掉在水里,还则罢了!
一旦摔在嶙峋怪石上,不摔得他头破血流,皮肉开花才怪!
竺瑞青心念方决,凌空正待提气轻身,蓦觉身子一轻,已被丁淑芳凌空纵起,将他接住,紧紧的搂住在怀中,飘然而坠!
事情往往在瞬息之间,变而又变,竺瑞青正待显露本身武功,那知丁淑芳又已凌空纵起,将他抱住!
於是,竺瑞青只好仍然继续装下去!“哎哟!………哎哟!”的痛呼哀噑不停!
丁淑芳落地稳身,立郎跪伏在地,哀哀叫道:“师傅!师傅!他确是不会武功,你老人家饶了他吧!”
竺瑞青口中呼痛,偷眼朝亭上一瞥,见亭上站着个矮小的伛偻老妇,年已花甲,白发苍苍,双眼如鹰,手扶一柄八尺来长的熟铜拐杖!
此刻,只见她满现疑惑之色,久久的方听她哼了一声道:“适才为师一旁偷窥,分明看到他一双贼眼,闪亮如星,他敢说不会武功,你将他放开,待为师将他武功逼出!”
敢情,适才竺瑞青看到的一双猫眼,竟是这伛偻老妇。
丁淑芳一听,将竺瑞青抱得更紧,叫道:“师傅!他肩头被你老人家金钢爪一抓,恐怕连骨头都抓碎了,要是会武功,怎不加闪避,师傅还是饶了他吧!”
伛偻老妇见她如此维护竺瑞青,也不便硬逼,可是,回心一想,丁淑芳所说也不无道理。
适才她这招金钢爪,起势本是烕猛兼备,势不可当,且是朝他后脑抓去的,究因对方没躲没闪,根本不像个懂武功的人!她才将手一侧,顺势又卸去一半的功力,要不然竺瑞青那里还有命在?
然而她这一抓,其势仍十分烕厉,虽不至将他肩头抓碎,实已受伤不轻,但她仍口不服输,冷冷的道:“既是不谙武功,尔领其登岛则甚?为师此来,实为一试彼武功如何?堪造就否,既如此,速令他离去!”
说毕,旋身而纵,瞬息无影!
丁淑芳含泪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竺瑞青!
只见他额冒冷汗,脸色铁青,且仍呻吟呼痛不已,再看伤处,鲜血汨汨而流,已染满肩头。
就是连她自己的衣服也染红了一大片。
丁淑芳好不心痛,赶忙抱起竺瑞青飞身返屋!也没招呼婢女,亲自为他裂衣敷药疗伤!
而且还喂他服下数粒百草丸,嘱他安心静气,不要害怕。
竺瑞青此刻,心中真有说不出的烦恼与痛苦,他本想接近丁淑芳,探听些原委,那想任什么也没探听到,又白白的捱了这么一下!这一下在竺瑞青身上说来,虽不甚重,但他认为太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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