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瑞青一直隐身人群中,直待美髯翁现身受制,他方戴上人皮面具,惩戒了甘茂亭一番。
这人皮面具也是南宫先生赠他的,大概是南宫先生早年行道江湖时用的。
竺瑞青事成隐身,他是不愿接受美髯翁的道谢,又不愿在群豪中暴露身份,悄然退走,正是上上之策。
二更天,竺瑞青从后园飞入,正准备寻找美髯翁说明一切,却见美髯翁伫立一座坟前,他只道这坟是美髯翁的什么亲人,挨近一看,赫然竟是救命恩师江湖怪侠毕宫弼之墓。
这一看竺瑞青惊骇哀痛得险险昏了过去,错非他功力深厚,强自稳住心神,怕不早就倒下了。
如今,竺瑞青脸上哀伤尽退,易之却是一脸杀气,显示出他那无比坚毅复仇的决心,他以为又是他的仇家,将毕宫弼给截杀了。
见美髯翁结口难开,遂道:“师叔不说,我也能设法知道,一旦被我发觉,嘿嘿………”
冷笑后接着的当然是极难听的毒辣残忍字眼,美髯翁惟恐他说出不雅,赶忙打断他的话道:“青儿,你坐下去,师叔慢慢告诉你………。”
美髯翁知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等到被竺瑞青自己去发现,其中难免不生出猜疑误会,到那时事情就难办了,倒不如趁早告诉他事实真相。
还好毕宫弼给他的那封绝笔草书,他还好好的保存着,彷佛专为留给竺瑞青看似的。
竺瑞青听完美髯翁痛心的诉说,看了恩师亲笔绝命书,他再也无法克制满腹悲痛,眼中热泪簌簌而落,伤心过度,他反而哭不出声,跪对恩师坟墓。无声低泣。
这种哭法,最是伤神,不大工夫,流尽血泪,如醉如痴。
美髯翁一旁见他星目圆睁,眼角汨汨流血,只惊得魂飞千里,轻轻唤了两声青儿,竺瑞青竟然浑加不觉。
他心知竺瑞青悲恸过深,伤了中元,全身真气凝结不散,为时一久,实受内伤,功力越高,伤也越重,如不速救,着实不堪设想。
於是,再也不顾自身年老力衰,猛提真气,聚集掌心,按在竺瑞青“命门穴”,并以另一手掌,推孥他周身穴道。
果然不大工夫,竺瑞青长长吁了一口气,苏醒过来。
可是当他转脸看美髯翁时,却见美髯翁汗流遍体,一脸苍白,气喘吁吁,心中感到一阵茫然。
美髯翁苦笑了笑道:“五年来的消极,已使我原有功力,几至尽废,竟连这些许小事,也觉力不从心,当真是老而无用了。”
竺瑞青是绝顶聪明的人,略一沉思,立即了然於胸,当下从怀中摸出一白色玉瓶,倾出一颗蜡丸,道:“师叔!青儿下山时,南宫先生赐赠我数粒‘一元神丹’。”
美髯翁突然抓住他的手道:“你‘铁血旗’不是遗失了吗,没有‘铁血旗’,怎见南宫先生?”
竺瑞青遂将五年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得十分详细,这一来,立将美髯翁胸肺气炸,至今他方全部了解甘茂亭是如此阴恶毒辣的人!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然大亮!
美髯翁接受了竺瑞青孝敬的一颗“一元神丹”。并命他将那黑衣大汉放了,一同回进内室,梳洗用过早点,方对竺瑞青道:“青儿!你可曾听过武林中‘一龙,二凤,三妖,四怪’之说?”
竺瑞青摇了摇头,他确是没听说过!美髯翁遂接道:“这‘一龙、二凤、三妖、四怪’,全是四十年前黑道中一等一的魔,他们是彷佛数百年前武林中正派名流‘一仙、二老、三异、四奇’。之样,创出十个的称号,只是这正派的十位老前辈,早在一甲子前已然全部归隐,绝迹江湖,就只三异中南宫先生,我略为深知,但也说不上什么!而‘一龙、二凤、三妖、四怪’却是四十年前,恶名遍江南的魔头,一龙与二凤盘踞在东海外的孤岛上,三妖与四怪则分别筑巢於中原的各丛山深岭,当时,武林中杀却顿起,血腥遍地,武林七大门派中,也损失了许多精英奇才。直到十年後,这一龙、二凤、三妖、四怪,不知为何,同时消声匿迹,不知去向。
也从那年起,武林中平静了近三十年,可是近几年间,这一班魔头又陆续的出现了,首先是四怪,於中原一带,创设了‘寒风教’,继之三妖也出现了,那就是‘幽灵教’,教主鬼婆婆沙素灵正是三妖之首,如今又发现了这‘飞凤牌’,这正是二凤手下人身份的牌,显然二凤也在蠢蠢而动,意欲东山再起,只是,二凤派人夜探我家,却不知为的何事而来!“
竺瑞青静静的听着,紧记在心,没插口说一句,直待美髯翁停了咀方道:“适才大汉既是二凤手下,放了他岂不误事?”
美髯翁一笑道:“这倒不妨,你只要夺过他的身份牌子,他天胆也不敢再回去,因为一旦丢了这牌子,没有任何理由申诉,只有死路一条。”
竺瑞青突喝道:“何方朋友,光天化日,擅闯私宅………”
竺瑞青话刚出口,耳中已听到一声破锣似的大笑,但却已越去越远………
竺瑞青闻笑声如破锣般,心中大震,这笑声五年前,曾使他心惊胆颤,魂飞魄散,闻声如遇山精妖魅,避之惟恐不及。
五年后的今天,邛崃山艺成归来,可就大不相同,因笑声去势甚急,竺瑞青已没有时间向美髯翁多作解释,他只匆匆的说了一句:“师叔!这是我毁家的仇人!”
语未落,人已破窗而出,去若惊虹电闪!但他耳中仍听到美髯翁声的叫道:“青儿!请留意萍儿踪迹!”
竺瑞青於光天化日之下,飞身出了马家大院,循声追去,此刻别说没人看见,纵然有人看见,也不过只是惊虹一瞥的一道灰影了吧!“竺瑞青循着笑声方向,瞬息间来到了清澈见底的漓江岸旁,河中除泊有一排伸延几达对岸的木排,此外别无船只,也没有一个人影。
竺瑞青停下身子,四下仔细的放目搜查,发觉上游那座临江矗立的山峰,人影晃闪,心知仇人必是匿在山上。
因为此山名为伏波山,三面临水,只一面着陆,山高虽没有千仞,却十分险峻,除了春秋佳日偶有游客,在此等时节,是既无行人,亦少樵子。
竺瑞青寻路登山,顺着羊肠小道,拾级而上,不慌不忙的,若非时届隆冬,朔风呼呼,还只道他是登山赏玩的游客呢!
竺瑞青刚登上峰腰,耳中即听一声冷笑,笑声虽低,却十分尖锐刺耳,竺瑞青故作不知的依然缓步而行。
前行了几步,竺瑞青突地一旋身,疾若流星,扑向左侧五丈一块峻峭巨石,巨石后立即闪出一条人影,一言不发就是一掌拍出。
竺瑞青一心只想将对方逼现身形,却没想对方这般无礼,遂也不避来势,随手回敬一掌!
“嘭”声响过,巨石后人影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地上,一脸惊骇无比的神色,凝注着竺瑞青。
竺瑞青打量那人,五旬开外年纪,斑白的发须,高耸的颧骨,眼中棱光进射,一看就知其武功不弱,但却非自己寻找的人,遂也冷然一笑道:“阁下无故的冷笑,无端出手,不知是何用意?”
老人虽被震得跌坐地下,但却没受内伤,只见他腰腿一挺,又复跃起,恨恨的一哼道:“怪道阁下敢只身闯山,原来身怀绝艺,老朽千山一老还要领教!”
刷!的一声,碧虹青铜长剑已然紧握手中!
竺瑞青心中微微一怔,千山一老之名他倒是没听说过,至于“只身闯山”四字,却不得不使他大费猜疑。
五年前,他与恩师也曾到伏波山上宿一宵,山中荒芜,寂无人家,听他口气,似是五年中已被什么武林人盘踞山中。
可是他这思忖未已,千山一老长剑掠空斜飞,突地直泻而下,已然斜肩前到。
竺瑞青微一错步,根本没看清他施展的是什么步法,已退出寻丈开外,对千山一老的袭击,仿佛根本没有那么回事。
千山一老适才受了一掌,虽被震退,却没受伤,他总以为自己一时大意,未尽全力出手,对方不过尔尔,不知竺瑞青只施展一招“虚无飘渺”的身法,就将他惊愕的呆在当地,他那曾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移形换位的上乘武学?
竺瑞青见他惊愕呆住,遂淡淡一笑道:“小可与阁下无寃无仇,再见了!”
说完,迳自回身登山。
倏听身后突发一声长啸,啸声尖锐,直冲霄汉,啸声未毕,山道上如星丸跳抛般飞坠下两条人影。
竺瑞青一见两条人影的轻身功夫俱都十分高明,心中也不禁微微一懔,在山下看上来,山中寂静异常,何曾想到竟隐藏着这多武林高手。
眨眼工夫,两条人影不先不后的停在竺瑞青身前,当竺瑞青看清身前两人后,英眉不禁深深一锁,显得尴尬十分。
敢情这从峰上飞坠而落的,原来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个肌肤白洁,欺霜赛雪,一个肤色微带黑红,但却透发出一层诱人的亮光,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复相同,若非肤色有别一定令人难以分辨。
两名少女看到竺瑞青后,也是齐齐一怔,相对看了一眼,那白色少女方始轻佻的一笑道:“黑妞,你瞧这小子,倒长得蛮帅的,你总该看得中意了吧!”
那被叫黑妞的秀眉一颦,叱道:“白妞,我的事你别管,你看中了你只管请,我自有我的主张。”
白妞十分不乐意的一蹩,道:“我是好心为你,你就是这样不识好歹!”
说毕眉儿一挑,十分妩眉的朝竺瑞青瞟了一眼,淫声格格笑道:“你这小伙子,吃了熊心豹胆,私闯伏波山,敢是活得不耐烦了,若非姑娘我,这一刻恐怕你早已魂游地府,还不赶快谢谢我!”
说完又朝竺瑞青一抛眉眼。
竺瑞青今年也十七八岁了,说不懂他可真是什么也不懂,见到女人他就有皱眉的份儿。
可是这一白一黑两位一模一样的女子,却不由得他不细加品赏,原因是那白妞说美可也真美,但却可惜一脸轻浮妖邪之气,而黑妞虽说肤色黑红,失去少女美的唯一先决条件,但却一脸端庄贤淑之气,与白妞恰好相反。
加今听白妞如此一说,他心中可有点火,生性倔强倨傲的他,岂肯吃这一套,但听他冷然一笑道:“请问,巫山三友可在贵山上?”
竺瑞青的话,白妞与黑妞眼中同现迷茫之色,竺瑞青以为二女根本不识什么巫山三友,遂道:“既是不在山上,我也不想上去了!”说完,回身就走!
突听一声娇叱,身后两风疾逼,竺瑞青微一侧身,已自让过,可是白妞却已超越他身前,反阻住了他下山的去路,只听他道:“臭小子!好一副轻松跋扈的姿态,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若能乖乖的随姑娘上山,或有你一丝好处,如若不然,嘿嘿………”
竺瑞青剑眉一轩,怒目突睁,冷冷一哼,道:“如若不然,又怎么样?”
口中说着大踏步直朝白妞冲去!
白妞脸罩严霜,厉叱道:“臭小子!你找死!”
死字出口,抬掌一翻,一只纤纤玉掌,突然幻成十数掌影,攻向竺瑞青前身十数要害。
这一招说得上波谲云诡,怪诞异常,相信一般武林高手,要想於伧促间避过这一招,绝不简单。
可是,竺瑞青艺出一代异人南宫先生所授,他生像根本不识厉害般,双掌一上一下只护住了头、脸、腹部、胸前却是空门大露。
白妞一声淫笑叫道:“看!”
“拍!”的一声,竺瑞青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竺瑞青虽挨了一掌,却像没事人般,动也没动的仍站在原地,反之,白妞却“哎呀!”一声惊呼痛叫,闪身退出半丈。
抬掌一看,掌上三四个小孔,鲜血狂冒。
原来,竺瑞青身上穿了一件护身马甲,是邛崃山中那碧鳞巨蟒鳞甲所制,非但能御神兵利器,再厉害的掌力,也休想伤他分毫。
竺瑞青取名“护心宝甲”无此宝甲,在马家大院中他也不敢轻易冒险硬接齐天叟的“幽灵指”,而且那宝甲上还有许多小刺,也是鳞甲上原有之物,但却甚短,若不用力击打,绝不至受伤。
竺瑞青是有心要这白妞吃点苦头,那知这一来,却使他自己也险险送命在这伏波山上。
白妞一旦受伤,立即惊呼连连,紧接着手掌腰间一探,撤出一柄毫光夺目的软剑,怒声尖叱道:“臭小子!你敢卖弄诡诈,伤害本姑娘,要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语未毕,软剑一挺,立即震起一朵剑花,直朝竺瑞青胸口袭到。
竺瑞青看她软剑在手,施展随心,功力实也不弱,尤其这一招剑花,看似平易,其实内中蕴藏的变花,最是难防,上下左右随时可以变招进袭,称得上是一式毒招。
竺瑞青能空手的夺过齐天叟的蛇影剑,对白妞手中的毫光软剑,他却不敢大意,只见他手腕一翻,手中已扣住一把玉色透亮的招扇,正是他恩师毕宫弼当年成名江湖的兵双玉骨逍遥扇。
竺瑞青一扇在手,立闻“叮叮”两声剑扇相触之声,白妞又复退了下去,粉脸上更泛起苦痛之色。
敢情她掌中软剑被竺瑞青逍遥扇点了一下,震得她纤掌疼麻难当,软剑更是险险脱手而去。
竺瑞青一招将白妞击退,他连身子也没晃动一下,突听身后一声娇叱道:“相公艺业非凡,也请接本姑娘一招!”
话声未毕,厉风已压顶而至。
竺瑞青猛一抬头,但见漫天毫光剑影,罩头而下,除了毫光剑影任什么不见,不由心中微微一惊,也心知出手必是黑妞,但他却占不到黑妞较白妞武功高出这多,忙一晃肩,身形疾旋,人已闪出寻丈。
岂知身形未稳,那漫天剑影,蓦然凌空折转,斜罩而落,势道又急又厉,竟不容他脱出剑势范围之外。
竺瑞青一惊,转而大怒,他岂真是无能而怕事的吗?只不过顾念,看去端庄凝静,不忍伤她罢了!
如今,事逼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但见他玉扇一挥,立有一股狂猛无边的劲风,随扇而起,突破罩落的漫天毫光剑影,黑妞也被劲风震落一旁。
竺瑞青哼了一声道:“我上山为的找人,既是人不在山上,我也不想生事,希望你们不要逼我,我可并不是好欺侮的?”
忽听一声阴阴冷笑,随风飘至,声音极细,但却阴冷如冰雪,入耳十分难受,竺瑞青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却听那声音道:“娃娃,你好大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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