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 第50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双生双逝（结局）

云泽是不是曾经如同仙境绿音没有在意过，对于绿音而言，即使是仙境，也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天界那么多年，即使是仙界，却是比人间还要凉薄的所在。
然而而今的云泽或许只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满目狼藉，曾经的模样半点不存。
绿音曾以为人间的惨状已经是让人不忍睹，却未料到在云泽，这灾难却来得更深重。
目之所及，居然没有一片完土。
多少妖类来不及遁走而被波及，绿音一眼望去，血腥之气甚重，让她有种想要作呕的欲望。只可惜，她已经很旧都没有食用人类的食物了，就算想要吐，却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地在自己眼前，一寸寸毁灭。
抬头，头顶之上依旧是雷光隐隐遇下，四下望去，到处是零落的焦土与四散的肢体。
天劫……
这天劫，是因为余墨而降下的吗？
这是她一直担忧着的结果，眼下却要在她眼前成真。
绿音远远望着前方，不过几日不见，却恍若隔世。
一片焦土与废墟之上，只有四人尚是完好的。
青惜，余墨，上清，太清。
青惜站在那里，一身嫁衣惹人注目，即使她的四周百孔千疮，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她似乎意识到绿音来了，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一笑，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自得与快意，仿佛那惨状在她眼中，其实都算不上什么。
绿音避开她目光，不明白自己此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把目光移向上清老人与太清老人，太清老人笑眯眯地望着她的所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上清老人却依旧是千年不变的冷面，只冷冷地朝着绿音的所在一瞥，便别开脸，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污浊了他的眼一般。
绿音低头，明白师尊此刻心中定是恼了自己的，不敢再看他。
她唯一不敢看的，只是余墨。
余墨还是那个余墨，模样没有变，可是绿音却感觉，不一样了的。
千洛看了一眼，与绿音道别，绿音回头看她：“你真的不管魔道了吗？”
“我想我开始明白商离了，”千洛低头浅笑：“活太久了又没有可以为之坚守的理由的时候，总是容易厌世的啊。”
是啊，活太久了，总是容易厌世的——绿音想，她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到了如今，似乎了无生趣，连最初的坚守，似乎也都变得可笑起来。
曾经支撑她坚守的理由，是那个如清风一般的星君，她从未敢奢望能得到商离的回应，可是当他终于回应她的情感，她却茫然了，害怕了。
她无疑是爱着他的，无论他是商离还是缘止，虽却不知那情意到底何所生，可是千百年的时光过去，似乎她所有的不幸，皆是因为她的固执而已。
而余墨的不幸，或许便是因为她。
她从来不问余墨在遇见她之前到底活了多少年，商离是她的劫数，她是余墨的劫数，师尊说得一点都没错，所有的错皆是因她而起。
那么师尊呢？
师尊存在的年岁怕是用年都无法衡量，三界初开时他便已经存在，只怕直到三界毁灭，他也依旧还在，他与太清圣清是三界的见证者与守护者，当三界之中出现不安定的存在时，便要给予毁灭——曾经是她，而今或许加上一个余墨。
虽说是天生仙骨，可是绿音想，她自己应该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仙人。
她有欲求，无法做到超然，其实这三界中又有谁能够做到无欲无求呢？即使是天界最高的存在的三清，也未必就是真的超然人世的。
圣清多年前便已经闭关匿世，太清广收门徒但是大抵逃不开人的情感，只有一人，只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说得上是超然人世的——她的师尊，上清老人。
他心中装的不是自己的门徒也不是出世之心，他心中从来便是忧心这三界天下，所有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利用，冷心冷情冷血的背后，却是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绿音从来都不希望自己能够明白师尊所思，因为她其实也是怕死的，可惜，她是他的弟子，若他要她死，那么她无从抵抗。
“师尊。”绿音哑着声音开口，上清老人始终是未曾回头看她，绿音想要说什么，却觉得千言万语，似乎无从说起。
他们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他们都只是看着而已。
绿音不明白，余墨已经答应要当这青龙之主，太清也该是与上清老人一样乐见其成才对，为何太清却要帮着青惜从中插一脚，难道这三界太平，不是他想要的吗？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没有被太清老人带走或许是一种幸运，可是随即又想起，这一次，师尊只怕是不会再善了了的。
她的师尊不会像太清老人这般胡闹，他的地位至高无上，无人能够企及，只怕不会允许任何的事情超出自己的预计，那么余墨……只怕是会有危险。
“余墨——”绿音哑着声音开口，却是始终不敢上前的，眼前的余墨还是余墨，却又已经不是余墨了。
此刻的他，比以前的余墨更加强大，其实以前的余墨就已经足够强大了的，可是以前的他即使强大，却也不是深不可测的，此刻的余墨，却是深不可测的。
她看不出他的力量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强大、威压。
在他的威压之下，那些弱小的妖怪毫无抵抗之力，瞬间灰飞烟灭，无迹可寻。
她不敢上前，只因此刻的她修为早已经不及三百年前，只要她再多上前几步，只怕也会如那些小妖怪一般，身陨神灭。
她怕死，尤其是怕死在余墨手中，她知道此刻的余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化龙，他已经失去了神智，他已经认不出眼前谁是谁。
可是他终究是会醒来的，若是到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死在他手中的——何其之悲哀，何其之残忍——即使是死，她也不要余墨因此而为难的。
“余墨。”她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甚至，明知道是徒然无力的，却还是想要拯救他。
是的，拯救，她从未为余墨做过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走向毁灭之前，拯救他——否则若是等到师尊出手，那么只能是回天无力了。
“你想做什么呢？”青惜的身子瞬间出现在绿音面前：“多好看的盛景，千年都难得一见呢……你难道想要阻止吗？”
她伸手探向绿音的手腕，将那对镯子取下，戴回自己手上，别开脸不看绿音：“你回来了便好……这镯子给你你也不懂得利用，真是暴殄天物呢……对了，缘止呢？魔君是跟着你回来的……那么此刻，缘止该是魔道的君主了吧……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呢？”
“你想做什么？”绿音闭目：“天下大乱于你而言……只是好玩而已吗？”
“要不呢？”青惜偏头看了她一眼：“反正迟早都是毁灭，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呢？天下大乱又如何？这天下不乱，你我又怎能摆脱那千年纠缠的命运？你从来不知道，我多讨厌这被人禁锢着的感觉——而今，缘止是魔君，我将成为妖道之主，我不信这世间还有人敢与你我作对——我不信自己依旧还是得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是你，不要扯上我，”绿音低头：“我不明白，其实你所谓的不安从来都只是你杞人忧天而已，你何苦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
“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这世间还有个你，我的确不必如此筹谋，我自己的性命从来都不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中的，我随时都可能会死，只要这世间还有你，我就免不了要受你牵连——”青惜低头：“我讨厌这种感觉……我不像你，只懂得逆来顺受不知反抗……我是想摆脱你我这样的宿命的。”
“妖道之主……”绿音声音颤抖，把目光移向上清老人与太清老人的所在：“你的目的，从来都不仅仅是妖道之主而已对不对？你疯了——你不可能会成功的。”
“当年龙族鼎盛时期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以为你能够做到吗？不说那些久远的、你我未曾经历过的事情……且说三百年前的魔道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吗？”
“可是而今我手中不仅仅是魔道，”青惜笑：“连妖道也在我手上。”
“妖？”绿音声音哀切：“所谓的妖，还剩多少呢？”
“死掉的那些不过是一些修为低下的小妖罢了，死不足惜，”青惜冷笑：“真正的大妖怪，早就避开躲起来了，而今只要我振臂一呼，有的是听命于我的妖怪——何况，不是还有个余墨打头阵么。”
“你是故意的，”绿音明白过来：“你是故意掉包，激怒余墨——惹他发狂惹他化身的。你这是……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我果然是姐妹呢，”青惜笑：“不过他的死活，难道你真的在乎吗？其实他的死活，你并不在乎的对吧……你从未爱上过余墨，你并没有嫁给余墨，你别忘了，余墨而今是我的人……他的生死，自然是我说了算，与你何干？”
“我不能让你如愿，”绿音抬起头，盯着她：“我不能让你把余墨毁灭……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墨在我眼前毁灭……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我不能让你拖着余墨与你一道陪葬。”
“你说得对，我从来不爱余墨，”绿音向前走去：“所以我不允许余墨死去。”
“绿音——”刚走了一步，身子却被人禁锢住，无需回头，绿音知道不是青惜拦住了自己——缘止终于赶来，可是他为何偏偏要在这一刻赶来呢？他将头埋入绿音脖颈之间：“绿音，我不要你去赴死。”
绿音的眼泪瞬间落下，想要挣脱却又无力：“缘止。”
“缘止……”她的声音低低的，哀求着他：“让我去，求你……让我救他。”
“他的生死已经与你无关了，”缘止不肯放手：“绿音我们走吧，就算这三界毁灭，与你我也无甚关系，这世间任何人的生死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绿音你不能死。”
“缘止，你太自私了。”绿音落泪，可是饶是他如此自私，她却也依旧是爱着他的，从她还是一朵莲花的时候，便已经情根深种回不了头，她不想知道如果她没有先爱上他会样，她不想去想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他是不是便会爱上余墨，她只是知道：“我不能让余墨死去。我已经欠了他太多太多，此生都无法偿还，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要他活着。”
她偏过头吻上缘止的脸，许是她难得的主动让缘止有些欣喜，虽然目之所及皆是焦土，他还是迎合了她：“即使是自私，即使这自私会让你不谅解……我也不能让你去死。”
绿音不再回答，只是专心地吻着他，在他意乱情迷的那一刻，终于推开他，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走向余墨的所在——走到她暂时可以抵挡住余墨周身的气势不至于被他所伤的地方：“余墨。”
余墨没有回答。
甚至于，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她迟疑了一瞬，终究是咬牙走向余墨，越走近他那威压便越是强烈，风刃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那痛楚，仿佛深入骨髓之中，绿音想她应该是无法走到余墨跟前的。
她身上的伤痛她没工夫理会，只是向着余墨：“余墨。”
余墨终于回头，却只是看着她，眼神是绿音从未见过的，暴戾，而令人生怖：“青惜？”他突然笑了，那笑声别样的渗人。
绿音眼见着他向着自己走来，来自他身上的威压越发的沉重，她根本无力抵挡，她只怕是要死了吧？绿音突然笑了，看着他轻声道：“小黑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叫他了，此刻这个称呼叫出口，仿佛蓦然回到最初的那些年里，上清池中，只有他和她——她却也明白，那些故去的时光，早已经是回不去了的，即使回去了，她却也依旧是无法爱上他的。
此生，她若是欠过谁的话，那么或许便是余墨了吧。
余墨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绿音。”
他收敛了自己周身的气势，走向绿音，却又在她跟前止步，他神情悲切：“绿音。”
绿音兀自落了泪：“余墨，你收手罢。”
“我已经停不了手了……”他的眼神越过绿音，望向青惜的所在，低下头来看向绿音，他的声音凄凉：“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想要帮绿音把面上的泪水拭去，可是望着自己的手，却终究是迟疑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走近她，他与她，似乎已经是没有了可能了的。
“可是，你这样继续下去——”绿音抬起头看向天际：“会引来天劫的——余墨，我不要看着你死去。”
“没关系的，”余墨语调突然变得平和：“天劫……我从来都不怕的。”
是了，绿音想起了，他尚是螭鲤的时候，天劫于他而言便已经算不上什么，而今他化身为龙，那么天劫更是奈何不了他——可是绿音却还是无法安心的，她总感觉，事情总不会那么简单：“可是余墨，我要你好好的，我不想看到你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自是不惧天劫，”上清老人终于开口，声音幽远而寂寥：“那么绿音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际之上雷音越发的响，绿音愣住——那天劫……竟然是为她而来的吗？
绿音苦笑，其实，她早该料到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身后却已经开始了动乱，不用回头，绿音都猜到了——是青惜，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原来她注定逃不开要死的命运的。
她不回头，只是迎向上清老人：“师尊。”无需多言，她任凭他处置。
余墨想要护住她，可是，在上清老人的威压之下，无人能够动弹，不止是余墨，还包括身后的众人。
这世间，还有谁能及得上上清老人的修为呢——即使是太清老人，对上他，绿音也觉得不会有什么胜算，或许圣清老人可以的吧……只是圣清老人早已经在多年前闭关匿世，据说千万年都没有出现过，这世间能阻止上清老人的人，早已经不存在。
绿音看到太清老人似乎是想要阻止的，可是连他也在上清老人威压之下无法动弹，上清老人只是招一招手，绿音的身子便离开了余墨身边，上清老人看着绿音，神情悲悯：“绿音，你可知错。”
绿音不开口，是，她知错，虽然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她也无需开口，因为天劫……已经降下。
仿佛三百年前的光阴重现，不一样的是，绿音知道这一次，她应该是会死的，她所有的幸运都早已经透支，再也没有了可以被救赎被原谅的理由。
眼看着天雷即将落到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