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细雨惊雷》剑式?”凌倾斜目视着关渡,仿如一脸的期待,又仿如不屑一顾,其表情的复杂瞬间令关渡有些惶然。
在李乘破的催促下,关渡终于使出了他的《细雨惊雷》剑式。开始剑式绵绵轻柔,渐而细密直至厚重,突然,关渡反身一劈,那一剑竟如刀斩,隐隐有风雷之声。看完,凌倾斜沉吟许久才开口问道:
“前日,李乘破武选对阵沈寒的可正是这一剑式中的‘雷’之式?为何与你今日所使剑境大有不同?”闻言,李乘破忙得意的抢答道:“自然是小关的《细雨惊雷》剑式中的《雷斩》!我倒并不是特意偷学他所谓的‘独门绝学’,只不过平日里见他使得次数多了,加上《雷斩》的确有些道理,于是我便拿来我用,没想到关键时候的确起了作用,可惜。。。。”说到这里,李乘破忽然住口,因为武选他用尽心计依然没有胜过沈寒,对于一心求上的李乘破来说毕竟是一件令其丧气的过往。
“可惜你并没有领略到初创者真正的剑境,要不然你何至于力尽而不战?”凌倾斜接口答道。闻言,李乘破面色苍白,因为凌倾斜说的的确是实情,当时李乘破因使用关渡所创的《雷斩》而场面大优,但是同样也因为连续使用《雷斩》而真气耗尽,而不得不自动放弃,凌倾斜可谓看得透彻。
“你明白此剑的真意?”关渡第一次主动开口向凌倾斜问道。因为关渡创剑通常是借景而发,随兴而至,有时候连关渡自己也不明白其所创剑式的真意何在?
闻言,凌倾斜并没有回答,只沉吟了片刻后,取剑在手,剑在身前,由轻及重,自左及右,忽然间挥出一道极其绚丽的剑式。使毕,凌倾斜侧目望向关渡。
关渡终于笑了。
原来凌倾斜根据刚才看到关渡的《细雨惊雷》剑式,以他自己的行剑方式,也就是以另外一种对剑的理解方式来表达关渡《细雨惊雷》剑式的含义,关渡也直到此时才明白他当初观惊雷所创的剑式,除了自身喜好外,其剑的本身特点最大在于突发之变,也就是在对敌之际,大出对敌之意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变化来破敌,以瞬间一击而最终制敌。而凌倾斜刚才用他自己的剑所阐述的也正是《雷斩》的突变真意。当然,关渡此时更有体悟,而这一种体悟甚至连凌倾斜也无法明白,关渡体悟到他当初为何以细雨惊雷之景创剑了。因为关渡感觉只有在细雨润无声的那一瞬间,天地间乍起惊天动地之雷,事先毫无任何征兆可寻,当可真正为“突变”之真谛。而凌倾斜适才阐述的那一剑虽然也同样是“突变”,但是在当时的关渡看来:为“人为”,即后天极力造就的“突变”。后天着于痕迹,失却了原先的自然,那最终也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细雨惊雷”了。至于当时的凌倾斜为什么会将他的《细雨惊雷》阐述成那般后天着于痕迹的惊雷剑式?也直到多年以后,关渡终于明白,原来,凌倾斜根本就在行事、处世甚至思维方式上与他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自观得凌倾斜用其剑阐述《细雨惊雷》剑式后,关渡对凌倾斜又加深了一层认知,正如初相逢时的印象,关渡就愈发认定凌倾斜是这世间天才纵横之人,对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认知,只不过更多表现在其自身特立独行的方式,而更让当时关渡的内心感到欢呼雀跃的是:他终于找到一个与他一样独自创剑之人,即使他们的出发点并不一样,关渡更多的时候是随兴喜好而创,而凌倾斜的创剑更像明知不可为偏可为的一种信念、一种执着。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动力催使凌倾斜这样年复一日的创剑呢?关渡曾一直不能明白,也许直到某一天。
那一天,关渡正与凌倾斜谈论到剑意的转换时,就见李乘破兴冲冲地进了门来。
“凌小邪、小关,你们两个暂时停一下,你们猜,我买到了谁的刀谱?”李乘破得意的将手中蓝色封皮的书谱在凌倾斜与关渡的眼前晃动了一记。
“谁的?”关渡立即追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去买的?”因为关渡知道李乘破虽然外表豪爽,其实由于家境贫寒,他向来是没银子去买那些在关渡也认为贵得离谱之武学图录的。闻言,李乘破不禁有些生气,随即开口说道:“我为什么不买?难道柳瑶池新刊印的刀谱我还能错过?想方设法我也要买回一本!”说到这里,李乘破更是有些得意,关渡见了也不禁好笑,暗中更是猜想:李乘破一定又是动了什么古怪的办法了。自打关渡与李乘破认识,关渡就感觉李乘破办法点子特别多,甚至有时也会很“阴险”。
“柳瑶池?”凌倾斜终于开口问道。见凌倾斜也为之所动,李乘破终于满意的笑了。
“当然是柳瑶池,她可是近十年来唯一有资格入选勘艺所评定公告牌刀榜的女性哦!”李乘破夸张的恍似两眼放光般的解说道。
“难道就是那个‘以情入刀,情越深刀亦深’的柳瑶池?怎么她已登录勘艺所评定的公告牌刀榜上了?”关渡此时也记起了世间对柳瑶池的传言,一时间不禁神思向往。
其实,当时在九洲,在当时凌倾斜、关渡、李乘破以及这天下间每一个习武者的心中,最向往的并不是在皇家武院举办的每年一度武选中声名雀起,而是由数百年历史的民间机构勘艺所评定的公告牌。只有登录在公告牌上方才成为这世间真正的武之强者。
“习武就要练到像柳瑶池那样让天下人记住自己的名字,让万人仰慕,虽是女子,我也服了,更何况她还那么美,无怪一出世即有柳仙子的称号!”见李乘破指着扉页精印的柳瑶池的画像,一幅无限仰慕的神情,关渡也不禁有些痴然。然而,更令关渡感到心驰神往的是其名为“情刀”的刀式,即使图谱中只有寥寥数页,但由于刊印为东游麻沙小光明庄的精雕本,麻纸初印,刻工的一刀一笔无不将“情刀”的神韵刻画的如跃纸上。关渡以景入剑,自当要观这以情入刀的绝世刀意。
“你看这一式,如小塘春水,意绵绵,恨切切,情到深处,人是无情刀有情,孰能无情?前人刀谱中少有此境。”其实关渡当时方才十五岁,关渡如何能明晰情之真谛?但是由于关渡与生俱来的一种对剑之创作的领悟,让他瞬间从图谱内领悟了柳瑶池情刀的意境,更让关渡追幕不已。
“人是无情刀有情?!”凌倾斜竟然将关渡的话重复呢喃了一遍,瞬间呆至半晌。
“小关,你终于说出了个笑话!人若无情,刀怎能有情?人有情,刀无情还差不多!再说江湖称颂的多情柳仙子怎会是你信口胡诌的无情人?”李乘破大笑道。闻言,关渡也不禁哑然,因为刚才的那一句是自己沉迷于《情刀》刀谱时随口念出,而现在经李乘破指出,自己也不禁觉得不通之极。
“不!”凌倾斜终于从沉思中惊醒。
“什么?”关渡与李乘破齐声追问道。
“人是无情刀有情,从有情到无情的修炼是个多么艰难的历程啊!”凌倾斜忽然一叹,而这一句的古怪令关渡与李乘破为之瞠目了良久。
“如何艰难?”李乘破隔了半晌才追问了一句。
“不经历内心的自我洗礼,何谈可以启迪后世的独创刀艺?”凌倾斜的颊上忽然掠过一丝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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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倾斜的那一古怪之极的话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印在关渡的记忆里,有时候关渡甚至怀疑凌倾斜更多的给人一种神秘玄虚的印象,然而,自那以后,关渡却发现凌倾斜在武学上所花的精力愈加苛求了,关渡自然也乐得其所,毕竟有凌倾斜这么一个天资卓越的人作他的一面镜子,关渡何乐而不为。
其实,对于武学,关渡是个臃懒的人,随兴而作,正是关渡真实的写照,由于有了凌倾斜这面镜子,甚至是一种参照的外在动力,内心时常有一种喜悦、一种兴奋,关渡竟难得的沉没在武学的天地中,一发不可收拾。当然,李乘破更是勤修苦练,李乘破历来是一个不甘于沉沦与放弃的人,即使在与凌倾斜结识后,李乘破决定弃剑从棍,那也只表明李乘破是一个真正懂得坚持的真谛之人!
三人愈发沉迷于武学的奥境中,直到那一年的十月七日,那一天,秋高云淡,由关渡提仪去西泠三十里外的荒月寺枫林谷游景,因为在那里,关渡观景而创剑式《枫林唱晚》。
正当李乘破、关渡、凌倾斜三人沉迷于“枫叶红于二月花”的无边胜景时,三人几乎在同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疯狂的马蹄声。
他们并不知道,由此他们将开始一段传奇的江湖之旅。
第二章、血战小花溪
更新时间2005715 15:55:00 字数:5104
2005/10/22日第2遍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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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是从枫林谷外的一条官道上传来的。当马蹄声更近时,三人就见着一匹枣红色的烈马狂奔而来。然而,正当三人的目光聚集在马背上那一人身上之际,忽然,那马蹄一个趔趄,原先伏在马背上的那一人顿时摔将了下来。三人连忙上前,只见是一虬髯大汉,身上却满是伤口,近肋更是有一伤处,长盈尺,深约寸许,伤口处皮肉翻卷着,已成紫色。
“怕是死了?”关渡从未见过伤得如此重的伤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李乘破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翻开那人的眼帘查看过后,才对关渡说道:“想他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小关,你给他喝几口水。”
果然,在灌了几口水下去过后,未过良久,那人便猛的醒来,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巨眼,而其眼睛里却满是血丝,神情甚是骇人。
“你们是谁?”那人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般的低吼声。见状,关渡惊得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们是西泠李乘破、凌倾斜、关渡,阁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得此时李乘破还能心平气和问向那人,其实关渡不知道,此时李乘破的内心同样是紧张和不安。
“你们也是西泠人?”那人惊讶的抬头看了三人一眼,他终于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也只不过是三个少年人,稍觉安心。于是,那人接过李乘破递来的水壶,大口饮了一记。忽然,那人脸色一变,又侧耳倾听了一记,只见那人面上的肌肉因痛苦而颤动,令在旁的李乘破、关渡、凌倾斜三人不禁感到心惊。
就在这时,就见那人一抬头,然后就象是作出某种重大决定似的,就听那人毅然说道:“三位小兄弟,我乃夜无机,既然三位都是西泠人,想必听过月盟的名头,我想烦请三位小兄弟替我传个口讯给月盟盟主杨异清。”
尚未等三人回答,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这时,三人都已能听到)。夜无机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刻有“夜”字样的黑色铁牌,急道:“这是我的令牌,凭此你们可进入月盟,烦请转告杨盟主一句话‘冬天游寺,朝晚九五’,请务必转达!”说到这里,夜无机已是一脸的恳求之色。
闻言,三人面面相视,均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李乘破终究还是接过令牌,说道: “夜先生‘猫头鹰’的盛名,西泠谁人不知。我答应你,一定将夜先生的这一句话传至月盟杨盟主那里,只不知谁人竟能伤您至此?”
夜无机似乎对李乘破这一回答极为满意,夜无机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边急着向三人解说道:“敌人凶残无匹,瞬间即至!三位小兄弟请快逃入密林,我去引开追兵。”说罢,夜无机起身向三人示意。
闻言,三人不禁有些迟疑。
“走!”凌倾斜带头冲向了密林,紧接着关渡、李乘破的身影便消失在那密林之中。
夜无机看也不看,一转身,则向另一方向逃窜去。
(注:夜无机,请参见《豪情》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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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来的约有十余骑,领头的则是一青衣人,从样貌上来看相当的年轻与俊逸。只见其一摆手,众骑立停。
“勒公子,适才夜无机似将某样东西交给那三个少年,您看他们是不是月盟派来的接应之人?”其中一骑问道。
“从那三个少年的衣着,行貌来看,应当不是。不过夜无机作此举动的目的不外乎想分散我们追踪的兵力,对他而言,少一人追踪,便多一分逃生机率,也好。。。。。!”说到这里,那位被尊称为勒公子的年轻人脸色忽然一肃。
“项霸、阎氏兄弟!你们务必在日落之前斩杀那三个少年。不过,刚才那个领头冲向密林的白衣少年气度不凡,切不可大意!余人跟我继续追殺夜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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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如海,项霸、阎氏兄弟一入密林,就成扇形向密林深处追杀去。忽然,他们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一枝繁叶茂的古树枝杈上,正背立一人。阳光正透过树间的缝隙,淋射在那人身上,直映的其身着的衣白似雪,风轻扬动,发随风乱乱斜斜。
“唔那娃儿,另两个娃儿哪里去了?”处于前端位置的阎虎忍不住首先喝问,目光随之如毒蛇般的向四周探视着。
凌倾斜缓缓地转过身来,剑斜斜的自身前提起,一道如光线般的剑之光芒正指在三人所处的扇形正中方位。“你们可曾知道死!”凌倾斜一字一句的念道,其杀气凛冽,仿如周遭的光线也为之一暗。
闻言,三人不禁大怒,他们怎么可以忍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般的口出狂言?当怒火中烧,三人的身形顿时向凌倾斜停身之处急扑而来。然而,在距离凌倾斜停身之处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三人几乎同时感到脚底一痛(钻心的痛!)。
也就在此时,自左侧一道劲风向三人中最靠前端的阎虎的立身之处扫来。这一棍的突如其来,又自下而上,再加上先前阎虎的视线完全被凌倾斜所吸引,阎虎竟然忽略了隐伏于暗处的这一人,而此人正是李乘破。李乘破的这一击早已蓄势多时。
阎虎一时间倒也不敢轻忽这一棍的威力,向右疾退,就在阎虎的身躯刚避开李乘破那一记看似雄浑的一棍时,忽然,自他身侧的一灌木从中,一柄极窄、极薄的剑,恍若无声无息的直没入了他的后背。阎虎闷哼一声,鲜血随着那剑的抽出,如热泉涌现。
(此剑名《细雨》并融入了凌倾斜的《刺》之剑意。)
阎豹根本没有想到这三个在他眼里看似微不足道的少年竟然用这等方式刺杀了阎虎。阎豹最恨的就是那最后出手、偏又最终将剑直刺入乃弟后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