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针也不作声,一推门,竹门轻巧巧开了,陆针便领着关渡进了屋。屋内更简单,一张床,数张竹几而已。
“请坐!”关渡就依言随便选张竹几坐了。
“陆兄是哪里人?听陆兄口音象是中都的,是吗!?”关渡问道。谁知陆针只微微一笑,却没有作答。关渡却也不在意,只习惯性的朝屋子里四下张望。
“这屋子倒是不大的,其实说来不怕陆兄见笑,我竟是喜欢房间小一点的,只要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就行,不过,如果弄得象陆兄这里这么干净,我是做不来的!”说到这里,关渡禁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忽然,关渡看见一柄剑,剑正放在枕边,青幽幽的,如一泓沉水,关渡忍不住拿起,剑柄上刻着“流川”二字。
“好剑!”看着剑之锋芒随光影流动,关渡赞了一声。闻言,陆针面色一变,关渡倒没在意。
“关兄!你懂剑?!”陆针冷冷的问道。
“还可以吧!”对于剑,关渡倒不懂得谦虚。
“能不能使来看看!”陆针目视着关渡。闻言,关渡的内心不禁有种雀跃,“可能是许久未练剑了!”想到此处,关渡有些心痒难耐。
“好!我就到屋外练练!”说完,关渡便出了屋子。
此时已是寒冬,腊梅芬郁。关渡一挥剑,剑顺势挽了一朵剑花;关渡左劈右刺,剑走轻灵;这一以劈刺行剑之式,关渡从未试过,而他也从未用过如此份量的剑——重剑流川,关渡甚至想也未想,流川之剑划出一道天青色的幕影,象冰河解冻,象雨后溪泉,关渡就势而行剑。
“好剑!”陆针禁不住赞道,而脸上却满是惊讶之色。
关渡闻言一笑,正好一瓣梅香飘落。关渡轻嗅,芬芳如馥,关渡行剑也就更加松越,流川之剑则随之轻灵,飘忽的象冬日轻扬的细雪,纷纷细无声。。。。梅香更浓,关渡双手所执的流川之剑一收,空气中仿佛有道若有若无的光线,随剑慢慢而淡却,一刹那梅香更盛,飘香数里。
“境剑!”陆针忍不住呼了出来。
“谢谢你的剑!”关渡将剑递还与陆针,对于适才所为的剑之境意,关渡也颇感欣然。
“想不到我的剑境又提高了!”可转念,关渡又忍不住叹了一声:“如果泣剑还在就好了!”想到此处,关渡又有些恹恹。
“关兄,实想不到西泠还有像关兄这样的剑术高手!”陆针叹服道。关渡则不语。陆针又继续道:“我见过许多所谓剑之大家的剑式,却没一人能及得上关兄你的,关兄以景驭剑,融剑入景,我看关兄是完全应在公告牌剑榜上登录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关兄的大名呢?”陆针恍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其实,有很多使剑大家还不是一样没能入榜,很多人都比我强的,不过,入不入榜单我倒无所谓!”说话间,关渡便想到了师自来。
“关兄能不能说一个没入榜却又比关兄剑术高强的剑手,也让我也开开眼界呢?”陆针仿佛忽然就来了兴致。
“比如一位姓禅的书生所为之剑就比我强许多!”其实,关渡也不能判断他目前的剑境与当日的禅姓书生到底谁更强些。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当然强,关兄,难道你不知道他就是禅去病的后人,至于他为何不能入榜,我倒恰好是知道的!”见关渡默然不语,陆针则继续说道:“他没入榜,不是他不够资格,而是他主动向勘艺所提出放弃入榜资格的。其实,自禅去病而后的三代以降,历代禅姓世家之人都是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们觉得与他们号称‘禅氏第一人’的先辈禅去病相比,他们的剑境不是进步了,而是退步了,大大的退步了,所以他们拒绝入傍。到了这一代,也就是关兄你说的哪个禅姓书生,他更是索性连名字也不让世人知道了,除非他能达到他先祖禅去病的境界,他才愿以全名示人。不过,以关兄今日剑境已不弱于他了!”陆针看着关渡说道。
“当然,以关兄今日成就要想登上榜单前位,还可能尚须时日,不过入榜应无大碍!”见关渡一直沉默不语,陆针话语间极尽鼓励之辞。
关渡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其实还有一人,我却肯定他今日之成就是一定比我强许多的!”
“谁?”陆针立即追问道,而其神态也愈发兴致高涨。
“他叫凌倾斜!他是我与李乘破是最好的朋友!”关渡沉沉的念道。
“你是李乘破的朋友?”陆针仿似吃了一大惊。
“是的,我是李乘破的朋友,我们曾经是朋友!”说到这里关渡长吁了口气。
“曾经的朋友?”陆针仿佛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不知为何,此时境况下,关渡便将他与李乘破的经历说与了陆针听,陆针听完也沉吟不语。
直若沉默了良久,陆针方才开口道:“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关兄你感觉李乘破现在已名满天下,而你却。。。偏偏你随处都能听到被神化了李乘破的种种,就像今日。而你恰巧是那种表面看来谦虚,其实骨子里却比谁都讲求自尊之人,你甚至不愿借助李乘破哪怕半点力量,所以你离开了月盟东京分部。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又让你感觉非常不顺心,其实有力可借也没什么不好,放在是我,只要有真才实学,借了又何妨?就你刚才所说,我看你倒更像是嫉妒李乘破似的!”陆针分析道,见关渡面红耳赤,陆针更笑道:
“我差点忘了,天都这么晚了,关兄请稍等,待我给关兄准备些好酒好菜来!”说完,陆针便出了门去。关渡却恍若未觉,只呆呆的想着陆针适才说的那番言论。
“我真的是在妒忌李乘破吗?难道我一直是那不名的自尊心在做祟吗?”在这一刹那,关渡忽然就明白了俞长空,而俞长空也正是因为对照弓鱼亚而导致心里的不平衡,“到如今,自己不也正是这般的心境吗?”想到这里,关渡也不禁笑了出来。
“好菜来了!”陆针像个孩子一般嬉笑着进了屋来。“关兄,今晚我们就以这两只鸽子下酒,如何?”说完,陆针拎起两只鸽子给关渡看。
关渡本来想说“随便”,关渡又忽然省得一事,随即开口道:“陆兄,这鸽子是陆兄养的吧!我看就算了吧!”
“那怎么能成?关兄,今天你是客,不要不给我这个做主人的面子哦?”听到这里,关渡也就不再言语了。关渡斜瞟了一眼陆针手里的鸽子,只见那两只鸽子俱洁白如雪,一对血红的眼珠咕噜噜的转着,煞是可爱。
“这鸽子要现杀才好!”说完,陆针左手擎住一只鸽子的翅膀,右手伸出拇、食二指捏住鸽子的鼻端,只见鸽子两腿一阵乱叉,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这样杀最省事!”陆针将捏死的鸽子扔在一旁,又开始动手捏起另一只来,关渡不忍心再看,长吁了口气。
陆针的手脚也着实麻利,不一会儿,满屋子飘起了煮鸽子肉的香味。然后陆针取来碗著,随即取出一瓶酒来,首先给关渡斟了一大碗。关渡低头一看,只见这酒色泽血红,关渡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好啦!关兄,可以吃了!”陆针一掀锅盖,肉香更浓,然而,此时关渡满脑子都是适才鸽子被捏得两腿直叉直叉的镜头,关渡实在下不了筷子。
“吃啊!”陆针夹了一大块鸽腿肉到关渡的碗里,关渡暗自叫苦。
“关兄,我敬你!”说着,陆针端起碗来,先喝了一大口。关渡却看着那血一样的酒,喝也不是,不喝更不是。
“怎么?”陆针疑惑的看着关渡。
“这是什么?”关渡苦笑着指了指碗里的酒。
“酒啊!?”可瞬间陆针就明白了关渡的担忧之处。“哦!我忘了告诉关兄了,这酒叫做血魄,产于北沃。北沃这鬼地方风沙大,什么都不好,单单这酒倒是绝佳的,也不枉我在北沃三年。”见关渡还在迟疑着,陆针仿佛明白了,笑着开口道:“这酒可是以葡萄酿造的!”
“真的是葡萄酿造的?没有其它了?”关渡半信半疑的问道。
“红色的葡萄!”陆针笑着指了指碗里的酒。关渡将信将疑的端起碗来,浅尝了一记,谁知这一尝,果然让关渡大吃一惊。
“好酒!”关渡忍不住畅饮一口,然而,鸽子腿关渡还是不敢动的。见状,陆针笑意更浓。
“好象陆兄去过不少地方的?”关渡问道。
“别陆兄陆兄的,以后叫我小针就行了!”陆针一边给关渡满上酒,一边说道,至于关渡的问题却没有回答。
“好!小针(关渡说的有些别口,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小筝)!你为什么会来西泠的呢?”关渡依然问着。
“哦!是这样的!正如关兄所说,我去过了许多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九州的任何一地,我都曾到过。正因为这样,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这九州的每一地都出了豪强之士,然而,我细数这近百年,却从未听说过西泠曾有过什么宗师级的人物的,当时我就纳闷。。。。”
“不可能的!”关渡急着说道。“怎么可能呢?西泠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虽说不能和东京、中都相比,那也比北沃、东游强些,怎么也不可能的?”
“那么,请关兄说说看,这近百年来出了哪些够资格被称为宗师级的人物?当然,我指的是武学方面的!”陆针仿似胸有成竹的看着关渡。果然,关渡给陆针这么一反问,顿时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我们孤陋寡闻呢?我就不相信西泠的历史上就没出过一个象样的人物?”关渡仍然有些不服气。
“当然!我说的只是相对,只是相对于九州的其它地域而言,就拿今天来说,关兄,你数数看西泠究竟有几个能登上公告牌上的?(闻言,关渡一脸的茫然)没有!竟一个也没有!而其它地域则多少不一。总之,西泠让我感到奇怪,于是,我就想来西泠看看,好好的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刹那,关渡也不禁好奇起来。
“其实经过我在西泠的这几个月,我发现西泠没问题,甚至可以这么说,西泠应该比九洲其它任何一个地域更应该出人物!”
“为什么?”
“就习武环境而言:北疆、北沃、西川三地流于乱,因为三地与辽接壤,战乱连年,战争虽锻炼这三地之人拼杀斗狠的能力,但同时因战乱也让这三地失去了‘研究,整理、反思’的时间与空间,而通常这几点对于武学依次递进是很重要的;
东游则困于穷,穷落让人知耻而后勇,但假如一个人从小就因贫困而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育甚至生存空间的话,那么,即使后天再努力,也徒自枉然,起码不会达到最高的境界;
南沙、南海流于闭。地理位置的闭塞,交通的不便,造成的与外界交流的困难,信息的不通达,因此只会闭门造车,虽有时创新,却更容易停滞。
东京、中都则病于优。富裕、历史的因缘以及强烈的自我优越意识,造成这两地容易因循守旧,抱残守缺,容易沉迷于前人的光辉中而无法自拔,因此忧患意识不强,创新精神就更少见。
只有西泠,既不是太穷,也不算太富。有山有川,也有很好的与外界交流的历史渊源,历史上的战乱也不算太频繁,就外在而言,应该拥有在九洲习武最好的整体条件,这里不出人物,我实在很纳闷!”
“是啊!”关渡也开始纳闷。
“可是现在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一回事?”关渡急着问道。
“正像一句古话所说的那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也许西泠正像一座孕育多年的火山,不发则已,一发而喷薄!”
※※※
冬天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关渡从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今年的冬天却有别样风情。当她在身旁,即便风冷冷的,冷而干裂。而若是见了她那冻得红扑扑的一张脸儿,关渡的臂一伸,顺而轻巧的就搂住了她的肩,内心已是一片火热。
“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爹说,你是李乘破的朋友呢?”小青象是些嗔怪的轻声念道。
“这样不更好!”关渡的手顺着小青的肩滑落到她细软的腰间,搂得愈发得亲昵。“我没说,你还不是照样喜欢我!“关渡竟厚着脸皮凑到小青的耳边轻声说道。
“谁说喜欢你了!“小青像是有些怕羞,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关渡愈发的亲昵。
“好!还嘴硬,看我不抓到你,不好好的教训你!”关渡故意作势向小青扑来,小青一声惊呼,连忙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追着笑着,一直到了家的门口。
“抓到你了!”关渡一个跨步就抱住了小青,小青的脸却一红,小声的说道:
“有人在的!”这时,关渡就发现一屋子里都是人。
有关啸天、关游、三人堂里的数人(他们关渡都见过,只是叫不上名字),还有陆针(陆针是关渡介绍到他哥哥关游那里去的)。不过,令关渡大为吃惊的是:陆针竟满身是血,一时也辨不清其伤得究竟有多重。而其他人俱阴沉着一张脸。
“出了什么事情?”关渡忙问道。谁知众人俱默不作声,关渡转而问向陆针。
“陆针!究竟谁能把你伤成这样?”闻言,陆针笑了笑,却不说话。而在这时,小青见陆针身上满是伤口,就走上前来,来温柔的替陆针包扎起伤口,陆针顿时为之一怔。
“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关渡又转而问向他的哥哥关游。
“我还想问为什么呢!”关游一脸的怒气。“我原本计划早上到小王庄去谈笔生意的,谁知刚走到东城门,就获悉店里出了乱子,我就急忙往回赶,等我到了店里,就已成这样了,他妈的!招谁惹谁了?”关游越说越气。
“其实,今天能这样收场,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三人堂中的一人说道。
“季平!人都伤成这样,你还说是万幸!难道还要。。。。”关游一脸的不高兴。
“关掌柜,其实平哥说的是,我看今天要不是有陆针在,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三人堂的一个伙计装扮的年轻人插嘴道。
“小山冬!那你说说看!”看来关游也并没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关掌柜!是这样的!今早您前脚刚走,就来了一群人,看那些人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善类。果然,这些人是来找茬的,他们说来买药,可他们翻得药橱乱七八糟的,季哥刚要上前说话,他们中的一人故意用脚使拌,季哥当时就摔了个大跟头(关游闻言侧首一看,果然季平的额头肿了一块,关游问了一声:季平没事吧!季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这样,他们还说季哥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