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通红的老者眯着眼看着阎王,忽然道:“你决定了?”
阎王将棋子落下,叹道:“我别无选择。”
红脸老者道:“你选的殿主可是个烫手的山芋,用不用再考虑一下?”
阎王道:“虽然我举棋不定,但是却不悔棋。”
老者大笑道:“你个老家伙,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看,你又输了。”
阎王苦笑道:“都知道明王下棋高深,却不知道他还是个扰乱视听的高手。”
明王笑嘻嘻的看着他,突然说道:“你我共事有多少年了?”
阎王沉思了一会,道:“最少也有三十年了吧,记得我出道的时候,你也正好崭露头角。”
明王点点头,叹息道:“是啊,三十年了。你阎王殿发展的壮大的很,我明王塔却让我毁于一旦,真是天壤之别啊!”
阎王不解其意,纳闷道:“老家伙,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明王拍了拍手,捋了捋长须,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选得接班人究竟是不错的,只是那小子恐怕不是一个带兵的料,万一他要是跟我一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阎王道:“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还是相信他的,至少他能把蓝云八骑统领的服服帖帖。老家伙,蓝云八骑是任何一个人都能统领的吗?”
明王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他顺手把黑子拿到了自己的棋盘边上,摆摆手。
阎王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将自己的白子拿到了棋盘边上。
他了解明王,只要明王不想说的事,就算他老子来了也恐怕是问不出来的。现在他就不说话了,所以,阎王也就不说了,说了也只是废话,废话说多了容易闪到舌头。
两岸虽然凉风习习,垂柳也逍遥自在,可今年的夏天有些多事,甚至比多事之秋还要多事。
明王站在河畔,负手而立。
他的眼神有些忧郁,可能是刚才跟阎王下的棋输了,不过,明王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很少跟人计较的强者。他本来就是个直爽的人,只是为了一些事而不得不变得会转弯。
“唉,有些事不能憋着,不然一定是会憋出毛病的,可是说出来又有些难为情,那老家伙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答话道:“哼,老家伙果然有事瞒着我,说说吧!”
明王不用看也知道是阎王来了,他嘿嘿笑道:“你个老家伙竟然跟踪我?”
阎王一绷脸,道:“别给我打哈哈,今天下棋虽然你是胜者,可那并不是你的棋风,想必有一件大事在你心里藏着呢,说来听听吧。”
明王伸手折断了一根柳枝,问道:“这是什么?”
阎王对他奇怪的问题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几多叶子。”
明王点点头,道:“不错,叶子生长在树枝上,就好像门徒依附在门派下一样,对不?”
阎王点头,他现在开始感到奇怪了。
明王长叹道:“想我明王何止几个,为何传到我这里就要做孤家寡人?天道不公!天道不平!”
阎王释然,也叹道:“老家伙净知道感慨,却忘了一件事,你可真是老糊涂!”
明王惨笑道:“我忘什么事了?还有什么事我能记得的呢?我都忘了!”
阎王也折断了一根树枝,把上面的叶子全捋了下来,笑着看向明王,道:“这是什么?”
问题同样的奇怪,明王也一样不在意,道:“没有了叶子的枝干。”
阎王大笑,道:“错了,你错了。”
明王吃惊的问道:“错在那里?”
阎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只看到了叶子没有了,却没有注意到这根树枝的能力。你可知道,就算是现在我也能让它活下去,就像这样!”
他随手一挥,那根嫩软的树枝竟然如同利剑一样直直的插进了河畔的泥土里。
明王迟疑了一会,才道:“你说的不错,可是如果泥土本身就是坏的,又怎么会长出参天的大树呢?”
阎王道:“参天的大树?参天大树难道不是从小小的树开始长得吗?有些事不能急功近利,否侧只会像这样。”
他又一挥手,那根刚插进去的树枝开始慢慢的抽离泥土,随后化为粉末。
他接着说道:“你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因为你本就无力。”
明王沉思着,片刻终于点点头,叹道:“看来你的境界还是高些啊,我输了。”
阎王笑道:“你个老家伙,这好像是第一次认输,你看你,脸都红了!”
明王尴尬的笑道:“老家伙,我本来就是红脸!”
阎王忽然问道:“你想求我什么?”
明王一怔,惊道:“你怎么知道?”
阎王没有回答他,却正色的看着明王。
明王长叹一声,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他见阎王点点头,接着说道:“咱们三十几年的交情了,我很少求你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请你帮忙,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其实很简单,我想让叶红霜做下任的明王!”
说完,他偷偷的瞄了阎王一眼。
果然,阎王的脸变得极其复杂。他并不是小气,而是他的大限快到了,必须找个适合的接班人,选来选去好容易决定了选叶红霜,可现在偏偏明王也看上了他。
的确,明王的为人阎王也是很清楚的。铁铮铮的汉子,赤胆胆的雄心。那是一个让他去求人还不如杀了他的人,可现在他竟然舍得下脸来求人,而且是求最好的朋友。
明王的心里也很复杂,可是叶红霜的确很优秀,也很适合他的条件。正当他想放弃的时候,阎王开口了:“你看这是什么?”
明王看到了刚才他折断的那根树枝,此时在阎王手中竟然变成了两片。
他惊讶的看着阎王,道:“你的意思是?”
阎王豪爽一笑道:“叶小子,我是不会放弃的,可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求过人,现在却舍下脸来求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了很大的难处。所以,我就算是有再大的不满也要退步。”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所以,只能难为一下叶红霜了,他只能身兼两职,而且是江湖中最巅峰的两个名号。”
明王苦笑道:“你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阎王道:“你要是能猜到的话,我还是什么阎王啊,真是的!”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月亮城,此时才算是绝对的鼎盛。
马天成将主坛设立到了这里,西域诸国皇室纷纷前来拜贺,声势之浩大,场面之恢弘。
又逢中秋,月亮井中倩影显。信也好,不信也好,多多少少,凑个热闹。于是,这天的人格外的多,多到连袖可遮天,挥汗如倾盆。马天成也乐得合不拢嘴,毕竟这是他执掌圣真的第一炮。打的很响亮,很经典。
卓玛时不时的跟鹰奴说着什么,喇乌在旁边也不住的点头,咧嘴嘿嘿的笑着。忽然,远方一声巨响,打乱了所有原先秩序井然的人群。
马天成闻声凝视,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除了明鸿道人,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闯进圣真腹地。马天成一声大喝,道:“道人也有如此雅兴,来参观我圣真名景!真是有失远迎了,还请恕罪!”
明鸿道人一脸的淡定,即便是有千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见他从高处飘然而下,轻轻拂袖道:“教主客气了,今日老道前来并非冒犯,也请诸位不要仇视老道。”
他挤出一丝极其慈祥的笑容,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今日老道是来讲和的。”
马天成冷笑道:“哦?这还真是稀奇了,道人也有讲和的时候,天下谁人不知,明鸿道人向来强硬,从不讲和!”
明鸿道人苦笑道:“教主此言怕是过气的话,此一时,彼一时。水无形,火无势,何况世事?与其强硬,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马天成道:“说的好,我圣真教看来是不如道教的觉悟高了,不过有句话我们还是永远都不敢忘的。”
明鸿道人道:“那句话?”
马天成阴森森的说道:“别指望恶魔会变成天使,真主必将其焚身!”
明鸿道人大笑,道:“恶魔?天下乌鸦都是黑的,那个闯江湖的双手上没有沾满别人的血?恐怕……”他忽然不想说了,因为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泼到地上可能没人会管你,要是泼到人家身上,不打也会骂的。
马天成问道:“恐怕什么?”
明鸿道人可不想将水泼到他的身上,于是说道:“至于恐怕什么,老道还是不说的好,不然会出人命的。”
有人喜欢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像这样的事,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毕冰洋就是那样的人,要是不出些乱子,那还不如回家睡觉来的好。他大声笑道:“诸位,我想道人刚才的恐怕应该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恐怕你们真主的双手也是不干净的,也都是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此言一出,果然非同凡响。
明鸿道人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的。暗骂毕冰洋愣头青,可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硝烟滚滚江山固,一将功成万骨枯!
胜利者总是以一幅悲天怜人的姿态诉说自己杀人的无奈,满怀激愤的指责失败者无情的残暴。胜者确实为王,王说的话,就是对的,即便是诽谤,讹诈。你可以怀疑他说的话,却不能公开反驳他的话,不然就是叛国,就是异类。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其结果会跟失败者一样。
马天成有些怒了,因为作为真主的忠实信徒,是容不得任何人诽谤真主的。他冷哼道:“道人可真是那个意思?”
明鸿道人点点头,道:“对的,他说的不错。”
马天成重哼道:“有胆承认,为何刚才没胆自己说出来?”
明鸿道人道:“承认和自己说是两回事,有时候,自己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诚实。有时候承认会让人觉得无奈,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就太狂妄了。”
卓玛忍不住了,斥责道:“你究竟来此何意?少打官腔,口吐真言!”
明鸿道人自然是看不上卓玛的,她的级别不够,可他也听说过这个女人的一些事,知道她的为人。
“就像老道先前所说,此次前来是讲和的,不是惹事的。”明鸿道人的态度诚恳的连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胆怯了。
卓玛也有些意外,名声在外的明鸿道人竟然亲自前来讲和,真是不顾脸面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无法解释。难道有人会怀疑,一代宗师和他的敌人会因为一时的兴起而讲和?真真是笑话了!
叶红霜从头到尾一直是闭口不言,静观其变。小叶羽也好像知道什么一样,安静的瞪着大眼睛四处乱看,此时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萧雨的发梢不放,还一直的想往嘴里放。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天有很多的外来客,很多的皇族,明鸿道人又表现的非常谦卑,如果马天成处理的太过的话,恐怕会引起江湖上对圣真教的流言蜚语,如果处理的太轻,又会让教徒们寒心。他暗恨明鸿道人卑鄙无耻,偏偏选择今天过来找事。
明鸿道人表面上极其恭谦的等着马天成回话,内心里却是笑开了。
就在马天成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看到了叶羽。随后,用手一指明鸿道人,说道:“好!既然你是来讲和的,那就拿出些诚意出来!”
明鸿道人笑道:“不知教主所说的诚意指什么,好让老道准备准备。”
马天成又指叶羽,对明鸿道人说道:“那个小不点是我圣真教童子,也是上宾叶红霜的儿子,想必你是知道的。”
明鸿道人点点头,道:“不错,江湖中早已传开了,魔剑添一男丁,老道自然知道。不过,这跟教主所说的诚意有什么关系?”
马天成道:“当然有关系了,我说的诚意就是想请道人对着这小不点鞠上三躬。”
有人想笑了,将来的王者要对着一个小不点行三躬之礼,还被马天成说成是诚意,真是笑谈。
明鸿道人怔道:“此话怎说?为何要对着他行三躬?”
马天成道:“我与叶红霜虽无兄弟之礼,却有兄弟之实,他的儿子便是我的义子,他的老父便是我的义父。你说要讲和,对圣真教来说,我马天成不敢做主,可对拓跋家来说,我马天成今天就斗胆做一次主。道人就对着拓跋家的儿郎行三躬,之前往事烟云一吹即散如何?”
好!众人纷纷叫好,这并不是幸灾乐祸,看明鸿道人的笑话。而是觉得马天成说的的确有那么些道理的,叶红霜的先辈被明鸿道人等陷害,这是江湖上最近的长话题。虽然有人体谅明鸿道人,可同样也同情叶红霜的遭遇,毕竟是满门被灭,即便是势不两立,各为其主也确实有些过了。
明鸿道人想说些什么的,可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竟然哑口无言了。他暗想,如果自己真去拜了,那江湖上即刻就有巨大的新鲜事:一个最接近王者的强者,武当执教明鸿道人向叶红霜的儿子行三躬礼忏悔几十年前犯下的错。或者,明鸿道人在马天成的淫威下,不得不屈服向叶红霜的儿子行三躬礼……可,如果不拜的话,何来的诚意?
要不然说明鸿道人的运气好呢,正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来了四个人,那四个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四圣来了!
马天成虽然不惧怕什么四圣,可是那毕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并且是被公认为王者的四个人,他不得不拱手客套一番:“原来是四位王圣大驾光临,真是让我月亮城蓬荜生辉,久仰久仰!”
青白朱玄,四圣临显。这下子来月亮城的人可是大饱眼福了,久违的王者出现了,而且是四个一起的,一个都不缺。
何为王者之气,在场的皇族成员终于理解了。那是一种气势,让自己人心头甘甜,信心百倍;让敌人自叹不如,心生胆怯。
四圣站定,身着朱红道袍的朱陵光娇笑道:“马教主还真会客气,我们四个可不是什么王圣,最多也就是四个老不死的。”
玄执明附笑道:“师姐差矣,来之前我就说了,马教主向来都是客气人,他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王圣又不是长生不老,何来的老不死啊?”
青孟章道:“这话过会再说。马教主,可否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诚意?”
绝不是商量的口气,青孟章不怒自威,言语间满是霸气,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连叶红霜都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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