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在干嘛,自言自语地嘀咕不停……”一个士兵不经意问道。
另一个士兵回答道:“谁知道呢?人之将死嘛,谁对世间没有一点感慨和遗憾呢,这些我们都见多了……”
渐渐地,黄纪停止了讲话声,两眼继续注视着前方……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部队停下来了?”兀良哈勃尔勒看着前排的部队在前面巷道的转弯口停止了前进,于是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不知道,好像前面有人把我们的道路给堵住了……”前方的一个士兵视野较远,于是回应道。
兀良哈勃尔勒听了,愤声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连官府的车都敢拦,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将军,我们先去看看前面的情况吧……”旁边的侍卫又说道。
“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兀良哈勃尔勒不好气地应声道,“去,给我看看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敢拦我们的人,不要理他,给我冲过去!”
“是——”旁边的所有侍卫同时回答道。
于是,整列车队强行往巷道的转弯处拥挤而去,然而过了转弯口,车队上的所有人,甚至是兀良哈勃尔勒以及被关押的黄纪也惊呆了——
挡在桥头巷口的,居然是成群的百姓。而真正让人惊讶的,百姓的数量蜂拥千万,站在制高点一眼即过,从桥头到后面的刑场,甚至是更远的地方,人群一片接一片,整个街巷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车队在桥头口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兀良哈勃尔勒愤怒地大声叫喊道,“这些刁民想要干什么,难道真的想要拦路吗?一个个都瞎了吗,这是官府的车队,拦截官府的车可是死罪!”
这时,前面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随后跪身道:“回大人,这些百姓成群结队地拥挤在这里,要求大人您放了犯人黄纪……”
然而还没说完,兀良哈勃尔勒手中的皮鞭“唰——”地一下就把跪在地上的士兵给抽倒在地,随后破口大骂道:“这些刁民蠢,你也蠢吗?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往前冲,谁要是敢拦路,通通杀掉!”
“放了黄纪——”“快放了黄纪——”人海中不断传来这样的声音,黄纪身为“汴梁医侠”,帮助了汴梁城里无数的百姓,如今看着自己曾经的恩人被官府诬陷。还要将其斩首,汴梁城内的百姓纷纷而起,想要救被押往刑场的黄纪。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人海声,看着一眼望去的百姓人海不顾生命危险地冲上来救自己,黄纪的心里除了莫名的感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完全不敢相信,汴梁城的所有百姓会为了自己。奋不顾身地站出来。
“给我冲过去,谁敢拦路就杀了谁!”兀良哈勃尔勒呵斥了一声。遂派手下的士兵进行强行的驱赶。
“大人三思啊——”这个时候,他身旁的一个侍卫立刻道,“如果这个时候激怒了城中所有的百姓,那整个汴梁城就会乱作一团的!”
“少啰嗦,他一个小小的黄纪也能带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纵容不放,以后岂不是还反了天了?”兀良哈勃尔勒继续道,“蒙元政策,一向都是要压迫他们,不断地压迫。直到他们害怕了,他们才会听话。否则,一贯地纵容,百姓就会毫无章法,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还会不断发生……所以说。现在给我去强行驱逐,谁要是敢拦,直接杀掉!”
果然,前排的士兵接到了命令,拔出了身上的苗刀,然后士兵连成一排,用盾牌强行冲击前方桥头口的百姓。
站在桥头口的百姓,个个都是平时做苦力的壮汉,他们的力气自然不会小过这些个押运的蒙元侍卫。既然士兵都是用盾牌冲上来的,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几个大汉一起往前排士兵的盾牌猛力撞去。多人合力的冲击,第一排的士兵瞬间被冲倒在地。
“都反了这些刁民——”兀良哈勃尔勒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怒声呵斥道,“全部都上去,把拦路的刁民都给我杀了!”
于是一声令下,后怕的士兵便很“直接”了,拔出的苗刀直接就朝着前排的百姓挥砍而去。
“啊——啊”不时传来几个百姓倒在血泊中的声音,兀良哈勃尔勒手下的蒙元士兵果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用军队强行镇压百姓,而且还造成了人员伤亡。
然而,一心想要救黄纪的众百姓已经是什么都不顾了,看见蒙元的士兵居然敢随便杀人,那自己也就放开了。为了给前排死去的百姓报仇,后怕的几十个壮丁蜂拥而上,把前排拔刀的那些个蒙元士兵直接扑倒在地,甚至进行了近距离的肉搏战。
“啊——啊——”桥头口的人群中,不断传来了不知道是蒙元士兵还是平民百姓的惨叫声,桥头口这一片顿时被掩没在一片血腥之中……
“乡亲们,你们都快住手啊——”黄纪想要大声嘶吼,让百姓停止无谓的牺牲,然而桥头口处厮杀声喧闹不止,根本没有人听到黄纪竭力的叫喊。
黄纪什么也不顾了,想要用内力震断脖子上的枷锁,凭自己的力量去阻止失控的场面。无奈自己昨日被王二生和王三生打成重伤,现在基本上什么内力都使不出来,别说是震断脖子上的加锁了,想要从囚车里面出来,逃出自己周围蒙元士兵的包围圈都不太现实。
桥头口的厮杀仍旧在继续,没有停止,双方死伤的人数也逐渐增多。然而死得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们为了救黄纪,都不顾自己的生命了。但是这一幕在黄纪眼里看来,却是无比的痛心,心中不断地滴着血。
兀良哈勃尔勒看着失控的场景,想要继续下令,加大驱逐百姓的力度。这一回,他身旁的侍卫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阻拦地说道:“大人,快住手吧,若是整个汴梁城官民决裂的话,那整个汴梁城就会大乱了!”
兀良哈勃尔勒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也是急躁地踌躇不定:“没想到一个区区的‘汴梁医侠’,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作,足以撼动整个汴梁城。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些平民百姓真的不怕死吗……”
桥头处的“残杀”还在继续,蒙元士兵这边明显有兵器的优势,接连向前推进。而百姓这边,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不断地在增加,但是所有的百姓却丝毫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继续不顾生死地往前阻拦着。很快,桥头之上再一次乱作一团,士兵用刀杀害前来阻拦的百姓。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把蒙元士兵给直接一把丢进了桥下的河水中……
“都住手啊——”黄纪已经喊破嗓子了,但是微弱无力的叫喊声很快便淹没在了厮杀声和惨叫声之中了……
而在“血腥战场”上的另一侧,汴梁城的行省首领左君弼和都尉汪古部扎台两人正站在远处的城楼上,观望着对面桥头处暴乱的场景,心中略有所思。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汴梁医侠’,居然可以笼络民心,这究竟是为什么……”左君弼心里思索着。眼神愁眉不已。
“大人,快点下命令吧。否则场面会继续失控的!”汪古部扎台站在左君弼身旁,即刻请求道。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既让城中百姓冷静下来,又能不放过黄纪的所作所为呢?”左君弼继续嘀咕道。
“不然干脆直接当场杀了黄纪,以绝后患!”汪古部扎台说道,“百姓见到黄纪死了,可能当时一下会更加暴怒,但是等这一段镇压完后,黄纪也死了,百姓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到时候民心还是会掌握在我们手中——”
“不行!”左君弼立刻反驳道,“万万不可这么做,否则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我身为汉人,自然知道汉人的骨气,如果贸然杀了黄纪。百姓一定会群情激奋,到时候场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究竟该怎么办?”汪古部扎台又问道。
左君弼想了想,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随后说道:“倒是有一计,可以缓解这样的情况……”
“什么办法?”汪古部扎台又问道。
左君弼继续答道:“改判命令,下令收回对黄纪的死刑令,这样百姓就不会再暴动了……但是也不能拿黄纪什么也不做,既然黄纪能在汴梁笼络这么多的民心,那他就不能再呆在汴梁了。我只要下令,命令黄纪明日午时之前,务必离开汴梁城,并且再也不能回来,这样就既能平息百姓的暴乱,也能把黄纪的事情给一次解决清楚了……”
汪古部扎台听了左君弼的办法,心想着确实是挺有道理,而且两方全部照顾到了,既平息了百姓,而且也没有便宜黄纪。于是,汪古部扎台拱手道:“大人真是英明,此计一出,必能解汴梁城燃眉之急!”
“不过也只是解决燃眉之急罢了,但是现在也别无更好的选择了……”左君弼定了定神,随后对身旁的汪古部扎台下令道,“传令下去,把我刚才的判言即刻传往桥头口出,务必尽早平息暴乱!”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汪古部扎台答应了一声,随后便立刻下去吩咐人手了。
剩下的左君弼一个人继续望着桥头口的暴乱场景,心中却是很难平静:“一个‘汴梁医侠’,就撼动了整个汴梁城,难道蒙元的朝政真的已经走到衰亡了吗……”
桥头口处,场面依旧是暴乱失控。蒙元士兵已经退到了桥的另一头,桥上也横躺着了零零落落的士兵和平民的尸体。
血腥、冲突、暴乱,这是黄纪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恐怖场景。虽然说这些百姓是为了救自己才挺身而出与官府抗衡,但是黄纪看在眼里,心中如同千刀万剐一般……
“啊——啊——”惨叫声仍在继续……“给我冲过去——”命令声也没有停止……曾经繁华的汴梁街道被笼罩在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阴霾中……
死伤的人数还在继续……两方对峙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黄纪看着血腥的场景,心中似乎是有一丝绝望了……
突然,横空一个身影,踏着轻功越过了在桥上前进的蒙元士兵。身影一瞬之间飞过了所有的蒙元士兵,最后在双方对峙的那条边界处停了下来……
此人一出现,黄纪眼前一亮。率领部队的兀良哈勃尔勒也愣了一下,此人的出现,双方的冲突才算是暂时停止了一下,看来来者也是想要阻止冲突的继续发生。
黄纪站在远处的囚车内,却依旧是能很清楚地判断这个人的身份。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前来阻止的人居然是——南宫家的户主南宫魄……
第一百八十七章离开汴梁
南宫魄的突然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本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和南宫家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南宫家的人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造成许多非议甚至还有危险。
然而南宫魄似乎都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毅然决然地站在了两方对峙的边界线上,然后举起双手,用内力大声喊道:“都住手——”
南宫魄的内力果然是深厚,他的这一声喊叫,双方都停止了继续向前。
在蒙元士兵这边,副都兀良哈勃尔勒认出了南宫魄,于是问道:“南宫家的户主此时来这有何见教,现在这边冲突正起,事情又和你们南宫家有扯不断的关系,这个时候过来不是‘入虎口’吗?”
南宫魄转过身,对着兀良哈勃尔勒说道:“兀良哈将军,快些住手吧,汴梁城中若是军民分裂,必会大乱!败家三弟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就算黄纪及其他百姓不容,天理也不容!我们南宫家惹出的祸端,应该由我们南宫家的人承担责任,现在却闹得为了百姓为了‘汴梁医侠’黄少侠而与官府反目成仇,我们南宫家有愧于心!所有的责任都由我南宫魄承担,还请官府都尉宽宏大量,放了黄纪,缓解百姓的暴动!”
然而,兀良哈勃尔勒并没有把南宫魄放在眼里,他只是铁心地说道:“这个可不归我做主,我只负责实行都尉大人的命令罢了……而且黄纪杀害南宫用,无论理由怎样,他还是属于越权杀人的罪状,理应处置。而百姓却为了黄纪,有违王法,若是一度纵容,这汴梁城也会无休无止地动乱下去!”兀良哈勃尔勒说得似乎还很有理。
南宫魄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但是在下已然查清楚,黄纪杀害败家三弟那日。是迫于败家三弟滥杀无辜百姓,若不是当时黄少侠及时出手,还会有更多的百姓惨遭毒手。此等情况,合情合法,为何官府的人依旧是追究黄少侠不放?如果官府一定要追究责任,我南宫魄愿意一人承担!”
南宫魄说完后,黄纪在囚车处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南宫魄。他不敢相信身为南宫家户主的南宫魄,不但没有公报私仇。而且大而无畏、是非分明,现在为了阻止城中的暴动,竟然为自己这个“仇人”辩解,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而在百姓面前,南宫家的人曾经为南宫用办丧礼,遭到了百姓的唾弃;如今南宫魄却敢主动站出来,而且主动承担所有的责任,这在当场所有的百姓看来,内心也不禁有些震撼。
南宫魄说得义正言辞,然而兀良哈勃尔勒却依旧是不以为然。作为副都尉的他,才不管这些汉人的死活,也不明大义大理。于是,兀良哈勃尔勒提起手中的皮鞭,用力在半空中唰了一下。然后指着前方的南宫魄说道:“我可不管你们南宫家怎么样,在这汴梁城,只有相府的权利最大。你若是敢阻碍官府处事,我们照样可以让你丧尸当场!”
兀良哈勃尔勒的话语冷酷无比,而且似乎是说到做到,他的一个指令后,桥头口的士兵逐渐都向着南宫魄的周围包围过来。
南宫魄凝视着周围,心中不由紧张无比。但是他依旧是没有放弃,他仍旧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平息暴乱,只是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方法……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夹杂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时间的一刻凝结在了刀尖上……
“都尉大人有令——”正在事态僵局间,桥头口一侧突然传来飞奔而来的马蹄声和信差的传令声。
一听是都尉大人的命令,兀良哈勃尔勒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决定,先是收回了命令,然后自己转身下马,望着骑马赶过来的信差。
黄纪在囚车处也是感到疑惑,他猜不出汴梁的都尉会在这个时候下什么命令,于是黄纪也把目光放在了赶来的信差身上……
“副都兀良哈勃尔勒将军接令——”信差骑在马背上,严肃地说道。
兀良哈勃尔勒下马后,俯身低下,准备接令道:“末将在——。”
信差继续说道:“都尉有令,兀良哈将军即刻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