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缓缓的抬起手来摸了一下心口的那个伤口,这是刀伤,很明显不是自己走路摔的,可是又是谁这么恨自己,要拿刀刺进自己心里呢?他想不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体温很低,因为白天的太阳晒久了他就会觉得承受不住,就必须得呆到阴凉的地方去,而且他知道人的心应该是会跳动的,但是自己的没有,一下也没有,自己就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其实都是知道的。
但是他又想不明白。
突然他觉得枕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伸手拿出来,放在眼前看——那是一封信。
信上小楷端端正正,只有七个字:阿南我去去就回。
这是谁写的?噬灵想了想,难道是自己写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一封信,又怎么会在枕头底下呢?
去去就回……是要去哪里以至于要留一封信呢?
噬灵拿着那封信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于是又把信折起来,放回枕头下面去了。
“阿南,阿南……”噬灵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素微……”
噬灵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吓了一跳,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么几个字来,他想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不是结局。。结局要不要再逆转一下下?
、二十三
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的四月和以往一样,人们过了清明又过了寒食,慢慢的就等天气变暖。柳枝显了残色,春花也都渐渐凋枯,几番风雨过后,这个春天便消失不见了。
噬灵坐在窗前,似乎是在发呆。
他还是喜欢穿灰白的衣衫,还是会把头发束的很整齐,还是会每天都把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回到扬州之后,他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好,他甚至突然发觉,自己曾经是个很有钱的人,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令疏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他,有时来找他喝茶有时来陪他吃饭,有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来看他打扫房间,柳姑娘有时候也来看他,偶尔给他送送饭,他每天除了想想自己有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以外,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想,所以日子过的很悠闲。
可是今天令疏并没有来。
他早已把令疏来看他当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令疏有一日不来,他就会感觉到很不习惯。
忽然窗口有一些响动,“嗯?”噬灵抬起头来,见是黄羽儿,于是将它放了进来。
它脚上系着一样东西。
噬灵把那东西解下来,原来是一张纸条,是令伯伯的消息么?
只见纸条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噬灵皱眉,令伯伯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写这么多字了?不过令疏的字体很好看,噬灵慢慢的看过去。
读完之后,他忽然有一些失神,令伯伯走了?
他甚至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噬灵微微一震,连忙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字条,大意就是问令疏为何离去又在何处,他写好之后系在了黄羽儿的脚上,便让它去了。
可是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突然觉得,令疏本就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他去游山玩水也好,他去闯荡江湖也好,又与他噬灵何干呢?噬灵有一些哑然,暗自笑了笑,便又趴在了窗户边发呆去了。
人说闲愁最苦,大概就是如此吧。
后来黄羽儿有再飞回来过,带来过一些令疏的消息,却从来没有具体说过他在哪里,估计是怕他找过去,他们就这样零零散撒的通着信。
噬灵大多数时候是在家中呆着,偶尔也会出去走走,偶尔也去集市上买点东西,后来他又去买了很多很多佛经回来读,再后来他又去买了很多很多易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些,大概只是想打发时间吧。
他慢慢的记起了一点事情,只是一些破碎的记忆,拼凑不完整,不过好歹记起来一点,有了一点回忆之后,他便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寂寞了。
后来又过了五年还是六年,隔壁巷子里买豆腐的王老伯再也没有来过,听说是去世了,他儿女不孝,没有人安葬他,还是街坊邻居实在看不过眼给他置办了丧事。再后来,很多很多老人都不在了,城里多了很多孩子,噬灵鲜有出门,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慢慢的柳姑娘也都嫁人了有了孩子,慢慢的她的额上也添了白发,甚至曾经在门口偷偷看过他的女子如今也已变成了老婆婆,噬灵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收到过令伯伯的消息了,他渐渐地发觉,他出门人们会议论纷纷,会躲着他,自己……是一个怪物吗?
人们都会有心跳,人们都会有体温,人们都会生老病死,只有自己……不会吗?
自己真的是一个怪物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好像过了很多很多年,他都没有老去呢?皇帝已经换过好多个了,是过了一百年还是五百年,没有人知道,渐渐的,人们都传言说,扬州城南住着个法力无边的妖怪,说一句咒语便能电闪雷鸣。
每次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噬灵都只是一笑了之,这么多年来,他确实修炼过一点法术,却不过是些十分简单的小法术,根本不可能什么电闪雷鸣,他并不知道,他能够修炼成功是因为他身体里流着的是林素微的血,不过对于这些谣传,他都不怎么在意的。
现在,似乎是明朝了吧,噬灵翻了翻手里的书,最终没有看下去。
他想出去散散步。
“走开!走开!你们别抢我的馒头!”一个小女孩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东西,被几个男孩子围在中间,“你们都走开!我娘还没有吃饭呢!”
“小云你每天都能要到这么多铜板,给我们几个馒头算什么?”几个男孩子并没有打算放弃抢夺那个女孩子手里的东西。
“钱要给我娘留着治病,你们别打主意!”叫小云的女孩一点也不示弱。
而然几个男孩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了上去,两个人将小女孩抓住,两个人就要上去抢她手上的馒头,然后这两个男孩正要上前,突然觉得脚下一轻,发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抢人家的东西不好。”
“放我下来!”两个男孩挣扎着。
“说不再抢东西就放你们下来。”身后的人柔声道。
“不抢东西了,再也不抢东西了,你放我们下来吧。”
“嗯。”那人将两个男孩放下来。
“啊!你是那个怪物!”几个男孩一声尖叫,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那人身上砸过去,然后便跑开了。
怪物?
“谢谢你。”小云并没有跑走,反而睁着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人,“谢谢你救我。”
“你不怕我?”那人轻轻的问。
小云摇了摇头:“大家都说你是怪物,可是小云觉得,大哥哥好漂亮呢,怪物不会长这么漂亮。”
“呵呵。”那人笑了笑,“可是我不会变老。”
“小云觉得,不会变老的应该是神仙,不是怪物。”小女孩言笑晏晏十分可爱。
“神仙……”那人笑了,头一回有人说他是神仙,他又爱怜的摸了摸小云的头,说,“走吧,大哥哥送你回家。”
“嗯,有大哥哥送小云,小云就不怕有人欺负啦。”小女孩十分欢喜的便带着那人往家走。
这个人,不用多说,便是早上散步到这里来的噬灵没错了,现在城中说他是怪物的人不少,说他是鬼怪的人也不少,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神仙。
送小云回去之后,噬灵回到家中,便开始收拾行李,他突然决定离开这里,是因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害怕吧,害怕身边认识的人渐渐离去,也害怕,这里带给他的种种回忆。
于是他背着个小小的包袱,走出了他小小的庭院,可是他的脚刚刚迈出门,他就再也跨不动步子了。
眼前的阵势,说吓了他一大跳,一点也不夸张。
本来因为妖怪的传说,这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住了,而此时门口却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
“恭请法师至京城作法!”噬灵刚迈出大门,门口跪着的人居然齐刷刷的喊了这么一句,差点没把噬灵给吓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噬灵的表情依旧很淡漠,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忘记什么叫惊讶了,即使是确实让他很吃惊的事情,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走上前来,向噬灵一礼:“下官礼部尚书于永延,特奉圣命,恭请法师京城一行。”
法师?京城?噬灵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想到祁连山去看看雪,但这似乎和京城并不顺路。
“恭请法师京城一行。”见噬灵没有理他,于永延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
噬灵看了看于永延,突然说:“我并不打算去京城。”
“这……”于永延一愣,他说他并不打算去,这是什么意思?
噬灵并没有在意于永延的的表情,只是想绕过他,出门去。
见噬灵要走,于永延有些着急,连忙拦住他道:“京城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庄家颗粒无收,如若再如此下去,只怕百姓都要饿死了,圣上听闻扬州噬灵法师法术高明,能呼风唤雨,所以特命我等来请法师去京城求雨。”
闻言噬灵停步,想了想又说:“我不会求雨,不过我可以随你们去看一看。”
于永延见噬灵同意,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让人将一顶轿子抬过来,请噬灵上轿,然后就急匆匆的赶去京城了。
京城。
噬灵来此已经第二日了,第一日他住在于永延家中,说是让他歇息一日,第二日按照噬灵的说法,他们来到了祭神坛。
现在是子时,正是朗朗晴夜,漫天星辰密布。
于永延正要问噬灵有没有什么吩咐,却见噬灵已经走上了祭神坛,正双目微闭,口里喃喃念着什么。
一会儿功夫,就见噬灵走了下来。
“我不会求雨。”噬灵淡淡的说,“我只知道三日之后会降大雨,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于永延激动的几乎老泪纵横,圣上已经为此时愁眉不展好多时日了,这会总算解决了。
结果三日之后果然天降大雨,一时间噬灵求雨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的人只当噬灵是神明,再也没有人觉得他是一个妖怪了,后来圣上劝说噬灵留在祭神坛,噬灵也没有推辞,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改了主意,觉得在京城看雪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于是他就留在了这里。
皇帝本来还要赐他一幢大宅子,不过噬灵没有收,他只是在祭神坛后面的竹林里盖了个小小的竹屋,他便住在了里面。
一住就又是很多年。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关于妖怪的传说,人们口口相传的变成了大明第一祀风师的故事,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有人说他是修炼了法术千年不死,有人说他其实是个鬼怪,因为留恋人间所以回来帮助人间,更有人说他就是个普通人不过会点儿法术……不过传言虽多,却没有人敢真的去祭神坛瞧一瞧。
所以噬灵的日子依旧过的很悠闲,对他来说,在扬州或是在京城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整日要做的事情,还是看看书、品品茶、散散步……
如此而已。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虽然他偶尔也会有些怀念扬州城南的那个疏栏小院,怀念那几盆花草。于是后来他就在竹林里的小溪边随意种了些兰花,每到花开的时候,漫天都是清雅的幽香,不知为何,这种味道,总能让他想起很遥远的东西。
一些让他那本不跳动的心脏有些疼痛,又总是让他有微微一笑的冲动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很迷恋这种味道,以及——这种感觉。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家住江南,又过了,清明寒食。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流水暗随红粉去,园林渐觉清阴密,算年年、落尽刺桐花,寒无力。庭院静,空相忆。无说处,闲愁极。怕流莺乳燕,得知消息。尺素如今何处也?彩云依旧无踪迹。慢教人,羞去上层楼,平芜碧。(除了这首白石的满江红,没有什么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好吧 那就这样吧)
、番外一
祭神坛。
天上一弯细细的下弦月,像极美人的眉眼。四下是竹林,林中有个小小竹屋。
听说这儿便是大明第一祀风师噬灵的住所,这里离皇城并不远,却没有一丝一毫那种奢靡的景象,只是静悄悄的。
“有客到?”竹屋里有个灰衣道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眉目很干净,看起来十分漂亮,正是这祭神坛的祀风师。平时这祭神坛鲜有人来,除了皇帝和各达官贵人一般也没有人能请得动他,更不要说有人来登门拜访了。
而今天却来了第二人。
说是第二人,原来是屋内原本还有一老僧,六旬年纪,正是灵隐寺的慧可大师。听闻噬灵说有客到,慧可略略有些吃惊,心想这祀风师如此好的耳力。方才噬灵说有客到的时候,他却是什么也没有察觉,不免十分佩服。正想着,抬眼却见噬灵人已经走出去了。慧可又有些哑然,这人高妙归高妙,却是个不懂事的娃娃。
噬灵走出小屋,向屋外看了看,“嗯?”
屋外确实有一个人,但似乎并不是来访的客人。只见那人穿一身宽大的玉色睡袍,长发随意披散着,似乎还犹自滴着水,他在竹林中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并没有看到走出来的噬灵。
噬灵眉头皱了皱,很奇怪的看着那人转了好久,“你是谁?”他轻轻的问。
听到有人说话,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一张笑脸玲珑好看。他看着噬灵好一会,想了想又想了想,终于一拍脑袋,笑道:“你不会就是那个祀风师吧?”
什么叫……你不会就是那个祀风师吧,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噬灵又皱了皱眉,旋即点了点头。
“我是萧亦夕。”那人眉开眼笑的跑到噬灵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终于又说,“我听说你很厉害呢。”
噬灵没有理他,只是问道:“你在找什么?”
“唔……你怎知我在找东西?”萧亦夕一脸吃惊的表情。
噬灵咳了一下,这个人奇怪的很,半夜三更在他的祭神坛转来转去,不是在找东西是在干什么。
萧亦夕问过后就似乎忘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很烦恼,“我在找小雪。”他比划了一下,“一直雪貂,这么大。”
“是它吗?”噬灵指了指身后的屋顶,只见一个白色的毛团正趴在屋顶上,似乎睡着了。
“啊~”萧亦夕随着噬灵话音一落人已经在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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