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这样?”林素微愈发担忧。
“阑……阑儿……”噬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了,挣扎着坐了起来,“阿南……阿南来了没有……你有没有看的阿南?”
“阿南?”阑儿并不认识南山云。
“那日在宜君楼,他和我……和我在一起。”噬灵支持着走下床来,“他来了没有?”
阑儿想了想,点下了头:“他正守着前面的门,不让别人进来。”
闻言,噬灵居然很快乐的一笑,仿佛已经安然无恙,就要向外走去。
“噬灵……”林素微见他要出去,忙叫道,“你的伤没有好……”
噬灵停步,也没有回头,只缓缓的道:“唐清远来了,阿南来了,卢威和罗裀必定也在……咳……我……我放心不下,如果……咳咳……如果仅为了我……阻不了唐清远害了阿南,我……你叫我……”
林素微一怔,终不再劝阻。她明白对他来说,也许朋友比很多东西重要。
“我……昨日见到了月晕……”噬灵又说,“也看到了危宿。”
“有什么预兆么?”林素微蹴然。
只听噬灵缓缓道:“月晕有两珥,白虹贯之——天下大战!唐清远铁了心要杀人……咳咳……我……咳……又能如何,能如何?”
、十一
雨,似乎已经慢慢的停了。
“真的来了好多人……”门外南山云手持垂灯剑,心下担忧,“噬灵布的阵还没有出,也不知道能不能抵住这么多人。”
如今,卢威尚有余力,罗裀亦有相助之人,唐门又多高手。唐清远奋袂而起,这个初见还觉温文尔雅的人,不知现在怎会如此狠心。
南山云正想着,他守着的门忽然就开了,却见噬灵一脸抱歉之色站在他的面前。南山云才和一人交过手,此时竟突然转身,一把揪住噬灵的领口,愤然道:“你小子要杀玄搂?你来居庸关是来报仇的?偌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还居然瞒着我调动所有的人!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不是让缘笑大师告诉你了么?”噬灵也不在意自己几乎要被南山云提起来,只是浅浅一笑,依旧是那副抱歉的表情,“再说,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还会让我来么?”
“我不让你来是怕你出事!”南山云最讨厌噬灵这种笑,看到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有多危险,你究竟知不知道?”南山云只对着噬灵说话,却并没有看到有人正一刀砍来。
“阿南……我只是……呃……”噬灵方说到一半,眼角一动,突然抓住南山云的肩向自己身后一推,以背后空门硬受一刀!刀口笔直划过噬灵的脊背,霎时血花四溅。南山云一怔,噬灵的心跳居然有一瞬间是停止的!是这个臭小子替自己挡了一刀?可是他不敢多想,又一把把噬灵推回了门内,“你小子给我回去!谁让你出来的!”南山云声音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武功奇烂无比,还为我……为我挡刀,你是活腻了么?”南山云一手架开一刀,另一手同时关门,“铮”地一声,他把剑鞘插在了门环里。门被锁紧,一时半会怕是打不开了。
他又想到方才噬灵替自己受的那一刀,心急如焚,不知那一刀……可会……要了他的性命。南山云不敢想下去,他知房内有他人,此时只好将噬灵的生死寄托于其,然他终究不能放心,可不少人欲闯入门内,他也只有招架,不免心下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噬灵阵还未出,动手的只有数十人,他把一切都交给了令伯伯,就连南山云,也不知他这个阵是怎么布的。
四方现今都以出手,南山云站在门前,也自苦战,却有四人在人群中傲然独立。
一人深褐葛衣,手持长刀,神色毅然,立于左侧一块大石之上,正是高悬阁卢威;一人蓝色长衫,退之一旁无人之处,正自凝眉而笑,却是唐清远;第三个是位紫裳女子,同样笑看战局,看她相貌确称得上倾国倾城,便是罗裀没错;至于第四人,倒是位白衣翩翩的中年俊客,那人抢在房顶,负手临风。他这一站,立刻流露出三分优雅七分傲气,顿时上方固若金汤,无一人敢从房顶跃入。
卢威已看了房顶那人很久了,突然他扬声问道:“阁下神情泰然,处变不惊,不似泛泛之辈,不知阁下名号,师承何处?”
“阁下不敢当,我令疏倒还要称您一声前辈。”那人目无礼法,也并不把卢威放在眼里,嘴上说得客气,然而言下那种不屑旁人看的分明。
然卢威倒是一惊,继而朗声笑道:“原来是柳眼令疏,如今一见,果然神韵非凡。”
“风回小院如柳眼,凭栏半日有令疏”,十多年前现身江湖的豪客之一,才貌双绝,好游美景,好赏佳致,与众有才之人颇有交情,不论江湖还是文坛,都有一定的名声,只是不知为何,其一去扬州后竟不再归还,如此已近十年。再加上噬灵一口一个令伯伯,本是把他叫老了,倒也由他叫去,人们便渐渐忘了他的真名,难怪卢威要吃惊了。
随着卢威话音一落,已有十余人攻上房顶,而此时,罗裀亦是向旁人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唐清远,暗道:“动手!”
四人从正面攻上,六人从后方偷袭,然而令疏却稳稳站着不动,再辨八方之声。此处地势极好,是万万不能下去的。来人武功年龄参差不齐,应当不成威胁。令疏展眉一笑间一把软剑已然在侧,剑泛青光,清澈如水波。“碧影剑!”卢威眼角突张,众人亦是纷纷变色,“碧影”是令疏的成名剑法,据说当年一剑出手,百人落败,高妙可想而知。
令疏一剑出手,剑锋未至,剑气已入四人众穴,然而他一剑不停,以迅猛之势又刺后方之人,令疏双袖一挥,伸展如燕。一点、再刺、三转,手腕翻折之快令人瞠目,只听“翁”的一声,再接“啪”的一声,来人其中一个手里长刀已被拨开,刀柄脱手,以回力撞上另一人胸口,才又飞离出去,一招之下,两人生死不明。
“好剑式!”卢威大笑一声,似乎他早已料定令疏必处上风,这一句倒是真心赞叹。
却不想令疏竟回其一笑:“只怕这已是你最后一次见了。”
“你想杀我?”卢威冷笑。
“你死也好我亡也罢,总也是最后一次见了。”令疏淡淡一笑,并不露半点悲怆。
卢威闻言一挥长刀,跃上屋顶,架起了刀式。
南山云见卢威去了上方,心下暗道不妙,若是令疏与卢威二人对峙,两员大将一少,不正是罗裀反击的好时机吗?虽然她有内伤在身,芳莲醉使不出来,可是形势依旧不佳。
罗裀的手下多次偷袭唐清远,只不过唐家数位高手在旁保护,偷袭也并没有成功。
唐清远在人群中还是笑的那样舒服,仿佛在他眼里,这不是一场大战,而是一场游戏一般。
他还记得噬灵说“我们好歹也算朋友”时的那种眼神,可是他亦记得爹死时那种撕心裂肺之痛,痛到他想要将卢威挫骨扬灰!他身负重振唐家之责,叫他怎么能退居世外?他必须,要杀人立威!
“嗯?”唐清远突然一愣,山下的那些是什么?“桑姨,你和岳婶婶到山下去看一下那是什么。”
“清远……”桑言月摆脱一人,抢至唐清远身边,却欲言又止。
唐清远看了看她:“岳婶婶呢?你和她一起去看看……呃……我……我忽然忘了岳婶婶她……”
“清远,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一个人去便是。”桑言月说罢已转身下山。
岳婶婶不是和爹一起死了么,怎么突然就忘了?唐清远叹了口气,转身又看战局。
只见卢威横举长刀,以回旋之势斩向令疏。“秋心斩!”令疏嘴角带笑,碧影一记上挑,直刺卢威神阙穴,他使的是软剑,剑侧有柔劲,卢威不敢小觑。
渐渐的二人出招拆招也有了几十个回合,南山云却在下方看着不解,令疏至少有三次机会出手没有出狠,二人年纪悬殊,令疏明显占着上风,然而他却对卢威的破绽视而不见,他究竟要干什么?南山云想着,忽然也注意到山下似乎有异常,他并不笨,立马明白了令疏的用意。他不是打不过卢威,他在拖时间,只要占住房顶的阵脚,拖住卢威,等时机。因为噬灵来此地的目的,不是唐清远,不是卢威,不是罗裀,却是玄搂!玄搂不现身,死太多的人对他们没有好处,更或许,他想要——联手!唐清远要杀卢威,而卢威的目的却不在唐家,反在玄搂,噬灵与之岂不正好不谋而合?
唐清远此时亦看着令疏与卢威二人,他虽不懂武功,但令疏有所保留这一点,他却看的分明,只见二人在动手之余似乎有所交谈,卢威脸色也渐渐有异。唐清远看着眉头结了起来,“不好!”他突然和南山云想到了一起,难道令疏想收服卢威,双方结盟?然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卢威大喝一声:“好!”便退至一侧,令疏亦含笑退开,不露声色。二人各自临风,把持左右两方。唐清远收回目光,“果然……”
南山云却舒了口气,噬灵的心思,他已是捉摸不透了,而这位令伯伯的心思,他却更是捉摸不透,这都什么关头了,他居然还能想到要和卢威联手,真是有殊才!
形势起了微妙的变化,本来噬灵是四面树敌,这下倒好,借卢威对付玄搂之由与其联手,一下子就拉拢了一方强势。
、十二
屋顶,令疏负手而立,衣袂当风,颇有大将风度。看他神色,却半含笑意,春风一样柔和。他不望卢威,不望唐清远,却凝神望着山下。
慢慢地,各方死伤都已不少,活着地也大多不堪乏力,气氛虽紧张却有所缓和。卢威和令疏这一联手,唐家渐处下风,可是唐清远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仿佛眼前的腥风血雨都只是一场梦境,更或许比梦境还要不真实。
笑看战局这种事情呵,也只有他和令疏能做的这么自然而然。
忽然,一直微笑着的唐家大公子却略锁了锁眉头,他看到了桑言月。桑姨回来了,却满身是血的倒在了他身前,只吐出最后五个字——山下有埋伏。既气绝而亡!
唐清远愣了愣,脸上显出少有的惊恐之色。只见他衣袖一扬,徒然的,跪了下去!唐清远这一跪,连令疏卢威都是一怔,似乎万万想不到如此一个看似柔弱实际铁血酷历的孩子会就这样——跪了下去。
四周是数不尽的刀光剑影,揽月山上的暖春也仿佛和寒冬一般,可怖骇人。青草不见一点儿绿色,皆悉被鲜血染红,深吸一口气都会被浓烈的血腥气呛到。人们,究竟是着了什么魔,要为一个本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要为一些本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去卖命呢?
那个眉目清俊的蓝山少年,突然的就想不通了。唐家几十年的恩怨情仇与他们何干?自己家人的生死又与他们何干?
他有些想哭,可是哽咽了很久最终没能哭出来,张了张嘴,却是习惯性的淡淡一笑,笑过后,唐清远就这么跪在一旁,良久——良久没能起来,亦是良久良久没再笑出来,他的脸上,唯剩一种纠结不清的茫然神色,看不出一种疼,却让人看到一种悲凉与无奈……
“山下有埋伏……”
是谁的埋伏?卢威的?噬灵的?罗裀的?亦或许另有其人?唐清远此时并没有心情来想这些,他只是停留在自己的那个问题中无法自拔。
形势依旧一片混乱,谁生谁死早已无人知晓,然屋顶上的二人却清楚的知道,就在这混乱的人群中,少了一个人,那个原本在一旁巧笑颜兮的女子不见了。
罗裀不见了!
她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见。
令疏也不知道。
然而他来不及想这么多,“阵出!”令疏一振衣袂,两个字出口,掷地有声。
其实应该还等一等,可是罗裀不知去向,让他略有不安之感,所以只好下了令。
他这两个字的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借了风的力,清晰的传入到山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瞬间,只听一阵草木激荡,“嗒,嗒,嗒……”数声,数百号人已将揽月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前面是一排弓箭手,弓已开满,只待一身令下了。后排仍是弓箭手,不同的是,各人弓上两只箭,箭上系了绳索,不知何用。
只听“唰”的一声,数百支箭一齐离弦。
从山下往山上发箭本无杀伤力,箭射到半山腰既掉落下来。本来众人见如此之多弓箭手都有些胆寒,却又见这些箭到了半山便无了力,都不禁开始嘲笑起来。卢威也是奇怪,转眼向令疏问道:“你这是作何?”令疏微微一笑:“你看便是。”他一语才毕,便见那数百支箭纷纷落入半山腰,瞬间便起了一圈大火,令疏又是一笑:“这是第一阵,火阵。如何?”卢威点了点头,算是赞赏,原来那些箭上沾了火药,入地自然起火。
“那第二阵呢?”卢威心里愈发佩服令疏才智,这一圈大火,虽说伤不了什么人,但却将揽月山团团包围,上山的人下不去,上下的人上不来,不免扰乱军心。
“第二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的,不能再死人了。”令疏摇了摇头,“这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噬灵那小子。”言罢便纵身一跃,入了屋内。
就在方才,两位姑娘正在屋里为噬灵担心。
突然的门“砰”地一声打开又关上,两位姑娘跑到门口,差点就晕死过去。噬灵几乎是摔进来的,还是带着一身的血摔进来的。
发生了什么?
林素微和阑儿也顾不上他浑身是血,连忙将噬灵扶进里屋。
他伤在背上,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
“阑儿快去到盆热水来。”林素微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伤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她不能慌,林素微定了定神,剪开噬灵背上的衣衫,血肉和衣服都已经黏在一起,她小心的拨开衣服,只见一道刀伤触目惊心!
噬灵并没有昏迷过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着牙,似乎在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望着噬灵苍白又毫无血色的面容,林素微突然一阵心疼,“疼不疼……”
听闻林素微这么问,噬灵说不出话来,却仍不望白她一眼,言下之意是,这不是废话嘛,都快疼死了。
阑儿端着热水拿着伤药和纱布进来了,林素微开始为噬灵清理和包扎伤口。
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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