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素微这么问,噬灵说不出话来,却仍不望白她一眼,言下之意是,这不是废话嘛,都快疼死了。
阑儿端着热水拿着伤药和纱布进来了,林素微开始为噬灵清理和包扎伤口。
噬灵闭着眼睛任这两个小丫头折腾,没有叫苦也没有喊疼,不知道是喊不出来还是不忍心吓唬她们。
很快的林素微就为噬灵包扎好了,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坐在了床边。
噬灵此时似乎已经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太虚弱才睡着的。林素微看着他,他睡着的样子是如此的安静,全然不似醒着的时候,他安静的像婴孩一样。倘若他不背负这么多恩怨情仇,他的生活,又该是什么样子呢?倘若他不拥有这么大的势力,他是不是,就不会充满仇恨呢?
不,不是仇恨!林素微凝视着他,想起他的笑容,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那里面哪有仇恨呢?
或许,他本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只是别人让他背负的太多了,所以他再也无法对旁人讲出自己的真心,所以大家都以为他要来报仇。这……是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呢?
他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么?林素微忍不住抬起手指,轻放在噬灵攒着的眉心上,想将那个结抚平,然而她怎么也抚平不了。突然的,她的眼眶就湿了……
“姐姐……”阑儿奇怪的望着林素微湿红的眼睛,“姐姐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林素微擦了擦眼里,苦笑了一下:“喜欢了,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要自己不去喜欢么?”
“可是唐公子……”阑儿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唐清远和噬灵的对话,撇了撇嘴,“也罢,唐公子现在是大坏人。”
闻言林素微笑了一下:“阑儿,清远他不是大坏人。”
“怎么不是大坏人?”阑儿又道,“阑儿只知道噬灵公子是好人,唐公子要杀他,就是大坏人!”
林素微摇了摇头,阑儿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阑儿你去煎副药来吧。”
阑儿点点头便去了。
“哎……”不知是谁突然叹了口气。
林素微惊愕的抬头,只见一个白衣人正抱臂坐在窗台上,望着她,眼里神色十分复杂,却半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是谁?”林素微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白衣人吓到了,“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自然除了令疏不会有别人,却见他一叹过后,便从窗子上跳下来,走到林素微面前,说道:“你怎么了?”语气无限温柔。
闻言林素微一怔,“你都看到了?”她反应过来,迅速擦去泪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来看看这小子。”令疏依旧很温柔。
林素微一怔,还没开口,却听那人又道:“这小子怎么样了?”
这二人方才说了这么许多,却是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有回答谁,然这个问题,林素微却很认真的回答了:“他本来就有一些内伤,是几天前的了,不知是什么内功心法给伤到的,然后到了这里又被一些……”说到这里她停了停,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并心术么?”令疏接话。
“嗯……”林素微不置可否,转眼望了望虚弱的噬灵,神情愈发凄然,“是这样也便罢了,还有这背后一刀,几乎……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她这最后两个字已经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了,连令疏也不免动容,收敛了笑意,只剩一抹轻微的惨笑留在嘴边。
“他……”令疏拍了拍林素微的肩,仿佛在安慰,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于是就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他还能活多久……”
然他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那么残忍,却是一个谁都无法回避的事实,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在他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之后,眼下的这位小姐全身颤抖了一下,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他还能活多久。”
这句话像一把刀,两次扎在林素微心口,一次比一次深,那种疼痛,让她又一次的颤抖起来,似乎觉得很冷,她抓紧的胸口的衣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了很久终于转过头来,很认真的望着令疏。“永远。”她突然笑了起来,味道却有点儿苦,有一丝决绝之色,“他不会死。”
“哈哈。”闻言令疏突然大笑起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好好照顾他!”
“什么?”林素微没懂。
令疏笑的有一丝暧昧,只见他摇了摇头,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我不会跟别人说你爱上这小子了的。”
言罢便不见了踪影。
林素微一愣,面上一红,继而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十三
天色渐渐暗了,半山腰的大火依旧在蔓延,风并不大,草木也不是特别干枯,火势蔓延的很缓慢,却是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
“令伯伯……”南山云见令疏从房顶上跳下来,忙问道,“他……如何……”
令疏自知南山云口下的他是指噬灵没错,“不太好……”令疏摇了摇头,说的甚是恻然,短短三字出口,南山云竟是听的心头一跳,只差要冲进院内看上一眼,却听令疏叹了口气,眼里一扫悲痛的神情,“阿南,要以大局为重。”他拍了拍南山云的肩,仍是不住的摇头。
“大局为重?谁的大局?那个臭小子的大局也能叫大局?”南山云心下着急,更显烦乱之色,“他方才救我身受一刀,前些日子又被芳莲醉所伤,他武功那么差,只怕难以承受,阿南实在是……实在是放心不下!”
“阿南,要以大局为重。”令疏又重复了一边,“那个臭小子谋划多日便为此一战,数十年来韬光养晦便为此一天,我们……又岂能让他失望?”令疏看着南山云,眼里没有半点笑意,说的十分的认真,他很少这么认真,“阿南,你见了缘笑,便知那小子在打什么算盘了吧?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一是见你心性单纯颇有侠性,怕你阻拦;二是念及多年情分,怕连累于你。”
“连累?”听闻此话南山云却是大为震怒,“我南山云的命是他给的,何谈连累?我与他数年知己,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的了解比他老娘还多,又何谈连累?他性子如何,我怎能不知?即便今日之事是为何从未告我,即便他是要报仇,即便那小子是要杀人雪耻,我南山云又岂有阻拦之理!”
“阿南莫要生气。”令疏见南山云生气却略略有些好笑,果然噬灵说这人生性单纯颇有侠性一点也不错,“阿南你真的了解他么?你真的也认为他是来报仇的么?”
“可是他要杀玄搂,玄搂曾杀他生身父母……”南山云大为不解。
“那他何必不直接去欲飞谷?”令疏又笑了笑,“玄搂害人何其多,野心何其之大,牵连之下又岂止噬灵一家人?他要杀玄搂,本也有为民除害之心。”
闻言却见南山云“哼”一声,转手负手而立,并不看令疏那让他更为恼怒的笑脸:“那小子素来作恶多端,本就是个疯子无赖,天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令疏见南山云如此恼怒,只觉他孩童脾性,是愈发觉得好笑,也同样负手立于一旁,不再多言。他心知南山云同噬灵多年故交,噬灵又曾救他一命,他只不过嘴上硬些,心里终究是向着噬灵的。
此时这二人往门口一站,旁人深谙此二人武功高强,是皆不敢硬闯的。
令疏凝神注意着唐清远脸上神色的变化,忽然对南山云传音道:“生擒唐清远!”
南山云略略一顿,旋即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衣袖一挥一飘,一记垂灯剑出,直取唐清远!
令疏见南山云已去,又对屋上卢威传音道:“进屋者死!”
随着令疏话音一落,只听“嗡”的一声,近门一人已悄无声息倒地,不知死活。
令疏回首一望屋上之人,笑了笑,眼下甚是佩服。卢威暗器功夫何其了得,只怕旁人更是不敢靠近了,如此他也好放心进屋再去看看噬灵。
他劝南山云要以大局为重,并不是因为他不担心,只不过局势太乱,对手中一流高手不少,如若我等皆悉心知动摇,只怕便没了胜算吧。
所以他要南山云顾大局,可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因为南山云单纯而有侠性,他却是性情中人。
火圈还在燃烧,这火很奇怪,烧了如此之久,火势不增不减,却像假的一般。不过这确实是真真正正的火焰,焰高七尺,轻功稍差的人自然是越不过去了。
此时火圈里只有一人没有参与混战,他立在一颗树下,背倚着树干,一片蓝山翩然而憔悴。他面上神色看不分明,咋一看去,只觉得此人样貌不凡,温文尔雅,肤色白皙若玉,除去眉宇之间那三分凌厉之色,绝对当得上翩翩佳公子。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七分温润三分凌厉皆是与生俱来的,所以看起来依旧很舒服。
此人便是唐家大公子唐清远了。
南山云手握垂灯剑,片刻便已离唐清远不过十步之遥。令疏要他生擒唐清远,他也不笨,自是明白其中缘由。
南山云一刻也不停留,“唰”的一声,一剑直刺唐清远眉心。这一招叫做“白与春风”,招式沉稳老辣,毫不拖泥带水。
唐清远不会丝毫武功,人已在剑影之下,也不知躲闪!而他身边那些保护之人在南山云眼里,都不过是九流功夫!
南山云不费吹灰之力,不伤一人性命,便已躲过十来招。他手上力道不减分毫,依旧对准唐清远眉心。
唐清远只觉疾风过耳,就连背后倚着的那根树干似乎都有些许摇晃。垂灯剑离他不过五寸!他早已看到南山云这一剑,他也早知这一剑的目标是自己,他虽不会武功,然洞察力却是极强。
他明明可以躲的,可是他没有!
清风夹杂着草木烧尽后的烟尘还有一丝血腥之气悠悠地扫过唐清远两鬓。
“咳咳……”似乎是被呛到,唐清远忍不住咳了两声。他眉目舒缓神色淡然,竟是瞧也不瞧南山云那一剑!
他不躲?南山云心下一惊,他为何不躲?难道他一心求死不成?然而南山云只想生擒并不想杀他!心念电转之下,连忙将剑锋一偏,手腕一转,剑路从指向唐清远眉心,转向颈侧。“嚯”地一声,垂灯剑已然架在唐清远颈项之上。
南山云翩然落地。
“南少侠,你一剑杀了唐某,倒痛快许多……不必如此优柔寡断,作妇人之仁!”唐清远依旧不看垂灯剑,他看南山云双目。他神色淡然,几乎是毫无表情,也似乎没有什么神采。
南山云见唐清远如此神情,手里的剑紧了紧,突然不知怎么,觉得有一些怅然:“唐公子,你果真想求死不成?”
唐门之人见唐清远被挟持,已有七人将南山云团团围住,却都不敢上前。
只见唐清远丝毫不惧垂灯剑之锋利,只咥笑道:“南少侠,唐某一死无妨,只愿唐某一死,能保唐门众兄弟之性命。唐某无父无子,本无甚牵挂,只是众兄弟家中还有妻儿,如若南少侠能将大火灭去,并保山下之人不出第二阵,唐某愿一命抵命,以慰战死之英雄!”
唐清远说地淡然,而听者却无不唏嘘不已,想到家中儿女,不少人都再无心恋战只想回家去了。
“少主!”元胜和龙驰早已赶来,方才一幕是都看见了的,只见二人齐齐劝道,“少主万万不可听信妖人谗言!唐门主三十年前受奸人所害,被迫一心求安,退隐居庸关,苟延残喘三十年,如今却被卢威害死,唐门多人也遭其毒手,此仇安能不报?”
“不……爹既退隐,想必也是不愿见着打打杀杀的场面吧……”唐清远微微闭目,又轻轻叹出一口气来,“家父从小未教清远武功,想必也是不想清远再入江湖,不想清远被这恩恩怨怨所缠绕进去,他只教清远读书写字,大概也只是希望清远修身养性,安然度日罢了。而你们却背着家父招兵纳士,秘密操练!”说到此处唐清远突的睁开双目,瞪着一旁的元胜和龙驰,“岂不是更违背爹之意愿?何况唐家已然死伤众多,连岳婶婶和桑姨都……都……已然身死。难道不是我们错了?难道还要死更多的人才肯罢手不成!”
唐清远一向柔柔弱弱,此时却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不怒自威。元胜龙驰见少主这番样子,也似乎有所悔恨,终不再说什么。
唐清远又转头望着南山云,眼神不躲不闪,直望着南山云双目,却见他抱拳团团一礼:“南少侠,唐某会让众弟兄撤走,如此,唐某之命,便交予南少侠了。”
说着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架在他颈上的剑,对南山云微微一笑。
他有求死之心不假,那么已死来要挟自是多余,如此想着,南山云也就收了剑。
作者有话要说:唐清远啊唐清远。。
受伤的男主就是好啊,躺在床上昏迷都不用出场了
、十四
唐清远剑下脱身,不少他手下之人欲上前擒住南山云,却都被唐清远一挥衣袖拦了下来。
只见他衣袂一飘,上前一步,对着山上的人一一望去。
他要做什么?
“山上之人听着!”唐清远迎风而立,迭声一喝,声音不大,却是每个人都听到了的。众人见说话的是一直退在一旁的蓝山公子,都是十分诧异,竟纷纷助手。只听唐清远又道,“唐家众弟兄今日辛苦了,唐某心中有愧,大家自可去唐府领取白银五两,不必再战,回家去吧。”
唐清远说罢便不再多言,退至南山云身侧。
山上之人面面相觑,唐门要撤退?不过大多数人都苦战良久,早已不愿再打下去,唐门之人更是渐渐收了手,退至一旁,不再与人动手了。
令疏想的没错,唐清远本意是杀卢威取噬灵,唐门撤手,自是再也打不起来了的。
不过片刻,揽月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唯剩那七尺高的大火依旧不熄,发出嗞嗞的声音。
南山云叹出一口气,乱战终于停歇,令疏要他生擒唐清远,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好个柳眼令疏!他知噬灵来此的目的是玄搂,布的阵也都是用来对付玄搂的,如若现在死伤过多,玄搂来时,只怕我等就成了强弩之末,所以现在一定要把局势控制住!南山云心下佩服,转身拉起唐清远,施展轻功,便向屋内略去……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日薄西山,在天边映出一片昏黄来,天似乎暗的特别早,天空已有少许星辰显现,不知今日会不会出现危宿呢?
揽月山宁静的好似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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