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采用的是木遁之法,借一缕微风吹动院中树叶之机进到院内,时机把握极度巧。虽然五行遁术是各门各派均有的法术,但能做到“疾行无风,万物共寂”水平的,绝对是宗师级人物。
没有多想,陈九鹤本能的将他们与追杀蒋雯的天医道高手等同起来。陈九鹤和蒋霁住在同一家客栈,但女客是一个单独的院落,与陈九鹤的房间隔着一进房屋,陈九鹤从怀中拿出一个黄纸叠成,只两寸高的纸人,他咬破食指,在纸上额头上点了一个血印,然后将它向向地一扔,纸人轻飘飘落下,却稳稳的站住。
“去吧!”
听到陈九鹤发令,纸人躬身行礼,然后便从门下缝中飘了出去。
陈九鹤闭上眼睛,他的耳目已和纸人连在一起,透过纸人听到外面的风声虫鸣,看到黑暗的院落中空无一人。纸人虽轻小,却不受风吹的影响,飘在半空直向蒋雯的房间而去。
使用体外分身本是傀儡法师一派的道法,到高人手中有诸多妙用,但陈九鹤只是从朋友处偶然得到这个“体外灵官”,只能当耳目偶而一用,是比较低级的分身,不过正因为级别低所需法力也极微少,不易被人察觉。
灵官飘到蒋雯房间外,“眼前”情景让他一惊。蒋雯的房间内有着淡绿色的光芒,光线没有丝毫外泄到窗外。仔细看去,如同凝结成一体,缓缓地流动着。
陈九鹤结识蒋雯不到半月,一路与她联手行医,不久前听京城出来的人讲,京城中出了一种怪病,已有十余人病死,郎中束手无措,蒋雯便要赶去,正好陈九鹤也进京有事,两人才同行到了这个小镇。这段时间中,并没有发生过天医道追杀蒋雯的事情,陈九鹤便一直无缘见到以治病救人为已任的医法师是如何斗法了——想来也不会是用各种毒药扔来扔去的吧?
这次他终于大开眼界,蒋雯屋中情形,当是天医道用以防身的“碧波无痕”,据说是以前法师上山采药时用以驱逐蛀虫野兽、山精木魅的,经后人不断改进,现在成为医法师最强的防御法术之一。蒋雯能将“碧波无痕”用的有若实质,而且法力含而不放,就是以陈九鹤的法力要想攻破恐怕也要费上老大功夫。
黑影一闪,两名道士出现在院中,一个须发皆白,身形佝偻,显得颇为老迈,另一个是年轻人,满脸期待和焦虑。
在漆黑的夜中,通过体外灵官还能看这样清楚,看来自己六识之敏锐更进一步了。
“慈心师妹,念意师伯莅临,还不出来迎接!”“慈照,你还叫她师妹!”老道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叛徒蒋雯,不出来受死,还有脸用我天医道法术,对付师长吗!”
念意真人,天医道掌门念思的师兄,法术之高超与心胸之狭窄、对财之贪婪同样出名。
据说他为了炼制增强性欲的“红丸”给一些权贵,很是残害了一些童男童女,也被几名高道追查过,可是医法师毕竟是二类一等的法师流派,又有不少有势力的人给他掩饰,最后不了了之。
更何况,他虽然声誉不佳,但修道近百年,法力在修真界臻于一流,一般修真还要对他执弟子礼,骂他话也只敢在背后说说。
竟是他到了。
第三章
陈九鹤悄悄穿好衣服,取出一叠符纸摆在床头,一旦蒋雯那里有什么意外,随时出去援手。
蒋雯的屋中静悄悄的,只有“碧波无痕”的暗暗光华流动的更急更快了。
念意狞笑一声:“早知道你有意和师门为敌,你以为碧波无痕就挡得住我吗?”
念意一挥手,一枚金针直射而出,在空中忽然金光大盛,划过一道金色虹隔窗而入。屋内的绿光颤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状。
“不枉我从京城赶来,你这逆徒道行长的到快,不过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念意将一枚枚的金针抛起,针上闪动着光芒,凝立在空中,念意一共抛出了三十六枚,在他胸前组成一个太极形状,他再挥手,整个太极图案光芒大盛,竟似燃着金色的火焰,映照着念意满是皱纹的老脸,说不出的邪恶。
“金晶太极动三魂,师伯,你不能用这招啊!”慈照大惊失色,迈上步似乎想阻拦,念意已大喝一声:“金晶取三魂,去!”
刹那间,整个院落中都被金光充满,仿佛是一道金色的闪电击下,根本看不到金针所组成的太极图的轨道,前一刻还在念意的胸前,下一刻已在屋中碧波无痕的上方,这次并没有没入,本来暗绝色的保护层也越来越亮,一缕缕光芒向金针处汇集,显然在集中力量进行抵抗,接着绿光和金光同时爆发,随着一声爆鸣声,半面墙被炸飞,砖砾四溅。
金光消失了,而碧波无痕的光芒却更亮了。
陈九鹤心中一惊,知道是蒋雯在抵御刚才一击时耗费法力过大,已无力约束碧波无痕的力量,由内敛改为外发。
却不知念意真人心中也是大惊,看上去他用这一招颇为轻松,实际上已用上九成功力。这次他为配药离京,意外的遇到铩羽而归的骁骑营七俊,一问之下猜到蒋雯在清风店,立刻带着慈照赶来,本想将蒋雯擒住,借她清纯的功力炼药,没成想蒋雯法力比叛门之前更胜一筹,杀机顿起。
“小子,蒋雯已叛出本门,而且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勾搭到一起,我知道你暗恋她,可你是遵照师命擒她回山,还是眼看着她和别人双修呢?”
这句话一出口,慈照面色大变,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在念意这种老狐狸眼里,答案就象在他脸上写着一样。
“你怎么知道……师伯当真是要拿师妹回山吗?”
白痴!念意心中暗骂,有白痴师父就有白痴徒弟!但表面上却满脸的诚恳:
“当然了!你和蒋雯都是掌门师弟的爱徒,她一时糊涂,回山多听师父教诲,定会改邪归正迷途知返的!”
慈照竟没有听出念意前后话中的茅盾之处,着急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你到我身前来,用你拿手的执忘如金守住全身。”
见慈照一一照做,念意脸上杀机再现,一脚将慈照相馆向屋中踢去!
这一变故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慈照固然大叫出声,屋中蒋雯和通过体外灵官一直监视的陈九鹤也不约而同的一声轻呼。
如果不收起碧波无痕,以执志如金在身外形成保护的慈照便会如炮弹般冲撞上来,他修为略浅,法力激荡之下不死也会受重伤,可如果收起法力,蒋雯怎么挡住这以人做成的炮弹呢?
念意之狠毒,不仅在于如此残忍的利用慈照,更因为他先是把慈照暗恋蒋雯的事情揭露出来,这样蒋雯自然无法象对待敌人一样对付慈照了。
屋内的光芒迅速的变暗,就在瞬息之间蒋雯已决定,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能伤害慈照,可慈照的来势太快,蒋雯以全身法力支持的碧波无痕哪能说收就收?一声更巨大的爆炸声出现,整间屋子被炸得砖瓦飞溅,屋内家具也成了碎块,慈照的身体高高抛起自然后重重落下,屋子正中,盘腿而坐的蒋雯也露出了身形,屋中家具只剩下她身下的椅子,双目微闭,脸色苍白的吓人。
“哈哈哈哈!”念意狂笑起来:“果然不是一般的愚蠢!是不是你体内百病齐发啊?”
“师伯,我……你好狠啊!”慈照挣扎着爬起,口鼻中都溢出了鲜血。
“哼,当年戓不是我师父偏心,哪里轮得到念恩做掌门?他说我心中恶念难除,我就恶给你们看看!”
念意袍袖一挥,两条金色的长龙在空中盘旋不定,“玉池金龙上九霄!”金龙忽得盘到一起,向蒋雯扑去,半途中突然转向,结结实实的打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慈照身上,慈照全身顿时插满了金针,他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师伯能下如此毒手,就此毙命。
“师兄!”蒋雯一声惊呼,睁开双眼,眼光中充满血色,仿佛冒出火来。她叛门之前经常受师父训斥,每次都是这个善良的师兄为她开脱罪责,因为慈照是内定的下代掌门人,师父又极宠他,他的保护让蒋雯少受不少处罚,没成想竟命丧在师伯之手。
“哼哼,我费尽心力说服门内长老准备把念恩赶下台,没成想这帮老不死的准备让你这个臭小子做掌门,你也配!”!念意骂着还不解气,挥手将两枚金针钉在慈照相馆依然睁开的双眼上。“住手!”蒋雯站起身,双手之上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原来你不直想做掌门!可怜慈照师兄……”两滴眼泪从蒋雯的眼角滴落,在半空就被碧绿火焰蒸发成水气。
“你还有闲心管他?你求死不得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看你还是处子之身,正好拿来炼药!”
“你也配修真!”蒋雯手中的火焰大盛,她双手一合,火焰化作一朵绿色的菊花。
“淡如秋菊何妨瘦!”两朵花瓣向念意飞去,手指轻弹,两枚金针将花瓣在半空中击落。
“米粟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念意不屑的说道:“你妄动法力,已无法压制体内百病,还用我出手吗?”口中说着不出手,却又公出两条玉池金龙。
“唉!”
随着一声叹息,陈九鹤已护在了蒋雯的身前,反手将一张清心护体的符纸贴到她身不由己,两眼注视着念意,不敢稍有懈怠。
“小子,终于把你逼出来了!”
陈九鹤没有答话,伸手将体外灵官召回,那小纸人飞到他手心,躬身施礼后便径直飞回他怀中。
“原来是傀儡法师,你师长没告诉过你少管闲事吗?我天医道在清理门户。”念意话还没说完,两条玉池金龙便向陈九鹤席卷而去。陈九鹤已知他惯于笑里藏刀、出手偷袭,早有防备,双手各执一张符纸在空中划出奇异的图案,片刻后金光敛去,两张符纸上已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金针。
“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你德行不足,纵然道行再深不可测,又怎能化羽飞升?”
“后辈小子口出狂言,我还用你教训?”话虽这么说,念意心中却是戒心大起。他一来客栈便用法术封住了蒋雯院落的四周,以免斗法的声音、光芒外泄,但总觉得有修真在暗中监视,他听骁骑营七俊说蒋雯身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修真,却用尽办法也找不出来,于是花费心思将蒋雯逼上绝路,终于逼迫陈九鹤现身。可是,见他戓无其事的便接下了自己得意法术“玉池金龙上九宵”,不能不在心中猜测陈九鹤的身份。如此年轻却法力高超,兼符法术出神入化,还有身外傀儡可用,这样和高人以前怎么就没有听说过?
“你道号是什么?何门何派何人之徒?”
“你不配问!”陈九鹤动了真怒,念意对权利、钱财的欲望他可以理解,但手段之狠毒、心肠之卑劣却让他忍无可忍,这样的“高人”简直是对修真的亵渎!
陈九鹤手中飞出一串符纸,如同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每一只蝴蝶飞舞的姿势和角度都不同,看上去混成一团,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它们之间丝毫的碰触都没有,如果过于沉迷某只蝴蝶优美的舞姿,很快便会感到整个人往一张细密而庞大的网中陷落下去,全身都难以动弹。
就是以念意的功力之深,也不禁有一刹那的失神,几乎失落于这迷幻的“蝶梦圆舞”之中。但他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何等的丰富,立刻一咬舌尖醒了过来。
有这一刹那的疏忽便足够了,四十九只符纸幻化的蝴蝶扇动着翼翅将念意紧紧包围起来,念意看到每只蝴蝶都有海碗那么大,与斑斓艳丽的翅膀相对应的,是它们丑陋的躯体,他甚至看到有一只蝴蝶冲自己狞笑。
“糟了!”念意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但无论如何凝聚法力也无法消除掉,他暗恨方才消耗的法力过大,只能强提身上残余的法力用宽大的袍袖带动无数的金针,徒劳的扑杀身周的蝴蝶。
陈九鹤松了一口气。“蝶梦圆舞”是给人以幻觉的法术,它分为“梦”和“蝶”两层,如果不被圆舞带入梦境,便会陷入“蝶舞”的幻觉中之中。如果念意在功力全盛的状态不会上当,但他用的“金晶太极动三魄”、“玉池金龙上九宵”耗费了大部分的法力,对陈九鹤也过于轻敌了。
陈九鹤不再理会状若癫狂的念意,转身看蒋雯。
蒋雯手中的“淡如秋菊”依然绽放着,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血色,而是被手中的菊花映成一片惨绿色,绿色她贴上治伤的灵符竟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蒋雯一副决然的样子,眼中射出坚定的目光,她缩手,猛得将“淡如秋菊”打入自己的胸腹处!
“蒋道友!”陈九鹤失声呼出。蒋雯浑身一震,嘴角溢出如墨丝般的血液,但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谢谢道兄关心,不过,清理门户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请道兄收回法术!”
陈九鹤犹豫了片刻,但是,无论他多关心蒋雯,他长久以来修炼的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心法,他脸上那惯常的毁誉由人、荣辱不惊的微笑,是习惯,是伪装还是自我保护?
如同被暴雨欺凌的蝴蝶,符纸们纷纷落地,也许陈九鹤不将它们收回,表现出他那一刻心情的不平静,但他的笑容中没有一丝的异样,他让开身子:
“请”。
在一片旷野之中,无数碗口大的蝴蝶露着尖尖的獠牙狞笑着追赶,念意拼命的扑打着,他发现周围没有野花,遍野绽放着一颗颗的骷髅头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尸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太累了,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削瘦下去,将要变成一具骷髅。
猛的,蝴蝶、旷野、骷髅、花都消失了,念意疑惑的停手,金针撒了一地。
“师伯,当初我师父曾给我一条密令,若门户有变,即由我代他清理门户。”
这一声将念意彻底唤醒,他瞪了陈九鹤一眼,眼中的恶毒让人心悸:“小子,你等着!我会报仇的。”然而才看蒋雯:“你早被逐出天医道,有什么资格叫念思师父?”
蒋雯从怀中掏出了竹简:“这是我的法箓。你串通天医道上下,借医病敛财,为献媚于权贵,残害无辜童男童女炼制红丸,我教百年清誉毁于你等之手,师父见我不肯与你等合流,唯恐我被你所害,这才让我携教中诸宝逃出,假装逐我出教,只可惜了慈照师兄……你还有什么话说?”
念意的身体一点点瘫软在地,老泪纵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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