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是谭刚奉命进京，向铁判说了遇到陈九鹤一事，得知他近期可能来京，铁判亲自带人在城门等候，为了引蛇出洞，更不给内奸再次作假的机会，铁判刑便直接将他们也关到地牢去了。果然，赵成等人中计现身，被躲在暗室内偷听的铁判抓个正着。
铁判苦笑：“赵成可不是一般的狱卒，是刑部刑狱司主事，从三品的高官呢，竟也学会了做杀人灭口的勾当。”
“这四人现在到了哪里，其实尚书大人很清楚吧？”
“不错，可惜仍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就是京城疫病流行的犯人，更无法证明他们是连续杀害官员的凶手，我还是没有办法将他们公开缉捕。”铁判脸上充满愤怒。
“狱中四个人是怎么死的？也是生病？”
铁判缓缓摇头，道：“不是。三个人应该是乞丐，不是生病死的。那个赵武就不知道了，要等仵作的报告。”
“搜神针”一直沉默不语的蒋雯突然插话，铁判和陈九鹤同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那是我派的功法。以搜魂针打入人心口，可以强行控制对方的心神，以得到自己想问出的答案。这是念意师伯掌握的秘技。”
“谢谢蒋道长。”不单单是谢她提供赵武的死因吧，但铁判并没有再继续说，转回去继续道：“那三名乞丐的死状，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死者都面容安祥宁静，甚至带有笑容，都是前晚入睡时还没有任何异状，早晨就死在床上。不过这种情况不多，人们的注意又都在恶疾上。我们分析两者不是一回事。”
陈九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几人分上几顶轿子一路闲谈，来到了铁判府中。
书房之内，铁判、陈九鹤、蒋雯三人分宾主落座，上茶之后铁判便挥退了家人，道：“还有些事要劳烦两位道长。京城患病之人已有一百一十三人，病状皆为浑身无力，耳鼻出血，但亲近之人也未被传染。病人都是各行各业顶尖人才，也有多名官员，还要请蒋道长为他们诊治。”
蒋雯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自当效力。我大概猜到一些，要等看过病人后才能确定。病人从发作到死亡大概多长时间？”
“半月左右，有二十五人已经去逝了，其中各级京官6人。”
蒋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铁判转向陈九鹤，道：“谭刚和我几名亲信监视着一个地方，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进去搜查，想请陈道长夜间探上一探。”，见陈九鹤沉吟一下没有答应，铁判续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勉强道长，从我本心而言，实在是不希望查到什么东西，不然，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刑部能扛得下了。”
陈九鹤轻叹一声，道：“铁尚书青天之名，山野村夫无不知晓，否则我也不会给你写信。你先说还有什么事吧。”
铁判犹豫再三，才说道：“我有三个儿子，均被痛恨我的匪盗杀害，其中只有三子给我留下了一个孙儿。这次京中暗流涌动，我已决心不惜残命一搏，我死不足惜，只担心孙儿铁宁又被奸人暗害。只望陈道长保住我铁家这根独苗。”
陈九鹤因在地字牢中早听铁判提了一次，已有心理准备，笑道：“铁大人多虑了，您一身正气，全心为公，料想不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卑劣手段。如若万一被您说中，我不会坐视不管。”
铁判大喜过望。尽管他主掌天下刑狱，一生中缉拿的悍匪凶徒数不胜数，但没有哪次比得上这次的凶险。面对修真神秘强大的力量，面对皇权继嗣的官庭争斗，他手下能人虽众，也实在心中没底，何况以权力保护家人的事情，他更不能做、做不出。陈九鹤的力量他听谭刚说过，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有他答应出手，铁宁的安全当有万分保障。
铁判叫进家人：“快去把宁儿带过来。”
铁宁6岁，长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显得聪明伶俐。
“宁儿，给两位道长磕头。”
铁宁看了两人一眼，先给陈九鹤磕头，陈九鹤端坐不动，受了这个大礼，他知道，这样铁判才会心安。而蒋雯不待铁宁跪下就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常被人拜我会老得快的。”喜欢孩子是女人的天性，蒋雯也是一眼便喜欢上铁宁，竟破天荒的开了名玩笑。
“阿姨才不老呢，阿姨又年轻又漂亮。”铁宁将自己嫩滑的小脸粘到蒋雯的脸上，小手去摸蒋雯的另一边脸庞。
被男人夸漂亮，哪怕是个6岁的小孩，也让蒋雯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时她感到些什么。她拿起铁宁白胖的小手，发现手心上有一个红色的疤痕，翻过来，手背上对应位置也有一个，她大惊，拿起另一只小手，手心手背也各有一个红色圆形的疤痕，虽然面积都不大，却格外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蒋雯看铁判，铁判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是坏人用钉子钉的宁儿，不过宁儿没哭，宁儿最坚强了。”
陈九鹤和蒋雯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对这样的孩子下如此毒手，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
蒋雯把铁宁放到地上，柔声说：“宁儿乖，闭上眼睛，伸出手来，阿姨送你一件礼物。”
铁宁果然听话，站在蒋雯前面，闭上眼睛，伸出一双小手，两个伤疤就那样呈现在三人面前。蒋雯也闭上眼睛，双手划出美妙的弧线，从她手中不断洒落白色的药粉，在异香中药粉化成白色的烟雾笼住铁宁的一双小手。蒋雯两手从烟雾中穿过，烟雾跟随她的手飞舞，一个完美的圆形圈住铁宁腕后渐渐淡去，铁宁双手的疤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手心手背都光洁平滑。
“睁开眼睛吧。”蒋雯收功，过去施展这“天衣”的法术总是很累，可这次连心跳频率都没有加快。蒋雯知道，前一天在清风店从百病齐发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后，自己的修为更上一步。她不禁瞥了陈九鹤一眼，却发现他关注的看着自己，她的双颊没来由的又是一红。
“阿姨，谢谢你，宁儿太高兴了。”铁宁猛得扑上去，抱住蒋雯的双腿用力摇晃着，蒋雯从一时的失神中醒了过来，弯腰再次把他抱在怀中，亲了亲他的小脸：“不用谢，这是阿姨送你的礼物啊。”
铁判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宁儿不要緾着蒋道长了，我已经吩咐备下素宴，也算做对蒋道长的酬谢吧。”
“阿姨，你会嫌我麻烦吗？”铁宁抬头看蒋雯，眼中满是期待。蒋雯笑了，笑容之灿烂让陈九鹤第一次对铁宁有了丝丝的嫉妒。“怎么会呢，阿姨这么疼宁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铁宁停了一下，突然说：“阿姨做我的妈妈吧。”
蒋雯差点松手把铁宁掉到地上，“你怎么这么说？”铁判刑也喝道：“宁儿不要胡说。”铁宁脸上满是戚容：“宁儿从小就没爸爸妈妈，我想妈妈一定和阿姨一样，好不好呢？宁儿一定听话，一定让阿姨开心。”
蒋雯求助般看向陈九鹤，陈九鹤干咳两声，把头扭到一边。蒋雯看着铁宁的小脸和滚动着泪珠的眼睛，终于心一软：“好吧”。
真同意了？陈九鹤心一惊，转回头来，蒋雯却没有看他，而是满脸疼爱的看着铁宁，但让他更吃惊的在后面。铁宁高兴的在蒋雯怀里大笑：“我有妈妈了，爷爷，我有妈妈了。”他眼中的泪珠被笑声震落，挂在脸蛋上。铁宁忽然一指陈九鹤，说道：“那他就是爸爸吧！”
一下子，三个大人全都呆住了，即使泰山崩塌、黄河倒流，也不会在脸色上稍有变化的某人满脸通红，再次干咳两声后说道：“尚书大人，贫道答应你两个请求，为防有变，我先去谭刚他们那边探看虚实。”
话音刚落，陈九鹤已施展开地遁法术，转眼间消失在书房之中。
第五章
当朝宰相、尚书仆射赵规的府邸，就在据宫城南门不远的黄金地段上，房屋连绵、檐牙相接，占地数百亩，是京城百官的第一豪宅，尽管是第一次来京，陈九鹤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
大白天进去密探是个笑话，不过陈九鹤自有办法，他在赵府墙外僻静处解除了土遁现出身形，观察一下周围形势，见四周没有人，念诵几句咒语后已改用木遁投身于一棵大树之上，借着风声几次移动，已经越过高墙进入到了赵府。
陈九鹤在一棵大树上现身，找块枝叶茂密的地方藏住身形，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舒服的坐下，从怀中取出了“体外灵官”。
由于不知道这赵府之中有多少能人异士，陈九鹤不敢大意，体外灵官顺着树干滑到地上，一路找草丛、墙边飘去。
赵府建筑众多，从高处乍看上去似乎杂乱，实际上却按九宫八卦排列，陈九鹤所在方位是离位，离位属火，所以树木不是很多，体外灵官走了不远，陈九鹤就发现这里是厨房。由于正是午饭时间，十几间屋子，里里外外嘈杂不堪，可惜这体外灵官只有听、看两识，否则一定能闻到各种各样的炒菜香味。
体外灵官转了一圈，陈九鹤便探知这是给家将、下人做饭的大厨房，心念一动，体外灵官便顺着一个小月亮门进入套院，这里只有三间平房，安静了许多，只听一个女孩高声问道：“给真人们的酒席还没准备好吗？老爷在催了。”
就是这里了！
“夏荷姐，这些都是什么真人啊？怎么出家人还大酒大肉的？”陈九鹤见四周没人，操纵体外灵官飘上窗台，从窗缝中向里望去。只见六个厨师在灶台前一字排开忙碌着，门口处一个丫环一个厨师正在说话。
“你少废话，小心让老爷听到打断你的腿，赶快准备菜吧。”丫环背对窗户，看不到她的面容，不过听声音倒是清脆动听。厨师很年轻，一身衣服干干净净，看来是不必亲自动手的厨房主事。
看墙边一张条案上摆着十几盘凉菜，陈九鹤便生出了深入虎穴一探的念头，正苦于没有机会，一个厨师的油锅里忽得冒出火来，厨师顺手将手中油腻的抹布盖了上去。
夏荷面向这边，看个正着，尖叫道：“脏不脏啊！”看来厨房主事是对夏荷有意，想表现一个，两步走过去便是一计耳光：“混帐东西，你以为是在你家酒楼啊？”
天赐良机！趁人们的注意力都转到他们身上，体外灵官顺窗缝挤了进去，悄无声息的贴到条案靠墙的一侧。
挨打的厨师知道自己错了不是说用抹布错了，那十几片鱼翅是最名贵的排翅，光前期的泡、发等工作就用了七天，若他反应稍慢，一年的工钱也不够赔。他错在不该让夏荷看见。厨房之中，手抓脚踩的时候多了，忙得狠了用手擦把鼻涕就接着揉面，绝对不能让外人看见。这倒霉鬼捂着脸说着讨饶的话，心中暗骂：“王八蛋，嚣张什么？厨房之中不许进外人都不懂？还不是你臭显才让夏荷进来的？”
“我先找人帮夏荷姐把凉菜送上去，这个菜我会倒掉重做的。”
体外灵官贴在一盘凉菜的盘底被人端了出去，到门外，隐约听到厨房中轻声的对话：
“真要倒掉重做吗？”“倒个屁，什么好人吃，直接端上去。”
走回廊、穿门洞，只见铺路的材料由粗石板换成鹅卵石，又由鹅卵石变成大理石板，体外灵官虽然只能看到地面，但陈九鹤也知道快到了。
在盘子放到酒桌上前，陈九鹤只来得及瞥了一眼，靠数椅子的腿，他看出有八个人，除了四名医法师，剩下的都是谁呢？正猜测中，体外灵官被盘子压到了桌子上，眼前一黑，陈九鹤只能靠声音来判断了。
“吴大人，刘大人，冯大人，四位法师，请。”这个浑厚的中音，当是主人赵规了。
“念意真人呢？怎么还不回来？”这个声音尖细，能刺痛人的耳膜。
“吴大人请放心，家师做事一向高深莫测，一举一动均有深意，他回来晚，自有用意。”回话的不知是哪一个，应该是念意的大弟子慈普吧。
一声冷哼，接过话头的人中气十足：“有什么深意，哪如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场。”
“话不能这么说。”赵规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要说战场拼杀，朝中战将谁也不是冯大人的对手，不过念意真人和四位法师治病救人的善行，本相也是很欣赏的。”
见赵规说话，那个冯大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哼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看来，这个冯大人是军方的人大概怕有了念意等，自己自功的机会少了，因此对他们充满敌意。陈九鹤暗自猜测苦于对朝中人士所知甚少，若是铁判在，单从声音就能做出更多的判断吧。
想到铁判，便不由想到铁宁儿，这个孩子聪明乖巧，善于揣摩人意，确实对他从心底里喜欢，只是自己闲云野鹤惯了，不知此间事了，又怎么放下牵挂呢？想到铁宁儿，又不禁想起蒋雯。“阿姨做我的妈妈吧。”“那他就是爸爸吗？”铁宁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临走一刻蒋雯脸上的羞涩，真让人不由为之心动。
心动？陈九鹤一惊，自己身负重任，怎么胡思乱想起来？方才一会的分心，与体外灵官断了联系，他连忙收束心神，继续窃听屋内的谈话。
“如今京官染疾者已达九十七人，其中四品以上二十二人，只要时机一到，让他们同时病发，不但他们对大人唯命是从，朝中更会予取求了。”慈普的话中充满得意。
“朝中之事可不那么简单。”说话的是吴大人，“这么多高官同时得同一种病，皇上一定起疑心，若他狠下心来，别说九十多个，就九百多个官员一起砍了，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错。”赵规接口道：“吴大人所言极是。本朝史上四次恶疾，虽有太医、郎中和你们医法师全力救治，也都有整村尽屠的前例，所以上上之策在于让一个人得病，他归天之后，这九十多个人再为我用就妙的很了。
赵规说的隐晦，陈九鹤和屋中诸人却一点即透。这一个人便是当今圣上，他若病逝，自然引起继位之争，这时候多九十多位不是中立便是敌对的官员支持，再加上赵规存有亲信，自然胜算在握。
“所以，怎么让这个人得上病，就要有劳各位了。”
“请赵大人放心。”说话的依然是慈普，“家师与我等已在京城内外做过多次试验，对此事有九成把握。”
“我当然相信你们了，喝酒，喝酒！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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