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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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冷-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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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宛转柔静,语调沉静娇弱,如和风拂过,檐下银铃清脆。
觉明方丈连忙行了一礼,合掌道:“阿弥陀福,公主言重了。老衲已命寺内僧人回避,请公主放心,老衲告退了。”
“多谢大师。”
黄衫女子目送方丈一行人离去,转而回身轻唤:“碧水。”
“公主。”翠衣宫女应声上前。
惠国公主柔声吩咐道:“我想独自祈福,你带着她们都下去散了吧。”
碧水低眉敛目,恭顺道:“是。”
“将军。”惠国公主温婉唤道。
孟君道拱手,低下头应道:“末将在,公主有何吩咐。”
惠国公主的语调依旧温婉而柔和:“将军不必多礼,我想独自在这大殿中祈福,将军请自便吧。相国寺乃名胜之地,将军多年未回京,不妨游览一二。”
“多谢公主。”孟君道不卑不亢地道,“不过末将奉命保护公主的安全,不敢擅离职守,恐有负圣恩。”
“将军果然忠心可嘉。”惠国公主似是无可奈何,只他好心,只能轻轻叹息一声,“如此,我便不勉强将军了。劳烦将军去隔壁的禅房等候一二吧,待我祈福完毕,再行回宫让将军复命。”
“是。”
惠国公主此话既出,孟君道也只好离开。关上大殿的门后,孟君道便吩咐门口的侍卫机警守着,这才退下。
见众人全部离开,惠国公主再度低低叹息一声,在佛前虔诚地跪下,合掌诵经。有顷,年轻的公主抬头静静注视着佛祖慈悲洁净的面目,倾国倾城的明丽脸孔染上一丝哀愁无奈,令人睹之心碎。
赵勤缓缓叩拜,三拜之后,额头静静低着蒲团,低声祷告道:“弟子赵勤,祈求佛祖怜悯,念我一片赤诚,佑我至亲,此生平安度过,一切灾难干戈,起于前嫌,终于冰释。佛祖,弟子愿以己身承担一切罪孽,请成全我的心愿。”
语毕,她匍匐于地,行下一个大礼。
良久,赵勤方重又跪坐于蒲团之上,继续专心诵经。
当此之时,忽闻梁间一声温柔轻唤,赵勤不由全身一震,忍不住回身望上去。
“若水,妹妹……”
 
   第十一章:浮生飞雪 '本章字数:721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09 21:42:51。0'
 
  将军府。
 展承光见白如风伸手轻轻揉着两侧的太阳穴,不由关切问道:“如风,你可是不舒服么?”
“没事。“白如风揉了一阵,方缓缓笑道,”也许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吧,只是觉得有点累了而已。”
展承光眉间一抹忧色:“我瞧你最近都很疲倦的样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所有的事情,总有了结的时候。”
“我明白,只是事关若水,我实在无法放心。”白如风紧紧皱眉道,“我一想到那个人竟然拿若水来笼络孟将军,我就……”
忍不住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震得茶壶茶杯轻轻响动。
“别恼。”展承光握住他的拳头,温言道:“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呢,若水她,毕竟也是那个人的亲妹妹啊。”
白如风低哼一声,略带讥诮地笑道:“妹妹?那个人有把若水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么!当年我妹妹病重,他要求交换妹妹,怕是就已经考虑到要行这一步棋了,当真是深谋远虑啊,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
“当年?”展承光一愣,“没那么早吧?”
白如风冷笑一声:“怎么没有!他与静王兄弟相争多年,自先帝在世,便是劲敌。那孟将军与静王自**情便深,他自然是忌讳的了。若非若水已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妹妹,他怎么会这般大费周章。他与若水,既非一母所生,又不是一同长大,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细细一想,白如风所说,未必没有道理,展承光不由问道:“如风,那日你与若水暗中相见,她有何想法?”
白如风神色一黯,道:“若水并无怨言,反而劝我不要参与朝廷事中。她说,孟将军人品性情甚有口碑,她皇兄将她下嫁于他,未必是坏的选择,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叫我不要多虑。”
“我只担心,若静王反了,孟将军与他有牵连,会连累到若水,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必须待此事了结才能抽身。”
展承光一喜:“你的意思是,待静王事了,你便会离开刑部,重回江湖么?”
见他如此欢喜,白如风忍不住轻轻一笑,反握住他的手,目中绵绵温情暖意:“展大哥,到时我定要与你一道同游江湖。”
展承光心中高兴,并未注意到他的语气眼神有何不同意味,只是热烈一笑:“当然,这样自是最好的了。”
二人相视一笑。
只是此时,谁也不曾料到,多年后,展承光会为这一句承诺,辗转十年,黯然神伤。


十一月初三,静王进京。
三日后,惠国公主与镇远将军大婚。
汴梁今冬的第二场大雪,于静王进京这日,纷纷扬扬地下了,很快整座京都便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素纱轻衣。
别有一番风致。
展承光站在廊下出神地望着这番景致,手里拿着的书信不知不觉已被捏地紧紧的,心中仍然犹疑不决,难下决断。
白如风一进来见到便是这样的画面。
大雪纷扬,廊下青年手握书信,静立沉思,素蓝色的衣衫在风中微微飘动。而他温朗眉目间,略染一缕愁思。
真是玉树生于兰庭。
有顷,白如风才走上前,轻轻笑道:“展大哥,方才想什么呢?你这般入神,连我走进,你都没注意到。”
展承光收起信笺,勉强温和一笑:“没什么。”
“谁给你的书信?你竟看了这么久还不舍得放下。”白如风略带调侃地问道,忽见展承光眉间一缕温柔,不由心下一沉,故作从容道:“是十三娘的信么?”
展承光微微赧然,笑道:“你怎么知道。”
白如风顿觉酸涩,却只是笑笑道:“我自然知道的。对了,十三娘给你写信,可是有事么?”
“也没什么大事。”展承光微微蹙眉道:“她只说此时天山下雪,景色优美,问我可有空闲,上天山看雪景。”
白如风深深看他一眼:“那你烦恼什么?此时并无要事,你只管去便是了,难得十三娘诚心相邀。”
何况,你也想去。
展承光叹道:“此时你诸事烦心,我怎能走开,留你一人。”他最终还是无奈一笑:“还是算了,日后有机会再去吧,反正天山雪景年年都有。”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
白如风见他神色如此,一时也不知自己心情如何。
终不是能一生相伴的亲人。
天山雪景确实年年都有,只是年年景不同,人事也不同了。



而此刻,遥远的天山上。
一袭素衣的雪十三娘负手遥望天山雪景,淡淡苦笑一声,随即掩唇咳出声来。
来寻她的莫青云见师妹独自立在寒雪之中,又听见咳声,快步上前,将手中红色披风披在十三娘的身上,一边絮絮教训道:“师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身上伤还未好全,怎可在这吹风呢。”
雪十三娘回身叹道:“我的伤不妨事,师兄你莫要担心。对了,你怎么出来了?师傅可有人照料?”
“放心,三师弟照顾着,是师傅让我来寻你的,怕你染了风寒。”莫青云迟疑一会儿,轻轻拍拍师妹略显单薄的肩膀,方道:“师妹,你且耐心再等等吧。”
也许,他很快会来。
雪十三娘低下头,露出一个怅然无奈的笑容来。
“不用了……”
年轻女子负手遥望天际纷扬大雪,目光沉静,竟隐约有了几分渊?岳峙的宗师风范,仿佛即将涅?的凤凰。
你不来也好,我总是要决定的。
看着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莫青云一怔。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模样,却又有些陌生,似乎,有哪里开始不一样了。
 

十一月初四。将军府。
“什么!静王来了!”孟君道放下手中书籍,惊怔道。
“是。”白如风暗暗观他神色,不动声色地道,“静王已至书房等候,请孟将军马上前去书房一聚。”
“啊,哦,我知道了。”孟君道猛然放下书,定了定神,方缓缓道:“我随后就到,请静王稍候。”
“是。”
白如风顿觉其间不同寻常。
书房。
静王赵钦端着茶杯轻轻荡着,似是颇有兴致地观察着杯内徐徐荡开的涟漪和浮浮沉沉的茶叶。
窗外雪正大,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旧梦。
孟君道推门而进,就站在门口怔怔看向那张无比熟悉的英俊脸孔。静王闻声抬头望他,眉目渐渐温柔下来。
一时间,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梦好却如真,事往翻如梦。
孟君道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未说出来。
反倒是赵钦,略勾了唇角,风流一笑:“孟将军,自将军奉旨出京,镇守边关,多年不见,本王甚是想念。”
“王爷。”孟君道勉强一笑,走上前拱手道:“多谢王爷抬爱,末将惭愧。”
赵钦缓缓踱步过去,到孟君道的面前却停住,倾身向前一些,似是拥抱一般亲昵的距离,也不说话,只含笑瞧他。孟君道略觉不自在,便微微侧过头去。赵钦忽然轻笑出生,伸手环过孟君道……
将书房的门轻巧关上。
“孟将军,数年不见,竟与本王生疏了不成。”赵钦倾身靠近,在他耳边沉沉轻笑道,“君道哥哥,和钦儿在一起,你就这么紧张么,嗯?”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孩童撒娇的语调,端的是风流惑人,却是温柔真心。
长兄幼弟,终是不忍。
孟君道听他唤出幼时称呼,心中一叹,低声劝道:“王爷,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尊卑有分,请王爷恕罪。”
赵钦微微恼火:“君道!你为何总要故意惹我生气,和我好好说会儿话就那么难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君道无奈轻叹,听出他话里委屈的意思,习惯性地妥协,伸手缓缓抚过他的肩膀,道:“王爷,今时不同往日,请注意一点分寸。”
听出他语气已软化,赵钦这才放开他,握住他的手,轻轻笑道:“君道,你可知这些年我多想念你!自母妃去后,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今日见到你,我心中欢喜,这才失了分寸,你莫要生气啦,大不了,我给你赔罪么,如何?”
“你难道不知,皇上他是何意么……”
天意如此,不可违啊。


十一月初六。惠国公主下下嫁于镇远将军。普天同庆。
白雪未停,雪白花朵漫天飞舞,浩荡的仪仗队伍行过御街,两旁数十名宫女手捧篮子一路洒下无数粉红花瓣,白雪红花,无双华艳。精致的车驾载着倾城的惠国公主自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到将军府。
帝国唯一的公主下嫁,自是要倾城无双的传奇。
进府,拜堂,洞房。
前厅的婚宴盛大而热闹,这份荣耀自中午一直延续到了夜间,后院中的新房却是一片安静,无人敢在此喧闹,以免打扰到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赵勤屏退喜娘和侍女,缓缓掀开艳红的盖头,露出精致的妆容,低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房中早已为这位尊贵的女主人准备了贵重的梳妆台,赵勤在铜镜前坐下,慢慢卸掉了宫女们精心为她描画的妆容,露出稚嫩娇弱的清丽素颜,而后拔掉钗环,任青丝如瀑,垂在肩背。
略想了想,赵勤还是挑了一支简单的白玉钗,将长发随意一挽,簪住。
自箱中找出一件杏黄的长裙换上,独自站在窗前,赵勤抬头望向天边一轮满月,忽然轻轻笑了,眉眼依旧天真无伤,仿佛稚子。
竟是满月,真是吉祥喜庆的夜晚。
那日分别之时,哥哥分明说待自己大婚的那天,定要送自己一份礼物。将军府戒备森严,后院新房更是重中之重,哥哥虽是刑部中人,也难进来吧。
正自出神,忽闻上空一阵悠扬清亮的笛声,曲调轻快欢喜,听来十分动人。赵勤凝神细听,竟是一首恭祝新婚的《桃夭》,不由有些怔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笛声愈加清晰明亮,曲调如此活泼亮丽,吹奏之人定是满怀祝愿,一片赤诚。却又似乎满含不舍之意,因此这曲子无端有几分温柔忧伤。
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赵勤眼眶微微湿润,双手撑着窗棂,倾身向外看去。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调子回环往复,节奏明快,十分雀跃,久久不散。叫人听来只觉欢喜生生不息,似是含羞新娘俯首一笑,眉眼含情,无限喜悦。
定是哥哥的祝福。哥哥自幼便不识音律,如今却能将这支曲子吹得这般好,想来定是那展家哥哥教的了。
赵勤展颜一笑,眸中带着泪意。正自感动间,陡然听到一阵响亮之音。她闻声望向天际,满目惊艳!
将军府对面天际,忽然渐次升起了无数粉红桃花,火树银花次第绽开,在暗沉沉的天际雍容盛放,照亮了京都夜空的雪花,含羞带怯的风情,美不胜收。
这样一场盛世烟花,是哥哥对唯一的小妹妹最朴素的祝福。
赵勤蓦然落泪,忽又倾城一笑,似春日桃花,灼灼其华。


将军府对面的河岸上,白如风握着温润的玉笛子,温柔夜色中轻轻一笑,目光潋滟生彩,眉目如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若水,妹妹。
展承光微微叹息。


后半夜,酒宴终于散了。
想到赵钦离去前幽光万重的眼神,孟君道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推开了房门。一抬眼,却惊讶地看见惠国公主正端坐在窗前,安静的新娘面前架着一具瑶琴,正自怔怔出神。
“公主殿下。”孟君道不由迟疑地唤道。
赵勤惊而回身,瞬间又恢复了往常温婉平和的神情,眸中浅浅的笑意,微微颔首道:“将军。”
即使对这位几乎素昧平生的公主并无男女情意,孟君道还是为这夺人的艳色而莫名惊怔,随即为这无辜的女子感到一丝心酸。
她如此真心一笑,是为了这桩掺杂了太多利益与心机的婚姻么?
如斯美丽,如斯残酷。
“公主,”孟君道这才注意到她的衣饰全都换了素日惯常穿的,不再是那一袭华艳的红装,没由来地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实在是觉得无法面的这美丽而无辜的新娘。
“我……”
“将军。”
正踌躇着应如何面对这位公主,哪知才一开口,赵勤便打断了孟君道的话,温婉一笑:“将军,可否容妾身为将军抚琴一曲?”
“抚琴?”孟君道一怔,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有此要求,但见她神情温柔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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