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会用毒,懂医术的人铁燕门怎会不欣赏呢。
柳雪松已无退路,只好说:“让我考虑考虑吧。”他想慕容婷还没跳出火坑,自己又陷进去了,真是可笑。慕容婷见他口气松动,道:“谢谢松哥救我一命,我走得也安心了。”
柳雪松不懂其意,很是惊诧。
“我已被调到金陵分堂。”慕容婷泪眼濛濛,抽泣着,解释道。柳雪松估计她被调离应是受到的惩罚,不会为和自己分离而流泪,但她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人,心中不免有些酸,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看着她无助地离去,“我会自己去解释的,你不必担心。”她说完这句话,碎梦和牛头马面也跟着离开了。
阿若看着她,冷笑道:“说大话吧,看见人家要走,还不是要哭鼻子。”柳雪松心中郁闷,不想再提及慕容婷,问她怎样联络,阿若道:“明日上午辰时之前,让方展带你到该来的地方,记着,你要自己想办法脱身,因为这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千万不要迟到了,否则你可以问方展会发生什么事。”说罢身形一展,向着大树后窜去,“还有,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的人,我们的人随时监视着你的,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自是担心他告诉元老会或盟主,从此好方便来铁燕门卧底,话音一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雪松不由得暗赞她轻功已出神入化,方展却大笑一声,道:“我们也该走咯。”
兄弟两人默默无言,走在城东的大街上,这时天色已晚,五月的风吹拂在脸上,也有少许寒意。过了许久,柳雪松才开口讲起和方婉柔结拜的事,方展笑了笑,也把小时的事都一一告知,这大概是兄弟俩最后的秘密了。
方展母,江柔依,成都人,二十二年前与方父方济川认识于府、南河边,后相爱有子,方济川虽已婚,柔依还是远嫁济南。两女伺一夫的生活基本上还过得去,然方展(那时叫方刚)七岁后渐渐发现爷爷奶奶好象并不喜欢自己的母亲,更加喜欢妹妹方婉柔,非常的偏心,先还不以为然,对妹妹也很关心,然母亲病逝后,这种感觉尤甚,甚至认为父亲对母亲不关心,从上到下都排挤她,这才是母亲郁闷致病的缘故。爷爷方大鹏因为曾经反对父母的婚事更是被方展怀恨在心,本来和谐的家庭有了不和谐的音符。方展天天和家里人作对,搞得鸡犬不宁
方夫人知道两个孩子爱玩,规定两人晚上亥时必须回家,然而方婉柔过了时间从未被罚,方展却是经常挨骂。于是不满变成了仇恨,深深的仇恨。终于有一天,方婉柔又回来晚了,她正要进去,却被那天不知哪跟筋搭错了的方展堵在门口不分青红皂白就是训斥,还要求她“滚出去”。兄妹俩大吵一顿后,方展说出了“你们一家人都不喜欢我,都想赶我走。“的话,方婉柔忍不住,说:“是啊,是想赶你走。”方展气不过,兼之本来就对这个家不抱希望,当即怒气冲冲地离家出走,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柳雪松听罢方展的往事,叹道:“我没有家,你有,却不知道珍惜,真不知谁更可怜。”方展道:“如果你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当中,恐怕就不会这样说话了。”柳雪松无语。他接着说:“其实这许多年来,我都已把铁燕门当成自己的家,尽管有很强烈的罪恶感,除了这一次,我都从未想过要离开。”柳雪松理解他的感受,但对铁燕门却是深恶痛绝,心中当然很是不满,道:“你不如明说要我加入铁燕门算了。”方展摇摇头,笑道:“我当然是这个意思,这并非我怕死,只不过我一直都在想,凭我们兄弟俩的才干,定可在十年内成为铁燕门最有权势的人物,那时可以好好改造铁燕门,让它成为对武林有益的天下第一大帮。”
柳雪松一向都认为方展是个务实的人,现在却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他警觉地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斥责道:“这想法太天真了,你怎么可能改造一个无恶不作的杀手组织,你自己也知道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以下他声音放得更低:“我认为应该铲除铁燕门,才对武林有益。”
方展大笑,道:“好,虽然我们的观点不同,但你是越来越有兴趣加入铁燕门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没有正派人士知道你加入铁燕门的目的,即便铁燕门真的垮了,你自己也完了。”柳雪松从未想过通过加入铁燕门来达到消灭它的目的,这时冲口说出来,亦觉得应该考虑一下。
事实上,他已没有选择,除了把坏事变成好事,他还能做什么呢。
一个时辰前,铲除铁燕门是梦想中希望;一个时辰后,则变成希望中梦想。
又走了五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柳雪松继续向南回古府,方展却向西,似乎要去别处。
“你不去见见我们的妹妹的吗。”柳雪松笑问。
方展摆摆手,露出一个很无奈地笑容:“不必了,你千万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诉她,讲了她也不信的,我也不想现在这样连累家人。”柳雪松表示理解,发誓绝不说出去,还问他有什么相认的证据,方展哈哈大笑,道:“难道拿给你再去冒充吗。”柳雪松也就不说话了,方展这才道:“母亲送给我一个玉佩,婉柔也是见过的。”说罢装出要把信物掏出来的样子,柳雪松也笑起来,道:“算了吧,我也算是她哥哥了,还用冒充吗。”方展苦笑一声,往东看了看,说:“现在我要去找她,她大我五岁,从小她就很照顾我,否则一个七岁的孩子很难活到现在。”柳雪松觉得那个碎梦看打扮不像很正经的女人,但也不便反对,便道:“那你还不快点。”方展笑笑,说:“明天我会来古府找你,一起去给卓掌门上香,然后我们以找兔妹妹的名义离开。”接着挥挥手,潇洒地离开了。
柳雪松想起自己求阿若的三件事基本上算完成,心里却一点开心不起来。尽管心中有了计较,加入铁燕门这样重大的事还是让他心情异常难受,脚上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堪,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古府的。
虽然新的住处只去过一次,还是很容易找到,住在里面的客人此刻都在一张石桌旁秉烛夜谈,还在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他们是在谈有关卓掌门的话题。柳雪松发现,除了江南大侠南宫仁父子,还有武当掌门,崆峒掌门,点苍掌门,包括齐浩然都在。
齐浩然见到他,立刻起身问候:“柳兄弟,你的伤可好了。”柳雪松脸上还有一些不显眼的伤痕,当下淡淡地回答;“还没破相。”又问:“齐少侠贵赓。”齐浩然道:“十九,七月的生日。”柳雪松道:“在下五月出生的。”齐浩然恍然,憨厚地笑笑:“真是失礼,该称柳兄才对。”柳雪松笑道:“齐兄弟实在是太客气了。”齐浩然一不留神就矮了一截。说实话;柳雪松倒是有些嫉妒他能成为楚家的准女婿,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没兴趣座在这里聊天,借故在出去转转想要离开,南宫仁忽然提议和他一起出去走,柳雪松无奈,只得同南宫仁一起离开了院落。
两人聊着天气上得桥来,南宫仁看看四周,道:“柳兄弟这次发现飞龙帮的神秘刑堂,功劳不小,老夫代表江南武林及受伤害的武林同胞表示感谢。”说着深鞠一躬。柳雪松赶紧扶住他,连道客气。南宫仁抬起头,笑问:“柳兄弟可否想过飞龙帮会报复你。”柳雪松其实不非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关头也曾打算要放弃,可那些奇怪阴毒的刑具在脑海里一闪现,他就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之情。
南宫仁说:“飞龙帮建帮不过十年,发展之迅猛,规模之庞大,人数之众多,高手之云集,已远超几百年历史的丐帮,这样的速度在武林中不说是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的。”柳雪松不知他说这些什么意思,只有静静的听着。南宫仁盯着他,奇怪地笑了一笑,又道:“所以能加入飞龙帮,是武林中很多朋友梦寐以求的事。”柳雪松心中忽有所悟,道:“南宫大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加入飞龙帮咯。”心想江南武林和飞龙帮极是不和,南宫大侠怎会这样说话。南宫仁笑道:“柳兄弟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老夫只是有所感慨而已,毕竟我们又发现了柳兄弟的与众不同之处。”柳雪松心中好笑,心想:“这人就是高明,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意思。”南宫仁接着道:“铁燕门也是一个很可怕的帮派,它们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也是国家最混乱,武林最混乱的十年,偏偏也是飞龙帮发展最快的十年,它们没有受到铁燕门的一点冲击,而武林其他帮派不是有高手被铁燕门杀害,就是遭受各种损失。”
柳雪松不敢相信南宫仁竟然又大胆暗示飞龙帮与铁燕门有染,吃惊不小。
南宫仁长叹一声,又道:“象柳兄弟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实在太少了,武林中但凡有什么事,不就是需要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吗。”柳雪松虽被呵得痒痒的,但若还不明白南宫仁的意思,就不是柳雪松了,他当然知道江南大侠在说:“如果你能加入飞龙帮,就有希望知道飞龙帮勾结铁燕门的证据。”可有趣的是,南宫大侠并没有请他这样做,只不过“暗示”而已。
“对了,我们江南武林人士两个时辰商议了一下,觉得现有的制度实在不便对付铁燕门这样的组织,因此决定成立一个‘正义盟’,目下还差一个管账的先生,老夫觉得柳兄弟诚实之名播于天下,又有中原酒楼的资历,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南宫仁拍拍他的肩,笑道,“如果你还想加入飞龙帮,也不会受影响,毕竟都是为武林出力嘛。”
柳雪松听了,不得不承认他说话婉转,心中笑道:“你对我有所求,就让我加入正义盟,沈周要求我什么呢,他不会想到对付正义盟吧,正义盟是两个时辰前才决定的呀。看来我加入了正义盟,多半还得加入飞龙帮,明天我又是铁燕门刑堂堂主,哈,真是头疼,不如还是三利相权取其重吧。”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推掉铁燕门的差事,当即摇摇头。
下山以前,他既不会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因《寒风剑谱》事件“臭名昭著”,也不会想到他如此被人看重。
南宫仁脸上看不出任何失望的表情来,一副悠然自得,仿佛在欣赏风景的样子。桥的两边各有一座假山,一边形似“峨眉”,一边状如“华山”,一秀一险,却是极有欣赏价值,柳雪松见他看得入神,正要告辞,忽然南宫仁冷笑一声,斥道:“什么人,不要鬼鬼祟祟的。”却见西边桥下一颗大树后走出一个红衣少女来。
借着月色,柳雪松很轻易地就认出她是红雨,赶紧向南宫仁做了介绍,南宫仁道:“原来如此,好象你已经偷听很久了。”红雨道:“奉小姐之命请柳公子过去,但见南宫大侠和柳公子说话,,只好等在一旁。”
柳雪松听说江水兰主动找他,倒是有些开心,便说:“不去,你们小姐对人爱理不理的,以为叫我去我就去啊,对不起,今晚失陪。”说着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就往院子里走。南宫仁和红雨都同声请他去一趟。
大约走出三丈开外,柳雪松的心猛地一跳,一粒斗大的汗珠刷地就从头顶上掉落下来。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压抑感压迫着他的心灵。
他身子颤了颤,回过头,却见桥正面二十步开外的假山“峨眉”下一个仅露出半边身子的黑衣蒙面人手上一个紫色的匣子对准了桥头上的南宫仁。
柳雪松当然想起韩楚风说的话:卓掌门的就是被凶手用一种很精巧的装置发出的暗器杀死的。
眼下这种装置又对准了南宫仁,他能不紧张吗。
他还能看见对方的手指在那个匣子的某个部位摁了一下。
南宫仁脸色苍白,已惊得不能动弹,竟抓住红雨双肩,躲在她身后。
柳雪松再也不敢等待,一脚踢了出去。
他的腿当然不能飞过去当盾牌,否则就不能回家了,飞出去的不是腿,当然是穿在脚底上的靴子,这是父亲亲手做来送给他的,名曰“无敌战靴”。
这其实是无奈这举,武林从来没有人能做出比飞行速度更快的动作,但从来没有并不代永远没有。这是一双很特别的靴子,眼看就要和那颗致命的针擦身而过时,靴子的后部竟然伸出一片雪亮的利刃来。利刃的尾部刚好擦了一下针顶,于是,那颗针整体颤动了以下,终于稍稍改变了一下行进方向,射入南宫仁身旁的栏杆里。
南宫仁虽一时方寸大乱,躲过一劫后终于恢复了江南大侠的风采,大喝一声:“来人啦,抓刺客。”立时迎客南居和西居的客人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涌向假山之后,南宫仁也推开红雨,追了出去。
刺客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向柳雪松一挥拳头,纵身跃在半空,如履平地一般,踏着月色而去。
这人的轻功不比阿若,方展差。
柳雪松舒了口气,穿上红雨踢过来的靴子,走过去,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红雨笑道:“多谢柳公子。”走了一程,柳雪松忽然扶住红雨的腰,将她揽向怀中,红雨失声叫道:“不要。”却没有反对。柳雪松反而推开她,笑道:“你的易容术可真不错,说吧,你到底是谁。”红雨一征,退了一步,问:“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首先,你比红雨要稍矮一些,我刚才只是为了比身高而已;第二,也是你露馅的原因,刚才的情况,换了是红雨,已经要哭出来了,不会向你这么镇定,除了铁燕门的杀手之外;第三,我跟四大丫头之间是有腻称的,你叫我‘柳公子’未免太见外了。”柳雪松笑着,一五一十指出了对方的破绽。
“红雨”一笑,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蛋,柳雪松认出她就是红衣杀手李白的搭档孟姜,上次在朱仙镇见过。
孟姜呵呵笑道:“四大丫头是怎样叫你的呀。”柳雪松当然不敢回答,笑道:“你说吧,听到了什么,不会怀疑我向南宫仁说那件事吧。”孟姜笑道:“属下没听到,柳堂主不是傻瓜,应该分得轻重,而且这古府还有我们的人,有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易容成一只狗喲。”她接着解释,也并非全部针对他,有的会监视九大元老,看他们是否在商量对付铁燕门。问起那刺客,孟姜也只能摇头表示不知。柳雪松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方便说,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她)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