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荷涨红着脸,拍着脑袋,忽然从嘴里蹦出“兰姐”两个字,发音竟极是清晰。柳雪松呆了呆,才想起她这两个字是从乔思恩那里听到的,想是知道这位江姑娘是会日语的,要她帮助翻译,心想:这做媒的事也不用这么急嘛。便找了块石头在墙上划了个“野川”二字,意思是让富田野川来翻译她的话,哪料百荷连连摇手,柳雪松哭笑不得,道:“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在墙上划了个“再见”,又仿效乔思恩说:“撒哟那那”。百荷大概不愿意“撒哟那那”,忽然拔出剑来,抵在柳雪松咽侯上,又重复了一句:“兰姐。”柳雪松吓了一跳,只好改变了主意,心想:“反正是好事。”便带她来到皇宫。虽然淑妃说常去皇宫看他,但他实际上只去了一次,他平常都是不好意思多去的。
来到东安门街皇宫门口,柳雪松见守门的士兵都还认识,便请他们通报,守门士兵见老绝刚刚走开,喊了几声把老绝留下,由他带着,柳雪松和吉川小百荷来到青竹宫外,然后老绝就离开了。柳雪松让百荷在外面等一会,自己先进去了。他不太好单独去见江水兰,打算请淑妃带百荷去,再说百荷给自己做媒,不在场也好。
菁菁正在竹林外练习射箭,几个小宫女没事在一边观赏,适当地还给点掌声和欢呼声,柳雪松示意她们不要打扰,只需把淑妃请下来便是,菁菁还是发现了他,也不练箭了,走过来,问:“怎么又来了。”柳雪松见她满头大汗,笑道:“今天我才知道宝贝姐姐为什么这么快就战胜曈曈了,勤奋啊。”菁菁很得意,道:“这算不了什么。”柳雪松顺手就拿了一张手帕给她擦汗,菁菁也生不起气来,咬着嘴唇笑道:“假惺惺的。”却听淑妃的声音传了过来:“弟弟给姐姐递手帕,有什么假惺惺的。”菁菁也就不说话了,擦了汗又扔给柳雪松,柳雪松赶紧迎上去,把百荷的情况简要介绍一下,然后请她带百荷到江水兰那里去。说完他就往外赶,走了没多远,却见淑妃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柳雪松哭笑不得,道:“淑妃娘娘,你驾子也太大了吧,现在你就出去也少耽误点时间啊。”淑妃笑道:“你不就是让江姑娘做翻译吗,别以为你姐姐只会媚惑皇上,当皇上身边的女人,也得有些才气方可,这日语嘛,恰恰我也学过,我还会好几门语言呢,不是只有你们江姑娘才会。”柳雪松大吃一惊,心道:“我这位姐姐果然不简单,不比江姑娘差。”当下把吉川小百荷请入。淑妃上次在江边就已见过她,这次近距离接触,倒很是欣赏,赞了一声:“真是漂亮姑娘。”用日语作了问候,百荷见她会说日语,以为这位就是兰姐,用中文发了个“兰姐”音,柳雪松赶紧纠正:“错了,这位是淑妃娘娘。”还是淑妃自我介绍,百荷这才知误会,极是惶恐,还好淑妃娘娘和颜悦色,又有宫女端茶送水,总算安定下来。淑妃见柳雪松走到竹林处玩射箭,叫道:“过来,你干什么。”柳雪松道:“你们聊,我不好过来,聊得怎样你呆会儿给我讲就是了。”淑妃很惊异,问:“为什么不好过来。”柳雪松道:“人家要给我作媒,我不好意思嘛。”淑妃忍不住笑起来:“她给你作媒,对方是谁呀,那我们菁菁怎么办。”菁菁羞得又去哈淑妃腋下痒处。淑妃推开她,笑道:“好吧,我帮你问问是怎么回事。”她用日语询问,百荷很快就讲起来,柳雪松见她神色凝重,讲了没多久,眼睛里竟有泪水,很是诧异,忽然明白原来不是作媒,顿感羞臊。再见淑妃,脸色也充满了关切。
最后百荷讲完了,淑妃招手让柳雪松过来,然后说:“其实不是作媒,这我总算是放心了。”柳雪松羞地面红耳赤。淑妃道:“原来玉人姑娘自浅野大侠死后,心情难以平复,每天晚上都对着浅野的骨灰长时间说话,还流泪,梦中还叫着他的名字,看上去白天倒没什么,可晚上的情形真是很可怕,长期下去,百荷担心玉人姑娘会完全崩溃,希望中国朋友都能帮助她一下。”柳雪松这才明白百荷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富田家的了,原来是担心他们知道后会来对付师姐,尽管她已和野川和好如初,但她还留了一手,可见她也不是表面上那样天真。淑妃审视着他,问:“你说该怎么办。”柳雪松听父亲说起过这种症状,知道是非常严重的心里疾病,自己根本就没有从医经验,未必能治好,便说:“送到叶大夫那里去吧,宫里有好大夫吗。”淑妃把方案告诉了百荷,百荷又说了些什么,淑妃转头对柳雪松道:“原来玉人姑娘今早无意中提起,后天就是头七,她相信浅野会回来看自己。”柳雪松想玉人飘香病成这样,心中一酸,不知该说什么好。淑妃道:“这样也好,后天就把她送到赵村吧,好象有个说法,人是在哪里死的,头七就回到哪里去,你们这么多朋友找个理由把她带到赵村,让叶大夫看看,如果玉人姑娘也知道有关头七的说法,肯定会很乖乖地跟着去的。”柳雪松觉得此理由甚好,连竖大拇指。“如果不行,我再安排宫里的大夫吧。”淑妃说罢,又用日语跟百荷说了,百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并予以感谢。淑妃这回照例把两人送出宫去,一路上看到的人都倾羡柳雪松有个好姐姐。
离开皇宫,柳雪松把吉川小百荷送到秦淮客栈才“撒哟那那”。他回到乔府,天已经晚了,屋里的人正在吃晚饭,乔看见他来,乔思恩赶紧给他添了碗筷。
柳雪松陪乔守业喝了两口酒,把玉人飘香的情况给大家说了,白雪衣问:“你怎么就这样关心玉人姑娘的事啊。”柳雪松听出她话里有话,道:“元老们说了,要让玉人姑娘在中国的比武绝对公正,如果她心态不好,是不是不利于发挥呢,韩大侠自己是不会占这个便宜的,再说了,淑妃娘娘对此事也很关心,我当然要帮助她恢复正常。”他把“淑妃娘娘”抬出来,白雪衣唯有苦笑。黎红薇笑道:“总是有得你说的。”乔思恩很是难过,道:“玉人姑娘多可怜啊。”她姐姐安慰道:“你不吃饱饭那才可怜。”
吃完饭,柳雪松就去找楚梦影五虎,大家都很支持,决定找个好点的理由第二天晚上一起去赵村。柳雪松和众人商议停当,便先回金陵山庄。
到了庄上,他先到无涯居附近找到海无涯的五个女儿,问她们海无涯有没有去过哪里。大女儿道:“柳堂主有令,父亲哪敢去什么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在院子里,没有离开过。”柳雪松哭笑不得,他没想到海无涯竟会和自己呕气。他又问:“堂主是不是很生气。”二女儿冷笑道:“怎敢生气,父亲一直都在看书,打打棋谱什么的,悠闲着呢。”柳雪松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过分,心里竟有些不安,告辞离开,也不敢去无涯居看海无涯,回到房里先睡了。
第二天起来,柳雪松看了一上午的书,这才出门,路上遇到太原分堂堂主庄无畏,对他说:“柳教头,你那位妹妹来了,正在海庄主的院子里。”柳雪松大惊,心道:“是哪位妹妹,还真的来了,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赶紧一溜小跑,来到无涯居,见院子里是五个女儿在玩,赶紧冲进去,问她们是哪位妹妹来了,大女儿笑道:“感情柳堂。。。柳教头妹妹还挺多。”现在有外人在,说错话是很严重的错误,柳雪松冲着她鼻子指了一下,跑到书房门口,透过缝隙向里看,却见正是乔思恩来了,正拿着书和海无涯谈笑风生。
海无涯这时说道:“听说你来的时候和老邢下棋了。”乔思恩道:“是啊,邢叔叔下得真好,我赢一盘,和一盘,输一盘。”她说的自然是围棋,柳雪松没想到她会来这里,估计是来请海无涯过生日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妹妹为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请人,知道她是贪玩而已,心想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海无涯前往,因为那样必然会遇到路不平的。
海无涯好像很吃惊,道:“你能跟老邢下成这样,不错,不错啊,哈哈,老邢也是个围棋高手啊,跟很多国手对弈过,拳法也了得。”乔思恩问:“听邢叔叔说庄主武功才是真的很高,能不能教我两招啊。”海无涯摇摇头,道:“我的武功是阳刚一路,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练。”柳雪松正松了口气,但听海无涯转口又道:“不过我有路剑法到很是适合你练,有机会我教你。”乔思恩还没来得及高兴,柳雪松就闯了进去,厉声斥道:“太不像话了,海庄主这么忙,你怎么可以来骚扰他。”乔思恩厥着嘴道:“我来请海庄主过生日的。”柳雪松斥道:“你跟我讲就行了,怎么还自己来麻烦庄主。”乔思恩很不高兴,道:‘当心我揍你。”说罢举起了拳头,柳雪松知道她不仅内力强,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力,以前就吃过苦头,忍不住退了一步,海无涯大笑,道:“好了,好了,哪有妹妹打哥哥的,本来过兔妹妹的生日是没问题的,不过那几天正好要去收一笔很重要的帐,不然人家就离开了,等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庄这么大,如果入不敷出就麻烦了,所以啊,我能来一定来。”虽没有完全拒绝,但看在柳雪松面子上,基本上是不会去了,乔思恩见他态度,也不好强求,就借了两本书,告辞离开。
海无涯送出院子,目送乔思恩身影消失,这才转过头来,抱拳道:“属下给柳堂主请安。”柳雪松很不好意思,道:“师叔多礼了,昨天只是开玩笑,师叔不要这样,这不是拿师侄寻开心吗。”海无涯很不高兴,道:“堂主怎么可以随便开玩笑,命令可不是儿戏。”柳雪松见他如此认真,心中一惊,道:“是。”海无涯又问:“堂主到这里来就是来看你妹妹吗。”柳雪松当然不好说自己是来监视他的,便说:“我可以看会儿书吗,师叔的书可是走遍千山万水都找不到的。”海无涯拍拍他的肩,笑笑,道:“你去吧。”柳雪松看他的样子,象是原谅了自己,也很高兴,笑笑,走进海无涯的书房,其实他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来试探一下海无涯的态度,只要对方没生自己的气就安心了。
海无涯的书虽然多,医术却很少,只有不到十本,上次他来找名册,已熟知方位,便走过去随手取了一本,一边看,一边漫步踱到窗口,看海无涯和五个“女儿”都在做什么,只见海无涯背对着书房,斜靠在藤椅上,悠闲的正吸着烟斗,五个女儿做完家务,都商议着出去买点什么,然后就离开了无涯居,海无涯又在藤椅上躺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走了没多久,就把烟斗当剑,挥舞几下
柳雪松很是奇怪,也无心看书,疾步走出书房,走到海无涯面前,问:“师叔这是在研究什么武功,如此入神。”海无涯笑笑,又继续向前走,挥舞烟斗,“柳堂主,你知道布大侠在转守为攻的时候,眼看就要占得先机了,怎么玉人姑娘突然抢先发出一剑,瞬间就取得了优势。”柳雪松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去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他当时也觉得很是奇怪,但过了就不再去想,现在见海无涯颇有感悟,忍不住问:“怎么师叔找到答案了。”海无涯问:“怎么,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柳雪松只能摇头,海无涯叹息一声,道:“拿出你的剑来。”柳雪松的剑被富田俊雄打断后,就一直没有配剑,海无涯便从卧室里取出一把剑来,交给他,令道:“向我进攻。”柳雪松道:“这没用,师叔武功这么高,想要瞬间改变攻守太容易了。”海无涯斥道:“闭嘴,进攻。”柳雪松只好拔剑,迅疾一剑刺向海无涯胸口,海无涯向左一侧身,轻易地避开了,本来柳雪松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动手,而且阿若让他杀了对方,现在要是真的把他杀了,恐怕也只能怪他自己,所以第一招既然已经刺出,也就不再多想什么,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更比一招狠,招招都是杀手,招招都不讲情面,海无涯也不出手,只是闪让,虽然很是轻松,但也露出惊讶之色
大概过了十招之后,海无涯忽然向右一闪,接着又退了一步,柳雪松待要将柳吟诗教的寒风剑法祭出,看看威力如何,忽然却见寒光闪动,海无涯的烟斗已经递到了咽喉处。
柳雪松愣住了,他没想到和海无涯的差距这么大,海无涯笑问:“怎么样,知道怎么回事了吗。”柳雪松很是不服气,道:“这个只是我和师叔差距太大,还是不知道答案。”海无涯收了烟斗,回到藤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笑道:“其实一个人在攻击的时候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有多连贯,都不可能不把手收回去的,只是太快,无法看见而已,把拳头收一下再打出去才有更大的力量,这个道理恐怕刚开始入门学功夫就已经明白了,为了掌握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几乎所有人每一招转换之间的速度都有意无意的惊人的一致,只要你抓住了第一招回收和第二招就待攻出的瞬间,你就能一举破敌,或是占得先机。所以,玉人姑娘在和老布比武的时候,她存心抓老布的漏洞,故意退守,好像退了一步,其实是两步,同时看上去好像用剑挡了一招,其实根本就没做动作,就是为了把手收回去,好痛痛快快攻出那一招,等老布以为自己要取得先机时,这个女孩就刚好就抓住机会转守为攻。”
柳雪松不得不佩服这个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可能很多人都忘了,但他却能牢牢记住,还活学活用,不愧为一代宗师级的人物。可还是有点无奈,道:“我看不见。”海无涯瞪了他一眼,斩钉截铁的道:“不,你能看见,一定能看见。”让他举起手中的剑,然后手中的烟斗一下一下敲了过来,敲得当当作响,他的速度也很快,快得惊人。
柳雪松知道不能看,只能闭上眼睛,细细的听,听了很久,似乎也听到了点门道,在下一次声响之前,忽然出剑,一剑抵在对方咽喉上,这时海无涯的烟斗刚好举起来。
海无涯哈哈大笑,十分得意,道:“好小子,你果然有点天赋,没有天赋你是不能成功的,不过你这点天赋我还是看不上的。”
柳雪松这时手只要向前一送,就可以立刻杀死他,完成阿若的任务,也避免朋友们受他伤害,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叫:“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