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之道,贵乎谨严。谨,则虑精不妄施;严,则势整,莫能敌。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沿边而走,虽得其生者败,此棋家之常法也。是所谓宁失数子,勿失一先,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如弃之而取势。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柳雪松的白棋正欲沿边苦活,这时心念一转,暗付:对了,我又何苦为名册百思不得其解呢,要改造或是铲除铁燕门并不是只有得到名册啊。当即闪转腾挪,连搭带断,弃子取势。
可是,内心深处,虽然还未完全把铁燕门当做自己的家,却已将很多人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无论改造还是铲除,他明白都不现实,都很是困难,如果呆在铁燕门,一旦出了问题,则自己就如同“七子沿边”,能活否,尚还是一个问题。
“夫弈棋,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绪多无统,故势分。势分无援,故难救。投棋勿逼。逼则使彼实而我虚。虚则易攻,实则难破。”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铁燕门去,毕竟虚虚实实的东西很难看得清楚,棋也变得和谐了许多,
但围棋稍有接触,就很容易产生战斗,十回合,黑白双方终于产生激战,黑在中腹将白棋断为三块,白在角上欲劫杀黑一个大角,任是谁都不敢大意,柳雪松思虑良多,既要站在黑棋方考虑,也要站在白棋方考虑,当然是件很困难的
他开始觉得胸腹之间有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如果不做个了断,似乎就一股热流要从身体里爆发而出。他来不及多想,黑开始杀白,白也开始劫杀黑角,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决战终于开始,节奏越来越快,柳雪松心跳也加剧,此刻黑白皆以中腹对杀做为劫材,劫争竟达三十余回合,最后白终于截杀黑棋,当白棋落定,柳雪松只感血脉喷张,一股热流从丹田处窜向胸腹,接着分散向双臂,从小臂猛然惯向双掌,立时再也难以抑制,一个侧身,双掌向外猛挥而出,只听一声闷响,木质的窗户像纸一样轻易穿了个大窟窿,外面一颗树干被打得猛烈得摇动,树叶像秋风扫落叶一般飘落下来
“哇”。几个女的都兴奋叫起来,都说他练成了极高的内力。瞳瞳一脸崇拜的样子,菁菁则道:“好像还有点出息。”
柳雪松也是大喜过望,望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想这两天在棋盘上受的屈辱倒也没白受,还算有所得。
江水兰兴奋一阵,也平静下来,笑问:“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吧。”柳雪松不知道该怎么道谢,只好说:“等到了杭州,我请大家吃饭。”江水兰笑笑,道:“不必客气,你别跟人讲就是了。”柳雪松自是同意,他下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倒是有些累了,便翻窗来到车顶,观看马车驶过的风景,倒也不甚逍遥,不想,没过多久,竟看见一位山庄里的杀手骑着马去而复返,向着点点头,然后扔来一物,便打马而去,柳雪松接过一看,是张纸条,打开后,见上面写道:“如果堂主发现白雪衣,杀无赦,若知情不告,后果自己掂量。”署名是:铁如山独狼东北分堂。柳雪松倒吸了口凉气,他想不到东北分堂的红衣杀手竟然也参与进来,更知道铁燕门近二十年成为杀手组织以来,为了加强红衣杀手的权力,规定只要有三个红衣杀手签名,其权力就可以在首领以下节制任何一个人,包括柳雪松这个有点名不副实的刑堂堂主。他估计老铁多少闻到了点味道,暗付一定要小心。
又往前行了五里,车内的人正自闲聊,忽然感觉马车好像停了,都很惊讶,都知道现在还早,瞳瞳掀开帘子,问杨伯是怎么回事。
杨伯笑道:“是虎四侠,韩大侠和水姑娘还有方姑娘。”柳雪松心道:“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韩大侠他们比我多好几天的路程啊。”车里三人立刻下了车,韩楚风看见柳雪松,笑道:“怎么是你,玉人姑娘呢。”柳雪松简要讲了缘由,人们都不禁为富田家和玉人家的恩怨担心。说起当初从金陵同行的其他人,冯虎笑笑,很简单地说:“水姑娘病了。”柳雪松知道楚家二小姐要赶着去杭州,自是要人陪同,可水含笑病了,只需要韩楚风一个陪同即可。方婉柔笑道:“人家又没结婚,韩大侠为避嫌疑,非要多两个人一同照顾,我就留下来了,四哥也奉他老大之命留下。”大家这才明白过来,瞳瞳说:“好多人都巴不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呢,有什么好避嫌的。”江水兰拍拍她脑袋,笑道:“就你懂。”说笑一番,四人上得车来,车厢很大,布置合理,居然还一点都不挤。
四人与江水兰久未见面,自然是格外亲热,问起江水兰在宫中之事,江水兰自然说是在奉皇命修补残缺的名画,现在工作已经完成,自然是要离开了,大家当然都羡慕得不得了。
见闲来没事,瞳瞳提议大家下联棋,当然不会有人反对,柳雪松立刻提出分成三组,谁赢了让江水兰作幅画给予奖励,因为江水兰水平太高,自然不宜参与进来。江水兰哭笑不得,本来她是提议四对三的,现在见大家都不反对柳雪松的提议,只好同意。方婉柔便笑着说:“俺下得不好,大哥多担待一些。”柳雪松也笑道:“妹妹不必客气,我也是一个定式都不会。”接着,由柳雪松和方婉柔对阵冯虎和瞳瞳。
这瞳瞳毕竟是在江水兰身边熏陶过的,棋艺已接近国手水平,可冯虎却差得远,而柳雪松和方婉柔兄妹实力接近,反而更默契一些,容易控制住局面,因此前九十手形成相持局面后,后面完全成了两个人的表演,瞳瞳无可奈何,只得投子。接着瞳瞳和冯虎对阵水含笑和韩楚风,瞳瞳知道本方的问题就是实力相差太大,反而下不出好棋,便试着去理解冯虎的思路,没想到这样还是不行,韩楚风和水含笑毕竟是未婚夫妻,默契极好,棋力相近,实难对抗,又再度败北。休息一段时间,柳雪松和方婉柔对战韩楚风水含笑二人。
弈至中盘,局面混沌不清,方婉柔见柳雪松实力大长,心生一计,在边角处不停打将,对方下一个应对的则是水含笑,这打将肯定是要跟着应一手的,这样柳雪松便在中盘和韩楚风互相剿杀大龙,这里很需要计算能力,因此实际上成了两个人在下棋,二女也乐意看到这盘棋成为他们两个人的战斗,所以刻意在边角处就穿不休,最后大杀小胜负,柳雪松和方婉柔半子胜。
江水兰看着方婉柔,笑道:“方姑娘,你也太狡猾了,真是看不出。”大家都笑起来,方婉柔道:“俺见这是盘好局,不想弄遭了。”江水兰叹道:“是呀,我下出有趣的棋局,也常不下了,常作谱来研究一下。”。她接着答应到杭州后找时间为两人作画,两人也都不是很在意什么时候得到画像。
接着看书,闲聊,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经过一个露天食铺,大家都有些累了,见这里有吃的,附近小溪潺潺,树木繁密,花香扑鼻,风景如画,都不想再呆在马车上,说要下去休息一会。杨伯得到江水兰指令收缰停车,大家兴奋地跳下马车,或散步,或座在食铺的桌前闲聊,或在小溪边洗手。
这个食铺就只有一个老板和小二,老板管炒菜,跑堂自然就是小二的事,这老板身材似乎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只是在不停地切菜炒菜,就算客人没要菜了,他也要找点事做,似乎总是停不下来,客人们则都在议论江湖上发生的事。
瞳瞳把剩下的两张小桌子拼成一张,刚好够八个人座。她见老板炒菜的技艺虽然不错,却不符合八个人的口味,便提议让自己来做几道菜,菁菁也说要帮忙,。老板没有反对,把自己的阵地交给她们,抱着手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待菜炒完,大家都聚在桌前,品尝瞳瞳和菁菁的手艺,都觉比老板做得好吃多了,皆夸江水兰有个好丫头,柳雪松有个好姐姐,江水兰只是一笑回敬了大家的好意,还摸摸瞳瞳的脑袋表示夸奖,柳雪松则连声称谢,引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材料太少,每道菜的份量并不多,江水兰正要再叫一些菜,伙计却已用托盘送上三碟冷盘,点头哈腰地笑道:“难得有四位美女到我们这个鬼都不来的小店吃饭,今天老板免费给各位加菜。”说着将三碟冷菜摆到桌上,冯虎连声谢道:“沾光,沾光,谢了。”
临桌的十二位客人却似乎很不满意,从三个方向围了上来,叫道:“凭什么给这桌加菜呀,我们不也是客人吗?一人甚至伸出手来,去抓桌上的菜。。
众人正想这些人怎么都如此无礼,忽然那抢菜的人袖中寒光一闪,直划向韩楚风咽喉。同时间,其余十一名客人同时向柳雪松、方婉柔、水兰其人发动了攻击。柳雪松心道:“这世上会有人为了几道菜杀人吗。”当然,他知道不会的,这些人应该都是早有预谋的。
韩楚风何等样人,任何时候都似乎做好了准备,身子一侧,反手抓向对方持刀的右手腕,侧身一撞,想要夺走对方的刀,然后再将对方撞出十丈开外去,没料到对方反身一拧,竟然避开了这一抓,及随后的一撞。这一回合交锋,韩楚风未占得任何便宜。
一旁瞳瞳护住江水兰,柳雪松则护住其她几个女孩。
打了一阵,众人心中暗惊,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为了抢食吃的食客,而是非常有实力的高手,当下聚在一处,问:“各位,这是什么意思,能否告知。”领头的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此刻道:“韩大侠,交出白雪衣,然后你自己自尽,饶这里所有人不死。”方婉柔瞳瞳同声骂:“放屁。”谁都没想到这两个女孩会说脏话,场面冷了片刻,韩楚风道:“我不知道白姑娘在哪里,另外我也不会自尽的,你们若能举手投降,我可以饶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不死。”
那麻子冷笑道:“铁燕门的何时投降过,你看。”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两个人正用刀横在老板咽喉处,都是无比愤怒,柳雪松心中却在想:这些人是我们铁燕门的吗,不会是因为白姑娘把什么事情告诉了韩大侠,所以才要对付他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
老板虽被控制着,还是跟刚才一样木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十分危险,小二也被人挾持着,他倒是十分痛苦,拼命喊叫:“救命啊。”冯虎冷笑道:“你不要叫了,我说你们都是一伙的。”方婉柔有些着急,问:“你凭什么说他们是一伙的,老板他很会做菜呀。”冯虎也找不出好理由来,只是凭直觉,抓抓脑门,说:“他说冲着四位美女的面子送菜来,但他的样子自始自终却象死了老爹老妈一样,何况还有这么多顾客光临,你见过这种老板吗。”柳雪松忽然想起名册上的一人来,这人名字不详,外号叫“独狼”,厨艺极佳,是当年为了取悦心上人而学之,可惜对方最终还是没选择他,他受了刺激,少言寡语,从来都是一个人过的,据说经常在路边开食铺赚点小钱,最可怕的,他也是十大红衣杀手之一,如果这人是独狼,会做菜一点也不希奇,铁燕门的人都有保护自己的好身份。他很惊讶自己可能又遇到一位红衣杀手。
老板这时终于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无聊。”冯虎问:“什么无聊。”老板道:“我一向就是这样的,顾客来这里吃饭,可不是来看你的脸色,是看你的菜色。”冯虎立刻哑口无言,也觉自己过分,这老板应该是无辜的,韩楚风这时却道:“四哥说得没错,这位老板把灶台搬到那样一个地方,实际上就是为了方便动手的时候的指挥,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小二兄和这几位朋友有眼神交流。”
场面又凝固了片刻。终于,老板叹道:“越来越无聊了,阿财你真是没用。”这无疑已承认他就是独狼,红衣杀手排列第七,但除了柳雪松,其他人都不知道,因此虽然紧张,但不害怕。
柳雪松不知道豹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动,出于保护独狼的目的,道:“老兄还是走吧,你们打不过韩大侠的。”独狼冷笑道:“今天这里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就是胜利的一方。”他的意思是:今天必然是一场血战,活着的人哪怕就只有一个也可以代表胜利,柳雪松不知道他是否了解自己的身份,如果知道,还可以理解为:只要柳堂主不管这件事,也可以是胜利的一方,只要杀了韩楚风,他死了也不要紧。
说罢,独狼手一挥,十一个杀手(包括那小二)从四面杀将上来,韩楚风从正中杀入,方婉柔和杨伯都是用鞭的,在两边连劈带舞,让一干人等难以近身,大家都是第一看杨伯使用武功,正是传闻不如见面,杨伯的用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鞭技“巨蟒鞭”,正是霸道凶狠,刚柔并济,招招要人命,这之所以要失传,是因为出了几种克制的剑法和刀术,杨伯无意中学得之后干脆加入了一些刀剑和棍法及枪法的招式,竟使威力大增,成为威振江湖的看家绝技。冯虎觉得那“小二”讨厌,专找他麻烦,那小二勉强打了个平手,瞳瞳自然是要保护江水兰,水含笑,柳雪松将三人推到马车里,对瞳瞳道:“你们教我武功,也该用得着了。”说着抢过她手的剑,让三女不要出来,偷偷溜到正在远处继续以炒菜为乐的独狼身边,问:“这是谁的主意。”独狼道:“这是首领直接下的命令。”柳雪松倒吸一口凉气,知道首领下达的命令是没法更改的,只好硬着头皮说:“这里都是我朋友,就当没有遇到他们。”独狼冷笑道:“很好,就让我一剑杀了你。”柳雪松急了,道:“这里还有我相好的。”独狼发了会呆,盯着他,眼睛忽然有了种特别的笑意,道:“好,你杀了我。”柳雪松松了口气,道:“谢谢。”举起了手中的剑……。。。
韩楚风刚刚踢倒一个,正要将手中的剑刺向另一人的胸口,忽听柳雪松叫道:“老板让我杀死了。”参战的所有人都是一惊,迅速跳出战团,阿财飞快地冲到灶台处,抱起独狼的尸身,哭道:“老大,你不会武功就不要出来了,你的计划哪一次不是万分周全的。”大家这时看得很清楚,独狼的咽喉处有一抹红,其余杀手也都异常悲愤,叫道:“杀了他,为老大报仇。”阿财道:“算了,韩大侠手下留情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以后再来找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报仇。”说着就和众杀手跑掉了。
大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