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陈玉成率部并李秀成部人马齐向李续宾部杀来。三河守将吴定规闻声也领兵出城迎战。太平军三路人马将李续宾部团团围住。
李续宾见此情势,仍领部下人马突围,然战之无果,自己身上也多处负伤。许久,李续宾看过自己熟悉的营帐,道:“今日,我李续宾已然尽力!忠于皇命,死又何惧?!”
。。。。。。
解了三河之围后,朱平在随部返回的途中,念起此战,叹过一番,道:“身为将帅者,当于直中生,不受曲中辱。”陈玉成听后,叹道:“自古善战之辈,必是那出入万马丛中犹能神情不变者。”他俩一路行来,感慨颇多。
(69) 万般情意终得自知 日
当明媚的阳光亲吻着窗口时,文亮帮着白凤一起将孩子哄着熟睡了。
文亮一人来至堂前,走开了脚步,不禁望向门外。
“相公,还在等朱平兄弟他们吗?”白凤的问话提醒了他,他停下脚步,看着白凤,笑了笑,道:“听闻三河一战,太平军大败清兵一部,朱平多有战功。只是,我先前相助尚枫,若不是一心不助二人,真想。。。。。。”文亮望着白凤,没有说下去。“我知你委屈了,虽有我和孩子相伴,但你的心仍觉得寂寞。可是相公,你想做什么,我和女儿都会支持你。”“凤儿,不要这么说,是你给了我这个家,拥有了你和孩子,我已觉得人的幸福莫过于此。每天可以为了生计在外忙碌,还可以与你一起照顾孩子,我不会寂寞的。而且,我也不敢一天放弃等待,等有那么一天,我所用心珍惜的谷子可以为天下人所用。一旦战事结束,天下太平,食粮之事不可不虑。因战中粮草用需过多,战事过后,必然口粮紧缺。那时,几粒谷子或许就能救活一命。如此大事,到时,我相信朱平、益凡定会奉天朝之命前来寻我,我等着那天。心中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不会寂寞。这也是我心中所信。凤儿,是你和女儿陪我一直坚守着。”文亮说着,笑了。“相公,凤儿与你一起,你的心不会寂寞的。”两人相视而笑。红日的余辉映在他俩的身旁,显得格外暖意绵绵。
时值暖春的一天,只见屋檐上的小水珠顺着细细的柔草望下滴落着,蒙蒙的细雨滋润了土地,让人忍不住想走出屋里,任凭这小雨点洒在自己的身上,用心亲着它。
就在这时,龙贤如往常一般端着药来到了尚枫床前。尚枫见了她,笑着说道:“贤妹子,现如今我能拄拐行走了,你还这般照顾,叫哥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龙贤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照顾枫大哥已成了龙贤的习惯。”她将药碗端至尚枫手中,专注地望着他。尚枫一时喝着药,无意间看到了她那疑问的眼神。他笑了笑,问道:“妹子,怎么了?”龙贤忽地回过神,笑说:“没事,枫大哥。龙贤只是好奇,是什么让枫大哥你一直坚持着?龙贤见你苦了几个月了,每次都不曾问你。”尚枫将药碗递至龙贤手中,沉思了一会,静静地说:“是表妹。每次想起表妹深情的眼神,我就有了无尽的勇气。表妹,我百折不挠,历尽了艰辛,还生存着,只为有朝一日能再一睹你的芳容,见着你似春日里绽开的花朵般恬然的微笑。”听着,龙贤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内,尚枫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在意龙贤。
她一人慢步来至雨中,随这雨水顺着自己的脸颊向下滑落着。
“枫大哥的表妹,又该是怎样的幸福啊!”龙贤轻轻叹了叹,“可我龙贤何日才能令他明了我的心意?上回,他来找爹爹,娘亲可巧要和他细说这事,他却因有急事,不曾听得。莫非,龙贤一番心意还要经由磨练,方能破茧成蝶随你身边?自古是相思泪悴憔了红颜。我龙贤如何得解,或许只有自己心知。”
那天,聂远山自馆里赶回,路经桃园时,只见园门大开,屋里不时传来焦急的喊声。
远山毫不犹豫,便径直来至屋内。
“表姐,你醒醒呀。。。。。。”远山见蔡音慌张地喊着清沁,于是心急地问:“小音,小沁怎么了?”蔡音见着远山,哭着说道:“山哥,不知表姐怎么了,小音只知道这桌上的两种药少了一些。方才,我将山上采来的药果和家里原有的药放在一起,便去街市买线料,谁知。。。。。。回来就见表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呀?”“小音,我去请大夫过来,先将小沁扶到床上。”
不一会,医馆郎中急急来到内室。
经过一番诊脉细观,郎中开口道:“这位姑娘定是中毒才至昏迷啊。好在毒性散发极慢,一时不会有生命之忧。敢问,之前她可吃过什么?”蔡音取来了剩下的药果。
郎中拿着果子,看了又看,“不对呀,该果大龙山上随处可见,我也采过当作药用,应该无毒呀。这。。。。。。可还有其他的?”“对了,还有那家用药儿。”蔡音急忙拿来,递于郎中。郎中细看了之后,念道:“这药是龙山上一种无味的药草捣碎而成,食之可清脑提神,应该也没问题。但。。。。。。这两种药,当地人知晓,不可一起食用,否则,两药一入体内,遇之血液,互起作用,则会产生毒性,至人昏迷不醒,犹如熟睡一般。一旦此人睡足三个时辰,则永远无法苏醒过来。我行医多年,曾也见过此类症状,若不细察,还不知中毒者已然中毒,或许,一时的疏忽,便会夺人性命。”郎中叹过,看过远山,“这样,我开一处方,你到我医馆药铺抓来此药,让这位姑娘服用后,她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远山自药铺匆匆赶回,待清沁服药过后,屋内渐渐静了下来。
“小音,一直都是你照顾小沁的,但这次,你可知你的疏忽险些让小沁送了性命?”“山哥,我。。。。。。我不知道表姐会这样的。”远山守在清沁身边,寸步不离。蔡音见他这般,只是默然站着。
“我去拿汗巾。”蔡音忽地说了句,远山没有回应。
她来至床前,远山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来。”只见她木然地站在旁边,一时无语。
屋内静静的,空气竟至凝固了一般。这样过了许久,蔡音一直站着,神情却似麻木了。
“小沁,你终于醒了。”远山惊喜地喊道。蔡音回过神来,跑至床前,牵起清沁的手,低声说道:“表姐,我。。。。。。”她忍了忍,并没有落泪。“我怎么了?我只知道我让表妹去了街市。之后,我看见桌上放着药果,知道能够食用就吃了些,倒是一股子药味,于是我想提提神儿,就将家中常备提神的药也吃了一些。然后,我觉得好困,就不知怎么睡了过去。远山,我。。。。。。我睡了多久?”“小沁,醒了就好。”远山笑了笑。
“表姐。。。。。。”清沁听到喊声,笑着擦去了蔡音脸上的泪水。蔡音看了看他俩,收住眼泪,静静地说:“表姐,你终于好了。山哥,都是不音不好,小音真的不会照顾人,小音就只会添麻烦。”她望着远山,淡淡笑了笑,接着说道:“山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小音的好。表姐,以后有山哥照顾你,小音也就放心了。”她笑着,任凭泪水滴落,走出了里屋。
“表妹,你不要走。表妹。。。。。。”清沁喊着,却在床上起身不得。“小沁,不要动,你还要多休息的。”“远山,表妹一定是要回去了。快替我追她回来呀。”“你刚醒来,我怎能离开?你不要担心,小音不会有事的。”“表妹家远在龙山东村,不能让她一人回去。远山。。。。。。”“不要说了,小沁,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知道么,我心里一直搁着两件事儿。其中的一件,就是你在石门湖说的那女子与太子的事情。远山,我忽然好想知道,你能如实说给我听吗?”“都过去这些年了,你还记得。小沁,你让我怎么说呢?”“实言告之。”清沁说完,看着远山。“既然这样,我答应你,小沁。不过,你先躺好了,听我慢慢与你道来。”清沁点头不语。“一天。。。。。。”远山的思绪向前推移着,清沁望着他,听得十分仔细。
那天,武将去河边取水时,正好河的对面也有个女子在打水,这女子一看便知是老实人家的姑娘。她看见对面的武将,便生得怕意,于是连忙挑好水,急于想走。
她将一根细长的竹扁放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纤细的身子稍向下一弯,竹扁就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起步向前走着,正待她用衣袖擦着脸颊上渗出的汗珠时,抬头望见三五个彪形壮汉向自己这边包抄过来,她于是惊呼了一声:“救命!”她从这些人的笑声中得知他们将对自己不利。
她忙扔下了竹扁,也打翻了担桶,往河边跑去。
“救命呀。。。。。。”武将听见有人急喊救命,他身上的那种临阵不畏的将风忽地显现,“哪里来的强盗,快吃本将军一鞭!”他放下担桶,拿起竹扁,就往河对面奔去。
那姑娘一时受惊过度,也分不清天南地北,一个劲地向前跑着。那些强盗紧随其后,大喊大叫着:“抓了她。。。。。。”
等到他们就要碰着那女子时,她一下子闪到了武将身后。这时,武将双手紧握着竹扁,将之高高举起,对着跑来之人怒目而斥:“你们这帮强盗,居然敢在佛祖跟前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教训!”说着,他用力挥动着竹扁,随着竹扁的转动,被打的人个个口里叫着“哎哟。。。。。。”接着便跌落河水中。
只见其中一人哀声道:“大侠饶命啊!小的们再也不敢了!”等他说完,其余的人都一齐跪在水里求饶。“出家人本不杀生。以后,倘若你们胆敢再到清水河边作恶,我绝不轻饶!快滚!”武将话音落下,那群强盗一溜烟逃无踪影。
“多谢大侠相救!”那女子上岸之后,言谢道。“这没什么,只是你一个女子家,怎么独自一人来此取水?”武将忽然问道。“噢,大侠有所不知,我乃是附近李家庄人,我叫兰儿。只因家里兄弟不在,父母也年势已高,就由小女子前来挑水了,却不料,遇上了强盗。方才,幸得大侠相救,我才得以脱险。”李兰说完,忙将武将的竹扁放入了桶里的搭绳上。“姑娘,我自己来。姑娘也不要大侠前大侠后的称呼,我只是这寺里的一个和尚,姑娘若不嫌弃,就直呼我法号‘无武’就行了。”“噢 ,那好,无武大师。对了,小女子的爹娘还在家里等着用水,那我就不去寺里相谢了,等来日,我一定前来谢过。”
这时,却听有人在喊:“师兄。。。。。。”那人靠近了一些,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师兄啊,师父让你快些回去,他老人家有话要叮嘱你。”“无武大师,这小师傅是谁呀?”李兰忽然回头,站在原地里,问道。“哎呀,忘了说了,这小师傅就是我的师弟,法号‘无文’。噢,师弟,这位姑娘是附近李家庄上的人,叫李兰。”
在武将说着李兰的时候,太子一直侧眼看着她,心中想着:如此清秀的女子,真是让人艳羡!李兰此时也在心中念着: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只是,可惜出家当了和尚。武将见太子与那姑娘彼此有意,便假咳了一声,说道:“这可忘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等着我呢,我得先走了。对了,师弟,你去将这女施主的水送回吧,她一个女子家可干不了这个。”说着,他自顾挑水向寺庙赶去。
“女施主,我帮你将这水挑回吧。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依我看,助人一力,该是胜造一级浮屠的。”他于是挑起了水,向前移动着脚步。“无文大师,你真逗人,你们佛家哪有一级浮屠的说法呀。不过也好,你就帮我将这水挑到村边就行了。”他俩边走,边是说笑着。李兰不时偷看太子几眼,她越看着,心里越发觉得舒坦。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了?”武将一进寺里厢房内,就见师父头靠着枕巾,不停地喘咳着。武将跪在师父身边,痛心不已。“无武,为师快不行了,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无文。”主持那暗淡的眼神望着武将。“师父,您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您有事!”“无文他回来了吗?”“还没有,师父。”武将擦过眼角,将主持扶直坐好。
“师父,我回来了。”太子已将李兰送至村边,很快,他赶了回来。“师父!师兄,师父他。。。。。。”太子伏倒在主持床前,早已泪眼模糊。“不妨事的,这是痼疾。”主持有气无力地说着。“只是,无武啊,为师的知道你,你以后不要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济弱除暴固然好,但你只是个和尚。”“师父,我。。。。。。”武将一时不知怎样应答。“还有,无文,为师早就知晓你非一般人家出身。倘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那失踪的大明最后一位太子吧,而无武应该就是那位护主的武将。为师见你们都是心善之人,不忍心弃你俩于不顾;再说了,大明朝为我们这里做了许多的恩事。于是啊,为师就收下你俩为徒,还为你俩起法号无武、无文,就是希望你们往后谨记为师的教诲。记住,你俩只是这清水河边寺里的和尚,你俩要。。。。。。要记住。。。。。。记住。。。。。。寺。。。。。。”说着,主持身子抽动了几下,眼睛一闭,没有了气息。 “师父!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圆寂了。”太子与武将大声哭喊着:“师父,您不能走啊!”
远山深深叹息,额头积有些许的汗珠。清沁看着他,叹道:“真是可怜又可敬的老主持!”随即,她问了句:“后来怎样了?”清沁心里一面为主持的离去难过,一面又为事情的结局牵挂着。
“后来。。。。。。”远山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太子与武将为主持超度过后,很是悲痛。那几日,太子只是整天跪在寺里的佛像前,念着师父教他的经文。”清沁听着,分明感到那苦液正向心间袭来。
那些日子,武将依旧来清水河里挑水,他也不时地看见李兰在这里取水。一回两回地没见着太子,于是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无武大师,无文小师傅他还好吗?”“ 师弟,师弟他能不好吗?”武将显得有些不在意。“噢,他是和尚,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兰望向寺前,慢慢地挑起水,转身离去。武将看着她,叹了叹气。当李兰走到河的另一岸时,她又默默地回头望着寺庙。许久,她擦了眼角,将竹扁落在柔肩上,起步离去。
“太子本来就不是和尚呀,他能和李兰一起的。”清沁这样说着。她依然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