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既能镶嵌首饰,也能入药!”百灵给她分析:“我看您正好缺一套珍珠头面首饰,拿一百颗出来,找人打一套也无妨。不过您若有了,三夫人那里也得送一百颗去!”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灵性充裕的珍珠十分难得,若入药炼丹,不但能强筋健骨,改善体质。还能延年益寿,滋润肌肤。若用作香料,还能安神定惊,辅助练功。更是调配清热滋阴,明目解毒的良药。依我看来,还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好!”深怕这位小姐一时兴起,信口挥霍,璇玉回来责怪,忙另起话题:“小姐,‘桃花节’一过,咱们府上就该添置夏衫了,您先定个样子吧!”
凡是锦绣世家,四季必添新衣。一在彰显家世富贵未衰,二在表明待人宽和仁爱。若翙心念拂动,凝视平湖,缓缓地说:“百褶衬裙、纱衣,凤尾膝裤。”说着随手一挥,微风拂过,凭空现出百灵的影像。
她体姿丰盈,容貌又美,已是天生丽质。这时像中人衣裙轻扬,装扮得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百灵惊喜交集,却羞红了脸,急得摆手谢绝:“小姐,这哪是我们这样的人穿的衣裳!”是说“衣裙暴露,不成体统”。
若翙摇头微笑,不以为意:“有什么穿不得?咱们该遮的遮,该掩的掩,人家爱怎么想是人家的事!”灵机一动,又说:“昨天不是得了四十匹衣料吗?你们每人做三套,也省得再出去买!”
“小姐,那可是内造!”百灵只觉这位小姐没谱,急得额头沁汗,忙劝她:“小姐,您的好我们心领了!那些内造的衣料,您还是留着赏赐送礼吧!不然知道的说您慷慨大方,不知道的说您藐视君上,岂不白白遭人记恨!”言之凿凿,在情在理。
若翙却不以为意,睃了衣袖一眼。笑着说:“你看我这身衣裙怎样?”她今天穿着连衣红裙,裙上金丝云绣,一气呵成。单论工艺,已是织绣绝技。况且一针一线,均暗藏一道符文禁制,针线纵横,符文生衍,更是一件护体防身的宝衣。
百灵修为尚薄,看不出其中端倪。但见过若翙以一线织衣,早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赞不绝口:“小姐的衣裳,当然绝无仅有!”
“内造的衣料,我还真瞧不上!”若翙笑着说:“以后凡是内造的衣料,或是送人,或给你们裁衣裳吧!”
百灵两相比较,若翙所织和内造衣料,果然是天壤之别,这才应是。正要去给针线房传话,若翙灵机一动,又叫住她:“我们不是还得了一百株珊瑚树吗?融十株给你们打首饰挂件,再看哪里适当,就就摆哪里。要是还有多的,就留着送人!”
百灵再不拒绝,谢赏应诺。正要下去,若翙又说:“说到打首饰,是不是还得招个炼器师!术业有专攻,衣用住行,就每样招一个吧!”话有开头,顿时思绪泉涌,又说:“以后府上你们修炼,也少不了丹药辅助,还得招个炼丹师。”
百灵沉思前事,又不住提醒:“小姐,但凡世宗大族,均有自己的炼器师和炼丹师。我听说器、丹两道,博大精深,漫无涯际。若要培养,更需前仆后继,穷几代人之功,方有小成。所以炼器师,炼丹师均是本族子弟。即使有资质上佳,出类拔萃的人选,也都受供宫廷,在御前当差。”
若翙不以为意:“有那么难吗?炼器的工匠,炼丹的药师堪用即可。你们加紧修炼,我也传你们这门本事!”
百灵欢喜不甚,应声而去。若翙见她高兴,心中也十分愉悦。她身量虽小,但修为通神。吃亦可,不吃亦可,不觉间吃完了满桌早点,这才起身。却见百灵神清气爽,飘然飞回,盈盈行礼:“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若翙又坐下问她:“什么事,把你乐的!”
“小姐!”百灵欣然禀报:“二老爷传回喜讯,领主府擢升大老爷为‘第十三舰队’都督,进少保衔!”
“这可都是虚职,还不如一个指挥使!”若翙心念拂动,又问:“还有事吗?”
百灵不敢非议君国大事,正好接话:“二老爷还请您主持接待贺客,准备回礼!”
若翙见自己身负重任,也欢喜不甚,笑着吩咐:“告诉客房,准备接待贺客。吩咐厨房,置酒备宴!”忽然灵机一动,笑着说:“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再领人检点库房,准备照价回礼!”她心中条理分明,将接车、请座、看茶、入席、看戏、送客等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等着看戏。
喜讯不胫而走,世子府及通家之好跟着送来贺贴和贺礼,以示和睦友好。昭暮生性爽朗,嗜酒好武。一入军中,如龙归大海,和一众校尉打得热火朝天。他一闻喜讯,便领了一众军官来府上喝酒。宁泉则请了“迦蓝院”一众散修高士,来府中小聚。
若翙俏立树梢,遥望前院喧嚣,见宾客逢迎,井井有条,方觉满足。待到日暮时分,曲罢宴散,宾客相继离席,还不见璇玉回来。她正着急,百灵飞身上树,躬身回禀:“小姐,宾客散了,二老爷和三老爷也回了内院!”
若翙脸色微沉,纤足轻顿,看向对岸金顶大帐,稍作犹豫,忽然说:“走!去小虎那里瞧瞧!”说话间翩然跃起,轻飘飘滑翔出去。百灵随后跟上,虽不如若翙轻巧自如,蹑景追飞。但衣发轻扬,也十分动人。掠过平湖,已在金顶帐前。
珍珠和翡翠是岳珣的贴身丫鬟,她们盘坐帐外,正吐纳调息,见二人过来,珍珠起身入帐通传,翡翠撩帘相请。百灵在外等候,若翙径直入帐。大帐净高六丈,纵横十丈。帐中珍珠挂帘摇曳,锦绣纱帐低垂。又有山水屏风,琳琅宝格,将帷帐虚隔成九宫格局。端的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若翙走入帐中,虽不见壁窗,但觉空气清新,幽香盈鼻。深吸一缕,更觉得神清气爽。珍珠又折回带路:“大小姐,这边请!”当下绕过前厅屏风,撩起珠帘,请若翙进去。
中厅三丈正方,北设正榻,南设倒座,东西各置着一张贵妃软榻,厅心炭火如星,热气蓬勃,袅袅生香。若翙穿过帘幕,岳珣已微笑迎上:“小丫头,什么事让你亲自过来!”
她肤光如玉,秀发如屏。身船连衣长裙,披着锦绣纱衣,灯光下眼波如烟,面似朝霞,端是风流倜傥,妩媚横生。又回头吩咐珍珠:“给大小姐上一盘奶酪,一壶酸奶,再添一些龙涎!”说话间已拉若翙坐上东手的贵妃榻。
奶酪甘醇,酸奶开胃,都是招待小童的上好点心。珍珠抿嘴暗笑,点头应是。先开了厅角“多宝格”上一只玉匣,舀出一勺粉末,轻轻撒入炭火,啥时间幽香袭人,灵气盎然。
岳珣笑着说:“这香是小虎的同僚送的,我柜上还有一盒。你若喜欢,一会儿让珍珠给你送去。”说话间珍珠端来茶几,几上放着鹤嘴锡壶,掐丝银杯,和一盘元宝形的奶酪。
岳珣等珍珠斟好酸奶,撩帘退下,这才问:“到底什么事?”说着推给若翙一杯酸奶。
若翙端起银杯,抿嘴喝下一口,忽然问:“他大清早出去,怎么还没回来!”
“他修为如何,想必你最清楚,还不放心吗?”岳珣见璇玉视她为亲生女儿,她却从未叫过一声父亲,早觉奇怪。这时见若翙如此心急,便有意试探虚实。当下递给她一锭奶酪,柔声安慰:“他可比猴子还精,就是‘第十三舰队’的战舰都被打沉了,他也不会有事!”
若翙还不放放心,咬了一口奶酪,追着问:“可他凌晨奉命出海,令谕上午封他,可他现在还没回,这不奇怪吗?”
“我知李兄弟修为高深,也没往深处想。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蹊跷!”心念微动,传唤珍珠,又说:“小虎刚和军官们聚过,他或许知道些消息!”珍珠撩帘进来,岳珣又吩咐她:“去!叫小虎出来!”
帷帐虽小,法阵俱全。即使一壁相隔,也不能互通音讯。珍珠应声去找昭暮,岳珣却忍俊不禁,凑到若翙耳边低语:“他喝了不少,你别劝他,只管看笑话。”
话音刚落,环佩叮当,昭暮大步走出。他披着一件白绫中衣,面颊潮红,神色郑重,步履沉稳有力。看似精神焕发,目光却如烟似雾。岳珣悄声说:“他醉了!”知道昭暮好强,于是递给珍珠一个眼色,让她下去。
若翙又端起酸奶细抿,岳珣也端起一杯酸奶,上前递给昭暮醒酒。昭暮见若翙也在喝酸奶,忽然大笑起来:“你也当我是小孩子吗?”许是喝得惊觉麻痹,也不奇怪若翙在侧。
若翙莫名其妙,岳珣摇头苦笑,更没心思哄他,只沉声叱问:“你喝不喝!”
昭暮吓傻了眼,昂首端杯。“吱——”,一声虎抿,满饮下肚,又咂着嘴说:“什么时候剩的残酒,都放酸了!”
鲜奶发酵,确有一丝酒味。岳珣见他嗜酒如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无心解释,又倒了一杯,逼他喝下。忽然珠帘摇曳,珍珠又进来通禀:“老爷,夫人!二老爷来了!”
岳珣微觉不妙,却打了个哈哈:“今儿时怎么了?都往这里跑!请往前厅奉茶!”但想夫妻二人只穿着中衣,若翙年纪还小,尚不通人事,看见无妨。宁泉已是大人,有失检点是小,被人误会是大。于是直接提起鹤嘴锡壶,给昭暮灌酸奶。
珍珠出去待客,岳珣又支使若翙:“你先去前边,我们一会儿就来!”说着拉起昭暮,要往内室更衣。昭暮喝下一壶酸奶,顿觉胃中翻江倒海,气息逆涌,十分难受。
岳珣见他神色不对,随手一招,吸来一只铜盂。“哇——”,一声急响,昭暮张口作呕。虎腰弯处,已吐了满满一盂。岳珣恼他酗酒败形,恨不得把铜盂扣到他头上。只是强压住怒火,朝若翙摇头苦笑。却见若翙已捏住鼻子,正讪讪地里撩帘出门。顿时心头火起,随手放下铜盂,一把揪住昭暮耳朵,就往浴室拖去。
昭暮回过神来,捂住耳朵大声求饶:“娘子饶命,再也不敢了!”弯着腰踉跄跟上。岳珣神色阴历,更不理睬。手指加劲,连拖带拽,直进浴室。
若翙回到前厅时,宁泉正危坐在东手位上。他端着茶盅,用盅盖轻拂杯中浮叶。瓷器相击,“叮叮”有秩,更衬得他气定神闲。见若翙进来,忽然问:“他们在干什么?”目光迷离,语声飘忽,醺醺然微有醉意。
若翙扬袖掩面,失声轻笑:“小虎喝得大醉,吐了一地,正收拾呢!”
宁泉摇头苦笑,珍珠听了,忙唤翡翠给若翙上茶,自己进去服侍。若翙哑然失笑,啜了半盏茶,才见珠帘荡开,昭暮和岳珣先后出来。昭暮坐上主位,岳珣嫣然招呼:“让你们久等了,失礼勿怪!”
珍珠和翡翠又奉上新茶,知道四人有事商谈,一起撩帘退下。宁泉轻抿一口茶水,直入正题:“今天和同僚们喝酒,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据说‘海狮族’西徙,先锋已至十万里外!”
“兽潮?”昭暮失声惊呼:“当真?”
“只是鹰探飞报,将军府正在核实,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宁泉据实述说:“这还是喝酒时,将军府中一个西席说的。”见昭暮大惊失色,忙问他:“怎么了?”
“那颗烂石头凌晨受命,出海巡航,多半往东去了!”昭暮长嘘一口气:“好在那石头又臭又硬,搁在哪里,嘿—,都膈应不着他!”
宁泉神色肃然,摇头苦笑:“‘指挥使’必然和战舰共存亡。若只身回来,就是临阵脱逃的死罪。纵能逃脱,附近几大领域再不会容我们安身。纵然他法力通玄,拖着那么一个铁疙瘩和几百口人,也难在妖兽群中讨到好处!”
“一群王八蛋!”昭暮皱紧眉头,破口大骂:“他们分明要整死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岳珣微觉差异,主动握住招募的手,柔声问他:“李兄弟受封都督,难道是他们在掩人耳目,暗下毒手!”
宁泉主动解释:“据说世子的两位王子年轻气盛,是被人挑唆诱骗,才只身出海,结果险些被害。世子府为正视听,只能声称王子忧心社稷,亲自戍边,力战妖兽,负伤而归。为彰显二位王子忠勇果敢,可堪大用,还庆祝了一番。”
“祸不及子嗣,罪不及妻儿!”岳珣愤愤不平:“他们这么不折手段,也太不要脸了!”
“两位王子若有闪失,世子府嫡支可就全军覆没了。领主千秋之前,也断不会传位给他。”他轻抿一口茶水,接着说:“实情毕竟难以启齿,即使有惊无险,也没脸在明处说理。世子妃待风头过后,亲自进宫,径直跪入‘奉先殿’嚎啕大哭,说‘煮豆燃萁,谓其相害’,‘斗粟尺布,讥其不容’,‘杀子媚君,天理何在’!”
若翙凝神倾听,想起是璇玉教的《幼学》,不禁会心一笑。昭暮却没听出话中意思,痴痴地眨巴眼睛。岳珣却不住好笑:“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奉先殿’中哭先祖,亏她想得出来!”
宁泉也觉得好笑,喝茶平复心境,接着说:“她这一哭,内廷顿知。正宫夫人和世子妃并肩跪下,也嚎啕大哭,说‘贤母以和丸教子,孝子以彩衣娱亲’!又说‘长男为主器,令子可克家’!”
岳珣忍不住好笑:“这不是在说世子妃无理取闹,其它王子也能和世子分掌大权吗?”
宁泉慢条斯理,从容述说:“二人一人一句,哭得悲天怆地,惊动了领主和老太君。老太君见这对婆媳闹得不像样子,亲自上前劝慰。接过一个说‘茑为女萝,施于松柏’。另一个说‘蒹葭玉树,幸得所依。’是说大家都是外戚,就不要惺惺作态。老太君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昏了过去!”
昭暮听得明白,儿媳妇和孙媳妇斗法,将婆婆气昏了,乐得哈哈大笑:“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宁泉神色愉悦,微笑述说:“若气死老太君,上下都讨不了好去。领主亲自发话,‘三纲五常,如日月行天,断不可废。但愿五伦相亲,九族和睦。李军台鼎力勤王,有功于宗室社稷,着卿升任第十三舰队都督,领少保衔。’言下之意,算是肯定了世子的继承地位,又给了世子一个干将,就算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岳珣忍不住好笑:“这不是和稀泥吗?”
“不痴不聋,不做阿家阿翁。得亲顺亲,方可为人为子!”宁泉轻抿香茶,吹气长唏:“领主统帅宗族,总辖社稷,也不容易!”他笑了笑,接着说:“他们不想让世子扩张势力,所以在令谕公示前,先下手为强。况且兽潮袭来,他们借刀杀人,旁人也无可厚非。所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