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又如鲠在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前扶起女儿,拉到东稍间说话。
巧欣虚扶母亲,见窗前桌上摆着蜜饯干果,瓜子点心,鱼片米糕,寿司芥麦,都是自己最爱。于是惊喜交集,又觉太过隆重,转念才知自己已非闺中女,母亲如此,既是客气,也是见外,更是试探自己是否见外。
她生性聪敏,更无意辜负这段血乳之情,于是扶母亲坐下,笑盈盈尝遍了桌上糕点,才见母亲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母女寒暄几句,周夫人又问:“你破瓜未久,姑爷可为难了你!”
巧欣粉脸顿红,低下头连连跺足。珊瑚笑着替她回话:“老爷可疼夫人了,自从娶了夫人,从没间断。不光给夫人调息顺气,还抱着夫人睡!”
“去!”巧欣面若朝霞,瞪眼娇嗔:“要你多嘴!我怎么不知道!”
周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赞同:“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仔细打量女儿,见她气息沉稳悠长,修为果有精进,于是当场从发间拔下一只‘暖玉珠钗’,赏给珊瑚,又嘱咐她:“厨房里有刚敬上的‘鳗鱼’,一会儿带一篓回去,煲汤喝最好!”
珊瑚笑着谢赏应是,巧欣却嗔怪她:“死丫头,教你多嘴,下次我可不带你来!”作别母亲,又带上礼物与各房姐妹见过,最后回周夫人处吃完午饭,才蹬车回府。
各房姑嫂姐妹送她出门,方见一众披甲护卫扶刀跨马,拱卫香车飞去。单看一众护卫的穿戴用乘,已是宝马神驹,上品法器。七马并列,香车华盖。纵是累世望族,又有几家能比?艳羡仰慕,溢于言表。
巧欣回到“威远侯府”,直接找璇玉交割火场。璇玉更加爽利,许下五五分成,翌日既往“炎礁岛”布置聚灵法阵。旁人不过提纯地火,增加热力。他修炼“六十四卦”玄功有成,已化出三十六枚“玉签”,对火焰尤为敏感。于是又从地火中催衍出“山火”,“泽火”、“风火”、“雷火”和“溶火”。再行封印,更加实用。
至此以后,“威远侯府”闭门谢客。璇玉、若翙、宁泉、昭暮和岳珣常跑火场,练习炼器。“炼器场”既不接内府订单,也不受军方采购,只炼法宝。所得直接转给巧欣,或走“镇海候”的路子出手,或入行拍卖。璇玉又将材料清单交给巧欣,要她帮忙采购。几宗下来,已赚得盆满钵满。
巧欣虽未当家理事,但常带侍从出入坊市,买办材料。同道中人见她道行浅薄,年纪轻轻,却在前辈高人前仍谨守恭诚,不卑不亢。只这份胆识和定力,已让人高看。又见她谈笑爽利,挥金如土,都不免礼遇三分。这份体面,更使她乐此不疲。
阀阅世家的小姐们以为巧欣成了当家夫人,于是猜测她和若翙的擂台打完了,才又纷纷下帖子,往“侯府”串门。又见她成了“散财童子”,走动愈加频繁。
转眼已至腊月,府上人丁单薄,又无祭祀。虽锦绣有余,却少了一份年味。巧欣过腻了大族里的年关,反而乐得清闲。且府中大小事务已有定制,无需若翙操劳。只是腊八这日,“内府”给阀阅世家送来一大缸“腊八粥”,别家用作祭祀,“威远侯府”则分而食之。
除夕这日,又由巧欣邀来岳珣和若翙,合伙做了一顿年夜饭。岳珣单做了鱼汤,若翙则捏了一盆奇形怪状的“圆子”,其余菜肴由巧欣操刀。
吃年夜饭时,昭暮只当陪着吃顿大餐,璇玉却心生感慨,未开席已先饮三杯。宁泉见菜肴色香俱全,鲜美可口。方知自己这位小妻子还是一位“巧妇”,看着她抬了抬酒杯,陪璇玉喝下三杯,心中满是溺爱。
若翙早吩咐管事备下烟花爆竹,她也学着做了几个。守夜时分,一众丫鬟小厮在湖边燃放烟火,六人则坐在树屋观看。若翙眼见都城上红光耀天,市面上的烟火却不够响亮,于是吩咐小厮:“抬我做的烟火出来!”
小厮应声抬出一只木桶大的“烟花”,开封点燃,流火冲天,“嗤——”一声长啸,火花绽放,映燃半边天空。轰然爆裂,震惊百里,响彻云霄。
丫鬟小厮们看得失神,璇玉却问若翙:“我的小姑奶奶,你这烟花怎么做的!”
若翙嘻嘻的笑:“我见库里有多的‘火阳砂’和‘莹粉’,就拿来用咯!”又是几声急响,烟花绽放,姹紫嫣红。或如繁星陨落,在地上散成星火。或似箭阵破空,直冲斗牛。又或似龙游云端,或似凤舞九天,或似天马狂奔,或似猛虎飞袭。端是花团锦簇,五光十色,却一响而散。
巧欣拉宁泉到一旁说话:“侯爷怎么一筹莫展!”
宁泉睃了璇玉一眼,悄声说:“他出生贫苦,成道艰难。或许有什么难言之苦,每年过年时都在闭关。”
巧欣饶有兴致,追着他问:“你呢?”
“我是由师傅养大的!”巧欣等着听下文,却见宁泉不想多说。才知人们对陌生人总有所保留,自己还没有和他说心里话的情分,于是不再多问,却率先诉说:“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腊八时内府也赐下‘腊八粥’。父亲则分出大头,先率族中男丁供奉祠堂,再分到各房。一房分都不到一海碗,大家还争抢着吃呢!我们姑娘家则泡‘腊八蒜’,除夕取出来时,像玉石翡翠一样,又好看又爽口!想今年也有,初二回去尝尝?”但见宁泉毫无谈兴,也不再多说,只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沉默半晌,只听宁泉忽然说:“山上师兄弟姐妹多,倒也热闹!”语声飘忽,短短一句,再无下文。
除夕守岁,众人待到子时,合府仆役前来贺岁。若翙早让百灵备下一筐金锞子,贺岁声中,金属相击,哗啦啦响成一片。璇玉又亲自炼制了清心明神的桃符,随手赏给众人。一时间贺词入海,谢声如潮。
初一大朝,璇玉既没闭关,只得和若翙按品着装。一个穿紫袍金带,一个穿留仙红裙,分别往“领主府”和“内府”朝贺,又向阀阅世家投下名帖,附上贺词。下午则约宁泉去拜会诸路散仙,他带了若翙,宁泉也只得带上巧欣。
散仙们多是高堂白发,儿女双全。见了璇玉都打趣他:“道友在朝风光,又能超凡入圣,当真是修为通神,可喜可贺!”巧欣和老怪物们说不上话,只好和若翙去见一众夫人小姐。互赠礼物,说笑寒暄,倒混了个脸熟。
初二回娘家,初三走舅家,宁泉和巧欣连去了两天“镇海侯府”。到了初五这日,阀阅世家和散仙高人又纷纷下帖回访。或带家眷来偷闲半日,或喝盏热茶就走。若翙和巧欣送往迎来,一直忙到初十。
璇玉在府中过完元宵佳节,又和若翙、昭暮、宁泉、岳珣往“炎礁岛”炼器。巧欣采办材料,知道了府中的进项和出项,若翙才让她代理庶务。
但凡逢年过节,不但有世家夫人小姐过府走动,还有散仙家族赠送礼物。礼尚往来,若翙、巧欣又和几个“老怪物”膝下“娇娇女”打得火热。
这年春暖花开时,又到了“桃花节”上。璇玉在家休息,百灵忽然奉上“拜帖”:“老爷!‘明晶真人’来访!”
“快请!”璇玉脱口而出,又吩咐百灵:“我亲自去迎!你通知‘宁二愣子’!”
璇玉心念微动,乘云出府,只见云端正立着一人。这人头戴七彩羽冠,身穿云纹鹤氅。迎风独立,鹤发童颜。神采飘逸,颇具铮骨,正是明晶真人。他微笑迎上:“贵客造访,幸何如之!”直迎回内院树屋。
宁泉已到客厅等候,见二人进来,也起身迎上。三人嘘寒问暖,相互见过。明晶真人待奉茶丫鬟告退,脸色随着沉下,质问璇玉:“李小子,你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二人微微一怔,璇玉也敛了笑容,凝视明晶真人,反问他:“交代什么?”
“哼!”明晶真人轻哼一声,冷冷地说:“钟老怪上门就给了我一顿排揎,说我那‘汐菱’孙女挑唆他们家‘溶姐儿’不学无术,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闹得府邸不宁!我仔细问了‘汐菱’,就是你们家‘翙姐儿’教的!”
“捉贼拿赃,捉奸捉双!”璇玉不住好笑:“明晶老鬼,说话可得有凭有据,凭什么说是我们家‘翙姐儿’!”
明晶真人轻哼一声:“那就叫她来,老夫当面问她!”
璇玉当场唤来百灵:“去!请大小姐过来!”
百灵应声下去,片刻后又颤巍巍折回客厅禀报:“老爷!府里没有找到,也不曾听说出府!” 宁泉暗皱眉头,只怕这里面也有巧欣一份。
“那老夫来找!”明晶真人捻须微笑:“实不相瞒,老夫就是跟着汐菱丫头来的。”
璇玉摇头苦笑,伸手相请:“烦请真人!”
明晶真人当仁不让,拂袖起身,出门后腾云而起。璇玉和宁泉也收敛了气息,跟着飞到树林后一片山石上空,却见明晶真人凌空驻立,抬手指了指下方乱石。
乱石林是天然遗留,石间杂丛丛生,离正屋又远,平日人迹罕至。璇玉凝神感应,果然发现石腹中藏着几人,非但有若翙和汐菱,巧欣和溶姐儿。又听莺声燕语,玉石相击,玲玲脆响,显得十分欢快。他不住眨了眨双眼,试着询问:“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来的,听这阵势,是在推牌九?”
宁泉也察觉到下方动静,止不住皱眉。明晶真人摇头轻叹:“几个丫头趁我闭关,在我家里开了几处秘洞,我还逮到她们一次,牌九、骨牌、骰子、白酒都有,简直不像话!”他轻哼一声,接着说:“我们家汐菱可招了,那骨牌、牌九,就是你们家‘翙姐儿’炼制的!”
璇玉的确送过若翙一副牌九,想起来头都大了,忍不住轻拍脑门,却打趣宁泉:“这不就是基地吗?话往前说,咱小时候也玩过这出,你呢?”
宁泉也想揭过事情,再关起门说,于是点头附和:“不错,小时候也在师门后山搭过基地,当时恨不得把心也装在里面,想起来还真怀恋!”
“哎呀呀!二位道友!”明晶真人摇头苦笑:“实不相瞒,老夫小时候也搭过基地,还被推举为‘头儿’呢!那也不过和发小睡个午觉说说话。”说着满脸苦涩,指着下方抱怨:“哪像她们这样,简直不像话!”他轻叹一声:“老实说,看见她们有这般情分,老夫心里也宽慰。可咱们走了多少弯路,才有今天。对她们苛责一些,不是也想她们少走弯路,比咱们走得更远吗?”话言至此,已是满脸无奈。
三人说到童年和子女,顿觉亲切不少。璇玉也有同感,就劝明晶真人:“真人息怒,咱们现在闯进去,不是让孩子脸上挂不住吗?灭火不成,反而加了瓢油,岂不白遭孩子记恨?涂生罅隙,不合算哪!”
“我们家‘菱姐儿’,资质又好,人又乖巧。平时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片尘不染,滴酒不沾!怎么换个地方就。。。。。。”明晶真人摇头摆手,语重心长:“老夫过一天就是两个半天,还有几年好活?就盼着子孙争气!这番苦心,还请道友担待呀!”
“自己的孩子不好,总以为是别人的孩子带坏了!”这番苦心,璇玉颇能理解,又劝明晶真人:“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道友且先放宽心思。不是说‘不痴不聋,不做阿家阿翁’吗?不如道友先回,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等我治好了‘翙姐儿’,再给道友递个信,道友也好照方抓药!”
“老夫没心思再坐!”明晶真人拱手告辞:“让二位道友费神了!”璇玉也没挽留,和宁泉送他出门,又步行返回内院。宁泉轻叹一声:“抱歉!李兄不必为难,‘翙姐儿’还是个黄毛丫头,怎么会知道牌九和骨牌。定是拙荆惹的祸,我会给李兄一个交代!”
“实不相瞒,还是我教‘翙姐儿’推牌九的!”璇玉不住好笑,见宁泉微微动容,接着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弄得明晶老头如丧考妣,真是愚不可及!”
“怎么!”宁泉微觉错愕,看着璇玉问:“李兄打算怎么办?”
璇玉哈哈大笑:“怎么办?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你我人生在世,岂非在用‘青春’赌‘明天’?”又问宁泉:“瞧你这副脸色,还准备回去打老婆吗?”又告诫宁泉:“虽说‘打是情,骂是爱’,但你别弄错了,老婆打你时才算!”
“哼!”宁泉心火难消,愤愤不平:“堂堂修道中人,学得和市井妇人一样打骨牌,成何体统!”
璇玉忍不住笑他:“体统、体统!你可别忘了,成体统的人都死了。再说骨牌之道,博大精深,今晚到我那去,可不能让孩子们小瞧了,你先赢了我再说!”
宁泉猝然吸气:“怎么,李兄也会骨牌?”
璇玉怔怔地看着宁泉,笑着指他:“看你的反应,莫非也会?”两个人哈哈大笑,忽见百灵飞身过来。宁泉又抹不开颜面,先回了住处,百灵躬身禀报:“老爷,‘司空府。驷车庶长’来访!”璇玉微微颌首,先去了客房。
若翙玩到傍晚才回树屋,一众丫鬟躬身行礼:“大小姐好!”
她微微颌首,又招来百灵问话:“老爷下午都干了什么?”只因心有愧疚,语声也恭诚得多。百灵一一说明,却见若翙目光闪烁,脸色不好,不由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若翙轻轻摇头,吩咐百灵端杯茶来,亲自捧进书房,却见璇玉正负手站在一张檀木大案前。春季日短,天色早暗。窗外木叶萧萧,厅中灯火柔和,显得璇玉精神疲惫,身影黯然,使她不由喊了声:“爹!”
一字入耳,震得璇玉身心皆颤。他缓缓转过身来,见若翙正手捧热茶,低眉顺目,仍声若蚊蚋:“爹,我错了!”
璇玉乐得眉开眼笑,走上前接过茶水放下,又一把抱起若翙,笑着问她:“‘溶姐儿’和‘菱姐儿’都走了?”
若翙见他满脸喜色,毫无怒意,也笑着点头:“刚走!”转眼却见檀木大案上摆着一众舰船模型。不多不少,整好四十艘,于是问他:“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第三十二舰队’的战舰!”璇玉又一筹莫展:“想不到我几年不理事,‘司空府’还真将战舰打造好了,让我去交割验收!”
若翙也觉意外:“这是好事呀!为什么不高兴!”
璇玉摇头苦笑:“不算工匠和勤务,一支舰队的满员编制是一万四千五百人。还有一个都督,一个都指挥使,四十个舰指挥使,几百个总管。且不说每年两百万两饷银,光是来求这些出缺的人,就得踢破咱们府上的门槛。领主现在不收回舰队,也是不想沾这个烫手山芋,而会让我来拟一份名单,送到‘将军府’再议。